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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鹰非     后汉长歌txt下载     后汉长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38章 回忆那么伤(二)

    当然不甘心!

    就好比一个富可敌国的员外,看见一个同等身价的商人出则敲锣打鼓八抬大轿,入则三妻四妾绫罗绸缎,整日里不是跨马游街就是流连花间,而他却只能躲在地下室吃几块酸萝卜就糙米饭。

    换做你是他,你可愿意?

    更何况,那时候的王越也不过刚刚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热血青年,又怎么能够忍得住把这一腔的热血和英名埋没?

    在座的袁绍、袁术都是枭雄之辈,赵云、皇甫灵儿都是大将之才,崔十娘、支娄迦谶也是一教护教宗主,而王黎更是手掌百万雄兵坐拥数州剑指天下的豪雄,如何不明白王越当时的心情?

    将心比心,纵使王黎因阿母的遭遇而对王越满腔愤恨,此时却也不忍再对他横加指责。除了感慨王越命运的多舛,众人同样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可惜,王越固然因诸多原因被先帝抛弃,不得不选择了另一条道路,可是如今的他和昔日的他还有可比之处吗?

    昔日的王越仗剑江湖,快意恩仇,飒沓流星,江湖中人闻之无不伸出大拇指暗叹一声好汉子。

    而今的王越却是人不人鬼不鬼,以一身登峰造极的剑术出没于诸侯之间,看似高贵,终究还是摆脱不了棋子的命运,甚至还要忍受来自于毗门教以及自己儿子的追杀。

    王越缓缓走到巨石前,轻轻一拔将长剑短刀抽出来,握在手中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心中的块垒仿佛已经一吐而尽,脸上的不忿、不甘和屈辱同样一扫而光,神色也渐渐趋于淡然。

    “霍骠骑当年曾经说过: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不求连城璧,但求杀人剑。我命由我不由天,经过那件事之后,我便明白大丈夫立于天地间,除了要有杀人剑之外,也必须要有权。

    不管是兵权还是政权,只有将它们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手中,命运才不会任由他人操纵和摆布。于是,我挂印离开了皇宫,并改名王断,与自己的过去做一个彻底的了断,打算重新开启自己的另一段人生!”

    说到此处,王越顿了一

    顿,看向王黎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点点愧疚和温暖:“我知道你恨我,因我之故你自幼便没了阿翁,而你阿母也没有了当家人。

    她既当爹又当娘,含辛茹苦将你抚育成人,可谓是身兼双职辛苦至极。可是,那时我已经被猪油蒙了心,一心只想出人头地,也不想被你阿母看不起,所以自那以后就没有再踏入辽东一步。”

    王黎冷哼一声,目光投向高空的明月,仿佛只有这清澈的光辉才能洗涤掉他心中的负面情绪。

    虽然他刚才不忍继续责骂王越,却也知道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已经不再是昔日的王越,那些个歉疚、亲情于现在的王越而言,也就是转眼的事。

    果然,王黎还未答话,王越又恢复了淡然的模样:“既然已经选择离家寻求功名,若是不能衣锦还乡又哪有什么面目去见家乡父老?就这样,我便在雒阳的醮天观中隐姓埋名蛰伏下来。

    恰好这个时候,我碰见了灵儿,见灵儿虽贵为皇甫世家的一朵花,小小年纪却是刚烈豪爽,又擅打抱不平,颇有我年轻时的几分神韵,见之甚喜。

    于是,我便暗中教了灵儿一些越女剑法,却与我自己的师门剑术不大一样。当时又因皇甫将军与我二兄颇为熟悉,我怕一不小心露了行藏,每次传授技艺之时要么乔装打扮,要么就直接由观中的师弟张机面授机宜。”

    灵儿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师尊的庐山真面目,而师叔倒是和自己一惯亲近,原来却是这个原因。

    如果不是这一次在雒阳听到二伯与师叔闲谈,自己甚至都不知道与崔家姐姐有着深仇大恨的王断就是自己的师尊,也是自己的阿舅王郎的父亲王越。

    “在观中待了几年,忽然有一天我发现醮天观居然和金斗观暗中有联系,两观都属道教,这本无可厚非。可我当时一时兴起,便离开了醮天观孤身前往金斗观,想暗查一个究竟。”

    王越叹了一口气,向袁术点了点头,苦笑一声接着说道,“就是在金斗观我才认识了你的师尊南华真人。当时,他正在苦心孤诣的创立抑佛教,谋算如何能够搅乱天下,以报当年明帝之仇,让道教重塑正宗。

    我这一去恰好落了他的下怀,一个对明帝有着深仇大恨,一个却对先帝格外的不爽,简直就是**一拍即合。我王越虽然笑傲天下群雄,不愿寄人篱下,还是抵不住心中的诱惑和愤懑,成了你抑佛教的护教护法。”

    “难怪师尊告诉我,说我教中有一护法听调不听宣,原来那护法却是一名大剑师。想来我那师尊也真是可怜,临到死也只是一个糊涂鬼,居然不知道你就是名闻天下的王越!”

    这王越心机之深,足令人惊惧,袁术本想斥责一番,却又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神情数变,满脸的乌云终究散去,渐渐化成自嘲一笑。

    王断却已接着说道:“当年我潜入金斗观的时候,不小心惊动了南华真人,与他打了一架,整整打了一个时辰不分伯仲。他对我的武艺倒也推崇,怕我与他闹将起来,因此才向教中道徒告诫,护教护法听调不听宣。”

    王越说的淡然,但是众人却是听得心惊胆战。

    南华真人的武功和王越的剑术,他们当中王黎、赵云、崔十娘和支娄迦谶数人都曾领教过,王越与南华真人当初那一战,就算他们没有亲眼所见,却也能够想象得到。

    天下两大高手,一个师承道教正宗,一个天赋奇才,他二人之斗绝对堪比恶龙相争,猛虎扑食。

    那将是何等的风华绝代,何等的波澜壮阔,又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杨凤、于毒等人心驰神往,赵云、史阿同样热血沸腾,王黎和灵儿则是心情跌宕,不敢想象自己的老爹(师尊或阿舅)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为求上位不择手段之人。

    袁绍兄弟更是二人哭笑不得,直觉的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正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王越昔日助他们良多,但今日方知王断便是王越,他二人只怕只能留在此处了。

    而崔十娘和唐周却是紧紧的盯着王越,心中的怒火已快将他们灼烧,他们很想知道王越接下来的事情,他们更想问一问王越,当初为何会对师门痛下杀手,心中可还有一丝良知!

    夜风轻轻拂过,山顶上已经有些微微发凉,但众人看着场中的王越,眼神却已炙热起来。

第439章 回忆那么伤(三)

    崔十娘和唐周已经气得发指眦裂,心中的怒气亦如滔滔不绝的黄河水随时都可把王越淹没,但他们却依旧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并未开口询问昔年师门灭门之事。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推崇王越,也不是因为看在王黎的面子上就打算放弃了那滔天的仇恨。如果有可能,他们恨不得能够立即抽出腰中的宝剑长刀将王越劈成几十块。

    他们没有开口,只是因为王越自己已经开了口。

    王越行走在众人之间,仿佛《将夜》里书院二师兄的那只大白鹅,轻世傲物,睥睨天下。

    “当年,我与南华真人同气相求,成为了护教护法。但由于我曾经出入宫廷,与先帝、张让和赵忠等人以及一些侍卫小黄门都曾打过照面,出入雒阳多有不便。”

    挨着王黎在巨石上坐下,王越甩了甩衣袖继续说道,“南华真人虽然不知道我就是王越,却也知道我从雒阳而来,他担心我的行藏被人道破,便向我推荐了千机堂的百变易容之术。

    说实在话,当时的千机堂在江湖中声名显赫,在我等武人心中犹如圣地,而千机堂的创始人竺扶风更是宛若将军眼中的白起、项羽,文人心中的孔孟、老庄。

    于是,南华真人和我备了礼物若干,前往兖州济阴求见千机堂当代宗主竺天南。本来想着竺天南念着我等都是武林同道,或许会看顾一二,将这百变易容术传授我们也未可知。

    细认消停无远近,分明意外隐玄机。我和南华真人都没有想到本来只当是旅个游那般简单的事情,最后的结果却完全出乎我们的预料,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终致千机堂败亡泯灭!”

    崔十娘心中一紧,知道当年师门被灭的真相可能就在眼前,心中大为着急,却又不便向王越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询问,急忙向求助的目光投向王黎。

    王黎点了点头,开口问道:“什么意外?可是竺天南发现了你和南华真人的真实身份?”

    “恰恰相反,不是竺天南发现了我们是抑佛教中人的身份,而是我们发

    现了原来千机堂就是佛教在中原的一处传道场!”王越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当时,竺天南听闻我二人来自金斗观,心中大喜。打算效仿昔日的摄摩腾和竺法兰进行辩法,将我二人留在门中,希望能够说服我们,让我们改旗易帜,随他修行佛法。”

    终于明白王越为何会灭其满门了!

    王黎微微一叹,也不知道这竺天南是个榆木脑袋还是一味的痴愚,居然想将南华真人这个铁杆的道徒拉到佛教的大旗下,为自己摇旗擂鼓,这不是与虎谋皮吗?

    王越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南华真人道法精湛学贯古今,没有几句就听出来竺天南言下之意,也知道了这竺天南就是他所深恨的佛教教徒。而我同样没有想到,自己倾慕的圣地便是西域佛教在我中原的道场!”

    “我师尊对你等以美食款待,又与你们坐而论道,虽说隶属不同宗门,却也罪不至死,为何你二人还要痛下杀手行此猪狗不如之事?王越匹夫,难道这就是你们道教里所谓的大道和大义?”

    崔十娘虽然也是恨极了王越,说话行事或许还会顾忌到王黎的关系,但唐周本来就是毗门教阿修罗,性格暴烈如火,出口哪里会有那么多的遮掩,言语无状,指着王越便是破口大骂。

    “呛!”

    一声清脆的剑鸣在众人耳边响起,王黎微微皱了皱眉,脸色有些难堪,灵儿和史阿却已拔剑而出,剑锋直指唐周。

    “抛开佛道两教之间的仇恨不算,说起来确实是我们行事欠缺考量,面对他二人的师门仇恨,几句指责唾骂我还是能够承受的住!”朝灵儿和史阿挥了挥手,二人哼了一声归剑入鞘,王越继续回忆起当日的细节。

    “当日,我、南华真人、竺天南以及他门下二人正在密室中论道。那二人佛法精妙,与竺天南有的一比,想来那二人也定是佛教中有名的高僧大德。

    我们正在辩论之间,突然变生肘腋,南华真人趁他们不注意狡兔一样窜至那二人身前,手中的拂尘猛然一点,两根

    尘丝利箭一般飞出,刺中二人的喉咙。

    那二人根本就没有想到一代大师南华真人会行此卑劣之事,自然不曾防备,当下便倒在了他的拂尘下,而竺天南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成为了南华真人手下的亡魂!”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王越,你休得胡说,师尊已然仙去,死无对证,你怎能行此栽赃嫁祸之事?”

    袁术知道自己的师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王越之言心中已有几分相信,但这些又怎么可能直接摊到明面上呢,自然是坚决否认打死也不会承认。

    但,唐周和崔十娘却对此深信不疑,当日他们在检查师兄弟们遗骸的时候,就曾发现持国天王提多罗吒和八部众的紧那罗二人脖子上仅仅只有一点红色,伤口细若针丝。

    当时他们还以为是王越的刀法已然入神,就像昔年名闻天下那中原一点红一般,一刀出鞘,全身仅飘一点红。

    谁知,真相却并非他们所想,那抹红不是刀伤,而是尘刺!

    王越并不在意袁术的狡辩,也不在意唐周和崔十娘的仇恨,苦涩一笑,脸上还带着几丝惆怅。

    “当时我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南华真人,竺天南又趁着那二人的阻挡流出了门外。黄泥巴掉裤裆,我是有口难辩。没有办法,我也就只能和他一起追杀千机堂一众弟子。

    毕竟两家已经结下死仇,百变易容术借不到,也就只能硬抢了!南华真人负责对付千机堂一干外门子弟,而我的目标却只有内门弟子和竺天南本人,崔姑娘当时所见,想必应该就是我在门内搏杀竺天南罢了。”

    原来千机堂被灭满门的真相竟是如此!

    原来袁术当年致使兖州官府替王越掩盖追杀千机堂的原因也并不仅仅是要遮掩住王越这个人,而是要将整个事情的真相都一起埋进尘封的历史中。

    因为挑起争端导致千机堂满门之殇的并不是王越,而是他的师尊南华真人!

    众人齐齐打了一个寒蝉,唐周和崔十娘的眼神冰冻如霜。

第440章 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

    看着身前的袁术,赵云和灵儿心生凛然,唐周和崔十娘嚼齿穿龈。

    袁术却根本就不在意,反正都已是将死之人,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哪里还会在乎多一个仇人少一个仇人的?难道少一个人他就可以不死吗?

    他的目光一直都聚集在王越的身上,没有半丝的游离。

    众人都以为王越道尽翔实,不管是当初离开雒阳加入抑佛教还是灭了千机堂满门,王越好像都是实话实说有一说一,但他知道真相绝非如此,至少还有些事情王越并没有向他们兜底。

    王越才是真正的心机如海!

    在杀人的目光中,袁术缓缓走到王越身旁,向王越抱了抱拳正色道:“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大剑师,你的剑术炉火纯青天下独步,你的口舌同样锋芒毕露一剑封喉。

    本宗自诩一惯的老谋深算,却不想今日居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本宗不否认你所言非虚,本宗也不否认千机堂的确是败在我师尊的手下,但本宗却有一事不明,还请王大剑师不吝赐教!”

    既然已经注定难逃一死,袁术对王越已经心生疑虑,自然不会再与王越客气,言语间已经没有了昔日的那种惺惺相惜,只有疏离和讽刺。

    也不知道是在讽刺自己,还是在讽刺王越。

    “宗主请讲,大剑师的称呼实在愧不敢当!”王越仿佛听不出来袁术话中之意,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点头应道。

    “宗主?”袁术自嘲一笑,嘴角微翘,“王大剑师你心高气傲睥睨天下,一身武艺更是冠绝天下,你心中可曾真的把袁某当过宗主吗?时到今日,袁某再无路可退,你又何必再曲意奉承?”

    王越面色肃然一正,朝袁术抱了抱拳:“看来袁宗主对王某心有疑惑,今日诸位英雄都在此处,袁宗主有什么疑惑不妨直说,王某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袁术点了点头,徐徐吐了一口气:“昔日兖州千机堂以及后来的浴佛节,事关佛道两教百年恩怨,凡我道教中人对他们的确心怀恨意,不管是非如何,本宗都不想反驳,也不愿反驳。

    但今日之事,本宗还是想求一个明白,而不是稀里糊涂的死在众人的手下。王越,本宗敢问你,你既然是王德玉的父亲,那么这么些年来你潜藏在本宗身边,是不是就是为了今天?”

    袁术心生愤懑,感觉自己被王越狠狠的摆了一道,就连王大剑师也直接变成了王越!

    众人适才还觉得袁术诡计多端佛口蛇心,闻言一听,陡然觉得王越同样也是阴狠毒辣居心叵测,与那袁术不相上下,齐刷刷的将

    头扭了过来,看着王越心生忌惮。

    “不错,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袁术昔日种下什么因,今日自然当有什么果,这有什么不可说得!”王越哈哈一笑,一腔正气跃然脸上,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样。

    若不是大家已经看破了袁术和王越的本色,定然还以为王越是一个霁风朗月襟怀坦白的君子。可惜,大家都已然知道这二人不过是大哥不说二哥,乌鸦骑在猪背上一样的腹黑。

    众人并未接过王越的哏,就连他的两个徒弟皇甫灵儿、史阿和他的亲生儿子王黎也是兴致缺缺的神情。

    王越神色一滞,抬起头来看着天上的明月,乌云早已散去,明月的光辉继续洒向大地,大地一片清明。

    “整日里跟着南华真人行那阴诡之事,竟然差点忘了自己的初衷,也忘记了自己本就是一高山景行磊落豪横的江湖武夫。”王越叹了一口气,转向王黎,“黎儿,你可还记得当初你在雒阳你二伯家中写的那首诗?”

    王黎当然记得,和赵云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那时自己和赵云刚入北军射声营,因军中关系复杂,自己麾下将士的背后几乎都有雒阳世家的手脚,一时间心生烦闷,便在二伯家中手书了一首高适的《塞下曲》以此鼓励自己。

    “万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风。日轮驻霜戈,月魄悬雕弓。青海阵云匝,黑山兵气冲。战酣太白高,战罢旄头空。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画图麒麟阁,入朝明光宫。”

    念着念着,王越豪情顿生,又仿佛回到了昔日的风采,眸子中也终于出现了一缕缅怀的思绪:“年轻的时候,也曾雄心壮志,向往过这种纵马疆场,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因家族之故只能流落江湖任侠使气,后来凭借自己的剑术终于获得了先帝的青睐,原本想可以请求先帝让我从军,结果却因那些腐儒文臣的一句话,到手的沙场梦再度不翼而飞。”

    那时节虽没有什么“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说法,但王黎或者说王越的家族并州太原王氏毕竟乃是当地名门望族。他们的先辈们对他们的期许更多的是希望他们能够成为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名士,而不是那种只会冲锋陷阵的武夫。

    可惜,不管是王允也好,王黎也罢,他们都没有按照先辈们指的道路走下去,而是各有际遇或差点执掌朝廷印玺铲除董卓,或统兵百万坐拥两州,俯瞰天下河山。

    王越同样也没有依着他们的指引寻章摘句当一个腐儒,而是另辟蹊径,成为了天下赫赫有名的大剑师。当然,王越想的最多的还是沙场,他的情绪和他话中的内容无不说明了

    这点。

    没有成为将军让王越扼腕叹息,王越摇了摇头摆脱了那缕缅怀的情绪,接着说道:“所以,我恨那些腐儒也恨先帝。所以,我才能够与南华真人一拍即合。

    当年在皇宫刺杀大将军何进,固然是因为南华真人背后指使的原因,但是于我而言同样也是一件妙事,看着先帝的江山慢慢的溃散在我的手中,我又何尝不暗爽呢?”

    “那时候你认出我来了吗?”王黎想了想问道,昔日之事终究如鲠在喉,他和崔十娘二人都没有保下何进的性命,不得不说这是他有生以来少有的失败。

    王越颔了颔首:“早也认出来了,你刚入京的时候,我便去了一趟雒阳,只不过远远的瞧了几眼,所以你不知道罢了。”

    “但是你还是在我和崔姑娘手中完成了对何进的刺杀,不但让我无功而返,还让我受了一点暗伤?”

    “正是!但你和崔姑娘并没有重伤不治,甚至后来单独对阵崔姑娘的时候,我瞧在你的面子上也并没有痛下杀手,否则纵使崔姑娘的笛声能够扰人耳目,却又能奈我何?”

    “既然你已经认出我来了,为何还不悬崖勒马,还要继续跟着他们厮混,甚至还要在永安宫中刺杀陛下,九镜塔前对敌我等,浍水河畔力保袁术?”

    王越忽然发出咯咯咯的怪笑:“子承父业,你是我儿子,我不能灭掉汉室江山,你却可以执掌雄兵统领群豪。认出你之后,我的心思也慢慢的发生了一些改变。

    大汉经黄巾之事已经颓败,我潜藏在袁术身边协助他们扰乱刘姓江山,顺便取得他们的信任,将他们卖给你难道不好吗?为何还要回到雒阳陪在你阿母身边做一个田舍翁呢?”

    袁绍和袁术恍然大悟,面如死灰:“所以,你是特意引我们二人来此的?”

    “当然!不然你们怎么会知道黎儿会到天梯山?”王越长啸一声,瞪了袁绍二人一眼面露得色,“他是我儿子,我了解他自然也比你们深,按照他谨慎却又冒险的个性,他必然会带领帐下的将士登临天梯山指点江山!”

    整日里猎鹰,今日却被鹰捉了眼。

    袁绍冷哼一声,神色中自然是极度的不爽:“难道你就不怕弄巧成拙,让王黎成了我们的网中游鱼、城中困兽?”

    “不怕!有我在你们就不会得手,更何况我早已让师弟张机去了雒阳,灵儿自然应该也会领兵到此。万无一失的局,我还怕什么呢?”

    王越说的豪气干云,众人却是一声冷汗,就连天上刚刚冒出来的月亮也悄悄的躲到了乌云背后。

第441章 袁术之死

    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袁术虽非帝王,却也在豫州篡过国号建过帝都,王后嫔妃一抓一大把,就连灵儿的堂妹皇甫嵩视之如亲生的皇甫珠儿也曾在袁术比较健壮的身躯下吟唱过征服。

    但袁术并未把她们放在心上,甚至也没有放在眼里。

    他不是帝王,却有帝王的心思。

    仲氏国主和太平道宗主两分职业压在他的肩头,总不是摆出来让大家开玩笑的。

    为了江山,为了代汉,也为了将太平道或者说道教的道观修遍大汉十三州,他并没有沉迷女色。在他的心目中帐下的将领、江湖的侠士或者文弱的谋士显然比那些妃嫔更为重要。

    他脾气不好,手段好像也不怎么高明,但他的确是把那些人当做了自己打天下的班底,也把他们当做了兄弟。所以,阎象敢和他争吵,雷薄兵败汝南却换了一个蕲春太守,而张燕和纪灵更是如他的骨肉兄弟一样对他忠心耿耿忠贞不二。

    可是现在,他同样视之如股肱的另一个兄弟王断,作为一名成功的卧底不但将他们耍的团团转,甚至他和袁绍的性命也将丢在此地,你让他如何不恨?

    被欺骗的感觉让人格外不爽,仇恨亦如春雨中的青草在心底齐刷刷的冒了出来,转眼间便如怪兽一样吞噬了袁术的心,眼中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额角和手臂上青筋直冒。

    看着淡若清风的王越,袁术出离的愤怒,仿佛非洲大草原上被激怒的雄狮,手中那把南华真人留给他的拂尘一收,腰间的承影剑猛然出鞘,怒不可遏的嘶吼声随着剑光冲天而起。

    “王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枉本宗和师尊将你视为振兴我教的中流砥柱对你推心置腹坚信不疑,你竟敢如此欺骗本宗,今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如果说崔十娘和唐周对王越的恨意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那么现在他们的恨意更多的都是转移到了袁术的身上。毕竟,南华真人和袁术才是灭了千机堂的主谋,而王越只不过是恰逢其会成了他们手中的一把利剑。

    但,他们心中对王越的恨意刚刚有所消融,袁术的恨意却又涌了上来,如奔腾的黄河一样惊涛澎湃。

    话刚落,承影剑已至王越身前,冰冷的剑锋

    卷起数十道寒风挡住了王越身前的道路,锋芒如雪,剑体落梅,看那架势倒是真的可能会将王越大卸八块。

    袁术已经疯了!

    场中除了对他虎视眈眈心怀仇恨的崔十娘和唐周等人外,其他的都是王黎麾下的大将和勇士,他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敢向王黎的父亲出手?

    莫不是梁静茹给他的?

    袁术帐下的那些将领杨凤、于毒和陶升等人已经成为了王黎砧板上的鱼肉,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袁术,心里暗自期许王越能够抗住这一招,唯恐一个不慎,自己一干人等成了城门旁的池鱼。

    袁绍同样瞠目结舌,两只眼等如铜铃。

    可是,袁术现在已经毫不在乎了,他就像一个赌徒一样,将自己的身家全部都押到了这一剑上。他知道自己今日已经走不出这天梯山了,死之前再拉上一个垫背的顺一顺自己的心意岂不是更好?

    袁术的动作更快了,承影剑闪电一样飞驰而来,离王越已只有咫尺之遥。

    忽然,王越动了,他脚下微微一蹬身形一飘,人已经随风而起穿梭在剑影之中。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用这句话形容王越再合适不过了,他立在众人之中时犹如一座大山渊渟岳峙,当他动起来时却又好像大海中的游鱼,在影影憧憧的剑网中穿空而过,羽衣蹁跹超逸绝尘,万花不沾身,呃,万剑不沾身。

    “当”的一声脆响,王越刀剑齐出,信手一挥,击在承影剑的剑锋之上,剑网破裂,王越已经落在了离袁术五六步之外,漏网之鱼一般。

    “你!”

    袁术的一张脸和冒出来的筋脉一样的青,手中的承影剑遥指王越,嘴唇嗫嚅着,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他是太平道现任宗主,他的剑法源于南华真人的教导,却已继承了张角的狠辣、霸气和一往无前,如果一定要列举天下十大剑客的话,他绝对能够排进前十。

    遗憾的是就算是这样的剑法,也不能偷袭到王越。他刚刚才出了一招,王越就轻轻松松的脱离了他剑锋所指的范围。

    显而易见的,王越武功之高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本来打定主意赴死,顺便将眼前这个欺

    骗了他的家伙给一同带走,可是,王越不但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同样也将自己的剑术对他一并做了隐瞒。

    王越就是王越,看来以前数次对敌以及日常的对战王越都未尽全力,不管是在永安宫中,还是在九镜塔前和浍水河畔。

    “我知道你恨我,不过我现在却还不想和你打杀,接下来你要面对的是崔姑娘他们!”王越向袁术讥讽一笑,接着转过头来向崔十娘点了点头。

    “崔姑娘,你师尊和千机堂真正的仇人在此,你们还不动手更待何时?至于我的性命,你们随时来取皆可。不过现在我可不陪你们了,我得回一趟雒阳去看一看黎儿的阿母和我那长孙啰!”

    言讫,双臂一振如大鹏展翅一般腾空而起,远远的落在那山崖之上,接着拉住崖畔的藤蔓一荡,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崔十娘、唐周、支娄迦谶和彦达缚眼睁睁的看着王越离开,虽然也想跟着追过去,但一来王黎在此多有不便;二来王越留言将去雒阳,他们也不怕他飞掉;三来正如王越所言,师门真正的仇人乃是袁术。

    袁术在,他们又何必舍近求远?

    “袁术狗贼,纳命来!”

    一声怒喝脱口而出,短笛横在崔十娘嘴边,幽咽、激越和缭绕的笛声在月色里飞扬。袁术的心和四肢也随着节奏沉浸在靡靡的旋律中,随之摆动和飞舞,甚至疯魔,手中的承影剑慢慢变缓,刚才的气势倏然不见。

    梦魂今夕归西去,不见昔日太平人!

    两杆疯魔棍卷向袁术,两把杀人剑直取仇人。唐周、支娄迦谶和彦达缚同时一跃,将袁术包围在里边,手里的疯魔棍和利剑大开大合,一棍连着一棍,一剑接着一剑,如水银泻地青山重重,招招不离袁术的要害。

    倏地一声惨叫响起,横笛骤停,棍剑骤停,袁术脸色惨白双目失焦的立在四人中央,身上衣袂飘落,胸前几道伤口格外的注目,鲜血顺着伤口汩汩直流,将脚下的草坪染的通红。

    “本初,随着我下山吧,如果你还想看着你三个儿子活着的话!”

    王黎朝袁绍微微颔了颔首,中兴剑归鞘重跨腰间,也不等袁绍回话转身便向山下走去,留给众人一道萧索和落寞的背影。

第442章 依仗

    两根伏魔棍,两把杀人剑。

    一代枭雄,豫州新生政权仲家和后黄巾时代太平道的掌舵人袁术袁公路就此身亡。

    袁术死了,袁氏四世三公这艘曾经在大汉大地上乘风破浪百里风趠的巨船缓缓下沉,掌舵人也只剩下一个苟延残喘的袁绍。

    只可惜,就算是这位曾经历任中军校尉、司隶校尉和关东联军盟主的袁绍袁大人,此时同样也入了王黎的彀中。袁术已死,张南兵败,他的身旁再无一人,看样子他也将如秋后的蚱蜢一般蹦跶不了多久了。

    可是,他还是坚信袁氏一门不会就此没落。

    他和他那位同父异母的兄弟不同,袁术的军队都在徐州,袁术帐下的大将张燕、杨凤和于毒等人死的死、伤的伤、降的降,只剩下一个纪灵还在平原郡摇旗擂鼓,而他的帐下却依旧人才济济。

    荀谌、审配还在南?,颜良、文丑还在南?,甚至自己的儿子和外甥袁熙、袁谭、袁尚和高干他们也还在南?。

    南?在手,河北的数十万将士也就还在手。

    他曾在王黎手中屡遭重创,他的大将也曾命丧王黎剑下,而他自己同样已经沦为了王黎的阶下囚,但他还是有信心不会步了兄弟的后尘。

    袁术可死,他却不一样,他可败却不会死,至少王黎现在也不会让他死。因为,王黎想要的中原,绝对是一个簇锦团花完整无缺的中原,而不是历经战火满目疮痍的中原!

    这就是他的希望!

    这也是他重振袁氏的希望!

    想到这,心中又升腾起几丝希望,袁绍抬起头看着前方的那道背影目含希冀:“德玉,我们谈一谈吧,我相信我们之间应该还是有得谈,要不我们联盟合作吧?”

    “联盟?合作?”王黎眉毛轻轻一跳,语气中多了几分讥诮之意。

    袁绍急忙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合作或者联盟都行。愚兄与你相识十数年,也与你争斗了数年,说实在的,历经巨鹿和天梯山数次战役,愚兄现在再也没有了与你争锋的雄心。

    你知道,我袁氏虽然谈不上千秋万代,却也是一方巨擘家大业大。如今公路已死,整个袁氏的荣光和延续都扛在愚兄一人的肩头上,只要你现在能够放愚兄一马,愚兄定将以你马首是瞻

    !”

    王黎摇了摇头,扫了袁绍一眼,见袁绍虽经兵败,却依旧眉目疏朗风采高雅,毫无任何败军之将的模样,不由哈哈一笑:“本初兄,你长得太美,就不要想得太美了!”

    袁绍一懵,这是夸人还是损人?

    见灵儿和赵云等众人已经来到山下,王黎迎了上去,牵过绝影的缰绳正色道:“本初兄,你现在已经成为了我笼中鸟,你想和我谈合作,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自先帝以来,神州大乱江山凋零,天下的诸侯无不执剑横行纵马驰骋,都想从中牟利,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江山来,我大汉一万万百姓便因你们的野心而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而今你却告诉我:王德玉,我们从此以后好好合作,同穿一条裤子,以前的债务通通一笔勾销如何?本初兄,你莫不是把我当成傻子,你告诉我天下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合则两利斗则俱伤,这是老祖宗告诉我们的道理。德玉,你不会不知道吧?”袁绍苦涩一笑,摇了摇头,坚定的眼神再次爬上眼帘。

    “愚兄现在只想振兴家族而已,你苦苦相逼,就不怕愚兄破罐子破摔和你拼一个你死我活?难道你还真觉得愚兄怕你的刀剑架在脖子上?”

    王黎淡淡一笑:“本初兄,你所依仗的不过是埋伏在南?城外准备随时偷袭我瘿陶的十万河北军队罢了,你莫非真以为王某不知道?不妨实话告诉你,今夜过后,你所仰仗的精兵强将都将成为烂沟里的鱼虾。”

    袁绍脸色顿变,心中一颤,仿佛活见鬼一样,指着王黎惊骇的问道:“这是我军中机密,你…你怎么知道?”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初兄,你的谋划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还想怎么蹦跶?”王黎冷哼一声,跨上战马双脚微微一夹,绝影一声长啸,王黎豪情顿生。

    “本初兄,你想的不错,我的确是想要一个繁花似锦完璧无缺的中原,但我要告诉你,我的中原绝对不允许还有另一股势力的存在,我的中原也绝对不允许有他人染指!”

    言讫,长鞭一甩,绝影如箭一般窜了出去,马头的前方正是百十里外的瘿陶县城。

    ……

    夜已深,南?县城仿佛一只沉睡的巨兽,匍匐在深夜里。

    四下里

    一片寂静,不管是田野、山川、树林还是村落都没有半点声音,就连草丛中的青蛙和小虫都好像跟着入眠了一般。

    荀谌背负着双手,站在城头上眺望着数十里外瘿陶的方向,忽然,一股凉意从心头钻了上来:“正南,我这有眼一直跳个不停,我总感觉今夜要出大事,我们是否遗漏了什么?”

    “能出什么大事?王黎那厮自恃勇武,一味的自大自傲,今夜必中主公和袁将军之计,你还有什么可以担忧的?莫不是你还在想着你的老对手贾文和?”

    审配冷哼一声,将左手高举身前,看着那虫一样爬过的伤口目光中充满了仇恨,“你放心吧,纵使那贾文和老奸巨猾,只要今夜王黎授首,他麾下的大军必然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但愿如此吧!”

    荀谌知道自从在房子城头左手被王黎一箭射伤后,审正南的心里便充满了仇恨,对于王黎再没有了昔日的那种冷静,对他的分析同样也不再如昔日那般客观。

    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荀谌轻轻拍了拍审配的肩膀,缓步走下城头。

    ……

    近十万的河北精兵在颜良、文丑、高干、鞠义和韩猛、于夫罗等人的带领下马摘铃、人衔枚兵分四路,悄悄的向瘿陶城外的王黎军大营靠近。

    近了,越来越近了。

    王黎大军的营帐已经悉数落入到众人眼中,大营里依旧一片寂静,帐外的篝火已经熄灭,只有三五百人分成数队人马还在营中巡逻,在迷蒙的月色下影影乎乎。

    众人一阵大喜,颜良和文丑二将急忙翻身上马手中的长枪大刀猛然一指, 厉声高喝:“众将士且随我杀入帐中,取了赵云那厮的狗头!”

    原来,袁绍帐下的文臣武将都继承了袁绍那不大度的心胸,审配因左手的箭伤对王黎心心念念,而颜良和文丑却因房子和东陈村一战同样对王黎的左右手赵云心心念念。

    “杀!”

    颜良、文丑一声怒啸,众将士齐齐一喝,声音直达九霄犹如春雷,眼前的那些简易的栅栏和鹿角砦如何能够挡得住这从天而落的春雷,十万将士水银泻地一样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

    气势滔天,漫山遍野,恍若瘿陶城下那大陆泽中的湖水。

第443章 中心开花及鱼目混珠

    “砰!”

    “砰砰砰!”

    四下里突然响起一阵阵闷雷,仿佛是一道道春雷落在了原野的深坑里,草屑横飞,尘土飘扬。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前方的骑士向前冲锋时,战马的前蹄刚刚跨过栅栏和鹿角砦便已踏空,马躯骤然跌下,连带着马背上的骑士一起摔倒在营帐里早就挖掘好的土坑中。

    一时间人仰马翻,战马的长嘶和将士们的惨叫时起彼伏的从坑里传来。

    “真邪门,谁特么的在帐篷中挖掘壕沟啊,难不成怕他们睡觉蹬被子,全部都用土埋吗?”看着麾下的将士前赴后继的倒在土坑里,文丑一双眼珠子瞪若铜铃,手舞脚蹈的大呼小叫。

    颜良气得吹胡子瞪眼,恨不得将他的嘴拿针线给缝起来。

    自己这个兄弟武艺高强,为人忠义,性格也直爽的可爱,对待自己更是视之如兄长。可特么的就是有一桩不好,戎马倥偬了这么多年,还是不会动脑子多想一想,只是一味的莽撞鲁直。

    这特么的哪里是什么天当被子地当床,你有见过挖个坑睡觉的的将士吗?这明明就是毒士贾文和的毒计好不好!

    颜良瞪了文丑一眼,掌旗兵急忙将大纛一挥,厉声高喝:“将军令:前方营帐乃是贾文和之计,各将校务必小心脚下,有序退出敌方营寨,不得乱我军心!”

    众将士闻言,急忙掉转马头再度向营外缓行,却忘记了中间的三五十座白色帐篷还没有搜索。那些帐篷依旧如白色的雪莲花一样傲立在大营中央,冰清玉洁,不沾惹半分尘埃。

    “嗤!”

    “嗤嗤嗤!”

    十万大军重新整理好队形,刚行到营帐的外围,还没有跨过栅栏和鹿角砦,十余支利箭夹杂在闹哄哄的吵嚷中尖啸而至,越过他们的头顶,直奔颜良、文丑以及那名掌旗兵。

    “哼,果然是装神弄鬼难登大雅之辈,区区几只破箭就想取我等性命?”文丑冷笑一声,寒铁枪一荡,枪锋正触在箭簇之上,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三五支利箭已落在脚下。

    文丑大大咧咧,颜良却是心头一寒。

    这营帐外四面八方都是他麾

    下的将士,这些箭羽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贾文和的兵士已经隐藏在了他们这些人当中?

    不过,颜良暂时倒也顾不上这些了。

    利箭已然近身,他若再稳如磐石不动如山,那么他就有可能成为袁绍帐下第一位命丧于冷箭之下的大将。

    镔铁刀一扬,几簇梅花随风而起,眼前的那些利箭好像掉入了泥潭之中,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出,来势渐尽,慢慢的消弭在镔铁刀的刀势之下。

    可,掌旗兵就没有他二人的幸运和武艺了,一支利箭挤过他二人刀枪留下的缝隙,狠狠的扎在掌旗兵的脖子上。

    血如喷泉,怎么捂也捂不住,掌旗兵僵硬的转过头去,看了看将军一眼,全身的力气潮水般退却,握着大纛的右手渐渐松开,大纛怦然倒地,砸起数尺高的灰尘。

    一名从营中逃出来的骑士纵马而过,马蹄踏在那面绣着飞虎的旗上,马蹄印和草屑瞬间便沾满旗面。

    “杀!”

    一声怒啸从前方的队伍传来,数百名刚刚从土坑里爬出来的将士擦了擦身上的血污和满脸的青草尘土,在一名首领的带领下从背后取出一支利箭,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孩弯弓搭箭,齐齐瞄着他们身前韩猛的队伍。

    紧接着,众人握弦的大手同时一松,三五百支利箭已经从紧绷的弦上喷射出来,密集的镝鸣声骤然响起,恍如数百支看见了牛粪的苍蝇,嗡嗡嗡的鸣叫着向韩猛等人飞去。

    原来,这些兵士一直都穿着袁军将士的服装潜藏在他们自己挖的深坑里,一旦袁军掉入坑中,他们便火速杀掉坑里的敌人再从坑中爬出来单独站在一起,以达到鱼目混珠的效果。

    反正袁军有整整十万余人,谁敢说他们都认识?

    “散!”

    韩猛果然不愧是历经战场的老将,一有风吹草动就逃不过他的眼睛。见不远处的数百名将士突然举起长弓瞄向他们,顿时惊惧万分,一声长啸拔马便跑。

    但他麾下的将士却没有他的眼光,他们还没有奔跑,也还没有散开,利箭就已经来到他们的头顶上,数百声爆竹般的声音在他们头顶炸响,尖锐的竹刀和箭簇纷纷扬扬的飘洒下来,落在他

    们的头顶、胸口和眼前,然后刺了进去。

    他们的眼中一片殷红,红如火,红如枫。

    而高干、于夫罗和鞠义的队伍同样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数千名兵士活活的射杀在火箭之下。

    这帮该死的狗贼!

    颜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同样也注意到了各路军中所发生的情况,而且他还看见了那群兵士手臂上绑着的红绸,立时怒火中烧冲冠眦裂,镔铁刀猛然提起,遥指着红绸兵一声怒喝:“兄弟们,手臂上有红绸的都是贼寇,杀无赦!”

    颜良的怒吼恍若一道春雷滚过原野,十万大军,呃,不足十万的大军在韩猛、鞠义、高干、文丑和于夫罗等人的带领下,纵马向红酬兵飞奔而来。

    万马奔腾,刀枪齐鸣,两三千名红绸兵仿佛巨浪中颠簸起伏的小舟,随时都可能被淹没在大海的波涛里。

    为首那人却是冷冷一笑,又从身后掏出一支长箭搭在弦上,一声镝鸣,利箭脱弦而出直至半空,骤然炸开,紫色的浓烟从箭簇里钻了出来,然后散开铺满众人的头顶,好似在半空里开满了一朵朵紫鸢花。

    “隆隆隆”

    几声号角响起,大营中央那白莲花一般的数十座白色帐篷突然被利刃划破,一群群身披锐甲的长枪兵、刀盾兵和弓弩兵从中探出头来,火速的聚集在数名威猛的将士身边。

    而红绸兵同样趁着袁军合围之前,一个个撒开双腿化身成一匹匹战马,与他们的兄弟袍泽站在一起。

    整整一万五千余将士手执金戈,静静的立在大营中央,静静的看着一众袁军,脸沉似水。

    “咚咚咚!”

    颜良、文丑和于夫罗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是几声连珠炮在耳边鸣响,就见四周的小丘忽然在他们的眼前蠕动起来,然后开始垮塌,一支支队伍骤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而远处的道路尽头同样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脚下的土地也跟着颤抖起来,就像一群地龙在地下打着滚,数彪人马纵马飞奔箭一般的飞驰而来,玄衣铁甲,旌旗飞扬。

    清晰的鼓角声在大地上响起,无数嘶声裂肺的喊杀声由远及近。

第444章 三才

    中心开花,鱼目混珠!

    这该死的贾文和,竟然将几万兵士藏在坑底、帐中以及四周的小丘里面,难怪我十万大军如水淌过也没有发现半点端倪。

    颜良心中一颤,却见道路前方的兵马已经停了下来,两万余披甲戴胄的王家军分作四条长龙,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涌了过来,将自己等人团团围在中央。

    兵戈熠熠,火把熊熊,闪烁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夜空。

    四条长龙紧紧的矗立在众人的外围,他们手中的火把烧得熯天炽地,他们手中的刀剑磨得寒光闪闪,他们眼中的神情宛如来自地狱的修罗,四名骁勇的大将腰胯宝驹傲立在队伍之前。

    这四人或膀大腰圆相貌堂堂,手按一杆九尺透甲枪;或暗藏伟岸虎背熊腰,腰背一弯三石落雕弓;或头戴烂银盔,手执一柄丈余开山斧;或身披狻猊甲,掌中一把铁索大砍刀。

    四双眸子冷冷的打量着颜良等人,面沉似水,赫然是王黎帐下大将:太史慈、张郃、高览和徐荣。

    四人的身后则是他们的亲兵,大戟士、长枪兵、斧头军以及砍刀队。

    数千把大戟、长枪、斧头和大刀映入众人的眼帘,他们每动一下,那银色的寒光就会练成一条线,肃杀和森寒之气骤然而生,直接亮瞎颜良等人的狗眼。

    包围圈里的大帐和小丘内的将士同样已经汇聚在了一起,他们的首领分别是高顺、徐石二人,而排在阵前对河北精兵虎视眈眈的正是那名闻天下的陷阵营。

    哎!

    颜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帐下足足有十万大军,呃,现在不满十万,而贾诩麾下只有五六万之众。

    人数上他倒是占了上风,可他的军心经过中心开花、鱼目混珠以及包围等一系列王家军的袭扰之后早已大乱,这一仗看上去他的胜算已是不多。

    狭路相逢勇者胜!

    好在,颜良毕竟是历经战火的老将,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同样也知道只有闯出贾诩布下的这个天罗地网才能力转乾坤,重新直面相抗,否则瘿陶城下就将是他的埋骨之所!

    “杀!”

    镔铁刀一挥,颜良大喝一声,在马背上重重的一拍,亦如箭一样的向太史慈飞了过去。

    其疾如风,侵掠如火,这或许就是对河北精兵的写生

    。军令刚刚落下,文丑、韩猛、鞠义、于夫罗以及高干各率领一支人马分别扑向高览、高顺等人。

    “放!”

    高顺冷哼一声,高举的长剑已重重的落下,阵中鼓角骤响,高遏行云。

    我们都知道,高顺历来就不是张飞、关羽等人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那种传统意义上的武将,他的厉害之处或者说闻名于世的将兵之道并不是他的武艺,而是他的指挥以及严正。

    因为严正,所以陷阵营能够“陷阵凌云,有进无退”!

    因为严正,所以他指挥的兵马同样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也因为严正,所以贾诩将在场的所有兵马的调度和指挥权都交给了他。

    河北精兵还未行动之时,王家军也只是静静的站在场中,数万人包括战马不出一声,便如大山一般沉稳厚重,渊渟岳峙,给人以不可战胜的气势。

    而随着河北精兵一动和高顺的长剑落下,数万王家军也跟着动了起来。

    这一动就是排山倒海!

    这一动就是不破楼兰誓不还!

    喊杀声蓦然响起,上万支利箭、戈矛、大戟和斧头如暮春的冷雨一般飞向袁军,迎面而来的河北精兵只感受到寒风的割裂,就钻入了由它们组建而成的云罗天网之中。

    一个个将士落马,一匹匹战马倒地,一蓬蓬鲜血飞溅,一道道惨叫声起。还没有来到王家军的身前,两三千河北勇士就已经和这个世界说再见。

    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颜良的整颗心仿佛是在寒冬腊月里被冷水泼了一下,浑身冰凉。

    整整十万精兵,刚才已经折损了两三千,正想一鼓作气攻下这块硬骨头,结果却还没有和高顺、张郃等人打上一个照面又折损两三千,这样下去,只怕是再给他十万人马也填不满。

    然而,这才仅仅是开始!

    “三才!”

    不等颜良喘口气,高顺又是一声怒喝,除陷阵营外的将士,包括张郃的大戟士、太史慈的长枪兵、高览的斧头军以及徐荣的砍刀队,所有人闻言迅速变阵。

    刚才还平静如深海的战阵立时波动起来,数万名将士分作十五人一队开始散开蔓延,数千名将士从身后拖出一根根丈余长的狼铣跟在他们的身后。

    他们仿佛大海上盘旋着的一只只白色的海鸥在海面上此起彼伏的飞翔,又像煎盐叠雪的层层巨浪猛地撞向岸边的岩石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

    上千支十五人的队伍冲向奔袭而来的河北精兵,手执盾牌的刀盾兵站在最前方组成一条稳固的防线。

    长枪兵和狼铣兵站在刀盾兵的身后,长枪和狼铣从缝隙中伸出去,架在盾牌之上,向远道而来的敌人张开狰狞的血盆大口。

    弓弩兵则站在他们的最后,手中的弓弩早已来开,弦上搭着一支支利箭,好似魔鬼的眼睛。

    这就是高顺口中的三才阵!

    这就是由刀盾、长枪、狼铣以及弓弩构成的三才阵!

    纵观三国演义,将领的单打独斗依旧在这个时代的战争里占据了很大的比重,一场战役的成功与否往往取决于领军人物的武艺和勇猛。

    于是,王黎想到了后世中以克制倭寇闻名的戚家军鸳鸯阵和三才阵。

    颜良、文丑当然不是倭寇,可是他们的军队和倭寇一样都是通过前锋锥子一般的穿插力来达到击溃和消灭对方的目的。然而,三才阵的横空出世,彻底的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纵马而来的骑士或被狼铣扫落马下,或被狼铣挂在半空,或被长枪刺穿,或被利箭射入胸膛,而他们的箭支、刀剑和长矛却悉数被挡在了那堵由盾牌组成的城墙外边。

    鲜血肆意的挥洒在瘿陶城下,一群群河北勇士死不瞑目的看着那一根根如竹枝的狼铣哀嚎痛哭。

    颜良心中大恨,文丑心中大恨,所有的河北将领都散发出无边的怒意,手中的长刀、铁枪和狼牙棒向那些铁枪、狼铣狠狠的扫了过去,仿佛秋天扫落叶,铿锵的金戈声之后,一排排枪簇叮叮当当的落在地上。

    阵中的某些地方已经失去了尖锐的锋芒,好像被滔天的洪水挤出一道道缺口,颜良、文丑和他们麾下的河北精兵再度卷土重来。

    三才阵看上去已经岌岌可危!

    “让开!”

    几道怒啸响遍全军,前方的将士们碧海分波般霍地让出一条大道,千余匹战马在张郃、太史慈等人的带领下如闪电穿过通道插向颜良等人。

    厚重的马蹄踏碎了草丛上的露珠,碾碎了地上的小虫,烈火燎原一般眨眼便至。

第445章 中原角声哀,烽火照高台

    《论语》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那么,如果我们想不善其事,自然得先钝其器或者断其器。

    几声怒吼,太史慈、张郃以及高顺等人领着五条长龙从三才阵里冲了出来,他们的目标就是颜良、文丑和于夫罗等六只箭头,他们的目的就是断其器!

    千余匹战马,千余名骑士,包括千余陷阵营将士随着他们的主将旋风一样冲出盾牌铸就的长城,冲向颜良、文丑和他们麾下的亲兵,十一支队伍仿佛十一股巨浪猛然撞击在一起,迸发出山崩地裂的惊天气势。

    原野中落下无边的血雨,战场上卷起漫天的尘烟。

    但见:

    太史慈威武,一支长缨枪指东打西,招招不离颜良胸前;张郃神勇,一柄透甲枪忽上忽下,枪枪直击文丑要害。颜良冷笑,文丑忿怒,镔铁刀和寒铁枪祭在半空,舞动出千树梨花。

    高览手持一把开山大斧,徐荣执掌一条丈余铁索刀,两般利器在于夫罗和高干头顶忽闪忽现,逼得二人左支右拙,不得不拿出所有的力气与之对抗。

    独有高顺将他的的陷阵营悉数交给徐石,徐石指挥着陷阵营和旗下的兵马将鞠义、韩猛团团围住,按照胸中的沟壑以及高顺的知道驱使勇士奋勇上前,任凭鞠义二人在阵中狼奔豕突,就是不与他们面对面交锋。

    高顺则身居中军,左一道军令右一道将令传递给所有的三才阵队长。

    队长齐齐一声高喝,战场形势再度发生变化,所有三才阵忽然如大海中席卷向千百个小岛的巨浪一样。

    接着,前方刀盾兵手中的盾牌城墙就地一散,旗下的十四名队员随着队长分别向颜良、文丑等人身后的河北精兵包抄过去,将近他们身前之时,再次重新组合成无坚不摧的三才阵,在原野上形成了千百座孤岛。

    强者之路,永远都少不了阵痛和鲜血。

    不管是想杀出一条血路的河北精兵,还是想致敌人于死地的王家军,毫无疑问他们都是中原的强者,伴随着他们的自然也就是鲜血和性命。

    一排排大刀、长矛、战斧、尖枪和狼铣从盾牌后刺了出去,又一排排的大刀、长矛和战斧从刺在盾牌上或者从盾牌的罅隙中钻了过来,冰冷的寒意和入骨的杀气跟着锋芒插入敌军的胸膛。

    兵锋入体的声音此起彼落,鲜血飞了起来,无数的将士倒在了对方的兵刃之下。还未到黎明,俯卧在原野上的枝叶却已涂上了红红的一层,那是鲜血,如珠也如注。

    鲜血在枝叶上来回滚动,密密麻麻的,就像黎明时天边的那一抹绯红的鱼鳞。

    如是三番,双方的将士拉锯般的在草原上搏杀。

    太史慈、张郃等四队人马交战正酣,忽听得身旁的兵士猛地齐声怒喝,杀声如雷。

    “陷阵凌云,有进无退!”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无数的长矛、大刀、尖枪、战斧和狼铣在陷阵营将士的手中露出它们的锋芒,一片银月稍纵即逝,点点寒光全都没入身前残存的河北精兵的胸膛。

    原来,自巨鹿决战之后鞠义的先登营就已经名存实亡,他手下除了亲卫外再也没有可与陷阵营一比的兵种,包括数日前主公从其他将领处调拨而来的河北精兵。

    盏茶的功夫,陷阵营已在徐石的指挥下将鞠义和韩猛帐下的将士杀的七零八落,阵地上只剩下鞠义二人和他们身旁的百八十名亲卫。

    颜良、文丑气得吐血,可惜在太史慈和张郃的攻击下并无余力照顾鞠义二人。

    太史慈本是当世一流大将,其武艺原就不在颜良话下,与之对阵自是不用多说。

    而那张郃虽不是文丑的对手,但他一惯和赵云交情深厚,又时常与赵云切磋武艺,枪术早非昔日吴下阿蒙。

    手中的一杆透甲枪上下左右随意翻飞,就是不与文丑的寒铁枪硬碰硬,一个“缠”字诀让他运用的出神入化,文丑猛则猛也,一时却也奈何他不得。

    又过了半晌,耳边再次响起雷鸣般的嘶吼声,只见鞠义和韩猛的亲卫已经寥寥无几,而那些手持狼铣的兵士则在众人的护持下躲到陷阵营将士的身后,将手中的狼铣猛然扫向二人胯下的战马。

    战马双眼猛地被狼铣扫中,陡然一惊,两只前蹄高高跃起腾在半空,数支长枪从阵中骤然飞出狠狠的插在战马的肚皮上,战马一声哀鸣轰然倒地,鞠义和韩猛同时摔在地上。

    百十颗小星星在脑门亮起,二人一懵,差点将昨夜的隔夜饭吐了出来。但觉身前一凉,数把冰冷的长枪和大刀已经搁在了他们的脖颈上。

    鞠义和韩猛被擒!

    跟随主公征战沙场多少年的大将鞠义和韩猛就这样败了!

    “撤!”

    颜良心中一紧,一声怒吼,镔铁刀一荡,猛地荡开太史慈的长缨枪就向对方军中武艺最弱的徐荣奔去。

    而文丑不愧是和颜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心中颇有灵犀,颜良刚刚声音落下,他就已经知道了颜良的意图,无非是想集中兵力突击一处。

    所谓心随意动,自然是想到便要做到。

    余音还在文丑脑中回荡,他右手的寒铁枪已猛然一刺化作一条出洞的蛟龙张开大嘴咬向张郃,左手则在马背上狠狠一拍,战马高高一跃跳出包围,一人一骑屁颠屁颠的跟在了颜良的背后。

    高干虽然迟了片刻,却同样拨转马头飞奔了过来。

    四人合力一处,刀枪棍棒齐出,徐荣哪里还是他们的对手,眼前的防守顿时形同虚设,片刻之间就让他们杀出一条血路。

    不到一刻钟,颜良四人已经穿透大阵来到了众人的身后。

    回首望去,只见数万河北精兵在王家军那三才阵的攻击下狼奔豕突溃不成军,仿佛数万头顾头不顾腚的野猪在猎人的驱赶下鬼哭狼嚎。

    而他们的身边,所剩的军队同样寥寥无几,除了和他们一同突破包围圈的亲兵外,便只有冲阵时重新和他们汇集在旗下的一万五千余残兵败卒。

    此非我等之罪也,实乃贾诩太过狡猾!

    颜良扼腕叹息,这才是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本来还想趁王黎前往天梯山之时来个偷袭,一举端掉王黎在中原的势力。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被王家军打了一个中心开花,又搞出来一个不明觉厉的三才阵。

    十万大军仅仅余下两停的将士,这让他情何以堪?

    颜良才叹息了一声,却见瘿陶城头骤然亮起三堆柴火,火光熊熊,就算他们远隔三五里外依然清晰可见,心中陡然一惊,急忙转过头来,脸上已全是惊骇之色。

    “此地不可久留,兄弟们快撤,这是烽火!他们在附近还有伏兵……”

    这段话几乎是嘶喊出来,言未讫话未落,颜良手中的缰绳便猛地一提,战马如插上翅膀的鸟儿一样窜了出去,如闪电一样刺破前方的黑暗,消失在视线中。

第446章 谈判(一)

    等王黎赶到瘿陶的时候,颜良、文丑等四人早已被贾诩在城头上放的那把火吓得屁滚尿流,夹着尾巴逃之夭夭,留给他们的除了鞠义、韩猛两员大将之外就是满地的疮痍。

    刚到城门口,贾诩便率领太史慈和张郃等人迎了过来,一干将领皆是龙行虎步眉飞色舞,唯独贾诩依旧是一副昏昏欲睡、不苟言笑的模样。

    王黎忍禁不住,指着贾诩笑道:“是不是看着兄弟们都有所斩获,只有你一人独坐孤城,眼睁睁的看着到嘴的鸭子给飞了,气性顺不过来?”

    “气性不顺那倒不至于,就算子义、儁乂他们得了头彩我一无所获,不是也能去找他们讨几杯酒吗?”众人皆笑,贾诩也努力的睁开那双惺忪的眼睛大笑,只不过笑声中带着点郁闷和蔫坏。

    王黎砸了砸嘴:“每次都让你悠着一点,你总是不听。这下可好,你在城头点上一把火,人家直接就给尿遁了!”

    “都怪我,都怪我!”贾诩连忙作揖一个劲的道歉,不过言语中却并无一丝歉意,反倒是嘲笑居多,“怪我高看了他们一眼,本以为既然名为庭柱,必然也是河北军中的栋梁。

    谁知道,这庭柱的胆子居然和那乌龟没有两样,诩不过是怕子义将军他们夜里太饿,在城头上点火吃吃烧烤,就把他们给吓得将头缩到龟壳里去了。”

    “你个促狭鬼,袁大将军就在我背后,你竟然当着他的面嘲笑他帐下的庭柱,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王黎摇了摇头,笑骂了一声,将袁绍让了出来。

    其实,众人早就看见了袁绍,但他们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来,四世三公的名声固然天下皆知,但于太史慈和张郃等人而言,袁绍和袁术兄弟二人的所作所为却并不值得他们尊崇,反倒是在心底隐隐有些瞧不起;

    二则,袁绍兄弟二人都败在了他们的手下,袁术已死在山上他们或许还不知道,但是袁绍现在就在主公的身后。显而易见他已经成为了主公的阶下囚,对于阶下囚来说,尊重那玩意完全就是一件奢侈品;

    第三,他们代表的是主公,他们的举止言谈可以不用那么儒雅有礼,他们面对敌人的态度却不能不强硬,也不能不蔑视。

    不管主公将来会对袁绍有什么考虑,他们都要给袁绍传达一个信息:他们是天下最强大的军人,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任何人都休想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随意蹦跶!

    袁绍看着众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在天梯山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希望登高一呼剑指天下了,所以他想通过颜良和文丑等人向

    王黎龇龇牙亮一亮自己的胸大肌,争取一个谈判的机会,顺便在谈判的时候多为自己谋些福利。

    可惜,他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王黎根本就不给他任何机会,当他还坐在赌桌旁对王黎翘首以待的时候,王黎却已经直接掀了他面前的这张赌桌。

    当一个赌徒将自己的内裤都输掉过后,要么就是嬉皮笑脸耍一耍无赖,要么就是干脆退出这场赌局,至少还能保存一下体面,置身事外。

    袁绍当然不能置身事外,却也没有资本耍无赖,索性既来之则安之,脸色渐渐恢复平淡,与王黎并肩走进了瘿陶县衙。

    贾诩向王黎拱了拱手,见袁绍并未回避依旧大摇大摆的坐在一侧,而主公好似也不在意,轻轻咳了一声,言语上倒用上了尊称。

    “主公!这是我军最新战报,瘿陶城外一役,我军先后出动将士六万五千余人。而袁公帐下则足足十万精兵,大将包括颜良、文丑、高干、于夫罗、鞠义和韩猛在内总计六员。

    大战持续了数个时辰,三才阵初显威力,颜良和文丑等人纷纷不敌,狼狈而逃。袁公帐下除了战死沙场和逃回南?的三四万兵马外,其余近六万人俱皆被俘,大将鞠义和韩猛也在此列!”

    听到鞠义和韩猛被俘,袁绍顿时心中一震,鞠义、韩猛这二人随他起兵以来一直都是身先士卒临危不惧,为他抢占中原立下了赫赫之功,却不想今日竟和他一同成为了砧板上的咸鱼。

    “袁兄新败,刨去安平、阳平和清河三郡的人马,南?城中也仅仅只有七八万之数,与我军人数相当,攻城只怕不易吧?”王黎似笑非笑的看着袁绍,“袁兄,你说是吧?”

    袁绍本就心中没底,只是心中多有不服又想借题发挥一下好与王黎谈谈交易,故而才敢硬着头皮坐在此处。

    见王黎对南?了如指掌,又听得他一声询问,心尖打颤,咬着牙道:“不错,德玉所言正是,孙子曰: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苦则能避之。

    我南?城中兵力与你们不相上下,粮草更是丰足,就算满城兵士和百姓食用,也足够他们一个半月的口粮。如果他们一心坚守的话,相信再撑个一年半载的不在话下。

    德玉,我已经退出了天下之争,现在只想保全的是我袁氏阖家满门的性命和荣华,我们何妨具体的谈上一谈?只要你能保证我袁氏在冀州的利益,我立即下令让犬子出城投效!”

    “哦,袁兄这是想拿冀州与我做赌局?”王黎淡淡一笑,眉宇间并无一丝焦虑,好像早已成竹在胸。

    袁绍摇了摇

    头:“并非冀州,而是天下!”

    王黎眉头微微一皱:“天下?袁兄你一人能够代表天下吗?”

    “袁某当然不能代表天下!”袁绍苦涩一笑,“但是,不口否认如今这个时候恰巧是你争夺天下的关键时机。曹操、刘备二虎相争,孙坚马踏庐江虎视眈眈。如果你还一直陷在此处,只怕过不了多久,中原大战必将落幕,那三人终究有人会占得先机。”

    不得不说,这袁绍的确还是:二齿钉耙锄地——有两下子,天下形势也尽在其心中。

    王黎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问道:“袁兄所言不错,但交易毕竟需要讲究一个付出与收获,袁兄的付出王某已知,却不知袁兄又想得到什么呢?”

    “我要清河、安平、阳平、平原和渤海五郡自治!”

    袁绍闻言顿时一喜,开口就是自己当初的地盘。他也不怕王黎不答应,反正做买卖就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只要王黎愿意放下身段与他谈,他们总能找到一个平衡点。

    “袁兄,我当初在天梯山上就说过,你长得太美,就不要想得太美了!”王黎哈哈一笑,指着地图中渤海的位置道,“我还记得当初陈留郡王在位之初,袁兄就是渤海太守,如今我愿将渤海重归袁兄,你以为如何?”

    渤海?

    虽说落地还钱,但王黎这价钱也压得太狠了吧?当初自己就是因为在渤海被韩馥卡住了脖子,才不得不兵出中原俯瞰天下的。难道兜兜转转一圈,自己又回到了原地?

    袁绍陡然不悦差点跳将起来:“德玉,你这是侮辱袁某吧,袁某辛辛苦苦数年方得一统中原,如今却愿将这中原的大好河山尽付于你的手,你却让袁某从哪里来到哪里去,难道你就不怕袁某与你两败俱伤吗?袁某告诉你,非四郡,袁某就与你对抗到底!”

    王黎砸了砸嘴,朝贾诩点了点头笑道:“看来袁兄到现在都还不清楚自己的定位,文和先生,那就劳驾你与袁兄说上一说!”

    贾诩扬身而起,朝袁绍致了致意,嘿嘿一笑:“袁公膝下有三子,长子袁谭,次子袁熙,幼子袁尚。听闻袁公犹喜幼子,袁谭和袁熙兄弟二人多有不服。

    而袁公麾下谋士同样互相拆台。辛评和郭图拥袁谭为主,逢纪和审配则侍袁尚。如果主公暂缓进攻节奏,并告知袁氏兄弟袁公已死,想必袁公一直仰仗的三个儿子立时便会祸起萧墙!”

    这特么的那里是祸起萧墙,这明明就是兄弟阋于墙!这驴日的贾文和果然是屠夫一枚!

    袁绍直听得冷汗涔涔,望着贾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447章 谈判(二)

    袁绍有三子,长子名谭,次名熙,也就是娶了曹植眼中的洛神甄宓后来又被曹丕给戴了绿帽子的那一位,而幼子则是袁尚。

    袁尚一出生可谓是“亿兆光华临头顶,万千宠爱于一身”,其母刘夫人自是不用多说,袁绍同样也视若珍宝偏爱有加,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众所皆知,在我国长达两千年的封建王朝里,不管是皇室公卿也好,还是高第门阀也罢,素来都重规矩,他们选定继承人的标准都是“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贤”。

    然而,因对袁尚的偏爱让袁绍打破了这个规矩,袁绍打算立袁尚位袁家军新一届的领头人。

    清朝毛宗岗曾说过:若执从父之见,则当以袁尚为嗣;若执立长之说,则当以袁谭为嗣。然使谭而能为泰伯,则尚可受之;谭而不能为泰伯,则尚不宜受之矣。使尚而能为叔齐,则谭可取之;尚而不能为叔齐,则谭不宜争之矣。

    泰伯,就是周文王姬昌的大伯,古公亶父的长子。当初周文王的祖父古公亶父打算让位给幼子也就是姬昌的父亲季历,泰伯和二弟仲雍怕他们兄弟间起了罅隙,急忙避让,连夜迁居江东,并建国勾吴。

    叔齐,当然就是宁愿饿死也不食周粟的那一位了,他是商末孤竹国君的三儿子。孤竹君病危,意欲立叔齐为孤竹国下一任君主。

    结果呢,他自己认为“于兄弟不义,于礼制不合”,他希望由他的兄长伯夷当国君,可惜他兄长是一个不好名利权术之人,也不想当这个国君,宁愿离开孤竹国也不愿违背父亲的遗愿。

    于是乎,孤竹国的王位就这样交给了孤竹君的老二,伯夷和叔齐两位贤士双双出逃,从河北千里迢迢投奔陕西姬昌,恰逢姬昌病故,武王继位讨伐商纣。叩马而谏犹不得,于是采薇首阳山,作歌而亡。

    毛宗岗话中的意思就很清晰了,如果袁谭能够像泰伯那样,那么袁尚则可继承袁绍的衣钵,否则必将遗祸;如果袁绍能够如叔齐那般,则袁谭亦可继承河北,不然同样乱起。

    可惜,袁绍并不认识这位毛宗岗,自然也没有想过袁谭不是泰伯,而袁尚同样也不是叔齐,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在了,他的河北必将因袁谭兄弟而分崩离析。

    贾诩的一席话,犹如当头一棒直接就把袁绍给敲懵了。

    他的儿子,他当然清楚都是什么样的货色。

    袁谭或有长子之风,也颇得辛评和郭图所敬,却因为他的原因与袁尚水火不容;袁尚倒是肖他,也想继承他的家业,可惜却没有他的胸怀和大局,对袁谭这个哥哥同样心存戒备。至于袁熙,不说也罢,他平素关心最少,一时之间倒也说不出多少优缺点,反正大概也就是浑浑噩噩吧。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若是他在,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果他不在,而王黎又按照贾诩的计策当一回慢郎中的话,那么这哥俩阋于墙那简直就是一定的!

    不行,一定不能这样!

    兄屠弟,弟弑兄,这都是人神共愤之事。绝对不能让他哥俩干出那种手足相残的事情来,否则自己将来如何重振袁氏一门,自己又如何去见九泉之下的祖宗呢?

    这袁绍果然还是纸老虎,刚才还打算当一个死硬分子,转瞬间他的龟壳就被贾诩击得千疮百孔。

    听闻贾诩的计策,袁绍先是打了一个寒颤接着又是一个激灵,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跳将起来朝着王黎就是一阵急吼:“文和先生此话差异,简直就是放屁,臭不可闻。

    前将军,袁某听闻周太王古公亶父曰:杀人父子而君之,予不忍为。太史公在《史记·五帝本纪》中也曾说道:举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

    前将军,且不说袁某与你乃是故交,亦曾和你有同袍之宜,单是为了你的声名和仁义,你也不能这样干吧?否则,将来面对诸雄以及天下汹汹群情,你又如何应对?”

    看来这袁绍倒也不算是心狠手辣之辈,至少还知道关爱自己的几个儿子,怕袁谭他们同室操戈自相鱼肉,情急之下连前将军这个称呼都喊了出来。

    王黎对这个称呼倒是坦然受之,自他执掌雒阳中枢以来,谈笑间,袁术灰飞烟灭,袁绍被缚山野,孙坚止步庐江,而曹操和刘备也斗得正欢。

    他悄然上位,成为天下群侯之首。前将军,不过是三公之下四方将军中的一个职位,低于车骑将军、骠骑将军和卫将军,更远在大将军之下。但由袁绍说出来,却已成了一个尊称,他不应,谁还敢应?

    王黎双手微微一按,示意袁绍安坐,脸上依旧云淡风轻,见之如沐春风:“本初稍安勿躁,这不过是文和先生一计嘛,最终能不能如文和先生所言,或者说贵公子是否会按着文和先生指定的路走下去

    ,还有待他们证实,本初何必心急?”

    得,我叫你一声前将军,你直接就开始直呼我的字了!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袁绍暗叹一声,抬起头来看着王黎,满脸的窘迫:“都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前将军,这人心还是不用去验证了吧?文和先生是你帐下第一智囊,文韬武略擅察人心,我相信他的判断不会有错!”

    刚才还是一口一个屠夫,现在摇身一变就成了王黎帐下的第一智囊,这顶帽子实在送得是妙,实在是高!

    王黎都有些佩服袁绍那一手忍者神龟的功夫了,恨不得起身给袁绍大大的点一个赞,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本初觉得此计有待商榷,那么本初可有什么教我的?”

    袁绍的命门被王黎拿捏的死死的,哪里还敢再半分挣扎,急忙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把肚子里的货倒了一个底朝天。

    “袁某帐下现在还有精兵十余万,大将和谋士也还有颜良、文丑、荀谌、审配等数十人,他们都是忠义智勇之士,他们也曾为这片土地抛头颅洒热血。

    只要前将军能够给袁某一块修身养性的封地,放过谭儿和尚儿等几个逆子,袁某愿立即向他们亲笔书写,力劝他们为前将军和朝廷效力!”

    “不可,绝对不可!”袁绍话音刚落,贾诩急忙跳了出来,好像一只狰狞的怪兽一般。

    王黎眉头微微一挑,不解道:“为何不可?我倒觉得本初之言甚是合理,文和先生有何疑义?”

    贾诩摇了摇头说道:“主公,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袁公本是天下诸侯之首,猛虎一般的人物,就算他暂时投效于主公,难道就敢保证异日他不会有什么不臣之心?

    更何况,将来主公帐下还会有他昔日的袍泽、故友和麾下,又怎样才能保证他们不会重新拥簇他呢?我以为,既然他已经在我等手中,我等只需循序渐进,等袁谭和袁尚兄弟自相残杀便是,怎能因袁公的一席话就放虎归山呢?”

    特么的贾文和,老子是上辈子借了你的大米还你谷糠,还是逛妓院的时候邂逅了你老母啊,你竟然敢如此待我?

    袁绍心中那个气啊,恨不得将贾诩的母亲从坟地里拉出来鞭笞一番,却又不敢将王黎帐下的这个智囊的嘴巴缝起来,一张脸挣得红如猴子的屁股,但觉微微一甜,丝丝凉意直窜喉咙。

第448章 谈判(三)

    不得不说,这贾诩简直就是袁绍的克星。

    适才一计兄弟阋于墙,让老袁手脚冰凉冷汗直冒,吓得他都已经不敢想五郡、四郡了,结果临到头来贾诩还是不打算放过他,一句话又差点使他吐血身亡。

    好在王黎比贾诩厚道的多,没等袁绍的血吐出来,王黎已经开口安慰:“文和先生,你这话说的有点过了,我相信以前的本初或许还有想法,但是现在的本初绝无此意。”

    袁绍点头如捣蒜,右手急忙朝天一指应道:“正是正是,若是不信袁某,袁某可以对天发誓……”

    话还未说完,却听王黎接着说道:“你说的不错,以前的袁本初的确是有这个资本,那个时候他意气风发笑傲江湖,他的名声便是一块巨大的招牌。

    但那毕竟是以前的袁本初,你看看他,现在哪里还有半分老虎的模样?现在的袁本初不过就是区区一病猫,你担心什么?老虎我们都打下来了,一只病猫还能折腾起什么浪花吗?”

    呃,病猫?

    想当年老子也曾胳膊上走过马,拳头上站过人,百万关东联军也听我的号令,就是那不可一世的国贼董卓闻我名字同样也惊恐万分,怎么说也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等的英雄。

    这亡八居然说老子是病猫,特么的这是藐视我还是安慰我?

    是可忍孰不可忍,袁绍正欲拍案而起,心中突然一凛,王黎那小子从来都是温润如玉的人物,怎么可能得志便猖狂呢?这绝对不是藐视,也绝对不是安慰,这是**裸的试探!

    呃,是可忍还是要忍!

    话还未说完,剩下的半截就堵在喉咙里,呛得袁绍泪眼迷蒙直翻白眼。

    他毕竟不是袁术,他的心中有野心也有家族,袁术的心中却只有大道少有亲情。

    所以,在袁术的心目中,什么都比不上大道,任侠使气和成大事不惜身的态度早已经写在袁术的骨头缝里。当大道之路断绝的时候,袁术宁愿飞蛾扑火一般成就自己最后的灿烂,而他却不能不考虑家族的延续以及几个逆子的死活。

    他可以不怕死,可谁让他就是当代袁氏的家主和一个父亲呢?

    愤怒和屈辱在袁绍心中如海浪一样翻腾,可是他的脸上却已呈现出一副颓废的样子。

    “前将军果然是火眼金睛目光如炬,实不相瞒,自巨鹿决战之后,袁某的身体就大不如前,整日里

    药不离口杖不离手。随行医生告诉袁某,说是袁某已经病入膏肓,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去见九泉之下的孩儿他妈。

    文和先生,袁某知道你对我抱有很深的成见,毕竟袁某之前还与前将军势不两立,就算是我自己都不敢想象自己摇身一变就成了前将军的麾下。但袁某还是想要说一句,你有见过行将就木的老虎吗?”

    “主公,病虎也是虎,打虎不死反被虎伤的典故多得是,主公难道忘记了当年高祖鸿门宴脱身后,一举灭了楚霸王吗?”贾诩才不管他是什么袁本初还是袁本末,一句话又让袁绍几乎暴走。

    袁绍疾步走到王黎亲卫身旁,拔出亲卫的腰刀,刀锋正对自己的喉咙:“前将军,袁某当初所犯之事的确不容轻赦,但如今袁某对将军已是俯首称臣,愿意改过自新,难道将军还不放心,非要逼着袁某自己于将军身前吗?”

    这驴日的居然也学会演戏了,你特么的若想死难道不知道死远一点吗?

    王黎没好气的白了袁绍一眼,却也不敢真的让袁绍死在自己的眼前。

    否则消息一旦传出,袁军同仇敌忾,自己的中原大计恐怕又得多费些时日了。而且,袁绍此人虽说志大才疏,中原也因此陷入连天战火,但他确实也罪不至死,他活着远比死去更有价值。

    王黎悄悄朝贾诩比了一个手势,起身夺掉袁绍手中的腰刀,拍了拍袁绍的肩膀:“文和先生是我帐下谋士,对自然是知无不言有一说一,本初何必介怀,具体的事由和决定不都是还在我的掌控之中吗?我让他闭嘴便是!”

    “德玉,你真的…真的愿意相信我吗?”袁绍一把拉住王黎的双手,激动地声泪俱下,“德玉,你放心,我袁本初对天发誓精神若敢违背于你,必然乱箭穿心!”

    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政客的那张破嘴。

    这是前世的时候王黎学到的道理,袁绍口中一会前将军,一会德玉,将政客的那张嘴脸演绎的淋漓尽致。毫无疑问,他不但是难得的枭雄,同样也是一名合格的政客。

    又岂能轻易信他?

    王黎拉起袁绍的双手缓缓做到案椅旁,轻轻咳了一声:“本初兄,你我兄弟肝胆相照,那些话无须再说。其实说起来,你我之间本来也不必水火不容刀剑相向的。

    只是你我同为汉臣,一个是奉了先帝的遗旨以少帝为帝,一个却是不愿家国跌宕从董贼手中迎回陈留郡王。说白了,

    这天下都是他们兄弟二人的,我们兵戎相见也都是因为各自奉了上令,无可奈何罢了。”

    袁绍点头说道:“谁说不是呢?还是德玉你一言中的,少帝和陈留郡王这两兄弟因王权而祸起萧墙,却连累的你我手下的兄弟在沙场上吃土。

    说实在的,这么多年的征战和勾心斗角,我早就累了倦了。你来的正好,这下我可以把陈留郡王交给你了,让他回雒阳自己去和他那兄长扯皮,我也好脱了这身皮泛舟江湖携美同游。”

    “还是本初兄深明大义,替我解决了偌大的一个麻烦,就为此言,我就当敬本初兄三大碗酒。来来来,本初兄,我们先进去喝上一盅!”王黎赞了一声,向袁绍竖了一个大拇指,扶着袁绍就向郡衙内室走去。

    袁绍大喜,刚迈开脚步,便听得身后贾诩一声大喊:“主公不可,袁公新降,南?却还在三位公子手中,他们还不知道袁公的消息,说不定正在厉兵秣马,准备复仇瘿陶。

    想我冀州本来繁华安定,却因我等战乱纷纷百姓流离失所,有志之士无不盼望着中原能够早日太平。主公,你此时不先于袁公敲定封赏、领地和驻军的细节,更待何时?”

    王黎勃然大怒,转过头来,指着贾诩就欲开骂。

    袁绍急忙劝阻道:“文和先生都是为了大局着想,德玉不必生气,是袁某错了,袁某既然已经决定投效德玉,当然应当以中原的大局为重,确实不该贪图那杯中之物!”

    王黎叹了一口气,满脸的歉意:“如此一来委屈本初兄了!”

    “哪里有什么委屈啊?你我兄弟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到时候愚兄找你讨几杯酒喝,你总不会不给吧?”袁绍拍了拍胸膛,脸上的笑容都快皱成一团了。

    “当真不委屈?”

    “当真不委屈!”

    “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既然本初兄愿意以大局为重,愚弟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王黎哈哈一笑,重新坐回到胡椅上,一拍案椅喝道,“传令文若先生来此,我们与本初兄好好合计合计中原的大局!”

    一声令下,郡衙中所有的小吏飞速的奔忙起来,他们手中抱着各种账本书籍以及地图,穿花蝴蝶一般来回的穿梭,郡衙的大门也在他们进进出出的过程中反复的开关。

    缕缕清风顺着大门吹了进来,室内的火烛也跟着清风跳跃起来,映得袁绍那张脸一青一白忽明忽暗。

第449章 今生兄弟前世仇

    夜风猛烈的刮着,卷起大陆泽畔的柳絮越过南?的城墙抽打在脸上,仿佛长鞭一样,可劲的疼。

    城头上早已寻不见荀谌和审配二人的身影,他二人都已经回到了军营。

    颜良兵败,六员大将只剩下颜良四人,十万大军只剩下不足两停,而且大部分都还带着伤,精神也极度的颓废,这一切他二人都在城头上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荀谌二人都知道战场上任意一次不经意的意外都已可能造成一场大败,但他二人都是文韬武略胸怀锦绣之人,迄今为止,所有的阵型和战术都装在胸中。

    所以,他二人想不通也想不明白,为何颜良他们会败的如此惨烈。

    要知道颜良和文丑这二人虽然个性刚硬,脾气也桀骜,但他们的武艺不但在主公帐下出类拔萃,就是放眼天下也少有匹敌,当初白川一战,他们不就和刘备帐下的关羽、陈到杀得难分难解吗?

    可以说,他们已经站在了这个时代武将的巅峰。

    更何况,与他们同行的还有鞠义、韩猛、高干以及于夫罗四位同样久经战阵百炼成钢的沙场老将。

    纵使在行军过程中发现了什么不妥,不是也还有这四位可以查漏补缺吗?可是为什么他们还是败的如此惨烈?难道那王德玉的屁股摸不得,还是他的将校都是天兵下凡?

    带着满腹的疑问,二人来到军营中,也不等亲卫通报,直接就闯入了帅字大营。

    颜良和文丑已经坐在了案椅上,一张湿帕子搭在他们脸上,嘴角上满是风沙。而于夫罗和高干则斜靠着胡椅背,两双大脚直接搁置在他们前方的案椅上,精神同样说不出来的颓废。

    “出了什么情况?为什么十万大军只剩下这些许人马?鞠义和韩猛呢?莫非他二人逃走了?”一见到颜良的面,审配便藏不住心中的疑问,立马喝问道。

    颜良将脸上的帕子斜着扯了一扯,见来人是一惯与他不怎么对付的谋士审配和荀谌,也不请他二人坐下,反而学着高干二人将脚放在案椅上舒服的喘了喘气,并不答话。

    倒是一旁的高干颇为顾全大局,站了起来与二人拱手道:“鞠义和韩猛两位将军已经被王德玉大军所擒,我十万大军和六员大将也只

    剩下眼前这些人了。”

    “你说什么?鞠义和韩猛两位将军被擒?他二人虽说没有万夫不当之勇,却也是沙场老将,审时度势不在话下,他们怎么可能落入到王黎手中?

    你们特么的太让我失望了,就算是一群任人宰割的猪,也够王黎砍的吧,你们怎么还会让他二人给失陷了?”审配眉毛一挑,不可思议的看着高干,言语间已经完全没有了河北名士的风范。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自从王黎伤了他之后,他就对王黎念念不忘,仿佛情人一般时刻也不敢有忘。

    这一次他知道王黎将去天梯山,于是他献计袁绍偷袭瘿陶,甚至还主动和颜良、文丑握手言和。本想着有了他二人的领兵必定万无一失,这样一来一边可以替主公拿下南?的犄角之城,一边也可以替自己报得私仇。

    却不想现实再次给了他当头一棒,让他的一腔热血和满腹算计付之东流。

    这怎能不让他心急,不让他暴跳如雷,失去了往日名士的风采?

    可惜,审配的性格还是过于执拗了,他是名士却也只是谋士,他并没有袁绍的一言九鼎和胸怀,他的威望和名声并不能镇住帐中的将领,更不要说河北的两大廷柱。

    话一出口,文丑已经拔刀相向,颜良则是直接站了起来破口大骂:“审正南你个酸儒,老子和一干兄弟在前方拎着脑袋厮杀,你特么的留守中军无所事事,竟然敢对兄弟们出言不逊,信不信老子一刀劈了你?”

    “你…你,简直就是无理…无理取闹!”

    审配知道刚才太过心急,貌似言语不当惹火了颜良二人,却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只是觉得自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指着颜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荀谌急忙一把抱住审配,向颜良和文丑唱了个喏说道:“两位将军,正南刚才只是一时心急,还请两位切勿放在心上。”

    颜良二人也是牛脾气,见荀谌出面,倒也再提不起火来,恨恨的瞪了审配一眼,重新坐到胡椅上,对二人爱答不理。

    可惜,荀谌二人本来是打算询问兵败事由的,结果审配意气用事这么一闹,一时之间两方人马相互瞪着眼,谁也开不了口,大帐中陷入一片宁静

    ,异常诡异。

    “三位公子驾到!”

    正在此时,帐篷处的亲卫一声大喝划破了帐中的宁静,众人纷纷起身向外迎去。只见大公子袁谭、二公子袁熙和三公子袁尚在逢纪、辛评、郭图和许攸等人的拥簇下缓缓来到帐中。

    “刚到营外便听到你们的争吵声,明明吃了败仗,却都是一副兴致昂扬的模样,难道这就是我们河北的大将和军师?”袁谭狠狠的看了众人一眼,示意大家坐下,这才向颜良等人问道。

    “颜良、文丑两位将军,你们说说吧,此番究竟因何而败?可是王黎假意前往天梯山,等你们靠近瘿陶之后再度杀了回去,打了你们一个措手不及?”

    袁谭不愧是袁绍的老大,在河北军中颇有几分威望,颜良和文丑倒也不敢假以颜色,可是言语中终究有了几分指向。

    荀谌为好友大感不平,袁尚却已经拍案而起:“大兄,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觉得是正南先生中了王黎之计,你打算将此次兵败的罪责都推到先生头上吗?”

    “三弟稍安勿躁,我这不是在帮着大家捋一捋头绪吗?”郭图悄悄扯了扯袁谭的衣角,袁谭福至心灵,轻言细语的看着袁尚。

    袁尚勃然大怒:“既然是捋头绪,你为何不让颜良两位将军自己细说,却想将这兵败之责强加于正南先生?你又怎么知道就不是将军们一时不察吃了王黎的暗亏?”

    “大兄,三弟,你们都不要吵了,还是先听听两位将军的言辞再说吧!”袁谭正欲反唇相讥,袁熙已经站到中央,向众人行了一礼开口言道。

    众人一时无语,却又各怀心思,目光复杂的看着颜良和文丑二人,也不知道希望从他们嘴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荀谌慢慢的来到高干身边靠着他坐下,无力的摇了摇头,都说虎父无犬子,可惜一代枭雄却生了两个窝里横窝里斗的儿郎,实在是可叹可悲。

    如今主公还在天梯上山生死追随,他的继承人不知道先找到自己的父亲,而是直接就拿此次战役大做文章排除异己。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可是你看看这两位,哪里有半分亲兄弟的模样,分明就是前世的仇人。

    哎,今生兄弟前世仇哪!

第450章 使者

    不管袁谭和袁尚这兄弟俩是不是仇人,他们终究还是在袁熙的劝说下放弃了争执,坐听颜良和文丑将战况娓娓道来。

    当然,他们心里并不如表现出来的这般淡然不争,甚至他们都已经想好了说辞,准备在颜良接下来的描述中一举抓住对方的弱点或者漏洞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

    遗憾的是,颜良并没有给他们机会。

    不管是颜良的指挥也好,还是审配的算计也罢,看上去好像都没有太多的纰漏,他们的失败不是在于我军太无能,而是敌军太狡猾。

    中心开花和鱼目混珠,这是他们从来都没有遇见过甚至想过的计策,但是贾诩偏偏就用了,而且看上去效果非常的不错。

    而三才阵的横空出世,更是完全颠覆了他们对冷兵器时代阵法的认知。在他们的眼中只有雁形阵、鹤翼阵、锋矢阵以及偃月阵等一系列来自于《六韬》、《吴子》和《孙膑兵法》的传统阵法,却不知道原来阵法同样也是可以创造的。

    袁谭和袁尚相视了一眼,眼中再也没有了争锋的**,也失去了找茬的想法。

    王黎的将士太过强大,王黎的谋士更是天马行空羚羊挂角,与这样的敌人对阵绝对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稍有不慎就可能全军覆没,或许将指挥权交给对方也不失为一条好的计策。

    二人不说话,荀谌、审配和郭图等一众谋士心中痛苦万分,但袁熙却没有那么多的计较。

    他没有袁谭的大志,也没有袁尚的野心,在家中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角色,但是他有一颗赤子之心,他的心中只有家庭,比如他的父亲袁绍和夫人甄宓。

    特别是当年纪灵通过威胁甄府一门老小的性命利用甄俨的马车破了宁津后,他对家人的关切更是达到了极致。

    轻咳一声打破帐中的沉寂,袁熙抬起头来看着袁谭二人:“大兄,三弟,昨日阿翁前往天梯山至今未归,而颜良几位将军却又在瘿陶城下中伏,看得出来王黎应当是早有准备,我想阿翁在天梯山中是不是同样遇了险,还请大兄和三弟派人前去打探一番!”

    审配、郭图等人还在纠结于贾诩的挥洒自如,荀谌却是眼前一亮。

    这袁熙袁二公子平时一惯的温文如玉,不显山不露水,恨不得打破君子远庖厨的陈规陋习围着灶台转的居家好男儿,思维的缜密竟远超争权夺势的大公子和三公子。

    两位公子都还没有从瘿陶一役中发现有什么不同寻常,落在他的眼中居然是如此的清晰:

    瘿陶早有准备!王黎早有准备!主公的天梯山一行凶多吉少!

    可惜,这样的人才过去竟然一直掩埋在砂砾之中,让人看不见他的光华。

    哎!

    荀谌暗自叹了一声,接过袁熙的话题说道:“主公昨日前往天梯山,虽说有张南、焦触和夏昭三位将军护送,但昨夜几位将军的瘿陶之战已经告诉我们,对阵王黎绝不可有任何的侥幸。

    马上就要天亮了,离昨夜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六个时辰,而张南三位将军却一直未曾派遣斥候前来禀报前线的具体战况,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情况或许正如二公子所言。

    主公兵临天梯山之事早已为王黎所知,而王黎一边在瘿陶布下陷阱之时同时也在天梯山下张网以待,只怕张南将军和主公他们已经身中埋伏。两位公子,还请你们暂且放下成见,一切事由等迎回主公再议!”

    言毕,众人一惊,速度站起身子。

    突然听得帐外嚷乱纷纷,一名亲卫在帐外大声高喝:“前将军王德玉旗下使者尚书令荀文若先生驾到!”

    荀文若?他不是在雒阳吗,他怎么来了?难道是奉王黎之令前来落井下石的?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方人马顿时都呈现出同仇敌忾之势。

    荀谌却已大步迎了出去,远远的便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心中一阵大喜,急忙奔过去将荀彧抱住:“你我兄弟一别多年,友若你可安好?”

    “有劳兄长担忧,小弟一向安好,倒是兄长在袁公帐下却是清减了不少!”荀彧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拍了拍荀谌的肩膀,顺道给袁绍上了一副眼药。

    荀谌眉毛微微一皱,附在荀彧耳边轻轻说道:“看得出来,你今天是代表前将军前来示威的,你就不怕到时候愚兄罩不住你,你让颜良和审正南他们给生吞活剥了?”

    “无妨,袁公还在主公手中,如果袁谭和袁尚想拿愚弟的性命与袁公置换,愚弟也并不觉得有所亏欠!”荀彧哈哈一笑,从荀谌的怀中抽离出来,向袁谭等人走了过去。

    主公果然已经落到了王黎的手中!荀谌轻轻叹了一口气,跟着荀彧和袁谭他们走进大帐。

    僕一坐定,审配直接就向荀彧开炮:“文若先生,审某久闻你怀瑾握瑜博物君子,在雒阳也深得天子和重臣厚爱,却不知今日为何驾临南?,莫非是想替你家主公羞辱我等?”

    瞧瞧这话说的多好,一边说荀彧是谦谦君子,一边却又将荀彧今日之事归入小人之举。

    刀笔小

    吏,杀人不见血!

    可惜,他并不明白荀彧的来意,也不知道荀彧的才德和胸怀远非他可比拟,如果说审配是百里之才的话,那么荀彧绝对是千里之才万里之才。

    荀彧淡淡一笑:“正南先生多虑了,我家主公常常告诫我等要痛打落水狗,以免被狗所伤,但荀某自恃身份,实在是不愿、也不屑那样做。

    更何况,两军交战终究还是要依靠各位将军,战场上的事情也由他们说了算,我荀彧生就一副姣好的容貌,又何必在将军们面前指手画脚惹人讨厌呢?”

    这话果然就像荀彧的容貌一般堂堂正正,却又暗中带刺,一边讽刺颜良等败军之将不过是一群落水狗,一边又替颜良等人战败正名,仿佛瘿陶城下之败全都是审配计策的失误,将他们都推到了审配的正对面。

    颜良、文丑等武将虽然不如荀谌、郭图等文臣的脑子转的那么快,却也不是什么蠢人,自然听懂了荀彧的言下之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时也不好发作,审配也同样气急不语。

    袁尚冷哼一声跳将出来:“文若先生,袁某敬你是名士,也是军师的兄弟,这次就不再与你计较。但是你若再出言无状,就休怪袁某对你无礼了!”

    荀彧双手一摊,一声长笑,豪气干云:“若非正南先生想给荀某暗下绊子,荀某又何必惹众位将军生气呢?不过说到底,荀某也只是有一说一罢了!”

    得,又被刺了一下!

    袁尚和审配暗自生气,却也对荀彧无可奈何。

    谁让他们兵败瘿陶呢?败军之将尚且不言勇,败军之将又哪里来的人权呢?总不能为了一时的言语之争杀了荀彧吧?难道他们还敢直接断了自己的退路吗?

    还是荀谌厚道,见众人一时间都被荀彧用言语拿住,急忙开口言道:“贤弟,听说你在朝中呼风唤雨,乃是雒阳朝廷的国之干城,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此穷乡僻壤?”

    我的目的别人不知,难道你不知道吗?

    荀彧白了荀谌一眼,轻声说道:“小弟自视不能文不能武,也做不了什么大事,数日前便来到此处听主动宣调。恰好听闻袁公帐下的将军们都有悔改之意,主公特命小弟前来走上一遭,与众位将军送一送信!”

    这是晏子使楚吗?难道还要如晏子那样“不肖”方能来此南??

    众人暗暗不悦,却见荀彧已经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放到身前的案桌上,原来荀彧没有说假话,他真的是前来送信的!

第451章 两封信

    那封信就放在案桌上,叠的四四方方的,用了一封牛皮纸信封给装在里面。

    此处当然是袁谭老大,袁尚老二,其余的袁熙、审配、颜良等人都不敢也不能与他们争抢。

    袁谭刚接过信封,袁尚一把就给抢了过来,摊开信封匆匆一略脸色顿变,一把将信纸扔给袁谭怒喝道:“荀文若,他王德玉这封信是个什么意思?

    是觉得我们已无再战之力了吗?你放心,我河北精兵还有数十万,他王德玉就想凭借他的一封信将我们全部收编?哼,他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

    “精兵数十万?”荀彧哈哈一笑,踱步来到袁军营帐中的地图前,指着地图中的安平诸郡笑道,“袁三公子,你的臆想症是不是应该好好治一治了?要不,你就好好睁开你的眼睛看一看。

    袁公初掌冀州之时,不过区区六七十万人马,巨鹿决战四十万大军惨败,残存不过十之二三;昨夜瘿陶一役,你们的十万精兵再度消亡十之七八,你觉得你们现在还能有多少精兵?

    难道你是想从安平、渤海或者魏郡诸郡再招一批兵士吗?可是你又凭什么认为就你们手中的那六七个破郡,可以凑得起数十万的将士甚至是精兵?”

    “哼,就算是被你说中了那又怎样?我们手中的精兵没有数十万,一二十万总是有的,而且我们手中还有六个郡,只要我们坚守不出,王德玉他难道还能从天上飞下来吗?”袁尚在案椅上猛地一拍,将众人都给吓了一跳。

    荀彧只能呵呵,双手一摊,跃过袁尚的头顶扫向一旁的袁谭笑道:“大公子,荀某知道你是袁公帐下少有的大将之才,眼光和见识远高于他人,你觉得你三公子之言如何?

    我家主公十几万精兵陈列瘿陶蓄势待发,大公子,你是否也觉得在你的指导下你们还有一战之力?或者说单凭你们手中的六个郡就能够阻挡我朝廷大军的滔滔铁蹄?”

    荀谌神色一亮,自己这位兄弟的言辞和谋略果然是愈发的犀利了。

    荀彧堂堂正正的一句话,却将谋略暗藏其中,一边讲王家军的迅猛,以势压人;一边却又说什么袁谭的指导,挑拨离间。

    让袁谭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荀文若,瘿陶城中不过区区十几万大军,而我河北精兵却足足有二十余万,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你们现在就想让几位公子率军投降,实在是可笑至极!”一旁的审配看破了玄机,也不提两位公子谁领导谁,直接就以兵力的数量寡众对比还以颜色。

    “荀某终于知道正南先生为何屡战屡败了。”荀彧微微一笑,怜悯的看着审配,“当初巨鹿决战之时,袁公四十万大军,我家主公手中却只有十二万。

    而昨夜瘿陶一役,颜良将军将兵十万,我瘿陶城下将士同样不过六万有余。按正南先生适才之言,两次大战皆应由你河北精兵胜出,却不知为何笑到最后的仍然是我家主公?”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可审配不停的在营帐中搅和,荀彧实在忍不住,言语如掌将审配的一张脸打的砰砰直响。

    “放肆,荀文若,你莫非真当我河北军中无人,不敢将你斩杀于此吗?”见自己的支持者被荀彧羞辱的面红耳赤,袁尚顿时暴跳如雷,右手以按在腰刀之上。

    “慢着!”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按在袁尚的手上,袁谭瞪了袁尚一眼接着说道,“文若先生,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这等挑拨离间之言,袁某劝你还是少说为妙,我兄弟二人的关系岂是他人可以教唆的!”

    看来这袁谭倒还是不太傻,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可惜,荀某人既然能够被主公称之为王佐之才,出手之剑又岂是你能够轻易化解的?等着吧,既然钉子已经扎了进去,就不要想再取出来了!

    荀彧暗自冷笑一声,摇了摇头:“不知大公子有何见解?可是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袁谭长笑一声,也不管袁尚是否高兴,衣摆一甩大摇大摆的坐到帅椅上:“前将军的信中的内容袁某俱已悉知,前将军的好意袁某同样心领。

    不过,请恕袁某愚钝,正如我三弟所言,我河北尚有六郡数十万大军,袁某实在看不出来前将军有何胜算,竟然敢如此大言不惭让我等率众投降!”

    荀彧朝营帐中看了一下,迟疑道:“荀某前来之时,主公还

    让我给大公子另外带了一封信,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大公子先屏退左右!”

    挥了挥手,亲卫们悄然退下,袁谭鄙视的看了荀彧一眼:“文若先生,他王德玉要战便战何必故弄玄虚,现在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让他妈下去了,你怀中的信可以拿出来了吧?”

    荀彧摇了摇头,目视着袁谭,神色异常的坚定:“还不行,主公有令,这封信只能大公子一人查看!”

    “哼!你说只能我大兄一人看便一人看吗?老子偏偏不信这个邪!”袁尚一步跨到荀彧身前,腰中宝刀出鞘,一泓银光闪过,腰刀已经架在荀彧脖子上。

    对着脖子上的腰刀,荀彧面不改色:“大公子如果不想让我与袁公功归于尽,就让三公子杀了我便好了!”

    陡然听到‘袁公’二字,袁谭大吃一惊,一把抢过袁尚手中的刀,面沉似水,脸色像极了暴雨来临时压在天边的乌云:“三弟不得无礼,颜将军,烦请你们带领三弟速速下去!”

    袁尚哪里将袁谭放在心上,正欲破口大骂,却见颜良、文丑和高干等人迎了上来,一左两右牢牢的站在自己身旁,顿时满腔的愤怒化作不甘,回瞪了袁谭一眼,愤恨的走出营帐。

    待众人全部退了出去,也不等袁谭色变,荀彧再次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交给袁谭。

    袁谭匆匆打开信笺,只见上面赫然写道:

    谭儿:

    见面如晤,为父已随前将军做客瘿陶,前将军宽宏,不以为父前番挟持陈留郡王为意,待之甚厚。然,为父年事已高,做事已经力不从心,意欲退出天下之争,于渤海觅一庄园坐享晚年。

    事涉机密,迟则生变,尔收到此信务必早做准备,速速打点行囊率众将归来,前将军已置众将军之衔虚位以待,为父同样倚立城头翘首远望!

    将信揣到怀中,袁谭双手急抖遍体生寒。

    自己的父亲,天下闻名已久的大军阀,四世三公的领头人,当今袁氏一门的族长袁绍竟然已经落在了王黎的手中。

    他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因为信里面的字迹和印章证实了写信之人却属他的父亲无疑!

第452章 大兄向左,三弟向右

    “我阿翁已经落入王德玉手中?”袁谭搬过荀彧的膀子拼命的摇动,神色中满是质疑、落寞以及绝望。

    虽然他知道写信的人就是他的父亲,但他依旧不敢相信。

    他自出生后便跟随着父亲的脚步,从雒阳到河东,从河东回雒阳,最后再从雒阳来到渤海边上。

    他亲眼见证了父亲的崛起,也亲眼见证了中原帝国的振兴。三争韩馥,兵败刘备,袭杀公孙瓒,哪一段荡气回肠的战歌没有他父亲的身影,哪一次胜利又没有他父亲殚精竭虑的付出?

    更遑论,在执政河北之时,施以仁政宽以待民,中原百姓从韩馥时的贫瘠时代跃上了一条康庄大道。

    毫不客气的说,韩馥执政时的中原,百姓们虽然不至于贫无立锥之地,却也并不见得有多少余钱。而轮到他父亲之时,中原早也是堆金积玉软红十丈。

    可是,现在怀中的那封信告诉他,当初那个一手打造了中原繁花似锦的父亲已经谋生退意,那道曾经望之如山的背影已经呈现出疲态,仿佛随时都可能山一般的倒塌。

    这让袁谭情何以堪?

    袁谭无力的坐在案椅上,双目微微失焦,刚才那激昂的神情已经不见,痛苦的身影落入荀彧的眸子中。

    袁本初的三个儿子中,袁尚飞扬跳脱,植党自私;袁熙扇枕温衾,温润如玉;而能够至纯至孝,又手掌河北雄兵的看来好像也只有这袁谭了。

    荀彧暗叹了一声,温和的说道:“这就是我为何要将此信单独交给你的原因。虽然将此信公开与众或许更能符合主公的利益,但主公念及袁氏名望和袁公的情义,让我私下交于你,是降是战皆由你自己定夺!”

    其实,这一切不过是王黎向荀彧撒了一个小小的慌,毕竟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谁让我们的荀令君骨子里还是有那么多君子的成分呢!

    在历史上,袁绍官渡败北,一病归西,袁谭为了和袁尚争霸河北,曾经投降于曹操将父仇全然抛诸脑后,可谓是不折不扣的不孝之子。

    但王黎依旧将这封信交给了袁谭,因为他知道袁谭的势

    力在于袁绍,袁绍不死,袁谭就永远都不可能坐大。而且,一旦袁谭想掩盖住袁绍已降的事实,独领投降的功劳,就必然会和袁尚生出龃龉。

    对于王黎而言,一个团结的河北军团远远不如一个四分五裂的河北势力。

    或许是心中有了决断,或许是荀彧的话语让袁谭如沐春风,袁谭抬起头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向帐外喝道:“有请两位公子和众位将军!”

    众人再度鱼涌而入,袁尚不怀好意的看着袁谭:“大兄,你与文若先生在帐中嘀嘀咕咕究竟说了什么?是不是打算将我们悉数卖给王德玉?”

    这袁尚倒也不傻,居然也能猜出一些端倪。

    荀彧暗忖了片刻,陡然明白主公让自己将信笺交给袁谭,或许并不是他口中所述的袁谭至孝,很有可能是他早就明白了袁尚的个性,甚至这袁谭和袁尚本就是一丘之貉。

    想清楚主公的意图,荀彧不由苦笑一声,却也不戳穿,而是看戏一般的站在旁边,他倒想看一看这袁谭,哦不,袁氏兄弟如何入彀。

    袁谭冷哼一声:“父帅暂时未归,军中当以我为大,就算我与文若先生私下商讨河北诸事,也是应有之意,并不曾违背父帅的意愿。三弟,你休得放肆!”

    “哈哈!军中以你为大,我没听错吧?大兄,虽然你痴长我几岁,但父帅却是以我为冀州太守,你为青州执政。你觉得你凭什么能够压我一头?”

    袁尚猛地双眼一瞪,看着袁谭放声长笑,接着一把将袁熙拉到自己的身边,继续说道,“我、与你和二兄皆是父亲之子,可是你问问二兄,父帅是不是一直都打算传位于我?

    父帅去了天梯山暂时未归,你就想争权夺利,将众位将军拉到自己的身边架空父帅,这难道就是你平日里所讲的孝道?你这不忠不孝之人,岂能贵为我河北之主?”

    语毕,荀彧差点就情不自禁的拍手叫好,而颜良、文丑和高干等人,甚至袁谭的支持者郭图和辛评也复杂的看着袁谭。

    袁谭恼羞成怒,特别是听着袁尚洋洋自得的说出独受父帅宠爱之时,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猛地一脚踢翻眼前的案椅,指着袁尚就破口大骂。

    “哼,你算个什么东西?若非这些年来,你依仗着自己的甜言蜜语和那几分长相,父帅早就让我执掌河北军机了,又怎会对我和二弟弃之若履?你信不信老子今天就宰了你!”

    荀彧一阵懵逼,两兄弟为了争家产打得头破血流的事情,他常见,两兄弟为了争天下翻脸不认人的事情,他从陈留郡王和少帝处也看到了。

    但是为了争一个暂时的主帅,却要给自己的弟弟当老子的人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果袁谭是袁尚的老子,那在主公军中的袁本初又是何人?

    可怜的河北雄主袁本初,竟然生出来这么两个玩意!

    当然,袁尚不知道荀彧的心思,就算是知道他也根本就不会理会,他已经被袁谭的言语激出了真火。

    他早已经忘记了父亲袁绍,忘记了父亲可能还身陷天梯山,也忘记了刚才袁熙还在劝说他兄弟二人带兵前去天梯山,查看父亲的行踪。

    此刻,他的眼中只有一个人,仇人袁谭!

    “呸!”

    袁尚狠狠的朝袁谭啐了一口痰,脚下猛地一蹬,高高跃起,一拳打在袁谭的眼角处,袁谭的脸上顿时一块乌青。

    眼角一疼,袁谭心中的恨意顿时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身子一晃让过袁尚接下来的一招,抬起一条杌凳就向袁尚当头砸了过去。

    “砰!”

    杌凳砸落在地,激起一大片尘土,却并未落在袁尚头上。

    袁谭懵然,才发现二弟袁熙一边紧紧的抱着自己,一边向自己求情:“大兄,我们都是一家人,都是骨肉手足,就算三弟打了你一拳,你又怎能下次杀手,难道你还真的想杀了三弟不成?”

    袁尚感激的朝袁熙点了点头,又见袁谭还被袁熙紧紧的抱在怀中,而他身边的颜良、文丑目光中满是鄙夷和不屑,急忙转身就跑。

    审配和逢纪相视一眼,默默上前与袁谭、袁熙以及颜良等众位将军见了一礼,跟着消失在营帐之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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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长歌介绍:
万马南归纵江海,一剑西来横九州。 赤壁崖前,楼船仓里看涛涌;洛阳城下,金鳞阵中听长歌。 三国,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我们又来了! 诸君且看:这一曲老歌,又将如何重弹新调!后汉长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后汉长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后汉长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