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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鹰非     后汉长歌txt下载     后汉长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53章 决议

    待袁尚一行溜的不见踪影,袁熙才缓缓放开袁谭双手。

    袁谭狠狠的盯着袁熙,恨不得踹上一脚袁熙一脚,可惜这样一个狠揍甚至控制袁尚的机会,就被袁熙给掩杀了。

    越想越烦闷,越想越生气,袁谭索性坐回帅椅上,瞪了袁熙一眼:“我们兄弟三人,我为长你为次,那逆子排行最末,却事事都与我等争锋,对我们指手画脚,全无兄弟之情。

    我就想不通了,你的脑子里倒地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啊?莫非你对那逆子还有兄弟之情?年初父帅得了幽州,成了中原之主,结果我被赶到青州,你则直接被安置在幽州,整日价为了应付公孙老儿的残党,疲走奔命。

    而那逆子却坐镇冀州随行在父帅身旁,时时承欢父帅膝下,占尽了诸般好事,你我却只能与父帅相隔数百里,在那贫瘠和战乱之地吃灰,愈发不受父帅待见。

    你自己说你是不是脑袋抽抽了,非要阻止为兄揍他一顿?难道你没有看见他刚才如何对待为兄的,你还想让他继续爬在我们的头顶上吗?”

    真的只是想揍他一顿?我可亲眼看见你的手已经悄悄的放在腰刀上了!

    袁熙咂了砸舌,却也不与袁谭辩论,他知道自己这两个兄弟的矛盾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并不是一句两句能够解开的,而且他也根本就解不开,因为他们都想要继承父帅的中原帝国!

    与大兄相争此事,只怕比赶母猪上树还难!袁熙摇了摇头,直接将话题引到荀彧身上,问道:“大兄,你适才和文若先生在帐篷里议事,究竟所谓何事?”

    “先生,要不你先下去休息一下,待袁某与我二弟和诸位将军商议一番!”

    袁谭向荀彧拱了拱手,待荀彧离开帐篷,这才面对着众人,面色凝重:“适才文若先生告知袁某,张燕将军战死,我二叔同样已经葬身于天梯山,其麾下的杨凤、于毒和陶升等人俱降。”

    “那父帅呢?文若先生可曾知道父帅的下落?”

    袁熙的心如鹿撞,怦怦直跳,看着袁谭迫不及待的问道。众将也齐齐的盯着袁谭,恨不得立刻搬开他的牙齿,将他喉咙里的话给抠出来。

    毕竟,袁绍的生死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他们都是追随袁绍十年甚至十数年的将领或亲人,且不说朝夕相处的感情,就论袁绍对他们的知遇之恩,也足以让他们粉身碎骨拼死回报。

    如果袁绍已经死于王黎剑下,那么他们自当以命偿

    还,哪怕他们如飞蛾扑火一般也在所不惜;如果袁绍侥幸逃离魔爪,那么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立即带兵前往天梯山,寻找袁绍的下落。

    见众人目光灼灼,眼中喷出来的火焰都快将他融化,袁谭苦涩的一笑:“我也不知,前将军的信笺中并未提及,文若先生也未提及!”

    “会不会主公已经被王黎那厮杀了?”

    堂中一阵沉默,一道粗犷的声音陡然从角落中传来。众人急视之,只见角落中文丑讪讪的摸了摸额头,脸上说不出来的尴尬。

    “不会,绝对不会!”

    袁熙正想喝骂,忽听得又有一道声音在耳旁响起,循声望去见是一向足智多谋的军师荀谌,心中顿时大喜,急忙问道:“先生为何如此肯定?是否已经知道父帅现在身在何处?”

    “荀某也不知道,但是荀某能够猜到!”荀谌起身向袁谭和袁熙二人拱了拱手道,“两位公子试想一下,公路和主公一起去得天梯山,如今一个战死,一个却不见踪影,这是为什么呢……”

    突然,文丑从角落中直起身子,朝荀谌作了一个揖,将众人吓了一跳:“荀老哥,兄弟我平日里爱乱发脾气,你多担待担待。但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卖关子了,整的我心里毛焦火辣的!”

    荀谌刚开了个头,就被文丑给打断,瞅着文丑苦笑一声:“主公的去向无非三种。第一、公路战死主公罹难;第二、主公被俘落入王黎手中;第三、主公从天梯山逃了出来。”

    “嗯,友若先生之言不错,但为何你刚才会坚定的认为父帅没有与二叔一起留在了天梯山呢?”见荀谌一副明了的模样,袁熙也跟着淡定起来。

    荀谌朝袁熙微微颔了颔首:“王德玉志在千里,其帐下也多是大智若瑶之人。如果公路将军和主公俱亡,王德玉绝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定会趁机散播主公身亡的消息。

    一则可以利用主公身亡搅乱我等军心,另外则可以趁我等印证消息之时突发奇兵,袭取南?,为日后平定中原占据先机。”

    袁熙点了点头,颜良和高干也同样陷入沉思。

    荀谌接着说道:“如果主公并未失陷于天梯山,那么我们再来分析一下主公的具体去向。首先,主公若是脱离王德玉的包围,身边肯定少不了张南、焦触和夏昭等人的护持。

    但是,从昨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六个时辰,我们没有见到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身影,甚至连跟随他们一起去天梯山的兵丁都没有看到。

    从天梯山下来,无非有三个地方可去。一是东北方向平原境内的南宫;二是正南方向的南?,也就是我们所处之地;第三则是王黎的地盘瘿陶。

    瘿陶和南?自是不用多说,毕竟我们和王德玉的人都没有看见主公,那么主公所选择的目的地就一定是南宫了。但是,主公为什么却没有派遣斥候前来传信呢?”

    “为什么?”

    “为什么?会不会是主公受了伤,张南和焦触等人不敢向大公子禀告,怕大公子治他的罪?”

    众人如好奇宝宝一般,七嘴八舌吵得荀谌脑瓜子疼:“当然不会,上一次主公巨鹿决战身受重伤,众将不是依旧向留守南?的将士们传递军情吗?”

    “那主公究竟去哪里了?为何到现在都没有主公的消息?”文丑再度站了起来。

    荀谌指着文丑一阵无语,半晌才说道:“所以,荀某相信王德玉在撒谎。主公既未身死,也未逃往南宫,那么主公一定是失陷在王德玉的手中!”

    “那他为何要撒这个慌呢?以主公要挟我等,岂不是更顺了他的意?”颜良也跟着问道。

    颜良的话好像道出了众将的心声,全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荀谌,仿佛他的脸上长了一朵花一样。

    荀谌摇了摇头,叹息道:“孙子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王德玉如果裹胁主公的性命,众位将军就算一时归降,只怕日后也会和王德玉貌合神离。他这是想让我等主动与他联系,彻底归心啊!”

    众人一时哑然,袁谭心中却已升起团团烈火,佩服之情溢于言表。这荀友若果然不愧是荀氏八龙的后代,就算是我没有对他说实话,他同样已猜到了父帅的去向。

    看着袁谭目光中的火热,荀谌哭笑不得,这哪里是他分析出来的,不过是文若告诉他的罢了。

    “先生,那你以为我等应当如何?”袁谭和袁熙起身抱拳,众将也齐刷刷的站了起来,将荀谌团团围在中央。

    荀谌轻轻咳了一声,朝众将点头道:“主公既然已经在王德玉手中,那么我等并无二话,自然当以主公性命为紧要,大公子请立即写信给前将军,要主公的一句只言片语。

    如果主公安全,王德玉也并未以主公性命胁迫我等,我等则立即挥兵归降前将军!否则,就算刀斧加身,我等也要拼尽最后的鲜血救出主公!”

    袁谭点了点头,看着门口的营帐随风起伏,思绪也跟着火热起来。

第454章 归降

    天已经大亮,初升的阳光透过门帘的缝隙照在袁谭身上,一时间整个身躯霞光万丈,袁谭仿佛得道的张天师身旁那鸡犬一样,洋洋得意,顾盼自雄。

    晨风一激,袁谭顿时清醒过来,虽然荀谌很好的帮他向众人解释了父帅已经落入王黎手中的疑惑,但很明显,现在还不是他得意的时候。

    袁谭整了整衣袖朝荀谌鞠了一躬,诚恳的问道:“先生,袁尚那逆子和审配二人已经回到郡衙,说不得陈留郡玩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如果袁某能够及时确认父帅就在前将军手里,那么我等现在又当如何?”

    “大公子,你信都还没写,怎么能够确认主公的安危呢?”文丑瓮声瓮气的问道。

    颜良和高干闻言一抖,差点掩目不敢直视:文丑兄弟,我特么的能不能告诉大家我不认识你?荀文若就在营帐中,只要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果然,袁谭瞥了文丑一眼,朝亲卫淡淡说道:“有请文若先生来营中议事!”

    亲卫喏喏而出,少顷荀彧便随着他来到众人身前。

    “文若先生,我们需要和你确认一件事情,还请你务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袁谭目视着荀彧,眼皮微微一眨,唯恐荀彧不懂他释放的意思又解释道:“一叶落知天下秋,友若先生已经通过我们所掌握的凤毛麟角分析出父帅就在前将军营中,袁某还请先生切莫妄言,我们都相信尊兄!”

    妄言二字被袁谭咬了又咬,荀彧哪里还不懂得他的意思,朝荀谌微微一笑,向袁谭点了点头,说道。

    “兄长所言正是,袁公昨夜在山上目睹了公路将军的仙逝,一时心神不宁,又被山风所激,心中忧怀难遣,病倒在山上。我家主公念及昔日故旧之情,已经请袁公前去做客并延医救治。

    之前荀某不愿与大公子以及诸位将军明言,只因为袁公的身份特殊且贵重。主公让荀某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可轻易泄露,以免给袁公带来名望上的伤害,还请诸位见谅!”

    还见谅?

    见谅个屁啊!前将军为我家主公的

    声望着相,不愿天下人都听到袁公被俘或者袁公投降的消息,难道我等还能怪他吗?

    文丑和于夫罗以及一干副将唰的一声站了起来,将荀彧团团的围在中央,眼中满是热切,就像抗日战争时期那些身处敌占区身受重重压迫的老百姓看到八路军那般。

    致歉纷纷,致谢纷纷,只差没有把荀彧当做活祖宗一样供养起来。

    毕竟,袁绍于他们而言不但是主公、亲人,更是他们的主心骨和精神依靠。有了袁绍,哪怕吃了败仗,他们同样可以重新聚集重新振作;反之,如果失去了袁绍,他们就如海滩上的城堡一般,一个浪头就化作一盘散沙。

    倒是高干和颜良二人看着荀彧若有所思,只怕所谓的延医救治是假,落入王德玉的手中才是真。

    只是,主公已经在王德玉手中,他们就算不降也得降了。

    且不说他们不愿成为逼死主公的凶手,单凭他们与王德玉这几场大战来看,王德玉是越战越勇,而他们除了丢下满地的尸身和狼藉外却是一无所获。

    这天下早已没有了主公的立脚之地!

    这天下迟早都是王德玉的囊中之物!

    他们都是天下少有的大将,自然知道顺势而为,又怎会为了烦恼强出头呢?

    二人幽幽一叹,却见文丑已经从众人的围困中抽身出来朝荀彧微微欠了欠身,转向荀谌:“先生,适才大公子所言,你还没有告诉我们呢,主公已经安然无恙,我们又当如何?”

    荀彧也看着荀谌,目光中充满急切。

    荀谌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明白荀彧所想,而且他同样早已厌倦了袁绍的刚愎自用和反复无常,他的心中早已有了决断,只是可惜了审正南这个挚友!

    荀谌轻轻吐了一口气,将心中的块垒尽去,面向众人神色一片凝重:“诸位将军,主公已经身在前将军大营,生死安危皆在前将军的一念之间,我荀某不才却也愿前往瘿陶与主公作伴,不知众位将军是否愿一同前去?”

    这话说得相当漂亮,明明是归降,硬是从中带出了悲凉和壮志的气

    息,果然不愧是我荀令君的兄长!

    荀彧暗地里向荀谌竖了一个大拇指,却见袁谭、袁熙兄弟二人以及颜良、高干、文丑和于夫罗等人同时趋身向前,朝他重重的一拜:“我等愿率众将士以身入营,迎回主公,从此追随前将军,至死不渝!”

    荀彧急忙扶起袁谭等人,袁谭朝荀谌拱了拱手,正色道:“军师,你知道我那三弟与我素来不和,三弟营中有我之人,我营中应该也少不了他的细作。父帅在前将军营中养病一事,或许不能掩藏太久。

    我三弟少年心性,最是受不得人激将。若是那陈留郡王和审配等人知道父帅身在瘿陶,捎带着在言语中一番暗示,三弟必中他人诡计,做出天人共愤之事。如今事情紧急,还请军师出谋划策,我等无不遵循!”

    刚才在众人面前还是一口一个逆子,现在荀彧当面却又是一口一个三弟,不得不说这袁谭的脸皮还是修炼的够厚的,至少应该已经不亚于他们面前的南?城墙了。

    荀谌暗自白了袁谭一眼,沉默了片刻,开始调兵遣将:“如此,兵贵神速,既然大公子担心迟则生变,那么我们当趁三公子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立即出兵南?县城。

    一则火速下掉三公子的兵权,并重新安排将士守城;一则控制陈留郡王和陈宫等人兴风作浪,切勿再给陈留郡王任何脱逃之机,让他们溜之大吉。”

    “嗯!”袁谭重重的点了点头,腰中宝刀出鞘,一把插在案椅上向众将喝道,“我命令!”

    众将齐刷刷的站在袁谭身前。

    “二弟,你和颜良、文丑以及于夫罗三位将军,各率帐下精勇将士三千,夺取南?县城东南两门,立时封城,不得让一只苍蝇从你等眼前飞了出去!”

    “高干,你与我我各领精兵五百,前往军营说服淳于琼和赵睿两位将军,请他们务必协同我等兵分郡衙和王府,控制陈留郡王并下了三弟的军权,切莫伤害了他二人!”

    “诺!”

    众人齐齐抱拳向袁谭唱了个喏转身离去,腰中的刀剑随着他们身形的起伏哐哐直响。

第455章 大义

    大军刚刚走出军营,袁尚就已经从安插在袁谭营中的奸细处得到了准确的消息。

    至于是不是袁谭有意让他知道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就像袁谭特别叮嘱高干切莫伤害袁尚一样,谁知道那究竟袁谭刻意为之,还是袁谭表现出来的假仁假义呢?反正大家都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纵使猜到了他心里真实的想法,却也终究没有任何证据不是?

    袁尚不是袁谭的蛔虫,他自然也不知道袁谭的真实想法,收到消息顿时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郡衙中急得团团直转。

    “公子,属下和元图正准备商议南?换防之事,便接到公子的召唤,不知衙中发生了何事,竟令公子行事如此急迫?”一道声音将袁尚从焦急的心态中唤醒,审配和逄纪急匆匆的从郡衙门口联袂而来。

    袁尚本为袁绍优子,妥妥的一枚三公子,但审配和逄纪都一心奉袁尚为主,而袁尚同样也视二人如股肱。

    是也,在私底下,他们都直呼袁尚为公子,而那个“三”字早就被他们吃进了肚子里。

    见二人同时到来,袁尚一个箭步便跨上前去,一把拉住二人的手,满脸的焦灼:“二位先生,袁某刚才得到消息,我那大兄已经决定投靠王黎,如今正遣大军入城,打算一举拿下袁某和陈留郡王献给王黎!”

    “什么?”审配霍然大惊,不可思议的看着袁尚,嘴巴大张仿佛能够吞下一个鸵鸟蛋,“敢问公子的消息准确否?是否那荀文若告诉公子的?

    公子,那荀文若虽贵为名士,却终究是王贼的谋士,其心思都在王贼的身上。袁谭逆贼虽与你不合,却也是河北军中的将领。公子,你切莫因荀文若一时之言,中了他人的挑拨离间之计,祸起萧墙哪!”

    袁尚无语的看着审配,直觉的审配的脑洞实在是太大了,别人都是爱屋及乌,而他完全就是典型的反派,恨屋及乌!

    审配知道自己又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讪讪一笑,继续问道:“公子,你的消息来源究竟在何处,还请你明确,属下和元图好为公子解惑!”

    袁尚顿时回过神来,此刻的确不是嘲笑审配

    的时候,急忙解释道:“这是我安置在我那大兄军中的细作传回来的消息,来源万分可靠,颜良、文丑等人已经开始拔军前行。”

    如此说来,消息的来源不用质疑了。

    但主公目前下落不明,袁谭身为主公长子,他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投降主公的仇敌?而颜良和文丑同样被主公倚为左膀右臂,又怎么会也一同投降了王黎?

    逄纪心中冒起一丝疑惑:“公子,是否已经有了主公的明确消息,他是否也在王黎军中?”

    袁尚苦涩一笑:“先生所言正是,据细作了解到:二叔在天梯山被王黎的盟友崔十娘刺死,父帅伤心过度以致旧伤复发,已经被王黎请入到军中做客去了。

    而护卫父帅的张南、焦触和夏昭三位将军却在山下中了皇甫灵儿和管亥的埋伏,五千余人不是被杀就是被擒,全军覆没,连半个人影都没有逃出来。”

    逄纪狠狠一拳砸在案椅上,愤恨不已:“哼,难怪袁谭那逆子打算兵下南?呢,原来是他得到了主公的消息,打算抢先一步以救主公之名得一个保全河北的战功!

    特么的,这个逆子哪里还有主公当年的一丝风采,整日里不是算计公子,就是谄媚主公。真是憋屈,本来还想成就公子的一番基业,结果却是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未必见得吧?”审配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逄纪的意思,主公已经落入王黎手中,他们不得不顺从王黎之意,否则于公子而言就是孝义有亏。

    但他却不这么想,在他的想法中,还有一个足以改变这一切的大杀器!

    “正南,你可有破解的办法?”

    逄纪闻言一喜,袁尚同样也满怀希冀的看着他,眼中全是闪亮的小星星。显然,只要能够死死的压住袁谭,父帅的性命在袁尚心中也只好端着小板凳排到第二去了。

    审配分析道:“如今,主公落入王贼手中已成不争的事实,袁谭正是明白这点,所以才拿起鸡毛当令箭,以救主公的名义大摇大摆的接管了颜良、文丑等人的军队。

    不过很可惜,袁谭终究不知道事情都是有两

    面性的。他虽然已经握住了鸡毛的那一头,却并不妨碍我们握住鸡毛的这一头大做文章。”

    “正南之意莫非是利用主公的声望?”逄纪果然不愧是袁绍帐下的八大谋士,审配只是开了个头,就被他猜出了心思。

    审配点了点头道:“正是!袁谭以主公的性命为由名正言顺的归降,我们同样可以用主公的声望号召和组织众将士营救主公,反抗到底!

    公子,元图,主公一生忠义,为朝廷奔波数十年,而今更是奉维新帝为主。你们说,他会眼睁睁的看着维新帝落入道王黎手中,他打下来的中原沦为他人国土吗?”

    “不会,绝对不会!”

    逄纪还未说话,袁尚已经斩钉截铁的直起身子,目光中一片炽烈,“自古忠孝难两全,昔日,董贼乱朝,叔祖父被董贼下狱。我父帅心如刀割依旧矢志不改,后来才有渤海振臂一挥诸侯皆应之事。

    如今,那王贼挟持雒阳少帝又欲重行那董贼旧事,天下诸侯早已心生不满,我父帅更是立志推翻王贼的暴.政重振大汉河山,他又怎么可能希望我等匍匐在反贼的膝下呢?

    尚虽不才,却也愿意舍小家,顾大家,追随父志,以身报答天子,报答天下嗷嗷待哺之万民,早日还我大汉一片宁静,全我父帅拳拳忠义之心!”

    一席话说得大义凛然,审配和逄纪频频点头,就连袁尚自己都差点信以为真,以为自己真的就是那个脚踩七彩祥云背负家族最后希望的盖世英雄。

    士别三日,果当刮目相待。公子终于长大了,终于将厚黑学牢牢的记在脑中,不再是昔日那个毫无担当的纨绔子弟了!

    审配捋了捋胡须欣喜的看着袁尚,直到袁尚一脸威严的站在他们身前,这才反应过来,轻轻拉扯了逄纪一下,上前一步一躬倒底:“袁谭狗贼打着主公的名号前来南?,正是我等为主公正名张目的时候。请公子下令,立即出兵换防,并上报维新帝,阻止袁谭那厮入城!”

    “着!”袁尚站在门口临风而立,挥了挥手臂,宝剑出鞘一片光华。

    他的脸庞映照在剑锋之上,踌躇满志。

第456章 兄弟阋于墙(一)

    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

    袁尚一声令下,亲卫们迅速敲响战鼓,臧洪、韩荀、冯礼、牵招、阎柔、速仆丸、邓升和乌延、那楼等人匆匆赶到,就连维新帝和陈宫等人也惊慌失措的奔了过来。

    在维新帝的认知中,袁绍虽然对他并无多少恭敬,对他的指令更是习惯性的推三阻四,但这个人还是颇识大体,一惯少有扰民之举,更不要说城里面陡然间战鼓如麻。

    可惜,维新帝也只是猜到了上半场,却不知道下半场早已经换了人。

    袁绍竟然不在那里,大公子袁谭也不在那里,衙中主持大局的居然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袁绍的三公子袁尚!

    “参见陛下!”

    见维新帝出现在衙前,审配和逄纪心中大喜,急忙率领臧洪、速仆丸等一干文臣武将迎了出去。

    维新帝轻挥衣袖,朝众人稍稍致意,也不管一旁树桩一般的袁尚,大摇大摆的来到郡衙中央一屁股坐下,董承和伏完两位皇亲国戚侍奉在两旁。

    “显甫,出了何事,为何要在城中鸣响战鼓,可是王贼的大军兵临城下?袁将军又在何处?”刚入座,维新帝就像扛了一把机关枪一样,朝着袁尚就是一顿激射。

    袁尚突然有点懵圈,特么的,这伪帝该不会是前来争权夺利的吧?否则,为什么他一出现所有的人都开始围着他转悠?

    审配轻轻的碰了袁尚一把,凑在他耳边轻轻低语了一声,袁尚顿时反应过来,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维新帝身前:“启奏陛下,父帅与臣那叔父听闻王贼将夜奔天梯山,于是昨夜率领张南将军等五千精锐一同前往。

    谁知,那王贼狡诈多端,竟然早已在天梯山下布下重伏,我叔父以身殉国,父帅在张南将军等人拼死守护下逃至南宫县境内。适才微臣接到父帅的将令,令我暂代河北大军主帅一职。

    结果,微臣那大兄不服将令,反出南?,正召集与之相亲的将领颜良、文丑等人打算反攻南?。陛下当知,我那大兄与臣一惯多有摩擦,微臣怕误了中原大事……”

    袁尚话还未说完,维新帝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无非是袁绍和袁术想要偷袭王黎

    ,结果被王黎一网打尽。

    说起来,这三人都是一丘之貉。

    袁术狗贼篡立国号建都寿春,袁绍同样也不是好人,坐拥中原却胁迫他维新意图仿效昔日的董卓。

    而王黎呢,更是直接举起他兄长的大旗,将他从长安像狗一样赶到了兖州,又在巨鹿差点直接灭了袁绍,打得他心惊胆战,不得不听从陈宫的建议,颁下了“半壁江山”的诏令。

    狗咬狗一嘴毛,三人互相算计终究还是没有逃过天理循环。

    袁术死了,死在王贼的手上,袁绍逃了,直接逃到了冀州的中心安平郡内,让他们直面王贼的兵锋。

    只是可惜,那王贼经过这么多次的厮杀、算计和暗杀都没有掉下一层皮,反而越挫越勇,成为了天下最大的诸侯。

    维新帝心中百味杂陈,一边暗自高兴终于踢掉了眼前的两块绊脚石,一边却又忧心那王贼会不会和袁谭联手来一个里应外合,剑指南?。

    轻轻咳了一声,维新帝奋力的将心中的杂念抛诸脑后,目光扫向在座的一众将军和谋士,强忍着心中的恶心,换上了一副悲天悯人的语气。

    “各位爱卿,公路将军为国捐躯,袁公又再度身负重伤,不能主持此间大局,袁公长子袁谭却又背叛了袁公,成为了我锦绣中原的心腹大患。如今,南?县城形势紧迫危在旦夕,各位可有良策以解朕之忧愁?”

    陈宫上前一步,奏道:“陛下勿忧,城中尚有精兵数万,众位将军又皆是赤胆忠心之人,只要众位将军齐心合力严防死守,这城池就定然固若金汤!”

    “区区一个袁谭,朕刀也不用担心,但是,如果那袁谭联手王黎里应外合,将南?县的外围拱手相让又当如何?”维新帝点了点头,忧虑却又重新升了起来。

    陈宫拱手道:“陛下,这南?县城当年便是蛾贼渠首张角第一战所破之处,自那以后,南?县城便持续加固,如今也是铜墙铁壁坚不可摧。

    更何况,我河北军中豪杰重生,只要将军们同心戮力,我想就算那王黎帐下的赵云是白起重生项羽在世,只怕是也难登上这南?县的城墙一步!”

    维新帝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

    弛了下来,脸上眉飞色舞,却完全没有听出来陈宫已经在话里连续提了两次“齐心合力”“同心戮力”,大手一摇将令脱口而出。

    “诸位将军,城防之事就拜托诸位了!命令:臧洪、韩荀二将负责城南,牵招、冯礼二将负责北城,速仆丸、邓升负责东城,阎柔、乌延和那楼负责西城。

    其余显甫、孟卓、张超诸位将军正南、元图和公台众先生以及两位国丈则随朕镇守郡衙,务必要保证我南?县城安如泰山!”

    “诺!”

    众将抱了抱拳,三三两两的笑谈着离去,还不时的瞥了维新帝一眼,留下陈宫站在衙前坐立不安。

    ……

    陈宫想的没错,最牢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可惜,维新帝并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而陈宫当然也不敢在郡衙上闹将起来,毕竟这里还是河北军的大本营。

    刚刚转过街角,韩荀便对臧洪言道:“将军,末将心中有些疑惑,三公子与大公子一向不合,今日衙中之事只有三公子一人的片面之词,末将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臧洪点了点头:“不错,三公子称主公重伤逃回南宫,但其将令我等皆不见,而张南将军及其麾下将士同样一个不见,甚至今日衙中也不见淳于琼和赵睿两位将军的身影。”

    “你的意思是说三公子家传主公将令,驱逐大公子?”韩荀一惊,抬起头来看着臧洪。

    臧洪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两位公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衙中也没有任何打斗的场面。但我相信主公必然没有将军令交给三公子,否则淳于琼和赵睿二人今日必到郡衙!”

    “不错,将军所言极是!”韩荀思索片刻,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淳于琼和赵睿皆是随主公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们对主公一向忠心耿耿,忠贞不二。

    特别是淳于琼将军前番才刚刚被主公饶过一次,如果三公子手中真有主公的将令,不要说让他来郡衙,就算是让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在所不惜!”

    臧洪一怔,猛然转身看着远处,一道精芒在眼中一闪而逝:“韩将军,走,陪我去一趟城南平安巷!”

第457章 兄弟阋于墙(二)

    南?县城南平安巷在历史上并不怎么出名,但是,当年的张郃张儁乂就曾经在数墙之隔的林荫道中留下赫赫英名。

    而现在,平安巷的声名再度鹊起却是因为平安巷中有一座将军府。

    将军府,顾名思义,便是将军住的府邸。

    不过,平安巷中的将军府却打破了这个常规,因为住在这里的并不是将军,而是一名,哦不,两名从将军的位置上被一撸到底的闲散男儿。

    他们就是淳于琼和赵睿!

    原来,淳于琼镇守银峰谷,赵睿出任他的副将,负责粮草的押运和输送。

    可惜二人大意失荆州,被孙才手下的凌飞雁和曹正方一把火将袁绍囤积在谷中的粮草付之一炬。袁绍大怒之下,又念及二人昔日的故人情谊,将他们贬为庶民,丢在了昔日张角帐下那些草头将军置的将军府中,不闻不问。

    臧洪和韩荀却知道主公并未抛弃他二人,反而是把自己手中的一支暗卫交到了他们的手中。

    毕竟银峰谷事件之后,主公即将面对的天下第一的庞然大物王黎,他希望自己手中还能够有一支可以保护自己家人的部队,那就是他的暗卫。

    而这支暗卫自然也是长目飞耳,消息灵通的很,臧洪和韩荀当初就是这支暗卫的首领。

    拐过街角,远远的便见到一座破落的府邸,院门大开,几名奴仆正在忙忙碌碌打扫着庭院。

    臧洪和韩荀二人也不等门房通报,大摇大摆的闯了进去,还未到正堂前,就已经扯破喉咙吼道:“淳于仲简,赵老头,快点爬出来,臧某有事问你二人!”

    声音之大,简直犹如雷落。

    淳于琼、赵睿二人正在堂中陪着两名青年叙话,闻言急忙将那二人带至屏风后面,这才慢慢吞吞的迎接出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臧疯子。我适才听得城中战鼓齐鸣,想必又是王德玉的兵马前来搦战,你臧疯子不去备战,跑到我们两个闲散人员这里来抽什么疯?”

    臧洪躲过淳于琼迎上来的拥抱,冷冷一笑:“你少在老子面前

    装傻,老子与你相交多年,你的性格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特么的撅起屁股老子都知道你要拉什么屎。快说,今日三公子城中示警为何你二人竟然假装不知?”

    “呵呵,我二人都是被主公卸了军权的老匹夫,三公子怎么会想到我们?”淳于琼白了臧洪一眼,一句呵呵却差点将臧洪气得跳将起来。

    原来,历史走到这里又出现了一个拐点。

    在历史上,臧洪任东郡太守之时,因张超在雍丘之时被曹操围困,臧洪向袁绍求救,袁绍不允,雍丘城破,张超满门被杀,臧洪遂于袁绍断绝往来,后来死于围攻之下。

    但,王黎的到来让天下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张超没有死在雍丘,而是和张邈、陈宫以及吕布等人一起拥护着陈留郡王前往河北投奔了袁绍,张超也就成为了臧洪的同僚。

    张超既然没有死,那么他要报答的对象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袁绍。所以,他成为了袁绍的暗卫首领。

    臧洪狠狠瞪了淳于琼一眼:“别给我扯那些有用没有用的,我就问你一句,主公如今在哪?主公究竟有没有军令?”

    “我特么的哪里知道什么军令?主公去了天梯山就再也没有亲自传消息回来。但主公的去向,我倒是已经全部知悉。”淳于琼收回嬉皮笑脸的模样,面色逐渐沉重微微一叹。

    臧洪一把抓住淳于琼的手臂,摇道:“你知道主公的下落了?主公他现在何处?可是暗卫刺探到的消息?幸好主公当初交给你暗卫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几位公子!”

    淳于琼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落寞:“当初主公要去天梯山,我就百般劝解,毕竟千金之子戒垂堂,可惜主公一意孤行将我和赵兄弟都留在了城中。

    你知道,我和赵兄弟两人都是军中莽汉,厮杀倒还不错,那里做过这些刺探消息的事情,更何况这城里都是三公子的亲信,我二人又怎么能够寻到主公的只言片语?”

    “那你怎么知道主公的下落的?”韩荀也焦灼的问道。

    淳于琼没有答话,两道人影却已经从屏风后转了出来,一名青年径直来到他们身前:“是本

    公子告诉淳于将军的,臧将军,父帅的事情你尽可问我!”

    “大公子?”臧洪大吃一惊,指着袁谭惊疑不定,“你怎么在这里?你可知道三公子已经在城中布防,要阻止你和颜良将军他们入城?更是污蔑你与王黎勾结,打算出卖主公的基业?”

    “这孽畜竟然污蔑本公子出卖父帅的基业?”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袁谭放肆的大笑,笑的眼泪都快掉了出来,“这孽畜终于有几番长进,差点就猜出了本公子的秘密!”

    “你真的和王黎搅在一起了?就为了争这个中原之主,你居然趁主公不在,引狼入室?”臧洪勃然大怒。

    袁谭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两位将军,实不相瞒,本公子与王黎合作是真,出卖父帅却完全是没有的事。百善孝为先,我袁谭再狼心狗肺,再不当人子,却也绝对做不出来对父帅任何不利的事情。”

    言讫,袁谭将荀彧到来和袁绍身负重伤被王黎所救之事逐一向臧洪道来,直气得臧洪跳脚。

    “这竖子怎么能够这样?他这不是打算将主公置于死地吗?不行,臧某现在就去找他,问问他的心肝脾胃是否都是肉长的,问问他我大汉究竟是以何治理天下?”

    “慢着,臧将军,切不可以身犯险!”高干上前一步挡在臧洪身前,“臧将军,如今城中都是三公子的人,而且他的背后还有陈留郡王、审正南等人作祟,你如果此时前去岂不正是羊入狼窝,遂了他人之意?”

    “你说的不错,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臧洪一脸焦急的看着高干,一副茫然无措表情。

    高干附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接着冷笑一声:“老狐狸,你这套作风来蒙一蒙三公子还行,高某当年和你行军之时,难道还不知道你的为人吗?”

    臧洪闻言一懵,脸上那什么焦灼、愁苦以及愤怒的表情通通化为乌有,骤然长笑:“大公子,既然你们已经做好了准备,那臧某就什么都不用再说了。

    三公子有令,让我和韩将军执掌城南防御,我二人立时便要赶到军中。大公子,辰时三刻,我们城南不见不散!”

第458章 兄弟阋于墙(三)

    辰时,天已经亮透了。

    林中、路旁、溪畔以及墙角的花草已经从沉睡中苏醒,一个个摇曳着身姿,打了一个哈欠,便将那醉人的芬芳裹挟在鸟鸣和蝉噪中顺着门缝传到城中。

    臧洪昨晚明显也没有睡好,跟着花草打了个哈欠,扫了一眼韩荀问道:“大公子已经出城了半个时辰了,为何他还没有到来?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这还能有什么变故?城外便是大公子自己的地盘,若是在他的地盘上都发生意外,我们又何必扶持他?”

    韩荀把玩着手上的一枚刀币,头也不抬,眼也不眨,语气中也含着淡淡的不屑,仿佛他手中的刀币都比袁谭重要。

    臧洪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啐道:“你既然瞧不上他,你干甚还眼巴巴的跟着我走?”

    “难道将军就看上了大公子?那你又何必在大公子和淳于将军面前装傻充愣呢?”韩荀和臧洪关系颇好,说话间自然也没有那么拘谨,“韩某跟随将军多年,亦知将军心意,不过是为了回报主公知遇之恩罢了。”

    臧洪沉默了片刻,点头道:“主公擢我于行伍,又荐为青州刺史、东郡太守,待我恩重如山,此生难报一二。可惜,主公膝下三子都不是什么成器的男儿。

    二公子优柔寡断,不爱江山爱美人,不得主公所爱;大公子急功近利,有点不择手段;而三公子失去了敬畏,眼中看到的只有脚下的这片疆土。

    若不是三公子这次悍然出兵将主公的生死置于王德玉剑下,臧某又何必卷进他兄弟二人的争斗中呢?说到底,臧某也不过是想换回主公一条性命而已。”

    正说话间,城头下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和三长两短的号角声,韩荀一把将刀币抛在案桌上,一扫刚才吊儿郎当的模样,肃然起立:“将军,大公子来了!”

    “走,我们去迎一迎!”臧洪揉了揉脸颊,同样也没有了那副精明的神情,莽撞笨拙的神色重新堆了出来。

    一声令下,南门霍然洞开。

    洪、韩荀领着一般亲卫来到袁谭的中军,而颜良、文丑、高干和于夫罗则领着大军顺利的通过南门,兵分四路直扑南?城头。

    ……

    城东,速仆丸和邓升刚刚巡视完城头转下城墙,就见于夫罗带着五千人马直奔过来。

    “于夫罗,你不是刚从瘿陶归来吗?未得三公子将令你如何入得城池?莫非你要做袁公帐下的中行说?”速仆丸双腿一夹,胯下战马如箭一般直窜于夫罗身前,两把大斧一横一声怒喝。

    中行说,是西汉文帝时人,战略大师。

    其人本是宦官,因汉文帝遣宗室公主为匈奴单于阏氏,强令中行说同行,中行说警告文帝“必我也,为汉患者”。果不其然,刚直匈奴,中行说就投靠了匈奴,成为了单于的谋主,也成为了我国历史上第一个汉奸(汉监)。

    中行说不但从精神层面强化匈奴人的自尊自信,增强对他们对匈奴文化和制度的向心力,也教授他们统计学知识,帮助他们合理的对人口和牲畜进行分配。

    更过分的是,他屡屡破坏大汉与匈奴的外交,引导匈奴人年年入侵,给大汉边境的老百姓带去一场又一场的浩劫。他还令人将腐烂的牲畜尸体抛弃在汉朝将士们饮用水的源头,人为制造“生化武器”,企图不费一兵一卒消灭大汉的边关将士。

    据说,大汉朝第一的猛将霍去病霍骠骑在征匈奴之时就是饮用了这种水,最终才导致染病身亡的,让千古英雄一直哀叹。

    速仆丸无非是想说于夫罗乃是袁绍帐下的叛徒,结果这典故却用的有些张冠李戴南辕北辙,于夫罗乃是妥妥的匈奴单于,与其说他是汉奸,倒不如说他是匈奸才对。

    于夫罗冷笑一声:“速仆丸,你说我是反贼,你却不知道你现在正在助纣为孽吗?三公子意图颠覆袁公疆域,我奉大公子将令特来清剿你等。速仆丸,你还不速速下马受降?”

    速仆丸放声长啸,手中双斧一提,正欲跨马上前,却见邓升握着一把长枪就向于夫罗冲了过去。

    兵戈相交,杀声震天

    于夫罗本是匈奴的单于右贤王,麾下勇士无数,哪里将一个小小的副将看在眼里。

    于夫罗只把手中的铁蒺藜骨朵向前一挥,弟弟呼厨泉和儿子刘豹两人便旋风而去,两把武器抵住邓升,麾下的骑兵却已如砍瓜切菜一样将速仆丸的兵马裹在其中。

    ……

    于夫罗和速仆搅成一团之时,城北同样已开始了厮杀。对阵的不是别人,正是高干和牵招、冯礼三人。

    高干手握长刀左砍右劈,如有神助,在牵招和冯礼的营中杀了个几进几出,麾下的将士同样跟着他在敌营中纵马飞奔,他们的武器上早已被染得一片通红。

    退到阵前,稍稍喘了口气,高干手中的长刀猛然一举,摇了摇怒喝一声:“矛!”

    数千名将士摘下背上的长矛纷纷脱手,群蜂般“嗡嗡嗡”的鸣叫骤然升起,数千把飞矛好似狂风暴雨卷向天际,又像层层乌云滚滚而来,直压的众人喘不过气来。

    “盾!”

    牵招同时一声高喝,乌龟大阵在城头上渐渐成型,数百枚铁甲盾牌闪着光芒覆盖在众军身上。

    长矛倾泻而下,如九天的雷霆,也似云间的冰雹,噼里啪啦的落下来,砸在盾牌上,刺在将士们的身上、胸前和大腿额头上。盾牌横飞,鲜血直溅。

    “高干狗贼,这些难道不是袁公帐下的兄弟吗,你竟敢下此狠手?”鎏金镗一扫,两支利箭怦然落地,牵招将马一跨,闪电一样扑向高干。

    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儿郎们也被倒下的袍泽激起了心中的血恨,心中嗜血的猛兽怪物从此放归山林。也不管前方那人是自己的大舅家侄子的表兄,还是二姑婆家孩儿的连襟,一道道凌厉狠绝的表情在他们眼中一闪而逝,一把把利器破空刺出。

    令人牙酸的入骨声音连绵不绝,浴血的厮杀经过短暂的歇息后重新开始,双方将士亡命的滚将过去。前方的袍泽刚刚倒下,后边的勇士又奔了上来,仿佛大海潮生一般生生不息。

第459章 兄弟阋于墙(四)

    城北,这里是离城南最远的城门,恰恰双方都仿佛以城北作为主战场,都在城北布置了手中最强的兵力。

    袁谭一方乃是河北廷柱颜良和文丑,袁尚一方却有乌延、那楼以及阎柔三人。

    乌延、那楼自是不用多说,都是乌桓著名的勇士,昔日效力于公孙瓒之时,也曾让袁绍屡吃苦头。而阎柔此人相比乌延、那楼二人而言,更是不得了。

    阎柔,燕国广阳人,年少时曾被乌桓和鲜卑先后俘虏过,却都曾获得了他们的信任。

    永安二年,刘虞为公孙瓒所杀,鲜于辅、齐周和鲜于银等人奉阎柔为乌桓司马。阎柔遂带领众人投奔袁绍,战绩远在乌延二人之上,在袁绍帐下也算得上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

    见颜良、文丑并肩而来,阎柔暗自诧异却并不着急,反而大手一挥,严令乌延、那楼立即兵分两路,与他自己互成犄角,数千大军静静的立在城下,严守以待。

    “颜良将军,别来无恙?”阎柔腰杆挺得笔直,长枪挂在马鞍上,双腿微微一夹,轻纵战马来到阵前,“听闻将军尚在城下备战王德玉,阎某倍感欣慰。

    却不知道将军原来已经暗度陈仓悄悄出现在我北城之上,阎某身负守城之责,这北城本就是阎某的下辖范围。敢问将军,你可是是奉了主公的将令,前来换防?”

    阎柔果然是一个厉害的角色,话中带刺,滴水不漏,就像一束漂亮的玫瑰花瓣下面长满刺一般。若是换了一个人,听闻此言绝对掩面而走。

    可惜,他遇到的是颜良。

    颜良生性刚硬容不得他人挑衅,视自己的尊严更是犹如性命一般。但这一次他却不会脸红,甚至还觉得阎柔的话仿佛春风拂过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熨贴至极。

    因为,他此番前来虽然并不曾奉主公的军令,却也是为主公的生死而来。

    颜良将镔铁刀往马背一横,信马由缰来到阎柔身前,长啸一声附在阎柔耳边低语道:“阎将军不愧是主公的忠臣良将,仅仅一席话,就让颜某有一种想与将军痛饮三百杯的冲动。

    阎将军,实话与你说之,颜某此次前来的确奉的是大公子的将令,

    但事关主公生死,颜某也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将军率领兄弟们退下,颜某感激不尽!”

    “主公出了什么事,可是被大公子所挟持?”阎柔一听顿时宛如炸了毛的金毛犬,脸色微微一沉,手背上青筋直冒,长枪已经紧紧的握在手中。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从颜良口中听到一两句不利于主公的话语,手中的长枪定然雷霆般刺出。

    颜良微微一笑,他自诩河北第一猛将,阎柔的武艺自然不在他的眼中,但阎柔的脾性却实实在在的对了他的胃口,他不愿伤及袍泽,更不愿自己的刀锋染上这样一个兄弟的鲜血。

    于是,颜良瞬间就从纵横沙场的将军变成了一名人云亦云的传令兵,他看着阎柔苦笑一声,双手一摊:“阎将军,颜某本不该怀疑你的人品,但此事事关重大,颜某希望能够出我口入你耳。你可敢保证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阎柔略加思索便重重的点头应道:“感谢颜将军厚爱,如果主公之事与大公子并无干系,阎某自会遵守闭口不言。但若是大公子行那悖逆之事,那就休怪阎某今日要在将军面前放肆了!”

    “哎!”颜良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主公在天梯山之时就已经被王黎迎回了他的营中,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已知之,唯有三公子颜某并不确定。

    不过现在看来,三公子应该已经获悉了此事详情。阎将军若是心中还有疑惑,尽可前去询问,颜某保证将军回来之前绝不乘人之危兵下北城!”

    说是“迎”入王黎军营,但阎柔又怎么不明白这是颜良在为主公粉饰呢。而颜良的最后一句话,同样让阎柔仿佛陷入深渊,满腔的热血在冰寒入骨的深渊中迅速的冷冻下来。

    如果三公子不知道主公之事,又怎会突然如临大敌,欲杀大公子而后快呢?

    无他,争权夺利而已!

    主公既然难以回归,以三公子的个性又岂会眼睁睁的看着大公子利用主公之名日渐壮大而束手待毙?

    转念之间,阎柔就已经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手中的长枪悄然放下,虎目一闭双泪纵横:“但请将军念及袍泽之情,善待我河北儿郎!”

    言出,城

    头上一片死寂,那楼不解的看向乌延,乌延摇了摇头跟在阎柔身后,缓缓的侧开身子,将城头上的所有防护彻底的暴露在颜良眼前。

    ……

    城北本是陈留郡王和袁尚防守的重点,结果事与愿违,城北不但没有沙场的烽烟,反而是一片细雨和风。

    而城南、城东和城西却成了此次防守的重灾区,数以万计的士卒在城头上舍命的厮杀,铿锵的兵戈声和浓浓的喊杀声忽远忽近时起彼伏,震得坐镇衙中的维新帝和袁尚心急如焚,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显甫,几位将军都是你父帅的心腹,知根知底,你觉得他们面对颜良和文丑的时候,可否守得住?”维新帝看着袁尚,右手紧紧的捏着左手,将左手捏的青紫,却似无感觉。

    袁尚其实也并不知道,毕竟他在军中的根基并不如袁谭那般深厚,对于颜良和文丑他一向也少于交往,但这个时候他又怎敢给自己泄气呢?就算是打肿脸充胖子,不是也得充下去吗?

    袁尚豪迈的看着维新帝,拍了拍胸脯:“陛下但请放心,我南?城高墙固,又有乌延、那楼、阎柔、臧洪以及速仆丸等貔貅之士相助,相信颜良文丑纵有三头六臂也难以跨越城池一步!”

    这话说的,怎么和我之前的言语有些相似呢?

    陈宫闻言一滞,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但他心中的不安却越发盛烈了。

    臧洪为人忠义狷介,视袁绍为恩人,时刻不忘报答,应该不会心存背叛袁绍的念头。

    速仆丸虽是乌桓单于,却也跟随袁绍南征北战了三五年,相信他这个时候同样不敢心生他意,否则一旦袁绍伤愈,等待他的将是袁绍无穷的怒火。

    倒是城北的阎柔和乌延、那楼三人令人担心哪,毕竟一个本是刘虞部将,而其余二人却又是刘虞宿敌公孙瓒帐下勇士,他们三人在一起又会擦出怎样的火花呢?

    “公台,可是有什么不妥?”

    一声轻唤将陈宫从沉思中惊醒,抬起头来只见维新帝目光灼灼满脸希冀,陈宫不由得口干舌燥,嘴里一阵阵的发苦:此事关乎我等存亡,我究竟是该告诉陛下呢,还是应该告诉陛下!

第460章 兄弟阋于墙(五)

    陈宫本来还在纠结,但维新帝忐忑而充满希冀的目光很快就让他做出来决定。

    他本来就是忠君爱国的男儿,更是视风骨和声名为生命,绝对不允许因自己的优柔寡断而害了主君的性命。

    陛下最大的依仗中原霸主袁绍因巨鹿决战和天梯山中伏先后两次重伤,曹操、刘备因于禁闹翻,孙坚受阻庐江,天下战事极度不顺遂。此时本就该小心翼翼捧着卵子过河,又怎能罔顾可能存在的风险而置之不理呢?

    “陛下,微臣有几句话想与显甫将军确定一下?”想到这,陈宫扬起头朝维新帝抱了抱拳,转向袁尚道,“将军,乌延和那楼两位将军自归降朝廷后,可与阎柔将军发生过争执?”

    袁尚摇了摇头,并不以为意:“阎将军素来秉性温和,与父帅帐下所有将军都能打成一片。袁某不曾听闻他与乌延、那楼两位将军有仇,只不过平素间他们三人倒是少有往来,看那模样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势。”

    审配和逄纪相视一眼,骇然之色溢于言表,急忙上前一步向维新帝行了一礼禀道:“陛下,久闻孟卓将军侠义闻名天下,更兼一身文武兼备。臣等恳请陛下,令孟卓将军领一校人马前往城北接替阎柔!”

    袁尚闻言一惊,差点从凳子上滚将下来,双目圆瞪:“两位先生,此言何意?你等难道不知战前更换主帅乃是兵家大忌吗?更何况,阎柔将军是我父帅心腹,也是我河北军中有名的骁将,若是贸然替换,只怕军心不稳!”

    审配苦涩一笑:“公子所言我等岂能不知?只是阎柔将军乃是已故襄贲侯刘伯安刺史故将,而乌延、那楼却是公孙老儿帐下的勇士,臣等只怕他们三人面和心不和啊!”

    言毕,袁尚的眼珠子瞪得更大了,当然其中饱含着的意味更多的却是和审配二人一般,焦灼以及惊骇。

    维新帝那颗忐忑不安的心顿时如水中的石头一样沉了下去,从怀中掏出一枚虎符抛给张邈,焦急的说道:“孟卓,朕赐你先斩后奏之权,你立刻调你帐下的兵马和两千羽林军奔赴城北接替阎柔,但又不从者,立即拿下!”

    “诺!”

    张邈微微一

    躬身,双手接过虎符转身就欲向郡衙外奔去。

    突然,远处街角一阵战鼓急促的响起,接着又是一阵马蹄声仿佛滚雷落在地面上,整个郡衙开始颤抖起来。

    陈宫满目懊悔之色,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自己的额头,张邈手握着虎符立在原地,审配和逄纪面面相觑,袁尚则像是死了父亲一般瘫坐在案椅上,董承和伏完二人面如死灰,维新帝则是直直的盯着衙外,眼睛一动也不动。

    众人心中都同时升起一个念头:完了,太迟了,那阎柔贼子已经反了,估计乌延和那楼也完蛋了!

    “蹬蹬蹬!”

    仓促的脚步声将众人再度拉回到郡衙,一名满头大汗的斥候出现在众人前面:“启禀陛下,臧洪、韩荀二人背叛朝廷,如今正带着大公子和高干直奔郡衙而来!”

    哦,原来不是阎柔!

    众人宛如坐过山车一般,心情起起伏伏跌跌宕宕,刚想松一口气,却又想到臧洪、袁谭已至眼前,唰的一下齐齐站了起来,将那斥候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张邈那里还顾得上什么礼仪,一个箭步跨出郡衙,手中的虎符一亮,一声高喝:“孟高,你留下两队人马护送陛下前往城东羽林军营,其余将士随我前去会一会叛贼袁谭!”

    “诺!”

    张超和两名副将领着数百名将士异口同声高喝了一句,立马分出百十人,闯入郡衙强行架起维新帝就向城东方向奔去,袁尚以及留在衙前的将士们纷纷上马,随着张邈直奔街角。

    滚滚尘烟,滔滔兵势。

    打个哈欠的功夫,张邈和袁尚已经领着数百名不惧生死的勇士来到街角。

    二人举目一看,只见前方的街道中分作两方阵营,一方乃是他们的大敌袁谭和臧洪,另一方则是张邈的部将刘翊和董访,两方数千兵马就在这数米宽千余米长短的街道上捉对厮杀,只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袁谭逆贼,你竟敢不得陛下将令私自入城袭杀陛下,你莫非打算谋反乎?”张邈还未说话,袁尚已经急急忙忙的给自家的兄长扣了一顶弑君的大帽子。

    袁谭

    一刀将身前的一名士兵劈成两段,擦了擦额角的污血朝袁尚冷冷一笑,朗声长啸。

    “那陈留郡王只是你这狗贼的陛下,却不是我袁谭的陛下。当今天子早已昭告天下,陈留郡王阴谋分裂家国,有背列祖列宗的意志,人人皆可诛之!老子反了他,杀了他又待何如?

    哼,袁尚,倒是你这狗贼,你明知父亲下落,却不思营救父亲偏要一意孤行做那等不堪之事,意欲陷父亲于危险之中。今日本将在此,看你还往哪里逃?说不得本将今日便要大义灭亲,替父亲除去你这不孝之子!”

    袁谭、袁尚兄弟二人你一句狗贼,我一句逆子,在场中破口大骂,直骂得对方狗血淋头。

    张邈、臧洪等一众吃瓜群众都看得快呆了,差点沉迷其中,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韩荀反应却是最为激灵,或者说他对这狗咬狗一嘴毛的事情实在是兴趣缺缺,提不上什么兴致,他的目光始终徘徊在场中的战局之上。

    眼见张邈、袁尚二人的到来竟让刚才还落于下风的刘翊和董访渐渐有了起色,韩荀心中勃然大怒,手中双刀猛地一扬,战马闪电般的从袁谭和臧洪身后飞了出去,一声怒喝响遍整条街道。

    “陈留郡王倒行逆施,分裂家国,致使我大汉河山遍地狼烟满目疮痍。陛下有旨:若能拿得陈留郡王者立即官升三级,赏金五百两。兄弟们,为了陛下,为了升官,为了黄金,都给我冲啊!”

    这韩荀还真是一个妙人,与臧洪在一起的时候句句是金,和这帮兵痞在一起的时候,却又化身军中粗汉。

    短短的两句话不但阐明了兴师的目的,同时又极大的提高了将士们的勇气和决心。这年头,那一个当兵的不想升官发财,名扬天下?不是还有句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吗?

    “为了陛下!”

    “为了升官!”

    “为了黄金!”

    “杀,杀,杀!”

    一语落,一呼百诺,数千名将士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歇斯底里、撕心裂肺的怒吼着,咆哮着,宛如大陆泽中掀起的巨浪一样向对方掩杀过去。

第461章 兄弟阋于墙(六)

    韩荀在历史上并不出彩,甚至在三国演义中也是寂寂无名,但是今日之事若是让王黎知晓,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或许也只有这样,仿佛也才可以配得上他的名字,没有点真本事,谁还敢将韩非子和荀子这两位千古大家的姓氏拿来作自己的名字呢?

    韩荀的一声怒吼,所有人都动了。

    手下的将士们被韩荀描述的场景吸引,为了自己的升官发财梦,他们举着刀、拿着剑、挥舞着手中的盾牌扑向早已锁定的目标。

    臧洪已不想听袁谭兄弟二人废话,主公一代枭雄却生了两个忤逆之子,看着就觉得烦躁,听久了更觉得恶心,紧了紧手中的大刀看着对面的张邈,眼神狡黠而凶狠。

    袁谭同样也不想再废话,他想废掉袁尚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至于兄弟之情手足血脉,爱谁谁,反正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走向人生的顶点,一个与自己不和的兄弟又算得了什么呢?

    袁谭咬了咬牙,将最后那一点亲情抛之脑后,长枪亦如一条长龙刺向袁尚。

    韩荀的目光依旧紧锁刘翊和董访,独立面对两人心中并无丝毫的怯意,下起手来更是没有任何顾忌,完全是一副一力破千钧舍生忘死的姿态。

    发生在南?城中的这场巷战经历了短时间的暂停,重新拉开序幕。

    虽然都属于河北军中男儿,或多或少都有些许故旧之情,甚至还有的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但双方将士仿佛打了鸡血一样,他们的决心仿佛袁谭兄弟一般仆一交手便是舍生忘死。激越的怒吼声几乎要把南?城墙掀翻,街道两旁的老百姓早就悄悄的躲进家中的地窖里,蜷伏在暗处心惊肉跳。

    “噗噗噗!”

    数千支长枪短剑、劈刀马槊同时刺出,冰冷的锋刃以势不可挡的气势捅入对方的胸口,鲜血如喷泉涌了出来,浇灌在脚下的青石板上,缓缓的浸润进去,给青石板点缀上斑斑殷红的血色,凄艳绝美。

    幸好,我们著名的诗人戴望舒不曾来过这里,否则,他一定会大失所望,他渴望

    的是雨巷中撑着油纸伞丁香一般的姑娘,而不是这满墙斑驳的血巷。

    千余米长的小巷里已经铺满了残血和尸骸,刺耳的金戈和兵士们的惨叫也还在此起彼伏。但是,属于袁氏兄弟二人的战争却还在继续。

    袁谭、袁尚走马灯似得在场中打着转,两杆长枪宛如游龙和银蛇在马背上飞起,或如千树万树绽放的梨花,或如飘飘扬扬落下的大雪,招招不离自己兄弟的要害,不时发出碰撞的声音,溅起一束束星光。

    韩荀则干脆将缰绳弃之一旁,身子随着马背辗转腾挪,手中两把短刀上下翻飞,每一刀都犹如碧海潮生一样,去势汹汹,无穷无尽,只杀得刘翊和董访二人手软脚酥汗流浃背。

    臧洪与张邈本是一般的武艺,用的也是一般的兵器,往常时也曾有过切磋,打斗之间难免有些惺惺相惜,放不开手脚。斗了三十二合,众人早就杀的如火如荼,他二的头上居然没有有点点的汗珠。

    正斗间,张邈突然一声大吼,一刀荡开臧洪的武器,拨转马头跳出战场,连退十余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的韩荀。

    原来,刘翊和董访都不过是三四流的将领,平素间也只是帮着张邈在军中整顿整顿军务操练操练战阵,打打下手,与张邈却是情同手足。

    他们仓促之间对战韩荀,却哪里又是这个疯子的对手?一不小心,刘翊就被韩荀一刀劈下战马,生死未知。

    “狗贼,敢伤我兄弟,纳命来!”

    张邈心如刀绞,恶狠狠的从口中吐出一句话,手中的长刀猛然高举,一拍战马便向韩荀冲了过去。

    “杀!”

    洒泪祭雄杰,扬眉剑出鞘。

    张邈每吐出一个字,眼泪就下滑一颗。而他身后的亲兵心中同样也跟着颤抖一下,百十名亲卫纵马驰骋,环首刀高高扬起,战马在他们的胯下昂首长啸,仿佛一辆辆奔驰的铁甲战车,在场中滚滚而过。

    哼!刚才还想着放你一马,现在你却想以多欺少,欺侮我臧洪的兄弟,你还得问问我答不答应!

    臧洪冷哼一声,心中的怒意渐起,长刀霍然一挥,麾下的亲兵同样扑向对方。两股洪流猛烈的撞击在一起,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势,宛如大陆泽中突发的打水卷向岸边一样。

    惨叫声、金戈声、悲鸣声以及纷纷扰扰的厮杀声混在一起。无数的刀剑、戈矛和枪棒在空中交织翻腾,时不时地有鲜血、残肢和断剑飞上天空,再渐渐的跌落下来,砸起漫天的尘土。

    张邈深处战场中心,躲在战乱的缝隙中像一匹饿狼般凶狠盯着韩荀。他的眼中已经燃起复仇的烈火,却不知道在远处同样还有一匹野狼也在盯着他。

    “张孟卓,受死吧!”

    一声长啸,张邈猛然一惊抬起头来,眸子里一片银光掠过,一把八尺长短的明月刀映入眼帘。

    不知道何时,臧洪已经悄悄来到他的眼前,手中的长刀已然高高举起,宛如一轮腾空的明月,霎时间就将这片旌旗乱窜、战火纷纷的血巷照亮。

    张邈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被臧洪一刀砍在了脖颈上,刀落血出,飞起偌大的一颗人头。

    张邈死了!

    那个追随维新帝数年的大汉名士,就这样死了,死在了与自己惺惺相惜的昔日袍泽的手中。

    看着张邈血染沙场,袁尚的心开始惊惧起来。

    对于刘翊的死他或许还没有什么触动,毕竟那只是军中的一员不起眼的副将,但是张邈的死却给他敲响了警钟。

    战场上不管是士兵、小校、副将还是大将,死亡的机会可能同样均等。如果他再不离开,或许稍等片刻他也会像张邈一样,成为染红袁谭旗帜的功勋。

    “撤!”

    袁尚急急的将长枪一荡,双腿茫然一夹,落荒而逃,血巷中顿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鸣钲之声。

    数千名儿郎也跟在袁尚的屁股后哭喊着追了过去,却还留下张邈麾下的百十名亲卫站在原处,静静的盯着韩荀和臧洪。他们擎着武器,眼中带着泪,带着血,也带着无穷的仇恨,仿佛狼王战死后留下的一群饿狼。

第462章 定南?

    高冈荒原,望月长嗷,这是狼的孤寂;

    分兵纵敌,围而击之,这是狼的狡诈;

    寻踪灭迹,千里追击,这是狼的隐忍;

    狼,本来就是这个世上最为孤寂、狡诈以及隐忍的物种。但因为它的群居以及狼王的智慧,从而使得狼群在敌人眼中的威胁一跃而上,成为了所有敌人的噩梦。

    张邈死了,没有了狼王他的亲兵却依旧如狼群一般屹立在血巷中,眼中散发出冰寒的气息,窥伺着袁谭和臧洪一干人等。

    可惜,这世上又岂止他们这一支狼群?

    城东,于夫罗正在和速仆丸激战,双方的将士早已经投入到舍生忘死的搏杀中,却没有人注意到在离城门两三里外的道路旁还隐藏着一支三千人的部队。

    为首的狼王正是王黎帐下大将张郃张儁乂,他与三千儿郎们已经在山坡上潜伏了整整半个时辰,但是他们却还没有动手。

    狼赋予了他们隐忍的灵魂,所以他们还在等。

    “哐当!”

    一声脆响从城门口传来,打破了草丛的宁静。

    前方的斥候一个接着一个从草丛中冒出头来,一面面彩色的旌旗在他们的手中左右翻飞,远远望去,仿佛道路两旁突然绽放的花朵。

    “于夫罗已经得手,兄弟们,该我们立功了!”

    张郃迅速从山坡上站起身来,手中的透甲枪一招,三千儿郎一跃而起,掉转身子麻溜的奔回到背坡密林中,解下马缰去掉马嘴上的套子,纷纷跨上战马,在张郃的带领下恍若一条铁甲的洪流向东城漫卷过去。

    马蹄不停的敲打着大地,两三里的路程在飞速的行进中眨眼便至。

    张郃纵马入城,胯下的战马同样如有神助,几个箭步就已经从城墙下爬上楼梯来到城头上。

    “于夫罗挺住,张某来也!”

    一声怒啸,手中的透甲枪在地上一踮,接着单手在马背上重重一拍,双脚猛然一蹬,张郃已经高高跃起,如风一样掠过众人的头顶,巍然屹立于箭楼之上,手中的透甲枪朝天一指,仿佛一尊降世的杀神。

    速仆丸和邓升正在郁闷被于夫罗打开了城门,打算联手将于夫罗斩于马下,却见一来二去之间张郃已经率领大军来到城中,麾下的将士积极败退,而张郃亦如白起在世一般冷冷的盯着自己。

    速仆丸气得差

    点吐血,双斧指着于夫罗就是一阵痛骂:“于夫罗你这狗贼,主公待你不薄,你竟然勾结王黎吃里扒外,如今证据俱在,你还敢说你不是反贼吗?”

    “速仆丸你个蠢货,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于夫罗冷笑一声,从二人身边退下,朝张郃点头示意,“张将军,主公如今一切可好?”

    张郃颔了颔首,结束摆酷,从怀中掏出一枚袁绍的信物高高举过头顶,朗声长喝:“奉袁公将令,在场所有的河北儿郎俱听于夫罗将军指示,立刻放下武器就地投降。但有不遵号令,以袁尚乱命为大者,格杀勿论!”

    ……

    城西,高干和牵招二人同样也杀的难分难解。

    虽然高干此人才志弘邈文武秀出,也曾随他的舅舅袁绍一起参加过当年的伐董大业,历经沙场的血火,但他面对的牵招同样并非俗人,急切间竟然也奈何不得。

    牵招,字子经,安平观津人。十余岁时,为同县教授乐隐的学生,与刘备心心相印,成为刎颈之交。

    中平六年,十常侍之乱,乐隐因迁车骑将军何苗长史,于乱中被杀。牵招与其学生史路冒着危险替乐隐收敛尸体载其还乡,路遇山贼,史路等人四散逃窜,唯独牵招垂泪恳求,山贼感其义遂放其归,牵招于是声名鹊起。

    后来,袁绍自领冀州牧,征辟牵招为从事,兼领乌丸突骑,成为了袁绍手下数一数二的大将。

    冯礼也为乱军所杀,牵招一人赌斗高干,两人倒也算得上是旗鼓相当。可惜,牵招后脑勺并没有长眼睛,他麾下的将士也没有二郎神杨戬的本事,与搏杀中可以分一只眼睛出来眼观六路。

    他们并不知道一支大军已经悄悄的摸到了城头下!

    城头下,高顺领着大军紧紧的贴在城墙上,听着城头上传下来的阵阵厮杀声,嘴角挂起一丝冷冽的笑容。

    “上!”

    高顺轻轻的招了招手,数百名陷阵营将士突然远远的退开,高举着云梯再度飞速的冲向城头。

    只见云梯前方两只滚轮在墙上拼命的滚动,云梯也跟着滚轮向上火速攀升。很快的,数十架云梯已经搭建完成,锋利的抓钩牢牢的挂在城墙上。

    接着,两千余名陷阵营将士和朱厌营将刀剑往背上一插,双手拉住云梯猛地一窜,便爬了上去。身形矫健,动如脱兔,眨眼间城墙的墙体上就好像挂满了腾挪的猿猴。

    “敌

    袭!”

    “城墙上有人!”

    几道嘶喊刚从城墙边上的兵士口中吼出来,还未引起场中袍泽的注意,叫声便戛然而止。高干身后的亲兵亦如狂风一样肆掠过城墙,那些兵士便纷纷的倒在了他们的刀剑之下,城墙的防守再次为之一空。

    高顺跟在众人身后,握着长剑一步一窜,一步一摇,登云梯如履平地,刷刷几下就先众人一步登上了城墙。

    看着激斗中的二人,高顺慢条斯理的跃下城墙,整了整自己的衣角,长剑一举,刚刚爬上城头的兵士纷纷聚集在其身后,高举着武器仰天怒吼。

    “陷阵凌云,有进无退!”

    “杀杀杀!”

    一声声怒吼仿佛晴天的霹雳落在众人耳中,场中的情形顿时一滞,本来滚汤一般的战场刹那间便安静了下来。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牵招无力的看着高顺和他身后的陷阵营,朝身后的将士轻轻摆了摆手。众兵士愤恨的瞪了高干一眼,将手中的兵器抛掷一旁,缓缓的向高顺走了过去。

    ……

    远处的山头上,王黎、皇甫灵儿、贾诩、赵云以及管亥等人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南?,南?城头上的杀声也顺着微风轻轻的送到众人的耳边。

    听着耳边的喊杀声越来越低,贾诩微微一笑,朝王黎轻轻拱了拱手:“恭喜主公,贺喜主公,南?城此番定也!”

    “想不到我们的文和先生竟然也是一个顺风耳!”王黎戏谑的看了贾诩一眼,接着说道,“多亏文若说得其兄长归心,我们才知道短短几个时辰之内河北军中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否则我们又如何能够轻易的拿下这座城池?”

    贾诩点了点头,笑道:“这就叫做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果主公也与袁绍那般,友若先生又怎会弃暗投明呢?”

    “是啊,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些年来,天下诸侯纷争,朝中魑魅魍魉,而我大汉子民却多灾多难朝不保夕,他们早已不值这个天下久矣!

    可叹我们的当权者却不知道民心即军心这个道理,总认为他们都是一群泥腿子,根本就掀不起什么大浪。哼,现实终会告诉他们:我们只有将政权建立在民心之上,方可一往无前,谁也不可阻挡!”

    王黎徐徐吐了一口气,背对着众人站在巨石之上,临风而立,远瞰南?,一时意气风发。

第463章 欲擒

    “主公,如果南?县城一战而下,袁尚和陈留郡王等一干反贼当如何处理?”

    贾诩也在眺望着南?,他的神情如同王黎一般神采飞扬,眼神里满是踌躇之志。

    在陈留郡王和董承等一众人眼中,明明王黎才是反贼,而且是天下最大的反贼,但是贾诩说这话之时言语中并没有半分勉强,仿佛陈留郡王的反贼身份是生来就注定了的。

    说起来事实好像也是如此。

    初时,少帝继位,结果因董卓不喜,祸乱朝纲,遂以当时还是郡王身份的刘协夺了少帝的大位。

    虽然《公羊传·昭公二十二年》和《史记·宋微子世家》中就已经有了兄终弟及的说法,但刘协被董卓强扶上位之时少帝却还健在,于是在正人君子和老臣的眼中,他刘协的天子之位根本就是来路不正。

    后来,刘协被董贼挟持出雒阳身居长安,王黎以及荀爽、王允等一干老臣协助少帝重登大宝,刘协的身份就愈发的令人质疑了。于是,在王黎兵出潼关欲破长安之时,刘协索性破罐子破摔以维新帝的身份宣布登基,成了众人眼中的眼中刺肉中钉。

    再后来,中原一行,违背祖宗意志的事情刘协也越干越多,与三姓家奴吕布合谋曹操,在兖州搞风搞雨将好好的一个花花世界搞得民不聊生乱七八糟。

    至于因讨伐王黎而上演的一出“割让半壁江山”的戏码,更是丢尽了他汉室列代祖宗的脸。

    在有良知的子民心中,这样的人自然不配称作高祖血脉,更遑论贾诩这个彻头彻尾的王黎心腹了。

    王黎微微一侧身,看着贾诩淡淡一笑:“王某当年出入雒阳之时,先帝不但亲手提拔王某为北军五校军司马,更是亲手御赐中兴宝剑,现在想起来都好像还在昨日。

    陈留郡王再是不堪,说到底终究是先帝的遗脉,王某也不便逼迫太甚,做出那种忘恩负义的事情来。先生智谋深远妙计频出,心中可有良策教我?”

    贾诩眼珠子一转,捋了捋胡须瞪着王黎笑道:“主公心中已有定计,又何必让贾某献丑呢?”

    周仓如今还在雒阳并未随皇甫灵儿来到此处,继任的管亥童鞋不但继任了周仓旗下的白马义从,也继承了他的捧哏位置。

    听闻主公胸有成竹,管亥摸了摸自己的大脑袋,瓮声瓮气的向贾诩问道:“文和先生,主公心中明明左右为难,你却偏道他已有成算,你这不是明摆着仗持主公的恩宠欺负老实人吗?”

    老实人?

    管亥竟然说主公是老实人?

    赵云笑得大跌,贾诩差点被一口气给呛着,还是皇甫灵儿上前一步替管亥解了围:“管将军,王郎的意思是说陈留郡王毕竟是先帝的儿子,他受先帝之恩不好下死手,就只好任由陈留郡王悄悄的逃出中原了……”

    “啊?我们在中原血战数场,死了那么多的兄弟,又拖延了这么些时日,结果就这样把他给放了?这不妥,绝对不妥,这是对死去的兄弟不负责任!”

    管亥还未等皇甫灵儿说完,猛地一拍脑袋跳将起来连呼不妥,突然看见王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尴尬之色浮于脸上,急忙解释道,“主公,我不是说你对不起兄弟,我是说……”

    管亥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倒越描越黑,越来越凌乱,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管将军,你难道就不能听我说完吗?”见王黎也不解释,任由管亥在一旁作科打诨,灵儿掩嘴轻笑,“王郎虽然顾及先帝的恩德,不能为难陈留,但这一切在大是大非面前都不过只是区区表象罢了。

    如今袁绍被俘,袁氏兄弟反目,中原已经没有了陈留郡王的落脚之地。陈留郡王卷土重来必会率领死党继续潜逃,到时候,只要谁敢收留他,岂不是又给了我们一个勤王的理由?”

    “那接下来是不是就打开城门任其出城?”管亥恍然大悟,匆匆的补了一句。

    王黎摇了摇头,拍了拍管亥的肩膀解释道:“当然不是,虽然不能太过为难陈留郡王,却也不能轻易的放他离开。否则,他陈留带领数万人马出城,岂不是遗虎为患了?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便是,活做陈留!”

    不是要放吗,怎么又变成活捉了?

    管亥看着王黎和贾诩,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直觉的和他们说话实在太累,而王黎的身影也在他的眼中越发的高大起来。

    ……

    靠近城门的城东羽林军营。

    维新帝带着张超、董承、伏

    完和陈宫、审配以及逄纪刚刚走入军营,就听到身后一阵大乱,袁尚的声音远远的传来:“陛下,立刻整军离开此处,张邈将军已经殉国了!”

    众人一时哗然,审配和逄纪脸色铁青:特么的,公子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这种影响军中士气的话能够轻易说出口吗?

    不过,陈留郡王倒是没有追究袁尚的过失,他的心中已经乱成一锅粥。

    张邈战死,他麾下的将士除了董承和伏完二人执掌的羽林军之外,就只剩下袁尚手中的几千军马了。

    别说袁尚说了几句扰乱军心的话,就算是袁尚带头逃跑弃他而去,他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当务之急,并不是强调袁尚的过错,而是能够与袁尚风雨同舟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等董承亲自敲响战鼓,见所有羽林军以及袁尚的军马聚集到自己身前,维新帝的心里才稍稍镇定下来。可是,看见他们军心不振的模样,维新帝心中又再次打起鼓来,不得不撸起袖子亲自上前发表一番演讲,振奋振奋士气。

    “将士们、兄弟们,国事糜烂如此,朕心中颇为不安。想一想当年你们随朕出关之时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如今却要你们和朕一起承受这家国之痛。

    王黎此贼挟持兄长鱼肉百姓,祸乱江山,眼见这花花的中原之地又要易主,朕有心杀贼却手无缚鸡之力,朕所能依仗的也就只剩下你们的武勇了。

    朕今日答应你们,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朕的兄弟,你们的父母就是朕的父母,你们的子女便是朕的子女。只要我等齐心协力脱离中原的樊笼,异日东山再起之时,朕与你们共享江山富贵!”

    维新帝这番话说的是激情洋溢情真意切,将士们多有感触,纷纷举起刀剑拥簇着维新帝放声大喝。

    “誓死保卫陛下!”

    “誓与陛下共存亡!”

    一声接着一声,一浪高过一浪,丢掉的军心渐渐找了回来,众人的脸上也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红润有加。

    突然,城门上一声鼓响,全场一片肃静,一道声音从城头上远远的传来:“奉陛下诏令:陈留郡王陈倒行逆施,分裂家国,致使我大汉河山遍地狼烟满目疮痍。但有拿得陈留郡王者立即官升三级,赏金五百两!”

第464章 偷梁换柱

    陈留郡王虽只是伪帝,却终究也还是一国之主。他的嘴巴便似请高僧开过光,端端的一言九鼎。这不,他才刚刚提及了王贼一句,王贼的人马已经来到了城头上。

    其实,张郃早就站在了城头,只不过因为王黎要求众将必须恰如其当的“放”陈留郡王一马,他才没有那么快的在羽林军营前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否则,羽林军中的那些老爷兵哪里会知道东城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中?说不得,他们到现在都还以为城头上的于夫罗和速仆丸不过是袁谭、袁尚兄弟二人狗咬狗吧!

    看着远处军营中鸡飞狗跳,张郃真想勒住他们的衣襟使劲的啐他们一口痰。

    这特么的哪里还像是哪个威风八面的羽林军执金吾,这特么的又有哪一点像当年光武帝所描述的那般:求官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

    我呸!

    张郃心中满是鄙视,维新帝口中却是一片苦涩。

    王贼大军已经入了东城,按照王贼素来的行军习惯,其他三个方向想必同样已经被占领了,自己这会恐怕就是王贼那口大瓮中的鳖吧!

    维新帝的眼神中也终于透露出了一丝绝望和茫然,自己装了这多年的孙子,装的自己都差点把自己当做了真孙子,结果事到临了王贼那厮连孙子也不让自己当!

    可是,昔日太傅不是说过斗不过的时候就要隐忍,就要装乌龟吗?而且自己这些年来也的确熬过了董卓,熬过了吕布,也熬过了袁绍,为什么到头来却还是一场空?

    维新帝张口结舌的看着远处城头上的小黑点,陈宫和董承二人已经匆匆的来到他的身边,轻声道:“陛下,陛下,众将士都还在看着您呢,还请陛下尽快率领将士们离开此地!”

    “离开此地?”维新帝麻木的转过头来,盯着自己麾下最受信任的两名心腹眼神中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那丝鸡血,喃喃说道,“离开此地,朕还能去哪里呢?”

    陈宫朝维新帝拱了拱手:“陛下,城东已被王贼占领,那我们就去城南、城西或者城北!”

    “你可敢保证这三个地方就没有王贼的兵马

    ?”维新帝仿佛落在水中的人一般,死死的抓住漂浮在水面上的稻草,满怀希冀的看着陈宫。

    我特么的又不是王黎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其他地方还有没有王黎的部队?

    陈宫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真想顶着维新帝的脑瓜儿狠狠的骂上一通,但浮在他脸上的却依旧只是笑容,哪怕那笑容或许还有些僵硬:“陛下,那张郃眼看便至,此时我们已经没有时间派遣斥候前去探查其他城门的军情了。

    微臣愚见,城南临近袁谭大营,城北驻守主将阎柔和乌延、那楼因刘伯安之事成仇,难保他们中没有人暗自投靠王黎。目前,我们也只有城西这一条路可走!”

    “公台,你所言虽是不错,但是如果王黎同样已经派兵前往城西,我们又当如何?毕竟张郃那狗贼悄悄摸到我们眼皮底下,我们的将领却还是一无所知!”维新帝已经把陈宫当做了救命稻草,心中的疑虑一股脑儿的向陈宫全部抛了出来。

    陈宫苦涩一笑:“陛下,容臣说一句粗话,该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我们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何妨去城南搏上一搏呢?不过,陛下终究是千金之躯,树大招风,的确不能就这样过去。

    微臣有一计,陛下可于军中选择一名年龄、身材和陛下相仿的兵士,让其穿上陛下的装束由两位国丈侍奉在两侧,而陛下则与亲卫换上普通兵士的服装改头换面,藏在人群中。

    一旦城南在发现了王黎的军马,陛下便与亲卫们悄悄的靠近城门口。毕竟他们的首要目标绝对就是那名士兵,如此一来,城门防守必然松懈,陛下即可趁乱出城了!”

    维新帝点了点头,悄悄的向众亲卫打了一个招呼,众人跟着他进入到军中大帐。

    ……

    约莫过了两刻钟的功夫,从东门城头上传下来的的厮杀声越来越近了,袁尚已经投入了三五千人马前去阻击,可是维新帝自进入大帐后便失去了踪迹。

    几名羽林军中的将领满心焦躁,恨不得立刻冲进营帐中将维新帝给拎出来。可惜,他们不是反军,他们还在期望着将来能够坐拥半壁江山和维新帝称兄道弟。

    所以,他们只能忍耐。

    终于,“维新帝”在他们交集的目光中姗姗而来。

    但见:维新帝头顶戴一尊十二旒玉制冕冠,一枚玉笄从冕冠两侧穿过,与发髻拴结在一起,笄下丝带牢牢的系在颔下,双耳处各自垂着一颗夜明珠。玄衣朱裳,上下各绘着若干章纹,或凤或龙十分对称。

    唯一遗憾的却,那十二旒排的密密麻麻宛如一道帘子一样将众人隔在了帘外,远远看上一眼,却并不真切。

    “走吧,兵发城西!”

    “维新帝”大手一挥,走下大堂,在董承和伏完的服侍下跨上战马缓缓的向营外走去。

    众将士一看,急忙一拥而上,开道的开道,护卫的护卫,殿后的殿后,万余人马浩浩荡荡的奔离了大营,至于城东门口的张郃部队以及袁尚帐下的阻击兵马,他们便没有再看上一眼。

    既然张郃还没有追击过来,那么他们便不想再浪费任何精力在张郃的身上。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这个道理,他们都还是懂得。

    更遑论,他们还想与维新帝冲出南?重新打下一片疆土,做一个一字并肩王呢!

    袁尚气得眼晕,他已经将大营中近半的人马都投了进去,这维新帝走的时候竟然不叫上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正欲上前理论,手臂微微一紧,急忙转过头来,却见审配和逄纪紧紧的拉着他的手,双眼死死的钉着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前站着一名小年轻,一身普通兵士的装扮,样貌与维新帝毫无差别。他的身后齐刷刷的站着七八十名精壮的汉子,而陈宫同样也站在一旁。

    尼玛,这是明目张胆的偷梁换柱,那两位国丈岂不是也给这小子抛弃了!

    袁尚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差点跳了起来。

    维新帝已经缓缓的来到袁尚身前:“显甫将军,朕的羽林军和两位国丈都已经随着‘朕’大摇大摆的前往西城了,朕如今能够依靠的便只有你了。

    显甫,其余煽情的话朕也不想再多说。朕只有一句:朕的性命今日就全权托付给你了!”

第465章 牵招

    城西,高顺、高干收拾完城头上的残局,牵招的大军都被高顺的士兵暂时围在一旁进行逐一的甄别,牵招和他的亲卫却并不在此列,高顺也没有限制他们的任何自由。

    这当然是眼下的应有之意。

    如果他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面对刚才还在和自己亡命厮杀的敌人,突然放下武器选择投降,他也会一一进行鉴别。这并非是不相信投效的将领,而是对自己麾下的兄弟负责。

    谁敢保证忽然投效的敌人没有暗藏祸心呢?高顺不敢,高干不敢,就算是他牵招这支军队的主帅同样也不敢!

    牵招靠着高顺坐在一旁,脸上的表情格外的不自然。

    虽然高顺的名头远远大于他,虽然他已经放下了武器,却并不表示他从此就心悦诚服,也不代表他此刻心中没有怨言。

    他本就袁绍帐下少有的大将之才,当年也曾是赫赫有名的乌桓校尉,他又怎么甘心雌伏与高顺的威名之下呢?他选择放弃,并不是他怕了高顺,而是他陡然觉得自己的坚持好像成了笑话。

    袁尚的突然发动和高干的到来,让他对主公的下落开始心存疑虑。而高顺天降神兵,与高干之间仿佛已经有了某种默契,更是让他心中的那份疑惑越来越大。

    高干是袁绍的心腹,也是袁绍的嫡亲外甥,为什么这样一个人都会选择背叛主公呢?

    他迟疑了,他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袁谭兄弟二人一起挖的一个大坑中,于是他不想待在坑里,于是他选择了放弃抵抗。

    可惜,心中纵有牵绊疑惑,却没人主动向他讲解一番。高顺依旧一脸酷酷的模样,高干也与他一副打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牵招叹了口气,挨近高干低声问了几句,高干这才放下姿态将袁绍已经深陷王黎军中的消息慢慢的透露给他。牵招脸上的肌肉渐渐的松弛下来,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他想不到主公一意孤行,打算效仿袁术行诡异之术将王黎一战而获,结果却成为了王黎军中的阶下囚,也成为了王黎对付他们河北军最大的一块砝码。

    他也想不到袁谭的野心如此之大,刚得知主公的消息,就开始布局,想利用主公的生死拿下南?吞掉袁尚,将袁尚独大的心思一口

    气扼杀在摇篮之中。

    他更想不到袁尚如此的忤逆不孝,在明知父亲已经深陷敌营的情况下,竟敢直接罔顾父亲的命运,率先向袁谭动手,企图利用河北军挟陈留郡王而自立。

    这特么的都是怎样的一家人哪!

    牵招口中一片苦涩,站起身来远眺城中,看着城中来来往往井井有条的军士,仿佛回到了昔日的军营之中,心中的那块大石终于彻底的放了下来。

    该谁谁,反正这爷三老子以后也不再服侍了,就跟着王德玉一条道走到黑吧!

    突然,他的眼睛盯在城中的某个角落不再转动,那里正在嘈嘈杂杂,那里已经没有了刚才波澜不惊的模样,数千兵马仿佛骤然间从地下窜出来的幽灵一般,拥簇着一名头戴十二旒玉制冕冠的年轻人飞速的向他们飞速的驰来。

    “维新帝…哦不,陈留郡王要逃!”

    牵招一个激灵,立时反应过来,高顺和高干二人却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手按宝剑腰刀,脸上满是兴奋。显然,他们都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他们同样也发现了这条大鱼。

    这该死的王八蛋,难道你不知道这城西已经属于高某了吗?竟然还想着从老子这里突围?莫非你是把高某当做可捏可拿的软柿子了?

    高顺冷笑一声,高高举起宝剑,双目环顾,一声怒喝:“兄弟们,我陷阵营身经百战,屡建大功,天下诸侯闻之无不丧胆。这伪帝居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想从我们的眼皮底下溜走。告诉我,你们答应吗?”

    一呼百诺,众影随集,陷阵营和朱厌营的将士们纷纷祭起棍棒叉钺摇旗呐喊。

    “不答应,不答应!”

    “陷阵凌云,有进无退,谁敢犯我,格杀勿论!”

    “我陷阵营名扬天下,哪里是京城中那些老爷兵敢挑衅的,将军,将军速速下令吧,末将定将陈留郡王亲自带到你的身前!”

    一声声呐喊如贯长虹,一道道杀意滔滔不绝。

    惊得高干、牵招以及他们麾下的士兵纷纷侧目,高干和牵招俯视了一眼,既然已经决定从此跟着王黎吃香的喝辣的,与陈留郡王昔日的那些故事自然就当随风消散,岂能再因他一人而害了麾下将士的性命或者

    前程?

    “伯循将军,你已经拿下了南?,京城中的那些老爷兵就交给我吧。这么偌大的功劳你总不好一人独吞,不给我们这些河北的兄弟留些汤汤水水吧?”高干和牵招整了整衣甲,霍然站在高顺身前请战。

    高顺还未回答,虽然军中的胜负都讲究谁的拳头硬,但同样也需要和光同尘,高干和牵招刚刚投奔过来,总不能打消了他们的积极性不是?更何况,这还是他二人向主公纳的投名状?

    一阵迟疑,一名朱厌营中的校尉来到他的身前,附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高顺眼前顿时亮了起来:“是驴子是马总,要拉出来溜溜。高将军,既然伪帝打算从你我的防线突围出去,那就劳烦你随本将入城,务必要保证将伪帝困死在城中,一举拿获!”

    “诺!”

    高干抱了抱拳,得意的朝牵招瞥了一眼,大手一挥,拥簇在亲卫之中奔下城楼。

    牵招脸色有些发白,看来之前的那一番厮杀终究还是让高顺耿耿于怀,他们就算是已经投靠了王黎,但是他们的地位和重要性在高顺等人的心中还是不如高干一众率先的从龙之臣。

    几名副将和校尉愤愤的看着牵招,牵招无奈的摇了摇头,正欲上前再争取一次,却见高顺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牵将军,高某问你一句,你能值得高某信任吗?”

    “当然,这绝对毋庸置疑!我等都是有血性的男儿,吐出去的唾沫能够在地上钉下一颗钉子。高将军,你有什么任务尽管交待便是,我等绝无怨言!”

    牵招还未表态,手下的副将和校尉们已经纷纷拍着胸脯向高顺表忠心,牵招也只好跟着点了点头。

    “那好,本将有一件事需要牵将军和几位兄弟一起完成,还请你们切莫忘记适才的言语!”高顺颔了颔首,朝着城下一指,悄悄的向众人说了几句。

    顺着高顺的手指望去,只见城下数十名精壮大汉与几名羸弱的汉子紧紧的贴在几处民舍前,缓缓的向城门口蠕动。

    一干副将校尉嘿嘿一笑,身板猛然一挺,宛如几颗松树一样站在城头。牵招也朝高顺行了行军礼,厉声喝道:“将军尽管放心,末将这就去安排!”

第466章 故纵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不说高干和高顺领兵下城,也不说牵招等人故布迷阵或者维新帝一番乔装打扮来到城门口,单说董承、伏完以及羽林军的一干副将张大、赵二、王三、李四等人拥簇着“维新帝”仓仓皇皇如丧家之犬直奔城门。

    众人还未来到城头,远远便见到城头上一片安静,虽然其中也带着血腥味,而且中间也有数名不认识的将领,但大家却好像都已经见惯不惊,心中并不以为然。

    毕竟,军中将领更替实是寻常之事,君不知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吗?谁又敢保证自己在沙场上百胜呢?

    更何况,城门还在自己人的手中,河北的大旗也还在城头上飘扬,还有什么顾虑呢?

    “牵招将军听令,陛下打算亲率大军出城狩猎犒劳三军,还请速开城门,切勿误了陛下的时辰!”

    在董承的示意下,副将李四纵马城下,来到离城头约莫一箭之地远远站定,手中一截马鞭遥指城头牵招、高顺诸人,态度颐指气使,仿佛一只刚刚和母鸡打了一架后获胜的公鸡。

    恰在此时,高干正和高顺请命完毕,听闻此言冷冷一笑,大手一挥,数千精锐之士跟着高干沿着内城的阶梯鱼贯而下,瞬间就在城头下布置出一方攻守俱佳的雁形大阵。

    哼,这辈子就见不得比自己还要嚣张的人!

    高干重新跨上战马,手按腰刀缓缓策马来到李四身前,将头高高昂起,下巴尖对准李四,轻蔑的瞥了李四一眼:“阁下何人,竟敢在此大呼小叫?难道不知道城门重地不得喧哗吗?”

    也活该李四倒霉,高干是袁绍心腹大将,在河北军中也并非籍籍无名之辈,他居然完全不认识。否则,他就应当知道城头已经发生变故,说不得还能随机应变逃得一线生机。

    当然,这也怪不得李四,他原本就是京都雒阳的破落户,在京中一惯的踩高踩低,哪里曾将他人放在眼里,而别人同样看在他那身执金吾的皮上也多有不敢计较。

    如今,中原霸主袁绍再遭重创,自己也将随着天子离开河北重起炉灶,再也不用寄居篱下,往日的憋屈早已涌在心上,自然不想再看他人的颜色。

    见高干比自己更加高傲,李四立时气不打一处,手腕一震,马鞭就向高干劈头盖脸的打了过去。

    “你这个瞎了眼的亡八,老子是你家李四爷爷,当今陛下殿前羽林军副将。你一个守城的小将,袁绍的看门狗,竟然敢当面质问你家爷爷,你这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吗?”

    特么的,这陈留郡王帐下都是这帮窝囊废吗!

    高干暗忖了一声,一把抓住马鞭将李四从马上拉下来,放声大笑:“你们这帮生在京都的畜生都特么的眼高于顶吗?连你家爷爷是谁都不知道,居然也敢上前捋老子的胡须?

    李四,你给老子听真了。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前将军王德玉帐下大将高干是也。老子今日特奉陛下旨意,请陈留郡王挪动玉趾降贵纡尊到瘿陶城中一叙!”

    原来城西也落在了袁谭的手上!

    李四顿时惊得魂飞魄散,面如土色,双手双脚四肢并用,马儿也不敢骑了,爬起来就向身后跑去。

    可惜,高干本就是行伍中人,他又怎么会舍得让这些到手的鸭子给飞了呢。

    只见他双腿猛然一夹,战马一声嘶叫,后蹄一纵腾到半空,前蹄便狠狠的踢在李四的后背。

    李四顿时犹如断了线的风筝,惨叫一声,从地上窜了起来在半空倒腾着飞出丈余远,然后狠狠的摔在地上,脑袋也如那破了的西瓜一样,红的瓤散落一地。

    “奉陛下旨意:请陈留郡王回瘿陶一叙!”

    一声长啸,高干快马加鞭径直踩着李四的身躯向前飞奔。众将士也跟在身后,横握着刀剑拍打着盾牌,齐齐长啸。

    啸声如雷,直贯长空。

    将远处的“维新帝”和董承、伏完吓了一跳,只好厉兵秣马挥兵而上,希望能够借助张大、赵二和王三以及羽林军的武力杀出一条血路。

    而躲在居民房檐下的真正的维新帝,同样也被突如其来的啸声吓得心惊肉跳,差点就落荒而逃,幸亏陈宫眼疾手快,一把就将他给拉住,否则,维新帝的逃亡大计也就只能从此夭折了。

    “公台,他们没有发现我们吧?”维新帝惊魂未定,看着

    从街头拐角飞奔过去的高干和他手下的将士,拉住陈宫的衣袖,满脸的不安。

    陈宫虽是文臣,倒是也有几分胆略,否则在历史上被曹操擒获过后就不会笑骂吕布坦然对死亡了。

    看着军队消失在拐角后,又听到数百米外的厮杀声,陈宫点头应道:“陛下但请放宽心思,他们应该发现了陛下的替身,都是冲着国丈他们去的。

    陛下,有两位国丈拖着王贼,您还是早点离开此处吧,不然等他们发现那人只是陛下的影子,定在城中大肆搜查,我们到时候就根本藏不住了!”

    维新帝颔了颔首,惊恐稍逝,正欲催动众人向前,突然又尖叫起来:“不好,公台,城墙上还有王贼的叛军,他们又从城头上冲了下来!”

    果然,又有两队人马从城头上飞奔下来,为首二人正是高顺和牵招。拐过街角时,牵招微微侧了侧头,眼神似乎还有意无意的从这边扫了一下。

    惊得审配如芒刺背,急忙捂住维新帝的大嘴一把将其拖到街背处,附在他的耳边轻声细语了几句:“陛下莫要惊慌,那二人便是王贼帐下的高顺和主公麾下的牵招。

    如今两位国丈护持在‘陛下’身边,想必高顺二人也不愿放弃这天大的功劳,让高干独占鳌头,已经带着城头上的兵士前去分一杯羹了。”

    “正南说的不错,陛下快看,城头上已经没有能够坐镇一方的大将了,只剩下寥寥的几个兵丁。”陈宫朝审配点了点头,又向维新帝谏道,“陛下,切莫迟疑,此刻正是我们脱身的时机!”

    维新帝从审配怀中站了起来,拍了拍胸脯放眼瞧去,果见城门半开,城头上也只有几十名将士在城头上来回巡逻,哦不,说是来回溜达应该更加准确,顿时心中大定,逃生的**再次从内心深处升腾出来。

    身后数百米外的街道上厮杀声越来越激烈了,维新帝在心中默默向两位即将被王贼擒获的国丈以及留在假天子身边的皇后和爱妃告了个别,同时滚动出两行眼泪,朝陈宫等人一扫,眼神重新凝结起来。

    “走吧,传令众将士火速通过城门直奔辽东,待将来朕重振山河之时,再亲自为国丈、皇后和将士们复仇!”

第467章 叹人生,最难欢聚易离别

    维新帝或许比历史上的那个汉献帝更受磋磨。

    他如今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龄,却已经先后经历了董卓、吕布和袁绍的挟持,不停的上演着才出狼窝又入虎穴的戏码,在中华大地上来回的倒腾。

    还好,王黎再次给了他一线生机。

    他瞅着机会,向城中望了望,狠下心思毅然决然的放弃了替他打掩护的国丈、皇后及爱妃,从南?城打开的城门逃之夭夭。等王黎听到他的消息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南?境内,拖着陈宫、袁尚等一干人快马加鞭的赶向信都。

    当然,王黎知道陈留郡王会不告而别,因为那道门本就是高顺让牵招给他留下的。王黎也并没有心思关心陈留郡王他们是否能够安然的到达辽东,助他一臂之力将辽东也拖下水。

    因为,他很快就要面对一场突如其来的离别。

    历史上那个才尽的江郎江淹曾经说过:黯然**者,唯别而已矣。可惜,王黎的眼神中绝对不仅仅只有黯然**,面对着眼前三姝,他除了不舍、歉疚之外,更多的便是不安。

    天梯山一战,至儿虽然没有前往,却依旧跟着崔十娘和龙王支娄迦谶来到了瘿陶。天梯山战役刚刚落幕,至儿就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和个中缘由。

    对王越说不怨恨,那是假的,毕竟自己的父亲和师兄弟都死在他的手中;可如果要杀了王越复仇,她同样百感交集心神不定,她又不是冷血动物,义母和兄长对她的呵护与拳拳爱意,她不可能感觉不到。

    结果,等王黎从山上下来之后,至儿便一直躲在大帐中不敢见他,而他同样也不敢面对自己这个身世可怜的妹子。

    直到今日,至儿终于想通了。

    无论如何,她依然是千机堂宗主竺天南的亲生女儿竺忆秋,她的血脉不容许她懦弱的躲在师姐身后,她终究还是要去面对自己的杀父仇人,不管是去杀他,还是看上一眼。

    王黎怜爱的看着至儿,大手轻轻的拂过她的黑发:“至儿,你都决定好了吗?你知道阿母已经完全将你当做了我的嫡亲妹子,你可敢独自面对她的眼神?”

    至儿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差点又让王黎一句话给堵了回去,至儿拍了拍刚刚隆起的胸脯缓了缓神,半晌才抬起头来悠悠的白了王黎一眼:“兄长,你就只会拿义母说事,难道你就不担心至儿回去和伯…伯父拼个你死我活吗?”

    “担心?怎么能够不担心呢?”王黎轻轻的将至儿按在长亭上坐下,长叹了一声,“可是光担心有什么用呢?难道兄长有理由阻止你为自己的父亲复仇?

    说实在的,我知道你的身世可怜,也怜惜你自幼飘

    零江湖,但我确实没有想过原来我的阿翁竟然是你的杀父仇人。你这些天不敢面对我,可是我又何尝敢面对你呢?

    你为人子女,你的父亲却死在了我阿翁的剑下,你有不得不杀我阿翁的理由。愚兄也同样为人子女,也不能亲眼看着你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所以你就拿阿母来软化小妹吗?”至儿瞪着两颗硕大的黑葡萄紧紧的盯着王黎,雾蒙蒙的眸子看得一旁的皇甫灵儿几欲心碎。

    灵儿拥抱着至儿,将她的头狠狠的按在自己胸前,同样的愁肠百结。

    王越虽然不是她的阿翁,却是她的师尊也是她的阿舅,而至儿同样也被她一直当做自己的嫡亲妹子,她们之间的关系甚至比皇甫珠儿都还亲密。

    他们二人对她来说就仿佛她那双芊芊玉手一样,手背手心都是肉。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拥有什么样的立场,也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看着至儿与王越搏杀,还是挡在他们二人中间,力劝至儿放弃那血海一般的仇恨。

    哎,为什么自己只是想替这天下的百姓谋个福泽,保存一些大汉的元气,却偏偏还要遇上这些比电视剧里还要狗血的剧情呢!

    王黎摇了摇头,缓缓的站起身来仔细的擦了擦至儿的脸蛋,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拉着皇甫灵儿转身离去,留下一段长长的叹息。

    “既然你去意已决,兄长也就不再留你了。至儿,此去山高水长,还望一路珍重!”

    至儿看着王黎二人离去的背影,眼泪再度流了下来。

    ……

    杨柳青青,湖水平平。

    风轻轻的刮过王黎的脸庞,亦轻轻的拂过灵儿心尖上的那一瓣软嫩。

    一直等到至儿随着崔十娘和支娄迦谶二人踏上了远赴雒阳的战马,灵儿才从山尖上冒出头来,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滴,双手在王黎的腰间狠狠的搓揉。

    “王郎,至儿妹妹最是听你的话,为何你就不阻上一阻啊?此去雒阳,如果至儿妹妹伤在了阿舅的手下,又或是阿舅伤在至儿妹妹手中,你让婆婆如何去面对,你又将置他们二人于何地呢?”

    王黎揉了揉灵儿双手肆掠之处,缓缓的将灵儿的双手放到自己的后背,将她轻轻的拥簇在怀中,皱着眉忍着疼苦笑道:“我的姑奶奶,你让我怎么劝阻啊?

    至儿的身世本来就已经够惨的了,从小孤苦伶仃流落在外,当年若非我在邺城救下夏妪她们一家,她们只怕早就成为了这世间的孤魂野鬼。灵儿,你说我还能忍心打断她去寻找自己的杀父仇人复仇吗?”

    灵儿蜷伏在王黎的怀中,不甘心的瞪着王黎:“可是

    ,她的仇人是阿舅啊!”

    “我当然知道至儿的杀父仇人正是我的阿翁,你的阿舅,可是我们也不能自私的剥夺至儿报仇的权力吧!”王黎突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说话的声音也渐渐的大鹏展翅般了起来。

    “灵儿,你自己说,阿母陪他远赴千山万水,他不知道珍惜也就罢了,却偏偏为了什么狗屁的梦想和南华真人搅合在一起,妄图螳臂当车,以一教之力颠覆我大汉的河山。

    这下好了,他也应该满意了吧?我大汉江山被他们搅得七零八落,百姓流离失所,就连至儿她们一家满门数十口都死在了他们的刀锋之下。

    灵儿你扪心自问,为夫堂堂顶天立地的汉子,本就打算为天下万民请命,替苍生博取一个平安。结果就为了这样的一个人,我怎么好意思去阻止至儿心中的想法!”

    “王郎,妾身知道阿舅多有不是,可他终究是你的父亲,不管如何你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王郎,你还是想想办法吧!”

    灵儿亦知道王黎承受了多少压力和委屈,否则言语间又怎会如此不逊?只好拿出十八般的温柔,温言软语的分解着王黎心中的那些不爽。

    王黎知道灵儿和自己夫妻一场俱为一体,心中有些事情的确不便瞒着她,叹了一口气,凑在灵儿耳边低语道:“灵儿,你就放心吧,我相信,依照我那阿翁的习性,至儿此去雒阳定然找不到他们!”

    “你说的都是真的?”灵儿心中一震,急忙抬起头来紧紧的盯着王黎的眼睛。

    王黎有些自豪,又有些悲哀的点了点头:“当然!你也不想一想我那阿翁是什么人?他能够在南华真人身边隐藏数十年,又岂是崔十娘和至儿他们能够应付的?

    今日我已经接到了周仓从雒阳寄过来的飞鸽传书,我阿翁回京之后与二伯父及阿母匆匆见了一面便再度消失,就连京中的谛听营都找不到他的下落。”

    “啊,那至儿咋办?她这岂不是要在找寻阿舅踪迹的过程中漫漫的度过一生?”

    女人果然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刚操完王越的心,灵儿的心思又转向了至儿,搞得王黎一个头两个大。

    “还能咋办?只怕此生就只能与至儿她们相忘于江湖了!”王黎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抬头遥望着远处的关山,一首寇准的踏莎行从胸中吐了出来。

    寒草烟光阔,渭水波声咽。春潮雨霁轻尘歇。征鞍发。

    指青青杨柳,又是轻攀折。动黯然,知有后会甚时节?

    更进一杯酒,歌一阕。叹人生,最难欢聚易离别。

    且莫辞沉醉,听取阳关彻。念故人,千里至此共明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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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长歌介绍:
万马南归纵江海,一剑西来横九州。 赤壁崖前,楼船仓里看涛涌;洛阳城下,金鳞阵中听长歌。 三国,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我们又来了! 诸君且看:这一曲老歌,又将如何重弹新调!后汉长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后汉长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后汉长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