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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长歌全文阅读

作者:鹰非     后汉长歌txt下载     后汉长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78章 民意

    陈宫说的没错,太史慈的确没有打算马上攻城,他现在做的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下马威罢了。

    毕竟,他们手中只有九千人马,还被分在了三个方向,而城中却有万余控弦之士以及包括百姓青壮在内的万名后补军。除非他脑袋给驴踢了,否则他一定不会强攻襄平。

    更何况,他们来的匆忙,随行并未带什么攻城器具,就连那个所谓的楼车也只是在来的路上利用马车和一些树木临时制造的,那就是一个洋葱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好在他的这一出大戏确实起到了震慑的作用,特别是他最后三箭速发射断旗杆的样子更是令襄平城头上的百姓惊若天人,在自家儿郎心中也是帅的不要不要的。

    太史慈已经领着将士们离开了城门,在城外数里处的小溪旁扎下了营帐。

    袁尚的神色却还有些阴晴未明,他知道陈宫的推测正在一步一步的呈现,他也知道太史慈既然已经放话那么明日辰时襄平城必将有一番大战,他更知道今天晚上襄平城肯定不得安宁,甚至还会影响到战局的走向。

    招了招手,一名副将疾步跑过来,袁尚颔了颔首,一副神色肃然的模样:“明日襄平城将有一番血战,本将军也需要下去好好的睡一觉,养精蓄锐以备明日之战,这西门的防守本将军就暂时托付给你了!”

    副将满脸欣喜正想表一表忠心,袁尚摆了摆手,凑近他的身前压低声音面授机宜:“本将军虽然领了这西门防守一职,麾下的大军也足有八千余人。

    但是你莫忘记本将军的嫡系只有你等一校兵马,其他的不过都是我们的替死鬼而已。傍晚时分太史慈在城下那么一闹,那些替死鬼心中肯定不敢缨其锋,说不得会做出逃亡的事情来。

    本将军将整个前锋营都交给你,今夜巡城之时,你务必要随时注意他们的行踪,切莫让他们觑了空子悄悄的溜出城外,失了我们的军心,也误了守城之事!”

    本来还以为一步登天呢,谁知觉没有睡成,却接到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追随着袁尚东奔西跑靠着舔狗起家的副将吞了吞口水,望着袁尚神

    色间有了些许迟疑:“公子,那他们如果在我们眼皮底下搞事情甚至趁乱逃走的怎么办?”

    袁尚用手在副将的脖子下比了一下,直起身来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副将摸了摸脖子,只觉得凉风嗖嗖,一股寒意笼罩全身,脖子上汗毛倒竖鸡皮疙瘩就像雨后的春笋一样一瞬间冒了出来,手中握着的长枪哐当一下砸在他的脚背上。

    “将军,你没事吧?”一名士兵走到副将身旁。

    副将揉了揉脚背,又抱起脚甩了几下重新握起长枪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亲卫:“本将军追随公子南征北战什么场面没有见过,能有什么事?还不快随本将军去巡视城防,要是耽搁了公子的大事,本将军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士兵翻了个白眼,默默的跟在副将身后,心里早已经将副将千刀万剐。

    ……

    “你们在干什么?不知道军中的规矩吗?守城期间不准聚集不准说话!”

    “你们特么的是猪吗?刚刚吃了就睡!老子是让你们来守城的不是让你们在这里打瞌睡!”

    “看什么看,揍的就是你们这群卑贱之人,揍的就是你们这群不好好守城的王八蛋,本将军奉命守城,你们居然敢心怀不轨,来人啊,将他们带下去,本将军要把他们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说的就是你,你还敢看?你这厮长得尖嘴猴腮的,莫不是那太史慈狗贼手下的奸细?”

    带着一腔的郁闷,副将领着一群士兵从西门的这头走到西门的那头,又从西门的那头走到西门的这头,手中的长鞭不时的落在靠着城墙打瞌睡或者窃窃私语的百姓们的身上,一顶顶心怀不轨、背叛陛下的大帽子也落在了他们的头顶。

    “我呸!特么的什么玩意?不过是仗着给袁尚那小子端了几天洗脚水就敢欺负老子!”一名桀骜不逊的游侠儿看着副将远去的背影,揉了揉脸上的鞭伤,愤恨的吐了一口唾骂。

    一名猎户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点声,那狗贼还没有走远,要是被他听到了又是一场泼天的大祸。你没有看见刚才那几个人被他用鞭子抽

    的死去活来,疼的在地上打滚吗?”

    “怕他的鸟!”想起刚才被带下去的几个旧友,游侠儿彻底的被激起了火气,“这种人也只有这不把百姓当人的伪帝和袁尚小儿才敢使用,要是在中原,信不信老子一刻钟就活剥了他?”

    猎户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我们生在此地呢?前脚走了公孙度,后脚又来了一个陈留王,这贼老天怎么就不给我们赏一口饭吃呢!”

    “是啊,这老哥说的不错。”

    一名三十出头的农夫接过了猎户的话题:“我听人说中原和长安、雒阳都已实行了那什么均田制和租庸调制,家家户户都有田有地,还不用受大户人家的层层剥削。哪里像我们辽东出了一个公孙扒皮,还要再出一个刘赶羊?”

    显然,今天下午的那一顿馒头和猪肉已经在众人的肚子中消化了,众人又开始想起往日的遭遇,开始怨恨起陈留郡王的不作为以及将他们像羊一样驱赶甚至像羊一样送上城头的事情来。

    “要不我们反特么了吧?反正在这群王八蛋手下我们也活不下去了,弄不好明日在城头就会死在乱箭之中……”

    话还没有说完,游侠儿的口就被猎户给捂住,一双眼睛惊恐的看着四周:“小子,你不要命了也不要拖累我们大伙,谁知道这后面吃皇粮有没有那驴日的手下?”

    “有又怎么样?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游侠儿奋力的睁开猎户的约束,指着猎户和农夫喝道,“明日太史慈将军攻城,刀枪无眼,你觉得我们还有多少机会活下来?今日死明日死有他娘的什么区别?”

    “那你想怎样?难道还真要反了他们吗?我们手中只有一些竹剑竹枪镰刀锄头,我们拿什么去和他们拼?还有我们一旦死了,妻儿老小又该怎么办?”

    “竹剑竹枪又怎样,镰刀锄头又怎样,只要对准了心窝插进去一样能够死人。至于妻儿老小,你觉得你明日战死,他们就不会欺侮你的妻儿老小吗?你觉得你死后妻儿老小就能安宁吗?老子不管了,反正老子想过了,与其窝窝囊囊的死去,还不如搏特么的一个未来!”

第679章 猎户,游侠,屠夫和星星之火

    猎户一愣,却觉得游侠儿莽撞归莽撞,但是这几句话好像也不无道理。
    如果他明日战死城头上,他的妻儿老小同样逃不开这乱世的蹉跎。想一想这副将的嘴脸,想一想将他们当做羊一般对待的陈留郡王以及袁尚,并不难得到答案。
    “如果我们杀了这狗官,那太史慈将军会不会以为我们是叛军心底下也容不得我们?”猎户扫了农夫一眼,却听农夫抖抖索索的说了一句,不由一阵烦闷。
    他本是山中一猎户,往日里虽然没有杀过人,却也凭借着一手好的箭术杀过猛虎猎过黑瞎子,胸中自然也有一股男儿之气,经游侠儿这么一撩拨,热血已如沸水一般腾腾的往外直冒。心中主意渐定正待点头应好,谁曾想特么的农夫却又打了退堂鼓。
    正在这时,一名腰间别着一把杀猪刀的屠夫挤了进来:“太史慈将军已经说过,只要明日辰时我们站在线外,昔日的事情便既往不咎,我想他身为卫将军手下大将总不会出尔反尔吧?更遑论一旦我们杀了那狗官,有功无过,我想他肯定不会为难我们!”
    “王茂才?你个杀猪的也想凑一凑这个热闹?”游侠儿见屠夫走到他们的圈子中,心中一喜。
    王茂才点了点头,抽出腰间的杀猪刀满怀愤恨的说道:“这世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何酸丁讲了几十年的之乎者也仁义道德却因为两句话被那驴日的袁尚给取了性命。
    老子与何酸丁交往了半辈子,可不想将来到了地下没有面目去见他。老子本来就是杀猪的屠夫,这些鸟人的所作所为不都是猪狗不如吗?特么的,杀了有何妨,正好替何酸丁报仇!”
    猎户、农夫和游侠儿齐齐点了点头,何酸丁昔日的事迹他们也略有耳闻,除了满嘴的之乎者也之外,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帮那些孤寡老人挑水劈柴或者替打不起官司的穷人写几张诉状。如果不是因为何酸丁出身家贫没有一个好的靠山的话,说不得还能被评为感动辽东十大人物。
    可就是这样一个好人,居然因为两句话命丧黄泉死在了他们的面前,这天道何其不公!
    “你们这些卑微下贱的蟑螂老鼠又聚集在一起干什么?想谋反吗?”突然,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众人回身视之,只见那副将又领着三二十名士兵晃晃悠悠的从黑暗中走过来,边走还边指着他们破口大骂。
    特么的,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游侠儿向王茂才和猎户二
    人扫了一眼,见他二人神色坚定,知道二人已存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想法,众人身旁的农夫、渔夫、樵夫以及小商户眼中同样闪烁着不屈的火焰,而更远处的其他村落街坊中的百姓们同样也蠢蠢欲动,一股滔天的战意瞬间便弥漫在他的眸子里。
    “父老乡亲们,刘协、袁尚和这辽东城内的狗官们每日里横征暴敛、祸乱家园、鱼肉百姓。有多少村庄毁在了他们的手下,有多少家庭被他们破灭,又有多少儿郎有家不得归有妻不能顾?
    当年,陈胜、吴广以戍边之身尚敢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今日我等便不如他们吗?乡亲们,他们压迫了我们许久,现在也轮到我们了,且随我杀了他们去投太史慈将军!”
    游侠儿振臂一呼,手中的竹枪一举,猛然一个回身向七八步距离之外的一名士兵猛地一掷,竹枪亦如利箭一般从他的手中掠出然后狠狠插在士兵的前胸。
    鲜血四溅,那士兵还来不及抵挡就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有人说过:鲜血最容易激起人们内心中的魔鬼。
    果然,那士兵的死亡就像吹起了老百姓进攻的号角,猎户、屠夫、农夫、渔夫、樵夫、小商贩以及各行各业的底层人民纷纷掏出手中的竹剑竹枪、镰刀锄头向离他们不远的士兵们杀了过去。
    不好,百姓们叛乱了!
    辽东士兵和袁尚的亲军一懵,立时反应过来,立刻在各校尉和屯长的组织下布起了冲锋之阵。
    副将双眼微咪,身上散发出一股杀气。
    没错,大家都知道他是靠捧着袁尚的臭脚起家的,但是谁又敢否认这些年来他也曾随袁尚出生入死走南闯北呢?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哼,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也想在本将军手中翻了天?
    副将手中的长枪猛地一扬,看着众百姓厉声喝道:“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竟然敢反叛公子反叛陛下,今日本将军要让你全都死无葬身之地。儿郎们,杀!”
    一声厉啸,长枪兵、刀盾兵和弓弩兵立即调整好队伍,分作三列纵队长龙一般向百姓们席卷过去。
    利箭如雨,长矛生寒。
    持刀落月,仗剑杀人。
    锥形阵、雁形阵、一字长蛇阵在辽东士兵和袁尚亲军的队伍中来回变化。他们时而如一把尖刀一样插入老百姓的队形中,时而如一柄长枪一般横扫一切。
    老百姓们举起手中的“刀剑”发起了如潮的攻势,目光中满是仇恨。就是这些鸟人让他们失去了自由,失去亲人,也失去了最后的家园。
    他们不知疲倦的挥动着手中乱七八糟的武器,肆意的发泄着心中的怒火,一个倒了下去,另一个接着爬上来。
    然而,百姓们凭借着一时的血气之勇,终究比不过辽东军和袁尚亲军的军纪和战术,竹剑竹刀也根本就不是长刀短剑的对手,片刻间城头上的三千老百姓便被那些刽子手割下了多少人头,飞起了多少残血。
    在三方兵马的压迫下,老百姓们丢失了三五百人的性命,渐渐的向中间靠拢。
    “这样下去肯定坚持不住的,小子,你有没有什么办法通知太史慈将军?”
    屠夫心急如焚,脑袋一偏让过一柄突如其来的长枪,手中的杀猪刀顺着枪杆向前一划,一举砍掉长枪兵的手指然后再狠狠的向前一扎,一朵血花怦然绽放。
    游侠儿一脚踢翻前面的一名辽东军,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支黝黑色的利箭抛给一旁的猎户朗声长笑。
    “放心吧,老子心里有数。当年与兄弟们联手闯中原的时候老子曾在黑山燕子那里搞到过一支鸣镝,有了这玩意,我相信太史慈将军他们定然会出兵襄平!”
    “臭小子,你特么的该不会是太史慈将军派来的兵吧?”屠夫啐了一口痰,手中的杀猪刀却不敢有一丝的松懈。
    游侠儿摇了摇头:“老子要是太史慈将军的兵,还用和你们在这里担惊受怕啊?不过,王茂才,老子还是要谢你吉言,要是这一次老子真的成了将军的兵,一定请你去天然居大吃一顿!”
    天然居是襄平郡中最大的酒楼,据说简简单单的吃上一顿饭就得要三五两银子。众人闻言顿时哈哈大笑,手中的刀剑挥舞的更加剧烈了。
    猎户接过鸣镝上下打量一番,冷冷一笑露出恶狼的目光,身子却猛的一缩,如猿猴奔跑在森林中一样,脚下一滑绕开前面前方两名士兵的夹击,来到一名弓弩手身后,一把勒住他的脖子,就将手中的鸣镝朝着他的胸口就是一刺。
    弓弩手惨叫一声,身子一软向后便倒。
    猎户却迅速的摘掉弓弩手身上的长弓,一把捞起他身上的鸣镝张弓搭箭朝天一射,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夜空,在襄平城的上方怦然炸响,好似将军令催动,又如雷公槌落下。

第680章 将军夜引弓

    太史慈还没有入睡,他此刻正趟在帅椅上,想着襄平城中的防守愁眉不展。
    他追随主公转战千里马踏山河,曾在丹阳和六安与江东小霸王拼过长枪,也曾在碣石山中逐过九原飞将军,但那些都是野战,他根本就无所畏惧,甚至心中还隐隐有些继续期待之意。
    所以,他接过了攻伐辽东的大旗。所以,他领着九千兵马来到了辽东的重镇襄平。可是,当他赶到襄平城下之时,城中的形势却给了他一个当头棒喝。
    他没有想到陈留郡王居然这么无耻,居然敢将辽东的老百姓当做牛羊一般的驱赶和奴役,竟然让这些没有上过一天战场的老百姓直面他们刀枪的锋芒。
    难道那陈留郡王就没有想过这是在挖自己的根基吗?难道他就不怕重压之下老百姓会像当初的太平军一样推翻他的统治吗?
    强攻还是智取,这是摆在太史慈眼前的一道难题。
    强攻城池,百姓们伤亡重大,这不符合主公治国的战略。智取襄平,他又不是鬼才郭奉孝,眉头一皱,那肚子中的弯弯绕绕就能爬上心头。
    太史慈倒了一杯茶刚饮了一口,便听得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厮杀声,一名亲卫急匆匆的奔了进来:“启禀将军,襄平城头上好似有厮杀声传来!”
    太史慈心中一动,从帅椅上坐了起来,正欲披衣出阵一看,几名斥候先后来到身前。
    “启禀将军,襄平城中大乱,据探子来报,西门的百姓因不忿袁尚等人的倒行逆施,纷纷宣布起义,此时正和袁尚他们的兵马杀作一团!”
    “将军,西门的战火如今已燃到了南门和北门之上!”
    “将军,城中情势危急,西门的百姓已然支撑不下去了,他们刚才在城中射发了一支鸣镝,请求将军支援!”
    听闻城中发射鸣镝,太史慈的屁股下就像是按了弹簧一样,猛地从座椅上弹起来接过亲卫递过来的衣甲朝身上一套,提着红缨枪和落雕弓几步就跨出了大帐。
    “传我命令,全军立即上马火速赶至西城门前,务必今夜打开襄平城的大门!”
    “诺!”
    飞身赶来的副将和
    高校尉等人齐齐抱了抱拳双腿一纵,胯下的战马一声长嘶亦如猎豹般窜了出去。
    ……
    “浪荡儿,太史慈将军他们来了吗?老子快顶不住了!”
    说是顶不住,看着夹击而来的四名士兵,猎户的嘴角却轻轻的上扬了一下,仿佛看到了死在他手下的那些老虎、熊瞎子以及野猪一般。
    猎户淡淡一笑,一箭射出顺势再将长弓一丢,在地上捡起两把铁叉朝他左右两侧随手一掷,脚下一个腾挪闪过最外边那人,猛然一踏地面腾空跃起,双腿夹住那人的脖子在半空中一转,只听得咔嚓一声,那人脖颈已断,轰然倒在地下。
    片刻之间,四名士兵便成为了猎户手下的亡魂。
    “真特么的过瘾!张杀才,老子还以为你要将你那一身本事都带进棺材呢,却不想今天还能再见到你当年在江湖中抢人家婆娘的雄姿,特么的,真过瘾!
    张杀才,你特娘的休息了十多年了,再不活动活动,只怕那一身骨头都要生锈了。快点再来几招,让这些鸟人看一看咱们辽东男儿的血气,让他们知道老子们也不好惹!”
    王茂才桀骜一笑,舔了舔嘴唇,身上的气息顿变威势骤升,突然间整个人就像是一只洪荒巨兽一般,露出一副凶悍的神色,手中的杀猪刀也在他的情绪调动下隐隐散发着几分寒光。
    “别他娘的废话,浪荡儿和农夫他们已经支撑不住了,你快去支援他们吧,老子带兄弟们去抢城门了,争取在袁尚狗贼上城之前夺下城门!”
    猎户领着百十人向城门杀去,王茂才嘿嘿一笑,纵身而起,杀猪刀一催,猛然劈下前方,刹那间刀光炸裂杀气冲天,前方一人惨叫一声,血花花的肠子瞬间就从腹部流了出来。
    杀一人为罪,杀十人方屠。屠得百万人,乃成雄中雄。
    王茂才本就屠夫出身,当年也曾和猎户等人联手闯过江湖,见惯了绿林中的刀光剑影和波诡云谲,此刻才杀一人,哪里能够满足他报仇的决心?
    “浪荡儿,坚持住,老子来也!”
    一声怒喝,王茂才腰身一扭借力一转,寻得前面一名士兵的破绽直扑而下,握着刀柄的手臂青筋暴涨
    ,一片血色飞过,杀猪刀已经从那士兵的喉咙划了过去,“咕噜”一声,一股鲜血喷出,游侠儿身边的敌军再少一人。
    ……
    三千匹战马在原野上放肆的奔腾,无数的草皮被马蹄高高的扬了起来,仿佛没有箭簇的羽箭一样落在身后士兵的手背上,砸的他们青一块紫一块。
    但是他们并没有叫苦,也没有叫痛,他们的脸上反而还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因为,他们同太史慈一样,也没想到胜利会来得如此之快!
    “兄弟们,襄平城还在陈留郡王和袁尚他们的统治之下,辽东的父老乡亲也还在受苦。我们是朝廷的军人,却也是老百姓的守护神。兄弟们,都随本校尉冲吧,目标就在前方!”
    也不知道高校尉的后代中有没有出过政委的角色,反正他此刻便像是政委一般,一席话说得勇士们士气高涨,恨不得立即就插上一对翅膀飞到襄平城头,飞到王茂才、猎户、游侠儿以及农夫和小商贩他们的身边。
    蹄声如雷,战马狂奔,半空中的明月被太史慈的骑兵远远的甩在脑后,襄平城也终于再度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城头上战火纷纷,喊杀声遍野。
    数十名老百姓被数百名士兵逼到墙角下,在火光中嘶喊着拼尽了他们最后的一滴血。
    城门上,一名猎户领着百十人正和守城的士兵奋力拼杀,利箭长刀、短剑飞矛在他们的身前来回盘旋。
    一名武将刚刚纵马登上城头,手中一杆镔铁枪左右腾挪上下翻滚,激荡起层层杀气,老百姓们在他的枪下痛苦的呻吟哀嚎。
    “狗日的袁尚,本将军今日定要你血债血偿!”
    听着城头上传来的哀绝,看着老百姓秋后庄稼般的倒下去,太史慈心神俱裂,须发倒竖,从腰间拔下落雕弓取过一支利箭力灌双臂,一声怒喝,大手猛的一放,利箭向袁尚的头顶飞了过去。
    吼声如雷,利箭如电。
    眨眼的功夫,利箭便已穿过众人的视线径直的射在袁尚的头盔之上。只听得“当”的一声巨响,袁尚的头盔猛然间炸开,黑发乱飞,露出一张惊惧的面孔。

第681章 最后的疯狂

    花开数朵,各表一枝。
    且不说城上老百姓和袁尚的兵马厮杀的如火如荼,也不说太史慈一箭震慑敌胆差点没将袁尚惊吓马来,只表一表陈留郡王在襄平城中又生幺蛾子。
    陈留郡王随着伏完和董承两位国舅重新回到行在,却没有半点睡意,哪怕如今残阳已经滚下远山,哪怕他刚刚才受了一点激正是应该修养的时候,哪怕貌美如花倾城倾国的伏皇后就待在自己的身边。
    他依旧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他就好像已经看到城门陷落,他和两位国舅以及皇后、爱妃成了丧家之犬。
    陈留郡王轻轻咳了几声,在伏皇后的扶持下坐起身来,看着伏完和董承眼中满是不安:“国舅,朕心中甚是不安哪!那袁显甫虽然也曾执掌过军机,但终究只是矮个子中找高个啊,朕担心他并非太史慈之敌!”
    伏完安慰道:“陛下龙体欠安,实不该操心守城之事。那太史慈虽说乃是王贼手下有名的大将,但他也毕竟只是凡人,有袁尚将军和一干将士守在城上,他纵然想飞只怕也飞不进来,陛下又何必自扰呢?”
    “自扰?你说朕是庸人自扰吗?”陈留郡王眼色中浮起一缕讥诮,“这些年来,你们随着朕走南闯北,从雒阳到长安,再从长安到中原,最后再与朕一起流落在这黑山白水间,大汉的江山我们都已经走了一半了,可是结果呢?
    结果你们最清楚,朕现在是隔壁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堂堂的高祖后裔居然要人没人,要粮没粮,只能躲在这行在中自成一统,用上一些断绝之计发上几句牢骚之言。你说朕不操心怎么办?难道要等到夜深之时太史慈的大军摸到自己的榻前才惊醒吗?”
    “都是臣等无用,才连累了陛下!”伏完和董承双双拜倒在地抱头痛哭。
    “国舅,你们都起来吧!”陈留郡王摇了摇头,站起来在榻前来回踱了几步,仿佛想到了什么眼中猛地一亮,疑虑之色在眼底稍纵即逝,“国舅,朕想到了一个法子,你们与朕一起参考参考?”
    “陛下有何妙计,尽管吩咐便
    是,臣等万死莫辞!”伏完和董承同时抬起头来,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启禀陛下,东城的百姓们反了!”
    “启禀陛下,北城的百姓们反了!”
    “启禀陛下,西城的百姓们反了!”
    陈留郡王正欲将心中之计和盘托出,却听得外面一阵喧哗,数名士兵飞奔进来,而外面的声音也越来越大,那声音几欲将襄平城的夜空震碎,心中一凝,一口鲜血喷出,甩开伏完二人的搀扶,眼中射出一道寒光,疑虑之色尽去,换来的却是一缕令人心惊的狠绝。
    既然你等不仁,那就休怪朕不义!
    一群茹毛饮血的泥腿子,朕给你们脸色了吗,竟然敢蹬鼻子上脸!
    陈留郡王一甩长袍,腾地冲到门边,朝着门外的几名亲卫一声怒喝:“你们特么的都是耳聋了吗?还不速传城中的诸位将军前来议事!”
    “臣等参见陛下!”
    “蹬蹬蹬”一连窜的脚步声响起,什么执金吾、羽林军的大小副将校尉齐齐来到陈留郡王身前。
    陈留郡王摆了摆手,熊熊的火光在眸子中灼灼燃烧:“诸位将军都是与朕从雒阳来到此处的,随行万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然则,朕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所以一直以来并不曾于诸位加官进爵。
    本来想着公孙度故去,朕还可以借一借公孙度的大军和地盘东山再起,到时候再同诸位一起返回中原锦衣还乡。可叹那王贼欺人太甚,居然再度兵出辽东,将朕的一盘大棋给彻底打乱,也让诸位的归乡之行再起波折。
    朕,恨这王贼不依不饶,也痛恨这城中的百姓首鼠两端,朕给了他们温饱,他们却像狗一样反过来咬朕一口,致使襄平城岌岌可危。为了诸位的身家性命,朕决定了,今日朕便要与襄平城中的百姓共存亡!”
    与襄平共存亡,与百姓共存亡。
    这话说的他好像是唐玄宗时期镇守雍丘的张巡一般。
    可惜,襄平城只是公孙度的老巢,并不是他的襄平城,老百姓也站在了他的
    对立面。张巡当年与城偕亡,那是为了大唐的江山不被安禄山染指,为了大唐的百姓不再流离失所,而他陈留郡王说出这话之时却只是为了拉着老百姓一起去死。
    这是打算做最后一搏了?
    众将士心中猛然一惊,当先便有数人站出来准备劝谏。
    陈留郡王脸色狰狞,朝众人甩了甩衣袖说道:“你等勿需多言,朕心意已决,只要能够让你们安然离开辽东,朕哪怕日后下地狱也无妨。当年董仲舒就曾经说过君为臣纲,父为子纲,而先圣孔子也说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朕既然还是这天下之主,那么这城中的刁民就应该知道朕就是他们的君父。他们今日敢在城头与袁尚将军对峙甚至引贼入城,异日他们就敢举着刀剑指着诸位以及朕的脸破口大骂。
    朕虽然也很痛心,但是对于这等穷凶极恶无君无父的刁民也绝对不会姑息,绝对不会手软。从现在起,你等火速率领帐下的儿郎将城中的刁民悉数圈禁起来,朕要让王贼和这些刁民看一看这天下的颜色!”
    “诺!臣等遵命!”
    执金吾和羽林军本来就是陈留郡王的心腹,要与他唱反调的早已被他清理了出去,饶是少有几个有良心之人看着众人点头应是也只好随波逐流,齐齐抱了抱拳奔了出去。
    片刻之间,行在外就响起哭爹喊娘的惨叫声。
    ……
    “杀!”
    几名副将和校尉站在千余名执金吾和羽林军的面前,朝众人挥了挥手,在辽东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混的越来越差,早已没了多少盼头的执金吾和羽林军瞬间就打开了他们心中潘多拉的魔盒。
    他们骨子里的那种傲慢、残暴以及嗜血骤然释放。一个个目露峥嵘,眼冒绿光,好似草原上的群狼一般的嗷嗷的叫着,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奔向襄平城的大街小巷。
    襄平城头上的厮杀声被他们的狞笑给打破,襄平城中的街道巷陌和高门小户也仿佛青楼上那不设防的女子一样,敞开着白花花的胸怀,“迎接”着一群恶狼的到来。

第682章 忠臣气不平

    执金吾校尉王淦刚领着两百余人走过飞雁巷,便听得耳边一阵聒噪,眼前一片混乱。
    “官兵来了!”
    “快逃啊,狗日的官兵来了!”
    “翠儿她妈,快带着翠儿跑,老子和他们拼了!”一声声呐喊,街道上的老百姓立时乱成一团。
    他们茫然的从四面透风的小木屋中奔出街道,见到执金吾的面却又立刻慌乱起来,有的在街上摔了一个狗啃泥,有的哭喊着掉到一旁的沟渠中,还有的慌不迭的冲出大门又转身飞奔回去哐的一下将大门紧紧的拴上。
    紧急着,一道道尖锐的哨子在城中传递,直向王淦他们前方数百米外的如意坊漫延过去,街道两侧的火光也跟着熄灭,直到最后整个飞雁巷都融入夜色之中。
    王淦心中一动,向着身侧一名瘦猴一般的士兵问道:“这是何人在吹口哨,这哨子可有什么讲究?”
    那瘦猴原是辽东本地人,只因公孙度战死为了混口饭吃才不得不转投了陈留郡王帐下的执金吾。
    听到王淦询问,瘦猴的脸色上涌起一丝尴尬:“回禀校尉,这哨子乃是当初公孙大人在世之时独创的警讯。因我辽东与乌桓和鲜卑接壤,常常有乌桓或者鲜卑异族骑兵侵略,因此公孙大人听从了管宁先生的建议于每条街道和巷陌以及坊市中设立哨兵。
    他们一旦发现有异族蛮人生乱,便会吹响口哨,提醒大家做好准备有贼入侵。只不过,这几年来公孙大人先后厉行峻法,打击豪强,又击败了乌桓和高句丽,城中很少出现如今的情形,因此这口哨传讯之事倒没有怎么用过!”
    这公孙度倒也不算是酒囊饭袋,居然知道将口哨当做警铃,给百姓反应的时间!
    王淦点了点头正待夸上一句,突然脸色一红,这口哨没有用到异族蛮人身上却用在了他们的头上。难道在老百姓的心中,他们比那茹毛饮血的蛮子还可恨可怖吗?
    防官兵之祸甚于防贼啊!
    王淦悠悠的向黑暗中望去,只见黑色的街道坊市中还能隐隐绰绰的见到数不清的人影,心中微微一叹,向亲卫们压了压手,缓缓而行。
    他知
    道陛下此令一出,襄平城中必将大乱,他也知道那些都是避乱的老百姓,可是这里就是他们的家,就是他们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他们离开此地又能上哪里去呢?
    “前方是哪一位将军,为何纵容手下的将士夜闯如意坊,难道不知道我如意坊昨日才接纳了数千名百姓吗,若是你等不小心冲撞了他们,致使他们受了伤,你等该当何罪?”
    正在这时,一道充满正能量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竟然隐隐约约的将老百姓的吵闹给压了下去。
    不知道是这声音太有魔力,还是此人在老百姓心中拥有着很高的威望,声音一出,无数双在黑暗中前行的脚步居然为之一顿,扭转脑袋齐齐向那人望了过去。
    这襄平城中还有能够让老百姓如此信服的人吗?
    王淦一懵,陡然想起一人来,轻轻在马腹上踢上一脚纵马来到黑暗中,朝那人遥遥抱了一拳问道:“敢问阁下可是昔日与华歆割席分坐的管幼安管先生?”
    那人颔了颔首,借着火光向王淦回了一礼:“在下正是北海管宁,不知将军何人,为何驱兵入坊,难道就不怕陛下责罚吗?”
    陛下责罚?
    王淦苦笑一声,干脆从马背上跳下来,走到管宁身前:“先生可能还不知,本校尉便是奉了陛下之令前来捉拿老百姓的,否则本校尉又如何愿做这种被人指着脊梁骨唾骂的事情?”
    “你说什么?这是陛下的注意?荒唐,简直荒唐至极,我堂堂的大汉天子居然行出如此卑劣之事,也不怕让我大汉列朝列代的先帝蒙羞,让高祖从帝陵中爬出来!”
    管宁气得面红脖子粗,目光中满是愤恨和鄙夷,颔下长髯根根倒竖,“都是你这等阿谀奉承之辈不知道劝谏陛下,竟然令他做出这种自断根基自掘坟墓的事情来!”
    “哼,便宜话谁他么的不会说啊,有本事你去劝劝陛下,看他听不听得进去……”
    一名士兵不忿管宁将一通气全都撒在王淦身上,在一旁嘀咕了一句便被王淦出言打断:“幼安先生勿怪,实是陛下见太史慈兵临城下,又逢城头上的百姓骤起反抗,心中一时转不过弯来,我等苦谏不听也听不进去,因此才出了这个下策。
    ”
    这岂止是下策啊,这简直就是在给王黎送分、送人头!
    管宁恨铁不成钢的指着王淦,终究没有再度骂出口。
    “幼安先生,陛下被困辽东不得自由,心中已起了玉石俱焚的念头。王某知道你乃天下奇才,视百姓如骨肉如手足,还请先生能够前往陛下的行在劝上一劝,救一救这满城受苦的百姓!”王淦怜悯的看着躲在角落中的那一道道身影,长叹一声当街跪拜下去。
    “还请幼安先生救一救这满城受苦的百姓!”
    “请先生救救小民!”
    执金吾的校尉都拜了下去,麾下的儿郎又岂会怠慢,那逃亡的百姓自然更加不会放过这关系着他们生命的机会,一个个从远处拥簇过来,在执金吾身后顺着长街跪了下去。
    整个如意坊一片寂静,数千人影从街道上、巷陌内、小楼里和沟渠中钻了出来,静静的跪在如意坊的长街上,一双双眼睛炽热的看着前方那道瘦削却又伟岸的身影。
    原来,自管宁来到辽东之后便一直隐居在这如意坊中。
    平素里,他与公孙度打交道也不谈政事,只是在坊中办了一所书院,讲解讲解《诗经》、祭礼,整治威仪、陈明礼让,替公孙度做一些教化的工作,深受城中老百姓们的爱戴。
    而此次陈留郡王刚刚复出,便遇上太史慈和张南、焦触三人大军压境,根本就来不及征召管宁,因此也让无心出仕的管宁继续保持着自由之身。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孟子曰: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和义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者也。管某虽然视官途为坎途,但也曾饱读圣贤之书,看来这一次为了老百姓们的安危,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前往行在一趟了!
    “你等都起来吧,管某此次前往行在拼了性命也会让陛下收回成命!”管宁叹了一口气,朝众人摆了摆手,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坚定的向黑暗中走去。
    那道深夜中的身躯仿佛一道光明照耀着整个如意坊,老百姓们跪在地上双目含泪,紧紧的盯着那道身影,好像要将他牢牢的印刻在脑海中一般。

第683章 清醒

    “启禀陛下,管宁管幼安求见!”
    辽东行在,陈留郡王刚刚骂退了几名直言劝谏的官员,便听见伏完前来奏报。
    这家伙在襄平城中隐居了数年,整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连公孙度都很少见到他。谁知早不出现晚不出现,等朕才颁布了与城偕亡以及与老百姓共度世艰的旨意,他就出现了。
    看来他的目的应该和前面那几位挨了骂的言官一样啊!
    揉了揉一直紧绷着的眉头,陈留郡王躺坐在木椅上,无奈的叹了一声,向伏完点头说道:“朕已经自决于辽东百姓,再也不能自决于士子了,国丈你且传他进来吧,朕倒要看一看他这张利嘴里是否含着尖刀!”
    “诺!”
    伏完低低了应了一声,举手告退。
    少顷,门外便传来重重的脚步声,与之伴随着的还有两道男子的声音。
    “只有叫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号。陈公台,我呸!当年你离开曹操,管某还以为你是一个心怀百姓胸藏天下的伟男子,谁知今日一见才发现你还真不愧是赫赫有名的伪男子。
    胯下长着两颗卵子,却净干些腌臜阴诡和缺德之事,与那宫中的太监阉宦毫无两样。你何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一看你现在哪里还有一点当年‘生死无二志,丈夫何壮哉!’的模样?”
    看着管宁唾沫横飞冷嘲热讽的模样,审正南的表情从他的记忆中飞过,陈宫苦笑一声,不得不抱拳求饶,以免自己给管宁的口水活活的淹死。
    “幼安兄,不管是陈某之前所献的驱羊吞虎之计还是陛下的玉石俱焚之策,陈某都知道这是釜底抽薪,可是陈某又能如何呢?陈某身为陛下的谋士,不能替他征伐乱臣贼子也就罢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高祖皇帝的血脉就此断绝吧?”
    断绝?
    断绝个屁!
    哼,难道雒阳城中坐着的哪一位就不是高祖皇帝的血脉了?
    管宁狠狠的瞪了陈宫一眼,正待反唇相讥,便见行在的大门大开,身着十二旒冕冠的陈留郡王已然站在眼前,急忙将身子一躬双手一抱,到嘴的话也骤然间走了形:“草民管宁参见陛下!”
    “起来吧,管先生,朕有何德何能当得起先生一拜?”
    陈留郡王没好气的瞧了管宁一眼,若不是还不想
    彻底得罪天下士子,他早就把这个满嘴喷粪的家伙给扔到了大街上,又岂会给他慕见天颜的机会?
    可惜,陈留郡王的这一番做作不过是瞎子点灯白费了蜡,管宁根本就不给他驱逐自己的机会。
    刚入行在管宁就三叩九拜朝他毕恭毕敬的磕了几个头,然后才缓缓的站起身来谏道:“陛下,草民听闻您下了旨意打算与襄平城共存亡与老百姓同命运,可有此事?”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陈留郡王甩了甩衣袖,重新回到木椅上,目视着管宁眼神中闪过一丝嘲讽,“朕继承大统数年,也曾想重振高祖皇帝的雄风,让我大汉屹立于世界之巅。可是,实际上呢?
    从中平六年以来,如今已过了**个春秋,朕先后被董贼、吕布、袁绍以及公孙度等人挟持,被王黎驱逐,现在又被这帮刁民给抛弃,难道朕打算舍弃了这身皮囊请他们共赴黄泉也不行吗?”
    管宁闻言一怔,很显然,眼前的这位陈留郡王这与他想象中的帝皇不一样。
    他没有什么飞扬跋扈和残暴不仁,也没有什么昏庸无道和荒淫无度,他有的只是口中浓浓的怨言和满腔的愤懑。这哪里是执掌天下的帝皇,分明就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少年,一个失去了父爱的少年。
    可惜哪,天不佑人!
    “陛下!”管宁微微叹了一口气,原本还想着要骂醒陈留郡王的声音也渐渐的温和起来,“陛下,董贼、吕布、袁绍和公孙度等人之事暂且不说,但是辽东百姓的这一步棋你的确走错了!”
    想象中的破口大骂没有出现,陈留郡王闻言一怔,陈宫却是老脸一红,也不好意思再向管宁解释一二,只好硬着头皮听管宁继续说道。
    “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这是草民听那王黎曾经说过一句话,草民深以为是。想我大汉列祖列宗,不管是开国的高祖皇帝还是中兴的光武帝,他们都将百姓放在心中,都将百姓当做心中的社稷心中的国门。
    陛下,一个国家如果没有了重臣,还可以在官员中提拔;如果没有了官员,还可以在学子中选拔;但是如果没有了百姓,这个国家就必将彻底的淹没到历史的潮流中。
    陛下,你可以恨挟持您的董贼、吕布、袁绍和公孙度,甚至也可以恨将你逼出中原的王黎和曹操,可是你唯独不能恨的就是老百姓。
    我中华百姓从来都是忍辱负重,付出最多却要求最少,如果他们没有被逼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他们永远也不会生出不臣之心。陛下,他们之所以站在了您的对立面,那是因为您让他们快活不下去了!”
    管宁的言谈中仿佛带着一种魔力,陈留郡王嘴角的讥诮早已消失,一丝红晕浮现在脸上,整个心也完全沉浸在自责之中,直到管宁的声音渐渐消失他才陡然清醒过来,眼中满是羞愧、愤懑以及不屈。
    数年来的委屈和不安猛地在这个少年的心里怦然炸开:“说得轻巧,你可知道朕这些年受了多少磨难、担了多少干系,又吃多少的苦,难道你管宁还以为你可以比朕做的更好吗?”
    这话说的有点诛心,毕竟管宁怎么会怎么敢做到陈留郡王的位置上去。
    不过,管宁并没有战战兢兢,反而非常平和的看着他,就像是得道高僧附体了一般,眸子里除了怜悯就是慈爱:“陛下,只要你放下心中的执念,放过城中的百姓,草民愿陪你离开这里!”
    管宁的话像是夏天的冰淇淋一样一瞬间就让处在狂躁和歇斯底里中的陈留郡王冷静了下来,也让他从这些年的浑浑噩噩中清醒了下来。管宁的话让他想起了先帝,想起了多年前在德阳殿中的那道背影。
    这是他在董承和伏完这两位至亲之人身上从来都没有体会到的感觉!
    陈留郡王呆呆的看着管宁,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你愿意陪朕离开这里?你可知道朕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你真的还愿意陪着朕离开这里吗?”
    “放心吧,陛下,只要你不嫌弃草民罗唣,草民便一直陪着你走下去!”管宁坚定的点了点头。
    见管宁的目光中充满坚定与祥和,陈留郡王心中一暖,擦了擦眼角渗出来的泪水,点了点头:“先生,朕这就下令,让儿郎们都撤回来……”
    “不可陛下,将士们一旦撤回来,我们就再也没有和王黎他们谈判的本钱了!”陈留郡王的话还没有说完,伏完和董承二人就跳将了起来。
    “以自己麾下的百姓要挟对手,难道你等就不觉得可耻吗?”
    管宁朝二人冷冷一笑,神色猛然一正,一股浩然之气回荡在行在之中,“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只要陛下一道手令,草民愿一人前往太史慈营中,说服太史慈等人暂缓用兵!”

第684章 计谋百济

    “此话当真?”
    话刚落地,伏完和董承就已经窜到了管宁的身前,额头上的褶子都好像被抹平了一般,陈留郡王同样痴痴呆呆的看着他,只有陈宫的眼神中带着疑虑。
    如果这件事那么容易摆平,他又何必劳心劳神为陈留郡王出谋划策还因此背下千古骂名呢?
    眼见伏完和董承跳梁小丑一样似乎忘记了刚才的唾骂只剩下满脸的欢喜,管宁终究还是保持着古君子之风强忍了下来,没有继续朝二人吐口水,点了点头,转身走到陈留郡王:“陛下,草民要您受累一下,写一封亲笔信!”
    “不累,不累,写一百封也不累!”
    陈留郡王喜极而泣,将一旁的两名宦官赶了下去,取出一叠宣纸放在案桌上。
    “幼安先生,非是陈某要在鸡蛋里面挑骨头,实在是你适才之言石破天惊,陈某百思不得其解,请问先生有何计策居然可以说得动那铁石心肠一般的王德玉?”陈宫想了片刻也不明白管宁究竟会用什么样的计策,竟然敢说出这般斩钉截铁的话来。
    管宁叹了一口气:“人在做,天在看。我们或者能够在百姓面前掩蔽真相,但是上天的眼睛和自己的良心,我们终究还是欺瞒不过去的。
    公台,要说这铁石心肠恐怕在座诸位之中只有你才能当此评价吧?据管某了解,王德玉虽然不遵陛下挟永安以令诸侯,在忠义上有所亏欠,但是他对老百姓的所作所为几乎可以直追高祖和文景二帝了。”
    陈宫默然无语,伏完和董承面有惭色,就连陈留郡王摊纸的手也微微一颤,差点将洁白的宣纸给掉到了地上。
    这些年来,王黎平中原、定两都、颁布租庸调制和均田制,其治下数州早已经从黄巾伊始的饿殍遍野狼烟四起恢复了过来,渐渐的走上了快车道,的确不容他们所诋毁!
    管宁幽幽一叹,没有再继续打击陈宫,而是掉转了话题接着说道:“公台,管某知道你智计百出料事如神,若是当年你如果继续待在曹孟德帐下,想必现在一个首席军师肯定早
    已握在了怀中。
    但是,自你追随陛下以来,一路上经历了许多的风风雨雨,结果陛下的处境却像隔壁王小二过年一样一年不如一年,这固然有兵稀将寡的原因,难道你就不曾在自己身上找一找缘由?”
    “缘由?陈某身上有什么缘由?难道陈某一心一意为陛下运筹帷幄都错了吗?”陈宫目露不解,心中甚至还有些愤懑不平,陈留郡王也好奇的盯着管宁,毕竟陈宫的付出他一直都瞧在眼里,至始至终也不曾有半丝的怀疑。
    “管某并没有怀疑你对陛下的忠诚,只是觉得这些年来你做错了。”管宁点了点头,目露不忍,唯恐自己一不小心将陈宫身上的那一层防护揭开,让陈宫失去了信心。
    陈宫却是讥笑一声,根本就不领管宁的情:“幼安先生恐怕是站着说话腰不疼吧,陈某的确做过几件伤害了我大汉的事情,但是那些都是在兵尽粮绝的情势下不得不为之的事情罢了,此事陛下和两位国丈皆知,幼安先生拿来何须说嘴?”
    “你说的不错,管某确实有些站着说话腰不疼。不过那些终究只是过去之事,现在说起来也没有多少意思!”管宁捋了捋胡须叹道,“管某想说的是,战场上瞬息万变,政治上也不外如是。依照你陈公台的智慧,如果不是钻了牛角尖,想必还是能够顺利的带着陛下离开此地的!”
    战场上瞬息万变,政治上也不外如是!
    短短的一句话让陈宫陷入了无限的自责之中,整个人仿佛从水里爬出来一般,冷汗汩汩的向外直冒,不过片刻的功夫,衣服上已透着一层黏黏的汗液。
    管宁虽然没有具体明说,但是陈宫却已幡然醒悟。
    是啊,政治和战争历来都是风云变幻瞬息万状的。前一刻你和谁谁谁还是肝胆相依的好朋友,而下一刻你们就会刀兵相见自相残杀。同样的,前一秒钟你还在与人博生死,下一秒钟你们却有可能成为勾肩搭背一起逛青楼的好兄弟。
    政治是肮脏的,却也是善变的,只要你有足够的利益,仇人也可以变成兄弟!
    “多谢幼安先生当头棒喝,陈某这些年的确魔障了,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在岔路上越走越远,差点就拉不回来!”陈宫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朝管宁深鞠了一躬,抬起头来眼神已复清明,管宁的用意他已经一清二楚,“先生,你莫非打算与王黎讲和,然后陪同陛下另起炉灶吗?”
    管宁点了点头,说道:“我大汉十三州已经被王黎、曹操、孙坚、刘表、张鲁以及刘璋和士夑等人占据,陛下手无雄兵,要想再重现高祖当年的雄风,除了走出去,还能有其他的法子吗?”
    “那你的意思?”
    管宁走到案椅前,摊开那张大汉疆域的地图说道:“辽东之边有一国名曰百济,乃是当年高句丽始祖**的后裔仇台在带方郡故地所建立的一个弹丸之国。
    数年前,公孙度为高句丽、乌桓以及辽东的土豪势力所逼,整个辽东危在旦夕。为了稳定辽东局面,公孙度曾以宗室之女妻之以仇台,使得百济成为其附属国。
    如今陛下深陷危机,如果陛下能够与王德玉握手言和,指派兵马出征百济做一个世外的逍遥君主,王德玉又岂会咄咄逼人,非要置先帝的血脉于死地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骂名呢?”
    都道管宁素有古君子之风,为人刻板固执,切,那是他们根本就没有见到真实的管宁。这哪里还是那个拘泥不变的君子,这分明就是另一个王佐之才的荀文若!
    陈宫喟然长叹,向管宁抱了抱拳:“先生之论陈某叹服,还请陛下听从幼安先生之言,早日脱离辽东和大汉的这摊浑水,做一个海外的逍遥君主!”
    “请陛下用玺!”
    伏完和董承双双跪拜陈留郡王身前。
    陈留郡王哪里还不明白管宁要让他写什么,略加思索挥豪走墨笔舞龙蛇,一封议和之信在他的手下一蹴而就。
    陈留郡王掏出玉玺在议和信上用力一按,吹了吹纸上的墨水递给管宁,向众人一声高喝:“传令众军,立即释放所有百姓,整顿城中治安,务必保证百姓们的安危,不得有误!”

第685章 平乱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光一声传刁斗。
    虽然已近子时,襄平城头却依然沸反盈天。
    袁尚刚刚被太史慈一箭射落头盔,神色一冷,袁氏一族的暴虐因子骤然从心底窜了出来。
    老子虽然不是你太史慈的对手,但是你如今与我还隔着一堵高大坚实的城墙,老子就算是把这里搅他一个翻天倒海,你太史慈也只能干瞪眼。
    心动不如行动,说到不如做到。
    袁尚瞧了瞧掉在脚下的利箭,吐了一口唾沫,马缰一提,战马一声长嘶,一脚将头盔踢出丈外,手中的长剑猛然出鞘。
    青色的剑光冲天而起,一条虚化的长蛇一声吟啸骤然飞起,在空中微微一顿,身子一扭,长长的舌信已然如寒冰一般向王茂才扑了过去。
    这一剑几乎已经是袁尚的巅峰之作了。
    他虽然没有太史慈狂风骤雨般的杀戮,也没有赵云变幻莫测的枪术,甚至他手中的剑也比不得太史慈的红缨枪和赵云的亮银枪亮眼,但他是河北名门袁氏一族的少公子,他有他的骄傲,自然也有他的杀招。
    一剑出,风云变。
    青色的光芒带着森然的杀气夹杂在银色的月光和亮红色的火光中,仿佛一头巨兽般扑面而来,浑身散发着恐怖的气息,王茂才虽然也曾与猎户一起闯荡过江湖,但他仅仅只是一名兼职的屠夫,袁尚的剑法终究并非是他能够抗衡的。
    脚下轻点,屠夫急退,长蛇却如影相随。
    眼见屠夫避无可避,眼见屠夫就要丧身在袁尚的剑下,一柄长刀猛地从城门口飞了过来。“哐”的一声插在城墙的缝隙中挡在屠夫的身前,火光四溅。
    执金吾校尉王淦飞马来到城头径直冲向大刀,拔刀在手,睥睨四方。一列列执金吾和羽林军跟在王淦的身后来到城头上,手握长矛利剑横在两方人马中央,取弓在手弯弓搭箭,将一支支硕大锋利的利箭瞄准众人。
    “所有人通通住手!”
    “所有人通通住手!”
    王淦一声高喝,又有一队执金吾从内城走了上来分列成四队人马,手中握着一根根亮晃晃的长矛,两只脚一前一后站定,身子微
    微向前低伏,做好随时冲锋的准备。
    袁绍和王茂才双方人马俱是一惊,却也看出这王淦并不是来搅合的,倒像是劝架一般。只不过他王淦无论如何代表的也是陈留郡王一方,他来劝架似乎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吧。
    众人稍稍一疑惑,王淦已经将刀插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卷金黄色的圣旨高高举起,目视众人。
    “陛下有旨:农者国家之根基,商者江山之命脉。因朕之过失致使百姓反目农商沸腾,襄平城中骨肉相残。今蒙太傅管宁当头棒喝,朕幡然醒悟。
    只要尔等放下手中武器,朕赦尔等无罪。同时大开城门,放尔等前往太史慈投靠。至于尔等城中的父老妻儿,需等朕与卫将军王黎商议后再放归城外与尔等团圆!”
    话音刚落,袁尚和王茂才等人皆是一副吃惊的表情。
    袁尚吃惊于陈留郡王居然为了这帮泥腿子下了罪己诏,甚至还愿意放虎归山,虽然他的心底至始至终都不承认那什么鸟屠夫、猎户和游侠儿是老虎。
    而王茂才和猎户、游侠儿等人却是吃惊于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明明他们败相已生,只要再过两三个时辰他们就都有可能步了何酸丁的后尘。那驱民如狗如羊的鸟皇帝居然在这个时刻大手一挥轻飘飘的几句话便放过了他们。
    一个个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场中的王淦以及那帮执金吾和羽林军,嘴巴也大大的张开,仿佛可以吞下鸵鸟蛋一样。
    城头上为之一静,时间好像也因此凝固。
    直到一道“哐当”的声音落入众人的耳中,城头上的氛围才再次活泛过来。
    一杆竹枪从百姓的手中掉落在地上,接着又有百十把镰刀锄头也落了下来,上百名老百姓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也有数百名百姓蹲在地上抱着尸骸痛哭流涕。
    “大哥,你听到了吗?陛下宽恕了我们杀官造反的罪孽!”
    “兄弟,我们又活过来了!”
    “兄弟们,陛下已经饶恕了我们,我们可以去城中寻找孩儿他妈了!”
    声音时起彼伏,有的在哭喊,有的在嘶叫,有的兴奋的搂在一起,还有的在歇斯底里的大笑着。
    城头上乱做一团,一道平淡的声音再次从内城传来,管宁亦步亦趋缓缓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王茂才,你等还不放下手中的武器,难道真要等到人头落地才想起这一茬吗?”
    “先生,你让我们将手中的武器放下?你这不是让我们把性命交在那帮畜生的手中吗?”
    听见管宁指名道姓,王茂才、猎户和游侠儿等人陡然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而农夫、渔夫以及小商贩等残存的一千两百余精壮百姓却早已拜服于地,跪拜和求救之声络绎不绝。
    “小民见过幼安先生,还请先生救我等一救!”
    “幼安先生,你还记得狗娃吗?我是狗娃啊,还请先生救我等一条性命!”
    ……
    唇枪舌剑、言出法随,不外如是。
    王茂才、猎户和游侠儿对视一眼,苦涩的叹了一口气,手中的杀猪刀和长弓短剑已经垂了下来。
    管宁仅凭一句话就让城头上的老百姓放下了戒备,足见其在襄平城甚至辽东的威望有多高,或许就连曾经的辽东王公孙度也无可比拟,他们还有什么能力继续鼓噪百姓们与这些犬牙火并?
    当然,老百姓心中的愤怒和仇恨是否消除,饶是管宁学究天人却也看不清众人的心思。
    管宁淡淡的走到袁尚身前,将他手中的长剑轻轻一按:“我中华儿女已经死了太多的人,将军就不要再造杀孽了!管某奉陛下旨令初时太史慈大营,还请将军尽快安排!”
    袁尚却也有些呆了,他陈留郡王究竟什么意思,难道他忘记了昨日傍晚时分城下大军口中的“活捉二贼,生啖其肉”吗,难道他忘记了太史慈以箭刻下的“陈留不死,苍天何为”的誓言吗?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紧要关头他要背叛自己,在自己的胸前再添一刀?
    迷茫、无力、痛苦在袁尚的眼神中逐一闪现,最终化作一缕玉石俱焚的疯狂。袁尚手中的长剑猛地一紧,便听见陈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手中的长剑重新回到了鞘中。
    “放心吧,事情只是出了一些变故,陛下并没有抛弃你,将来陛下还要仰仗你开疆拓土名留史册呢!”

第686章 幽燕使者来

    将来陛下还要仰仗自己开疆拓土名留史册?

    袁尚呆呆的看着陈宫,神色间有些疑惑也有些诧异,心底却瞬间就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嘴角下意识的蠕动了两下,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有了后路却没有丝毫的高兴?

    为什么陈留郡王会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一个手无寸铁的酸腐之辈?这还是那个自私自利到将全城百姓身家性命和自己捆绑在一起的陈留郡王吗?

    “放下心中的疑虑,相信他吧,或许只有他才能给我们带来一条生路!”仿似读懂了袁尚的心思,陈宫按了按他的手背,双目直视着他的眼睛,坚定的点了点头。

    好似一块大石从心头掉了下来,袁尚的手一松,长剑连着剑鞘一起跌落在城头上,一道清脆的声响落入众人耳中。

    管宁扫了扫袁尚和王茂才等人一样,来到箭跺口,凝视着城下的大军,嘴唇在熊熊的火光中缓缓张开:“子义将军,我是陛下新任光禄勋管宁管幼安,今奉陛下旨意,欲与将军议和,还请将军率领麾下儿郎们暂退营寨,管某自往阁下营寨议事!”

    “自古以来强国无外交。陈留郡王背叛高祖,划江而治,驱民为羊,甚至捆绑襄平意欲以百姓之性命逼迫我等退军,其罪行罄竹难书人神共愤。

    如今,眼见这城中的百姓不堪忍受纷纷反抗,破城也在朝夕之间,却又想让我等停手,莫不是天下的好事都让他陈留郡王一人占尽了?”

    太史慈策马走到西城门下,面沉似水,两道寒光从眸子里射出来,如利箭一样刺在城头中将士的心上。

    陈宫心中一沉,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也知道翌日自己恐怕不能逃出王黎的清算,正欲开口说上两句以死效忠报效家国,然后将这巨大的黑锅接过来。

    却见管宁朝他微微摇了摇头,心中一凛,便听得管宁长笑一声继续说道:“子义将军,弱国虽无外交,上天却有好生之德。管某听闻卫将军一心为民,爱民如子,难道你就宁愿眼睁睁的见着我襄平百姓丧生于战火之间,也要强破城池吗?”

    这管宁果然不愧是主公心心念念的人物,其言语之利,已不弱于自己手中的长枪矣,明明是陈留郡王犯下的罪恶,结果被管宁这么一说,自己倒成了一心想至百姓于死地的刽子手。

    太史慈微微一怔,目光紧紧的钉在管宁的身上,滔天的杀气从枪尖弥漫出来。

    纵使言辞如刀却也必须建立在强大实力的基础之上!

    管宁轻叹了一口气,知道太史慈是在威慑也是在警告,苦涩一笑,向太史慈微微释放了一些善意:“子义将军,管某知道你文武双全名震天下,攻城拔寨如趟平地,这城中的将士没有一人是你的对手。

    不管是你现在攻城还是翌日攻城,这城池就在这里,我们就是想挪它一尺恐怕也是不能,你又何妨听管某几句唠叨之言呢?更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襄平城中的这数万老百姓终究是无辜之人哪!”

    “既然你口口声声乃是为了襄平城中的百姓,本将军今日就给你一个面子,在营寨中恭候阁下大驾,众将士回营!”太史慈挥了挥手,马缰一提,策马狂奔,给众人留下一道伟岸的背影。

    “嗖!”

    正当老百姓心怀忐忑而城中将士长舒了一口气的时候,那背影猛地一转,一支利箭从远处闪电般飞来,径直的插在城门上,一道声音从寒夜中传来,透着冰雪一般的冷意。

    “管幼安,你给本将军记住,老百姓们都是无辜的,若是今夜城中的百姓少了一根寒毛,休怪本将军明日将你等腌臜泼才屠它一个干干净净!”

    ……

    太史慈大营。

    校尉高文举亲自领着百余名将士腰胯宝刀,分列两排站在大门口,手中的斧钺高高举起,架在通向帅营的大道上,铁甲森然兵锋犹冷,令人望之生寒。

    管宁亦步亦趋的跟在张南的身后,看着头顶亮晃晃的斧钺,微微一笑:“张将军,你与焦将军二人从南北二门赶到此地,不会只是为了给管某架一个斧钺大阵吧?”

    张南眼色微变,管宁却也大笑起来:“管某早就听闻子义将军的大名,却不想将军竟然也只是一个因循守旧之人,斧钺大阵也就罢了,居然还学着别人摆什么油锅阵,也不怕浪费了这几口大锅中的油!”

    原来,帅营门前已经安置了几口五尺见方的大锅,锅中热油滚滚,锅底柴火熊熊,不时还有滚油从锅中跳将出来,落在地上嗤嗤作响冒起一缕缕青烟。

    特么的,这管宁果然不是怕死之辈,将军得调整战术了,否则就落

    了下乘徒惹这文酸笑话!

    张南一凝,便听得营中“哐哐”一声巨响,仿佛兵士收刀的声音,太史慈和焦触二人从帅营中联袂而出,太史慈目视着管宁大手一摆,“唰”的一下,将士们手中的斧钺齐齐落下,立在众人的身前,给管宁腾出好大一片开阔之地。

    “既然幼安先生不怕这斧钺油锅之刑,本将军也就不再班门弄斧,但是,如果幼安先生之言今夜不能让本将军满意的话,幼安先生也可以尝试一下本将军的长弓!”

    管宁哈哈一笑,快步走到太史慈身前,朝太史慈一摆,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屁股坐在营帐前一块石头上:“既然将军都不怕惹天下人笑话,那管某又何须在意呢?管某便在这石头上与将军聊一聊,已乘将军之心意!”

    不是说这管宁的作风素来古板,颇有古君子之风吗,怎么今日怎么摆出这一副痞赖的表情来?

    太史慈一愣,也难得再摆出什么大阵,索性在管宁的对面坐下来:“所谓天下人的笑话,本将军素来就不放在心上。更何况,这笑话首当其冲也应该是先生所伺奉的陈留郡王吧?”

    这倒是,陈留郡王贵为高祖皇帝的血脉,居然听从陈宫一外姓人之言划江而治、驱民为羊,将大汉朝的根基彻底葬送,也将自己的内裤彻底的掀开把自己的丑陋露了在天下人的眼前。

    天下人就算是要笑,除了他陈留郡王之外,还能有谁?

    管宁默然无语,脸上呈现出一丝尴尬之色,半响才说道:“将军,口舌之争实在无益于襄平之局,管某今日前来除了是为陛下和襄平城中老百姓之外,也是为了天下大局以及前将军之名,还请将军勿做意气之争!”

    “是吗?”太史慈嘴角上微微上扬,讥讽的看着管宁,“难道幼安先生也是我主公帐下谋士?”

    管宁苦笑一声抬起头来,眸子中散发出如玉的君子之光:“不管将军是否相信,但管某问心无愧。还请将军向卫将军明言,陛下痛定思痛,意欲还襄平于卫将军!”

    还襄平于主公,那陈留郡王就不怕主公杀了他?

    太史慈微微一怔,却听管宁继续说道:“烦请将军以大局为重,放陛下一马,陛下愿率领袁尚及辽东诸军亲征百济,从此以兄事永安,将百济重新纳入我大汉朝的疆域之中!”

第687章 陈留退位

    “你说什么?”

    太史慈对管宁多有不爽,原来还想着不论管宁说些什么都要嘲讽一番,结果却从管宁口中听到陈留郡王打算出兵百济的事情,心中一震,讽刺的话到了嘴边已成为了反问之势。

    众人都知道反问之意,自然便有不相信的缘故,身处破敌先锋位置上的大将居然不相信对方前来求和的原因是因为打算从此退出江山之争退出大汉十三州,这对敌方的主帅陈留郡王来说简直就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当然,这并不能怪太史慈。毕竟陈留郡王的形象在太史慈等一干王黎亲信将领的心目中早已根深蒂固。他的所作所为,不要说不配为君,就是单论孝义一途也简直不当人子。

    伪诏天下划江而治,这是他出卖祖宗基业的铁证;听信谗言驱民为羊,这是他挖掘大汉根基的罪孽。

    如果高祖、武帝、文帝、景帝、光武帝以及他的老子汉灵帝等汉室列祖列宗泉下有知的话,肯定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指着他的鼻子组团大骂。

    管宁当然听出了太史慈的言外之意,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子义将军,管某知道这些年来陈留郡王做了很多对不清百姓对不起汉室的事情,但是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孩子。”

    管宁不说,太史慈都快忘记了陈留郡王如今好像没有到弱冠之年,他继位之时也不过只是一个垂髫的儿童。

    管宁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陈留郡王年少聪姿,弱而神惠,就连当初那个打算篡位的袁公路都曾对人说过郡王圣主聪叡,有周成之质。

    管某相信,如果不是因为当年董贼之事,相比永安帝而言,他或许更适合做这大汉之主。只是可惜因董贼扶持之意,卫将军就将他排除在了大汉天子的位置之外,正所谓成也董贼败也董贼亦!”

    “先生此言似有不妥吧?”

    太史慈终于找到了反唇相讥的突破口,冷冷一笑嘲讽道,“当时陈留郡王已随董贼入主关中,天下诸侯并起,若非主公力挽狂澜救下当今陛下,只怕这天下早已改换了姓氏吧,哪里还有如今的永安帝和陈留郡王?”

    管宁老好人一般,也不与太史慈争辩,只是意味深长的扫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陈留郡王崎岖危乱之间,飘薄万里之衢,萍流蓬转,险阻备经,自古帝王未之有也。

    虽然也磨砺出了他的坚韧和不屈,却也让他对这个世道的看法有失偏颇。所以,他才会表现出他偏执的一面。所以,他才会对董贼、吕布、袁绍、公孙度甚至卫将军恨之如狂。

    子义将军,卫将军胸怀如海博物君子,又有一腔报国之心,昔日也曾身受先帝恩惠,想必他也不想看到先帝之子死在他自己的手上吧?管某希望将军能够早日传书卫将军,就说管某在这襄平城下期待他的大驾!”

    “幼安先生之言太史慈自会回禀主公,但我又怎么敢相信先生之言并非诳骗呢?”太史慈跟着叹了一声问道,

    管宁的脸上露出一丝酸涩的笑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指着太史慈的大营苦笑道:“时也,势也,识时务者为俊杰,难道非要将自己的性命丢在这白山黑水的山沟僻壤之中,子义将军才能相信郡王吗?”

    凝望着天边渐渐升起的太阳,又看了看远处还依旧漆黑的襄平城,太史慈仿佛读懂了管宁眼中的酸涩,朝高文举挥了挥手,一时无语。

    不过数息的功夫,数名骑士便从营中打马而出,迎着日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

    三日后,王黎在郭嘉、太史慈、张郃、高顺、张南、焦触以及管亥和数十名白马义从的陪同下来到了襄平城中。

    “主公,这陈留郡王早已非昔日的蛟龙,你只需将此事交给末将,末将保证办妥,不打一丝折扣,你又何必非要亲领险地?”太史慈不满的朝郭嘉和张郃二人瞪了一眼,继续着他的劝谏大业。

    王黎淡淡一笑,拍了拍太史慈的肩膀说道:“陈留郡王终究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单单只是派出一名大将,岂不是落下口实,让陛下质疑本将军别有用心,不将皇室放在眼中?

    更何况,那日管幼安与你说过的话莫非你也忘记了?郡王乃是真正的聪敏之士,岂会做那以卵击石之事?放心吧,此行即无惊也无险,不会有任何的意外。

    再说,以本将军的身手以及你太史慈、张儁乂和高伯循的扶持这天下都大可去的,你又何须担心郡王麾下会选择一条十死无生的道路对我们不利呢?”

    看着郭酒鬼在一旁挤眉弄眼,太史慈讪讪的摸了摸头,哑然无语。

    就在这时,陈留郡王的行在大门吱的

    一声缓缓大开,陈留郡王和管宁、陈宫、袁尚、伏完以及董承等人从行在中走了出来,百十名执金吾手执长戟,舆服导从,踏着军步匆匆越过众人,分列在过道的两旁。

    “臣王黎拜见郡王殿下!”

    “臣等拜见郡王殿下!”

    王黎远远的迎上前去,朝陈留郡王唱了一个喏躬身下拜,郭嘉和太史慈等人也急忙跟在王黎的身后。声音齐整直达半空。虽然王黎一行不过五十余人,其威势也将执金吾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陈留郡王眼神复杂的看着王黎,思绪杂乱无章,一时间竟然忘了让王黎起身。

    这就是当年将他从关中赶至中原,又将他从中原驱逐到辽东的王黎,这就是一心想将他从皇位上掀下来的王黎,这也是他恨之入骨、心心念念都想除之而后快,甚至因此而下诏愿意划江而治的王黎!

    “咳咳!”

    管宁的轻咳,让陈留郡王猛然惊醒,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笑起来犹如邻家大哥哥的年轻人虽然比他仅仅只大了几岁,却绝非他可以随意拿捏和轻慢的。

    远的不说,就说他身旁这些虎狼之士,哪一个不是沾满了鲜血的屠夫?哪一个又是慈悲为怀一心吃素的善人?

    陈留郡王急忙快步走到王黎身边,亲手扶起王黎说道:“王将军请起,本王已经恭贺多时,还请王将军与诸位一起随本王前往行在一叙!”

    “恭敬不如从命,既然王爷有令,末将惟命是从!”王黎起身抱了抱拳,恭敬的托着陈留郡王的胳膊,领着两方人马沿着执金吾布置的大道向行在内走去。

    大门缓缓关闭,半日之后再重新打开。

    与之一起出来的除了陈留郡王和王黎两方人员之外,还有一道令天下人震惊的旨意。

    “诏曰:朕在位十余载,遭天下荡覆,奸臣蒙蔽,从雒阳至关中,再由关中赴中原,后定于白山黑水之间。幸赖祖宗之灵佑先帝之遗惠,危而复存。

    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朕在位期间屡犯大错,已不堪为君,不堪为天下之表率。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於厥子,而名播於无穷。

    朕追思尧舜,决议远离朝堂,遁于山水之间,汉之疆域则永托吾兄,惟望天下臣民共享之!”

第688章 回望白云合,青霭入看无

    明月隐高树,长河没晓天。悠悠洛阳道,此会在何年?

    看着西边天空中那朵朵白云如悠悠流水一般在头顶淌过,对雒阳城的思念也愈发清晰起来,屡禁不止。

    陈留郡王站在襄平城头长叹一声,朝城下的大军挥了挥手,转过头来向王黎和郭嘉等人抱了抱拳,甩了甩衣袖,施施然走出了这座困了他长达一年有余的囚笼。

    终于,陈留郡王走了。

    他带着对雒阳的思念,带着管宁、袁尚、陈宫、董承和伏完两位国丈以及数万精兵向着管宁给他绘制的另一张大饼走去,从此大汉的风云与再也没有半点干系,辽东正式回归大汉朝廷。

    王黎火速处理掉辽东事务,急调田丰为辽东刺史、沮授为幽州刺史、并任命张郃为征东将军、高顺为征北将军,统辖辽东和幽州诸郡兵马,这才准备领着郭嘉、太史慈和管亥等人前往江东,突然听得亲卫来报,于夫罗已经领兵回转正在行在外面候见。

    王黎闻言大喜,他相信只要于夫罗重新归位,整个辽东数年内将再无战事。

    辽东地处边地,也深陷匈奴、鲜卑和乌桓等少数民族的包围之中。如今鲜卑一族轲比能北窜,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利爪尖牙,而乌桓一族乌延、那楼和速仆丸又均在军中,只有匈奴人因刘豹之故前番还在塞外惹出了诸多的风云。

    如今,于夫罗提兵回营,辽东岂不是再无后顾之忧?而所谓的五胡乱华岂不是也可以消灭在萌芽之中?

    王黎放下手中的文案和郭嘉、张郃以及高顺等人迎了出来,远远的便瞧见于夫罗领着麾下诸将阿尔斯楞等人毕恭毕敬的站在行在外边,他的膝下跪着一名十七八岁的男子。

    虽然已是寒冬时分,那男子却只着了一件单薄的外衣,两条胳膊显露在外,一条条青筋如龙一样盘旋在他的手臂上,在冬日的照射下散发出古朴的光泽。

    显然,男子就是于夫罗的儿子刘豹了。

    说来很有意思,作为中国北方的少数民族,匈奴在秦末汉初之时就成了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不管是秦始皇时期的蒙恬,还是汉武帝时期的卫青、霍去病,他们都曾与这个

    民族打过交道,甚至还让他们痛呼“失我胭脂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但是,他们却始终对大汉保持着一颗敬畏甚至慕孺的心态。

    就是跪在于夫罗身前这个小子的儿子刘渊,便曾在西晋八王之乱时割据并州建立了汉国,并尊高祖刘邦、光武帝刘秀、蜀汉昭烈帝刘备为三祖,文帝刘恒、武帝刘彻、宣帝刘询、明帝刘庄、章帝刘炟为五祖。

    虽然刘渊这样做肯定有他的政治目的,但是匈奴一族对大汉文化的认同、对大汉强者的推崇也同样曝于众人之前。

    “起来吧,这次如果不是你父亲愿意冒着风雪亲往草原收拾残局,本将军早已遣太史慈将你揍得你父亲都认不出来了!”王黎朝刘豹踢了一脚便不再理他。

    说实话,如果此次前来的是其他的异族首领,比如轲比能、比如素利、比如厥机和弥加这些利欲熏心穷凶恶极视大汉朝百姓如猪狗的野心之辈,王黎早就整顿兵马前往草原杀他一个七进七出,让整个草原“好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去了。

    幸而,王黎还读过这段历史知道刘豹和他的后代子孙都不是暴戾恣睢之人。

    幸而,王黎还念着于夫罗的好也还念着中华民族大统一。

    所以,他的大刀只是高高的举起震了震敌胆便轻轻的落下,并没有不分青红皂白一剑就结果了刘豹的性命。

    刘豹本来以为仰仗着父亲的恩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弄不好还要来一个充军,却不想王黎只是象征性的踢了一下,顿时激动的喜极而泣,脑袋在地上磕得砰砰只响。

    “罪臣冒犯将军虎威兴兵入汉,自知罪孽滔天无可宽恕。却不想将军如此仁义,罪臣感铭肺腑。今蒙将军恩释,罪臣愿永远臣服于将军麾下,永视将军为主!”

    “臣叩谢将军隆恩,臣与犬子愿永奉将军为主!”于夫罗同样匍匐在地,紧紧的盯着头下的土地,老泪纵横。

    这不怪于夫罗失态,毕竟他和其他异族首领不太一样。或许是因为荒淫的原因,其他异族首领的膝下都是儿女成群,甚至还会因为位置之争大打出手,而他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一个

    让他牵肠挂肚的不孝子。

    “夫罗将军快快请起,本将军也是念及将军数年来戎马倥偬之功而已!”王黎扶起于夫罗,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将军,我等还在等你给我们介绍这一战的战况呢?”

    于夫罗随着王黎等人来到行在中,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向王黎深深的鞠了一躬,脸上才绽放出一丝胜利的微笑:“回禀主公,末将幸不辱命!”

    “好一个勇将于夫罗,本将军果然没有看错你!”王黎颔了颔首,神情愈发的气定神闲。

    于夫罗抱了抱拳,接着说道:“数日前末将在赤峰的西拉木伦河旁遇上了败阵回来的吕布和素利大军。因吕布大军远来疲惫,兼且军心低迷不振,末将又是奇兵,而犬子也于军中拨乱反正,打了吕布一个措手不及。

    此战整整搏杀了半日,直杀得末将手中的刀都快卷曲了,西拉木伦河都被将士们的鲜血染成了红色,吕布和素利的大军也伤损了足足三四成才停歇下来。而吕布也不得不再次远遁,至于他留在西拉木伦河畔的军师李儒则成为了末将的阶下之囚。”

    “你是说你捉住了李儒?”

    郭嘉闻言一惊,于夫罗点了点头,众人俱皆一喜。

    毕竟,有李儒和没有李儒的吕布绝对是两个样子。

    有了李儒,吕布如虎添翼,极有可能成为一只卧在荒原中的恶狼,随时对大汉虎视眈眈。

    而没有了李儒,吕布则如拔了爪牙的病虎老兽,虽然不敢说再无威胁,但是其杀伤力却足足小了一大圈,张郃和高顺等数员大将便可以逼其远离边境,不敢在轻易捋大汉的虎须。

    看来辽东诸事借谐也,我等也该回雒阳看一看了,前不久伯敬先生和文若在信中谈及的事情也可以做一个了断了!

    王黎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出行在,瞧着头顶的蓝天,一时间竟然痴了。

    灿烂的阳光在严冬散发着温暖的光芒,一朵朵白云如柳絮、似飞马在虚空中漂浮。它们一会相互追逐,一会又合在一起,将阳光挡在它们的身后,只留下一束束炫彩的金色驱逐着飘荡在林间的拿一层层薄雾般的轻纱。

第689章 大汉朝第一喷子

    北国的春天,来的总是比南方较晚。

    料峭的北风里,光秃秃的丫杈还没有抽芽,路边的小草却已经悄悄的推开路面上的冰雪伸出它那羸弱幼小的绿掌,远远望去也是绿油油的一片。

    正所谓,一闭眼时还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一睁眼时则也是新都芳华正月草芽。

    王黎还没有离开辽东,但他回雒阳之事却已经提上了行程。

    此刻,他就坐在陈留郡王留在辽东的行在中,与他一起的除了郭嘉、太史慈、管亥之外,还有张郃、高顺以及摆在他们面前的一封来自雒阳的书信。

    信当然是阎忠和荀彧写来的,在座之人都非常熟悉,可是信的内容却令众人大吃一惊。

    原来,阎忠和荀彧千里飞书只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雒阳朝局发生变故。

    近段时间来,灵思皇后,哦不,现在应该叫做灵思皇太后频诏越骑校尉王子服、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昭信将军吴子兰以及太医吉平前往宫中议事,甚至就连太中大夫孔融举荐的名士祢衡也裹挟其中。

    虽然阎忠二人还暗中控制着大汉朝廷的舆论导向和兵权,但荀彧终究还是心向汉室,而阎忠也做不到像董卓那样的暴戾恣睢和直截了当,只好不停的向宫中掺沙子。

    可惜,灵思皇太后吃一堑长一智,在经历过董贼篡朝之后行事越发的机密起来,埋在宫中的探子并不能准确的给他二人提供多少具体的消息。

    眼睁睁的看着灵思皇太后在深渊的边界越滑越远,刚刚得来的大好局面又有可能再度颠覆,阎忠和荀彧心急如焚,一封书信几百个字就将事端捅在了王黎的眼前。

    “主公,江东之事尚有文和主导,公达、仲达、子龙和文远等人协助,孙坚之患暂时无忧。莫不如先回雒阳解决掉宫中之事,然后再抽身江东?”

    张郃知道王黎想一鼓作气拿下江东,却不知道王黎在送走陈留郡王之后也有心暂回雒阳整一整朝纲看一看孩子顺便再和灵儿叙几句思念之情,看完书信立即谏道。

    “主公,攘外必先安内,这是当年蛾贼叛乱之时皇甫将军提出来的国策。虽然听上去好像有些不讲情义,但事实胜于雄辩,最终的事实也证明了这是解决内外矛盾同时迸发的唯一

    途径!”郭嘉也点了点头,说道。

    “就好比我大汉的江山是一棵大树,大树在不断的生长,而大树的根基也在被蚁虫不停的侵蚀,纵然我们能够在短时间内让汉室重振雄风长成参天一样的大树屹立在世界之巅,却同样逃不开倾覆的可能。”

    高顺也跟着点了点头,加入到劝谏的队伍中:“虽然伯敬和文若两位先生的书信中语焉不详,但末将也认为灵思皇太后频诏王子服、吴子兰等人必有蹊跷。

    更何况,他们中人尚有祢衡和孔融两位声名远播的名士,若是主公回援雒阳太晚,只怕朝中的局面真的会横生枝节,于主公的大业有所干系啊!”

    听着三人苦口婆心,王黎目露感激和欣慰之色,心中却是哂笑不已。

    古话说得好,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王子服、种辑虽然都不是什么秀才,反而是手握重兵的越骑与长水的校尉,但是他们之中掺杂着一个祢衡,再掺杂着一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衣带诏”,就是借他们几个胆子、几校兵丁甚至几员将领,所谓的谋逆也只能是一场过家家的游戏。

    “衣带诏”姑且不说,就说那祢衡,便绝对是灵思皇太后一方的一根搅屎棍。

    在罗大忽悠的《三国演义》中,祢衡的出道方式就是相当的惊艳,相当的奇葩。

    比如:“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又比如:“荀彧可使吊丧问疾,荀攸可使看坟守墓,程昱可使关门闭户,郭嘉可使白词念赋,张辽可使击鼓鸣金,许褚可使牧牛放马”等等不一而足。

    就好像全天下的人都不入他的法眼,而他却钟灵毓秀如花果山上的石猴天地之灵气沐日月之精华,一人便将整个大汉的气运都吞噬到他的肚子中。

    说点好听的,他祢衡是嫉妒心作祟,说不好听一点,他祢衡便是大汉朝的第一喷子,他比丁太降还丁太降。这样的一个人站在自己的对立面,王黎除了高兴还能有什么呢?

    “奉孝,你和儁乂、伯循言之有理,辽东诸事已毕,我们的确应当回一下朝中了。”王黎向三人点了点头,却是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不过,你们可知,现在却还不是回雒阳的最佳时机。”

    “主公,此话何意?”张郃和高顺二人俱是一惊。

    郭嘉的眼中同样闪烁着疑惑:“兵贵神速,如今灵思皇太后一系还不知道他们的谋划已经暴露于我们眼前,如果由子义将军提一旅轻骑一鼓如下,朝中便能立时太平,为何主公却说现在并不是最佳的时机?”

    王黎举起案桌上的酒樽轻轻抿了一口,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副满足的笑容:“奉孝之论可谓是老成谋国金玉良言,但是,奉孝你了解祢衡此人吗?”

    郭嘉摇了摇头,说道:“微臣的确不太熟悉,不过微臣却见过孔文举的《荐祢衡表》。表中谈及此人‘情志既动,篇辞为贵。抽心呈貌,非雕非蔚’,实是千里挑一的人才。”

    王黎哈哈一笑,说道:“孔文举虽然曾经当过北海国相,也曾领过兵马,但文举此人实则是书生意气,除了经史子集策文诗颂与国与家并无多少可取之处。要不然,他在青州之时如何会被咱们的管首领逼得不敢出城?”

    王黎打了一个趣,座中的管亥和太史慈都是微微一笑,他二人就是当初孔融镇守北海之时的当事人。

    见太史慈和管亥有些尴尬,王黎淡淡一笑,接着说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居,这祢衡能够与孔融相交默契,自然也不是什么通军务斥方遒的谋士之才。

    更遑论,祢衡眼高手低目空一切,比文举更加的不通世务,有他在灵思皇太后一侧,本将军虽然还不敢说高枕无忧,却也是绝对坦然无虞。”

    如果祢衡的确如主公所言那般不通世务,甚至比孔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么现在确实还不是收网的良机。

    郭嘉若有所思,眼前骤然一亮:“如果现在回京将后党一网打尽,好像是有些师出无名。若是再等些时日,或者就是我等师出有名之时,莫非主公就是想等到朝野尽知之日?”

    王黎点了点头,坦然的看着郭嘉:“子曰: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身为大汉朝第一喷子,祢衡又怎么管得住自己的嘴巴呢?再等等吧,祢衡终会将刀柄给我们递过来的!”

    “微臣明白了!”郭嘉鼓掌而起,将案桌上的书信重新读了一遍,哈哈大笑,“与其就这样干坐着不如推波助澜,火上浇油,微臣已知道如何给伯敬两位先生回信了!”

第690章 一任闲言碎语多

    “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听说皇太后打算重用长水校尉种辑和越骑校尉王子服,想让他们辖制卫将军。”

    “你特么的那都是什么时候的破消息啊?早就过时了。最新的消息是说皇太后想用种辑、王子服、吴子兰、吴硕、吉平和那个怀刺的祢衡六人执掌京畿的军权与卫将军分庭抗礼!”

    “我勒个去,怎么又多出来这么多人?”

    “可不是嘛,这些人特么的也不顾一顾自己的脸皮,如果没有卫将军,我大汉的天下早就姓了董,宫中那对孤儿寡母恐怕也被董贼给灭了口。

    结果倒好,这辛辛苦苦种树的人都还没有来得及吃上一口新鲜的桃子,旁边看热闹的就急躁躁的将手伸了过去,我特么的都替他害羞!”

    自从王黎颁布均田制和租庸调制后,短短几年的功夫,整个司州就已经呈现出一片安和宁静的气氛。

    以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老百姓经过几年辛苦的耕作,手中渐渐有了些余钱,而街头上的那些刺青的瘪三混混也在官府的“帮助”下改邪归正加入到建设家园的大计中。

    萧条了许久的雒阳重新出现了往日的繁荣,雒阳开阳北街永和里和顺坊的街道两旁青砖红瓦店肆林立,酒肆、茶馆、饭庄人来人往,作坊、青楼、店铺熙熙攘攘,车马粼粼,行人如织。

    太阳才刚刚探出一个脑袋,和顺坊豆腐掌柜张勇年和隔壁卖油郎王老三便已经如往常一般坐在挑着一杆大旗的早餐铺子里吃着炊饼、花生、干果,品着二两小酒说开了。

    “掌柜的,你这话靠谱吗?再怎么说那也是当今陛下和皇太后啊,他们行事真的就这么肆无忌惮吗?”王老三端起土碗与张勇年碰了一下,哧溜哧溜的抿着碗中混浊的酒水问道。

    “我也是在隔壁何茂才那儿听到一两嘴,再具体一些我就不清楚了。”张勇年点了点头,脸上突然出现一丝愤恨之色,“这些年卫将军一个人在外拼杀,连家都没怎么回,这帮王八羔子居然还想釜底…釜底抽薪断了卫将军的根基,真特么的不是玩意!”

    “谁说不是那?这帮鸟玩意正事不会做,专起权来倒是一个比一个拿手。”一旁的早餐铺子老板猛地从推车后伸出头来,端着一屉炊饼送到二人桌前

    “几日前卫将军遣人回朝,言及陈留郡王昭告天下离开辽东正式退位。老汉还寻思着这天下会越来越太平,却不想这帮鸟玩意又开始瞎琢磨了,也不知道卫将军他老人家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要是再不回来他打下的这副家当估计就要遂了别人的姓了!”

    “谁特么的敢!”张勇年一口将碗中的酒水饮下,在桌子上狠狠一拍,“老子就认准了卫将军,老子一家老小的命都是卫将军他老人家给的,谁敢与他过不去就是和老子过不去!”

    王老三捡了一块炊饼含在嘴里,露出几分缅怀的神色:“掌柜的说的没错,我王老三也开始想念卫将军了。当年若不是卫将军颁布租庸调制和均田令,我们一家早特么的喝西北风去了,哪里还有这些闲钱与你们在这里喝上二两小酒?”

    “说那些废话干啥?王老三,老子要去找何茂才上万民书,你特娘的去不去?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帮尸位素餐的玩意上台伤了卫将军的心吧?”

    张勇年将碗在桌子上重重一放,狠狠的瞪着王老三,大有一副你不干老子就今天就削了你的架势,却不知道他们的谈话早已落在一旁买早点的一名读书人耳中。

    君王城头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

    天下大势如黄河滔滔,养在深宫里的皇太后又怎么知道这些都是靠着将士一心和百姓一心才堆砌起来的,莫非她还真以为单凭她的一双巧手就能够翻云覆雨吗?

    读书人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干果和炊饼长叹一声,缓缓离开早餐铺子消失在街道中。

    不过,他同样也不知道,张勇年和王老三的这番言语也在各个早餐铺子和茶馆中传唱着,就像是长了翅膀的鸟儿一般,一个清晨便飞遍了雒阳的大街小巷。

    ……

    “哐当!”

    一声巨响在芳林园中骤然响起,灵思皇太后一脚蹬翻眼前的案椅,怒不可遏的站起来,已经不在年轻的额头上青筋暴涨,一双凤眼死死的盯着王子服:“你说整个雒阳包括哪些泥腿子都在议论此事?”

    “的确如此!”王子服朝灵思皇太后深鞠了一躬,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灵思皇太后,“回禀娘娘,这些都是微臣的家仆在集市和茶馆中听到的,微臣已将它们整理了出来。”

    吴子兰

    和吴硕、钟辑三人面面相觑,愣了一愣抱拳谏道:“娘娘,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如今形势滔滔人情激愤,整个雒阳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还请娘娘火速拿个主意,将此事灭杀在萌芽之中!”

    我拿主意?

    我特么的一个宫中妇人能够拿主意,我还要你们作甚?

    灵思皇太后瞥了吴子兰等人一眼,差点就向他们爆粗口问候他们的家人,若不是他们几个整日里在自己面前说什么军权必出其上、王黎此人脑后有反骨,自己又怎么被蒙住了眼睛,会瞎了狗眼与他们合谋?

    只可惜,事到如今,自己已被绑在了这艘并不坚实也不快捷的破船上下不来。

    灵思皇太后轻叹了一口气,朝王子服虚扶了一把问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一夜之间,这些流言便传遍雒阳,想来必有蹊跷之处,王校尉既然已经探得流言的内容,那你可曾查清楚它们的源头?”

    “微臣从家仆口中得知,这些言语皆是祢正平数日前在酒楼饮酒之时不慎撂下的话头。”王子服脸上涌起一丝尴尬的苦笑,那祢衡正是他推荐给灵思皇太后的。

    “此言当真?真是从那祢正平口中说出去的?”灵思皇太后闻言一惊,双脚一软,差点就摔倒在地,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王德玉诚不我欺也!

    王子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微臣相信自己的家仆不敢欺骗微臣,不过,此事还没有得到祢正平确认,微臣也不敢相信以祢正平之才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还错误?

    这么特的就是犯罪好么?

    “祢正平呢?莫非他还躲在哪个酒楼里流连忘返?”灵思皇太后冷冷的扫了王子服一眼,长袖一翻,一屁股坐在案椅上:“速传祢正平晋见,今日之事务必要让他入宫给本宫一个说法!”

    ……

    乍暖还寒,一缕冷风穿过宫门和窗棱从宫外飘了进来,轻轻的拍打着芳林园内的竹林草木,不时的发出刷刷的声响。

    阎忠裹了裹身上的貂裘,回头望了望芳林园内那道窈窕的身影,双眼微微一阖,缓缓走下阶梯:“天作孽有可违,人作孽不可活。文若走吧,寒风已起,天快凉了!”

第691章不知汉室雨多少,试探朝野水几分

    这个蠢笨的宫妇,居然敢趁着主公不在朝中兴风作浪,还真以为主公的手上洁白无瑕没有沾惹过鲜血吗?简直就是不知所谓、不知死活!

    见阎忠头也不回的离去,荀彧长叹一声,衣袖一甩亦步亦趋的的跟着走下台阶。

    突然,阎忠的脚步一停,转过头来再次凝望了芳林园一眼,一丝疑惑浮现在他的眸子里。

    “怎么了伯敬,可是有何了不妥之处?”荀彧跟着脚步微微一顿,与阎忠并排的站在台阶之下,眼神也不断在芳林园以及身旁站立着的以及来回巡逻的士兵身上打望。

    阎忠并未回答,眼中的狐疑却愈发明显:“文若,你觉得主公与董仲颖相比,谁更得军心民心?谁又能真心实意的辅助天子,视天子和太后如当今至尊?”

    这还用问?

    荀彧不解的看了阎忠一眼:“董贼逆天无道荡覆王室,骄忍无亲暴虐已甚,且不说夜宿宫中坏了多少先帝的嫔妃,单说在雒阳城中肆意妄为杀老百姓已铸京观便也是犯下了滔天的罪恶。

    这是连街边乞食的小儿也知道的事实。他董仲颖有什么资格与主公相提并论?你阎伯敬一代名士主公的心腹之臣股肱手足,今日为何出此诳语?”

    “不错!”阎忠颔了颔首,“文若,既然大家都知道董仲颖和主公就是两个极端。一个阴险狡诈残暴不仁,一个胸怀坦荡以人为本,待陛下和太后如至亲,不敢有片刻的懈怠。

    可是,为什么皇太后会突然提拔重要王子服、吴硕与吴子兰等人呢?甚至还一意孤行不顾众臣的反对将宫中的一名太医给安置在了博士的位置上,她究竟在怕什么?难道她担心主公会成为第二个董卓?”

    宫中的太医当然说的就是吉平,也就是历史上著名的衣带诏中的太医吉平。这事荀彧自然知道,因为数日前那封反对皇太后擢升此人官职的奏折正是出自他的手笔。

    想到这,荀彧心头猛地一惊:“你是说有人挑拨太后?”

    一道杀意在眸子里一闪而过,阎忠背手走了两步,脸色渐渐平复如初:“虽然阎某暂时还不知道究竟是何方势力,但肯定是有魑魅魍魉将手伸到了宫中!”

    “还能有谁?除了曹操、孙坚、刘备、张鲁以及刘璋等辈,还有谁见不得我大汉朝廷越发的爽利安宁?”荀彧冷笑一声,将天下诸侯挨

    个数落了一下,“难怪主公会让那酒鬼书信一封,让我等火上浇油将这流言传遍雒阳!”

    阎忠点了点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等还是不如主公的一颗玲珑心啊。所谓欲盖弥彰,越是掩盖的东西越是真实,还不如干脆烧上一把大火,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一个个自然而然的就跳了出来。”

    “我这就让谛听堂去查一查宫中的情况,顺便查一下最近都有哪些势力曾悄悄遣人入京!”荀彧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一丝冷厉的笑容。

    ……

    “蠢货!祢正平,你特么的简直就是一个蠢货!”

    雒阳城太史大夫府上传来一声声暴喝,孔融举着一只白玉盘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对面的祢衡,虎目圆睁,一根根青筋在他的脖子上盘起,宛如十数条吐着舌信的爬蛇。

    祢衡淡淡的抿了一口酒,神色淡然的看着孔融:“孔文举,祢某都不着急,你着急个甚?祢某是挖了你家的祖坟?还是你在担心因为此事会牵连到你?”

    孔融心中的气几欲喷薄而出,一时之间却又拿祢衡没有半点法子。

    原来,自从管亥兵围北海以后,孔融虽得太史慈解了围,却也知道自己并非守城之人,于是趁着袁绍还未将目光转移到青州,便写了一封书信搭上王黎的关系千里迢迢来到了京师。

    恰巧王黎同样也看中了孔融这个孔子的第二十世孙的名头,不但将其纳入麾下,还举荐其为太史大夫。

    可惜,孔融做事不咋的,惹事却是一等一的高手。

    孔融性格宽容,不喜猜忌,反而非常重视、重用和提拔有才华的年轻人。因此这个比他小了二十岁的祢衡也就入了他的眼为了他的至交,他甚至还专门为祢衡写了一封千古流传的《荐祢衡疏》。

    以至于祢衡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时不时的在世人面前来一句“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仿佛不拿孔融和杨修出来比较和炫耀一番,他就不能说人话似得。

    当然,从曹傲、刘表以及黄祖的角度来看,祢衡好像就一直都没有说过人话。

    看着祢衡那张年轻气盛的面孔,孔融将手中的白玉盘轻轻的放在案桌上,叹了口气。

    “祢正平啊祢正平,你往日里自诩饱读诗书却报国无门,老夫深以为然,便给了你一个机会,将你推荐给卫

    将军帐下心腹尚书令荀文若和御史大夫阎伯敬二人。

    本以为这下你总该收收心一门心思的为国出力了,可你却怀刺在身不愿前往,还大言不惭的说岂能和杀猪卖肉的同朝为伍,硬是将这名刺揣的漫漶不清,辜负了老夫的一番情意。

    好吧,这些事老夫也不想再提,就算是你不想上朝为官,只愿做一个寻章摘句歌舞辞赋的闲散名士,老夫也认了。但是,你为何偏要一头撞进皇太后的那张破网中去呢?”

    祢衡并不言语,依旧只是淡淡的看着孔融,将孔融只看得心里发毛,一腔怒火重新窜了出来,声音也越发严厉和尖锐起来。

    “你这个蠢货,看看你们做的破事,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竟然想螳臂当车架空卫将军?难道你不知道这是对卫将军的侮辱和挑衅吗?难道你不知道会惹来杀身之祸吗?”

    祢衡把玩了片刻,终于将手中的酒樽放到案桌上,一双眼明亮的看着孔融:“文举兄,祢衡一惯自视清高恃才傲物,除了你和德祖之外,天下再无人能够入我之眼,你觉得我真的能够看上王子服那般轻贱的玩意和一个挥舞长袖于宫中的妇人吗?”

    孔融一呆,半晌才呆呆的问道:“既然你看不上他们,那你为何还要与他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祢衡叹了口气说道:“祢衡顶天立地,满腹诗书无人可及,也曾想为家国效力为百姓做些实事。可是如今天下大乱诸侯遍野,就连汉室宗室陈留郡王也跃跃欲试打算从陛下处分得一羹,离我希望的海清河晏实在是差之太远。

    祢某无奈,只好出此下策,与一个小友合谋,向这大汉朝的满池浑水中再扔进去一块石头丢下一把香饵,试探一下朝中之水有多深有多浑,希望能够将这里面的牛鬼蛇神都给搅出来!”

    孔融一顿,指着祢衡半晌才蹦出一句话来:“你说的这些老夫相信,可是只是一个小小的试探,你也要玩这么大吗,非要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和他们几个蠢货绑在一起?”

    “不疯魔不成活,为了天下早日安宁,玩一把大的,甚至搭上自己的性命又有何妨?”祢衡哈哈一笑,朝孔融深鞠了一躬,转身走出太史大夫府的大门,一道声音远远的传来。

    “挖下深坑等虎豹,撒下香饵钓金鳌。文举兄,你太无趣了,一点都不好玩,我还是找我那小友钓鱼去了!”

第692章 法正

    祢衡离开了孔融的太史大夫府邸大步来到永和里,在人群一晃如鱼一般窜进一间成衣铺子,与门后的阴影完全融合在一起,双眼却紧盯着街面,微微闪烁,绽放着明亮的光芒。

    果然,不过数息的功夫,就见几名士兵夹杂在人群中向前方的永和里与步广里寻摸了过去。

    这几人都是孔融的亲卫,祢衡自然很是熟悉。

    不过,他却并没有出来与他们打个照面,而是淡淡一笑,嘴角微微一扬,从成衣铺子掌柜的手中取过一件大衣披在身上和头顶快步出了大门。

    向来时的方向大约行了百十步,眼见自己刚刚出来的太史大夫府邸离自己也不过三五十米远,祢衡这才折身一转,迈进了眼前的客栈—醉生楼。

    醉生楼,顾名思义醉生梦死。

    刚入大门,便看见扎堆的所谓名士和文士拥簇着几名从莳花馆请来的清倌人在一起饮酒谈诗、歌舞升平,祢衡冷笑一声,见自己的到来并未引起他人注意,跟着店小二便上了台阶,直奔二楼地字二号。

    很显然,祢衡来此并不是为了寻花访柳摘句寻章,也不是为了在清倌人中博一个薄幸名,而他的身手同样也不像是一名整日里手捧书本摇头晃脑的迂夫子。

    他来醉生楼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钓鱼。

    两短三长,四重一轻。

    熟悉的敲门声再次落入耳中,趁着楼层中并无他人,祢衡一个脚步就从刚刚打开的房门钻了进去。

    “来了?”屋中坐着一名目朗神清年约弱冠的青年,一头的青丝用一根黑色的绸带微微一约散在双肩之上,见祢衡进入房中,那青年头也不抬淡淡的问了一句,“身后没有尾巴吧?”

    祢衡嘿嘿一笑,关上房门一屁股坐在那青年的对面笑道:“我祢衡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低手,但是糊弄一下孔大夫手下那几个亲卫还是绰绰有余的。”

    孔大夫?

    那青年一怔,旋即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抬起头来一双利眼直刺祢衡:“这么说你已经告诉孔文举了?”

    “孔文举待我亦师亦友,祢某又怎好欺骗呢?”祢衡拿起案桌上的酒盏,倒了一盏酒,微微抿了一口,“反正我等的谋划终究会大白于天下,迟一点早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更何况,文举此人持大义重信诺,颇有古君子之风,就算是祢某将所有事情都摆在他的眼前,他

    也不会出卖我等。反倒是孝直你的这个藏身之处离重臣府邸太近,着实让祢某不安啊!”

    “你懂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唤做孝直的青年反讽一声,又沉吟了片刻接着说道,“我等行大义,孔文举的确不会对外言语,但是我等所行之事终究有些干碍,还不能为外人所道,还请正平切勿招摇!”

    这话说的有点重,祢衡却似毫不在意,反而点头应道:“放心吧,君子慎密的道理祢某还是知道的,不会误了大事,文举那里我也只是提了一个由头而已。”

    “那就好!”孝直点了点头,给祢衡重新将酒斟满问道,“我听说市集内流言蜚语吵吵嚷嚷,可是我等露出了马脚,被荀文若他们发现了苗头?”

    祢衡摇了摇头:“吴子兰、王子服等人是否发现我不知道,但是荀文若和阎伯敬却绝对有所察觉,否则他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刻火上浇油呢?”

    孝直双眼一凝想了片刻,突然一笑,脸上顿时像是绽放了一朵桃花一般。

    “看来我们的确有些小觑天下豪杰了,这阎伯敬和荀文若能够坐镇雒阳,确实并非浪得虚名之辈。不过就算是他们察觉了也无所谓,毕竟我们想的都是一件事情,无非是殊途同归罢了。”

    “你说的不错,我们都是为了将这危害江山和百姓的蛀虫悉数驱逐出去而已。”祢衡点了点头,又摇头说道,“不过孝直,祢某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以你之大才,如果能够一心一意辅佐刘璋,想必日后也定能功成名就流芳千古,你又何必一定要趟这趟浑水呢?还要从巴蜀之地千里迢迢赶到雒阳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地?”

    原来,这位孝直并非他人,正是历史上在定军山施反客为主之计斩了夏侯渊,被刘备视为股肱之臣的法正法孝直。

    法正此人善奇谋,顾大局,身受刘备的信任和倚重。明朝重臣何乔新就曾在诗中写道:孝直奇谋世鲜双,君侯共事每包荒。忠勤亦有张枢密,却恨台章诋李纲。

    说得有点远了,还是回到刚才的话题。

    听闻祢衡的疑惑,法正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如果法某说自己只是一腔心思天下为公,你一定会认为法某矫情,但实则上,法某之言虽不中却也不远也。

    法某本是扶风郿国人,中平二年,凉州大乱,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率领湟中义从胡反叛,整个扶风沦为刀剑之国,过了好几

    年才渐渐平息下来。

    然而,人无百样好,花无百日红。中平六年,先帝驾崩,大将军何进引董贼入朝,董贼祸乱天下,为诸侯所逼重新逃入长安,而郿国再一次陷入到刀山火海之中,直到卫将军夺回长安,凉州才再度复苏。”

    法正说的这些祢衡都懂,甚至也知道战乱之中人命贱如狗,但他终究没有亲历过这种人吃人的战争,不能感同身受,只好朝法正投去安慰示的目光。

    法正斟了一樽酒一饮而尽,看着祢衡接着说道:“法某无奈,遂于同郡好友孟达前往雍州寻访雍州牧皇甫将军,希望能够得到皇甫将军的认可,以便将一生所学用于凉州的改造之中。

    我二人信心满满的赶到长安,恰逢皇甫将军去了武威。坐等二十天,却依然没有见到正主。无奈之下,我二人只好继续南行,到了益州,拜在了刘璋的门下。”

    “那刘璋不过守门之犬,就连一个区区的张鲁都无可奈何,你二人怎会前往他处?”祢衡摇了摇头。

    法正苦涩一笑:“阴差阳错罢了,当时我二人盘缠用尽,幸得前往益州的同郡商队扶持,才没有饿死,所以自然也只好跟着他们一路南行了。”

    祢衡点了点头:“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孟子诚不我欺也!”

    这祢衡还真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真要到快饿死的地步,我看你还怎么“于斯人也”?

    法正暗自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本来我还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这下终于可以在刘璋帐下一展所学了。谁知那刘璋怯懦多疑暗弱无能,只因法某是外乡人,几经磨折才给了法某一个新都县令的职位。

    法某在新都县令上一呆就是好几年,虽然治下清明,却依旧不能入得刘璋的法眼。这两年来,因张鲁与卫将军开战整个汉中的粮食入不敷出,而益州的粮价也跟着暴涨,越来越多的老百姓加入到逃荒的大军。

    眼见新都和成都也将陷入到粮荒之中,法某与好友子度、子乔商量后决定弃暗投明前往雒阳一观,甚至还可以在暗中助卫将军一臂之力,早日平定天下,还我大汉百姓一片安宁!”

    祢衡悠然长叹,直起身来朝法正深鞠了一躬朗声而言:“千里始足下,高山起微尘。孝直勿忧,祢某虽然不才,却也愿助你一臂之力早日协助卫将军平定天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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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长歌介绍:
万马南归纵江海,一剑西来横九州。 赤壁崖前,楼船仓里看涛涌;洛阳城下,金鳞阵中听长歌。 三国,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我们又来了! 诸君且看:这一曲老歌,又将如何重弹新调!后汉长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后汉长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后汉长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