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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鹰非     后汉长歌txt下载     后汉长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93章 蛛丝马迹

    法正神色一正,起身朝祢衡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多谢正平先生襄助,若非有你,法某此行要想成功还不知道又要虚耗多少岁月。”

    “孝直勿需客气,祢某可没有你那么多的雄心壮志,只不过觉着和你谈的来,顺手帮一把朋友罢了。”祢衡摆了摆手,扬声一笑,“更何况,祢某这辈子当面喷的人太多了,也想试一试在幕后做渔夫的感觉。”

    这话倒是实话,他祢衡的脸上的确长了一个喷壶,见着谁都忍不住想上去喷一下,如果祢衡的肚子足够大,甚至他都可以当做一个人形的洒水车。

    闻言,法正不觉莞尔,指了指祢衡笑道:“正平兄,不认识你的人会以为你是内秀,认识你的以为你又打算作怪喷人,只有法某才觉得你就是一个闷骚!”

    闷骚这个词早已随着王黎的某些名言传遍了大江南北,祢衡一听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不得不说咱们这位卫将军在创造词句方面确实有一手,闷骚这个词我喜欢!”

    法正抚须而笑,重新在案桌前坐下:“言归正传,正平兄,朝野朝外经过这两日的发酵,王子服、吴子兰等人包括你的名声恐怕早已臭的满大街了,下一步的打算你可想好了?”

    “祢某虽然没有亲历过战乱,却又曾饱读诗书效仿过古人,心中最推崇的便是那牧羊北海的苏杜陵。只要能够换得国泰民安,一腔热血尚可抛却,何况区区名声乎?”

    祢衡神色一正,接着说道,“吴子兰、王子服等人皆是庸庸碌碌之辈,并无一人有独挡一面的能力。祢某下一步便打算先入宫向太后请罪,然后利用当前的形势挑起她心中的怒火,势必要让她在慌乱中火速做出一个选择!”

    “既然正平兄已成竹在胸,那宫中的一切就拜托正平兄了!”法正点了点头,向祢衡斟了一杯酒亲手递到他的手中,明亮的眼神中多了几丝轻雾。

    饶是他自诩见理之明料事之审,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去挑拨灵思皇太后乃是一着妙棋。

    试想一下,贵为一国之太后江山之主宰,不过按着自己的心意提拔了几个人重用了几个心腹,竟然引得满朝文武的弹劾和街头巷

    陌的反对,这如何了得?

    长此以往,谁还能将她和当今的陛下放在眼里?谁还能记得她和陛下的大名?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

    “有消息了吗?可查出来是哪方的势力?”

    “儿郎们争一日将这两个月来收到的情报都翻了一遍,终于在巴蜀谛听堂传来的消息中找到些许蛛丝马迹。不过,荀某还不敢确认,儿郎们也还在继续搜查。”

    御史大夫府邸,阎忠和荀彧二人各手持着一柄蜡烛在案桌上不断的翻阅着来自天南海北大汉各地的书信,不时的还从那堆在案桌上的信山书海里抬起头来问上几句。

    听闻荀彧好像在巴蜀找到了某人的行踪,阎忠心中一动,将身前的书信竹简向案桌两侧一扫,清理出一片空闲之地:“文若,你将巴蜀谛听堂的消息给阎某看看!”

    荀彧点了点头,从刚才翻过的书信里找到一片薄如蝉翼的白纸抽出来递给阎忠:“虽然看上去好似有了些踪迹,但那人终究只是一个小角色,想必他也做不出来这么惊涛骇浪的大事。

    更何况,现在天下形势渐好,诸侯的局面也愈发糜烂,就算是身居高位之人都难免会居安思危未雨绸缪,一个小小的新都县令挂印而去,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阎忠并未多加理会荀彧,他知道荀彧此人虽然谋能应机,也颇有王佐之才,但他本身就是大汉朝有名的世家子弟,.asxs.之高天下少有,眼光自然也个顶个的透亮,寒门中也独独瞧得起酒鬼一人而已,恐怕这新都县令的姓名他还真未必听过。

    接过那张白纸匆匆一览,阎忠那双微咪着的眼睛逐渐睁大,眸子里也渐渐折射出些许光华:“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文若,不用再找了,阎某相信造成今日雒阳局面的定然就是此人!”

    “你是说搅起雒阳风云的便是这小小的新都县令法正?”荀彧一惊,抬起头来,眼中满是诧异和难以置信。

    他实在想不到这法正有何能力在他与阎忠的眼皮底下干出来这番大事,他也想不到阎忠居然真的了解此人,他记得那

    信中也不过只有短短的数行字。

    永安四年冬某日,刘璋治下新都县令法正与其友孟达、张松泛舟湖上,言谈中抨击刘璋暗弱无能任人唯亲,多有不满,翌日法正便挂印而去,至今下落不明。

    阎忠点了点头,笑道:“你到主公身边比较晚,所以有些人事主公并未向你提及过。主公当年才至雒阳之时曾经亲手整理过一份案卷,案卷中皆是四方豪杰和八路谋士,而阎某也正是在案卷中见过此人的姓名。”

    “那案卷呢?”

    荀彧一愣,双眼直愣愣的盯着眼中,他倒不是认为主公不信任他,而是觉得此事太过于诡异。要知道主公与此人从来都没有任何交集,主公又怎么可能在数年前便知道此人,甚至还会以为此人将来必定是一方谋主?

    阎忠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神色中泛起一丝古怪:“那案卷已经被主公毁掉了,不过阎某曾亲眼见到那案卷的第一页中写了好几个人的名字!”

    “都有何人?”荀彧急促的问道。

    阎忠淡淡一笑,声音在空中飘飘荡荡若无所依,仿佛是在缅怀着什么:“你,奉孝,诸葛孔明、周公瑾、陆伯言、庞士元、司马仲达以及法正法孝直!”

    “哐当!”

    手中的蜡烛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书房中为之一暗,荀彧木木的站在案桌前,没有半点声响,心中已是一片骇然。

    他和郭奉孝暂且不用多说,那诸葛孔明、庞士元、周公瑾、司马仲达以及陆伯言哪一个不是拿出去就能用名头砸死人的大才,哪一个又不是当今天下诸侯中少有的谋主之士?

    主公当年才入雒阳,他是从何得知众人的成就?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生而知之的人吗?

    正在思索间,书房的大门外出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书房门大开,书房里顿时灯火通明,阎忠一步便站到门口冷冷的看着来人:“何事?”

    荀彧也紧跟着迈到那人眼前,那人被阎忠二人的气势一逼,急忙匍匐在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回禀阎御史、尚书令,宫中刚刚来报:祢衡祢正平已入芳林园!”

第694章 狩猎

    阎忠点了点头,朝那士兵一摆手,士兵迅速的抬起头来,匆匆扫了这座号称全雒阳最机密的书房一眼飞身离开。

    “这时候宫中都快落钥了,祢正平居然还敢入宫,看来这两天他们应该压抑坏了。”荀彧淡淡一笑,忽然抬起胳膊比了个手势冷笑道,“那帮贼子已经全部浮出水面,我们要不要趁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阎忠摇了摇头,重新坐到案桌前,拿起那张记录着法正到来的白纸详细的打量着:“不慌,王子服、吴子兰和吴硕等人虽然都已经在我们眼皮底下监视着,现在又多了一个祢衡,但这法正不是还没有露面吗?”

    法正?

    听见阎忠再次提及此人,荀彧的心中没来由的一紧,如果法正真的在主公书写的那份案卷中,或者说法正真的能够和他、酒鬼以及诸葛村夫等人媲美,此人的确不容小觑。

    可此人从新都已经消失了两个多月,就连谛听堂也没有找到他的下落,他们有从哪里入手去找他呢?

    难道他真的会潜回雒阳,就藏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吗?

    阎忠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双眼微微一眯:“文若,如今天下未定,诸侯未安,正是夕惕朝乾的时候。你才从前线回来数月,莫不是已经失去了该有的警惕?

    主公既然将那法孝直写在卷宗的首页,和你等并肩,想必他必有什么过人之处,如果他真想在我等眼前掩藏自己的行迹,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

    荀彧猛地一震,仿佛又起了些什么,心底的那根线也好像串联了起来,朝阎忠深鞠一躬说道:“先生说的极是,荀某确实有些麻痹大意了。不过,刚才经你这么一提,荀某约莫寻到了一根线,一根将整件事情串联起来的线!”

    果然不愧是主公称赞有加的王佐之才,平日间秉节持重老成谋国,一到应急之时同样也能够脑洞大开立即从万千乱麻中找到那一缕头绪!

    阎忠颔了颔首,面带笑意的看着荀彧:“可是你也觉得线的那一头就是那法孝直?”

    “正是如此!”荀彧微微一笑,朝门口的亲卫示意了一下,亲卫快步走到酒窖中捧出一樽酒放到二人身前,再

    快步的退到门外紧紧的盯着院中的动静。

    荀彧亲自给阎忠掺了一碗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碗,端起酒向阎忠敬了一敬,轻轻抿了一口,面带酸涩。

    “荀某之前察觉宫中有异之时,还以为乃是灵思皇太后和王子服等人行事不密才致事情泄露。现在仔细一想,才发现正如先生所言的那般此事并非他们之故,实乃荀某一时麻痹失去了警惕。

    自兵出雒阳以来,主公先灭董贼再定冀豫后覆辽东,昔日的诸侯猛将袁本初、袁公路、刘玄德、吕奉先、曹孟德和陈留郡王等纷纷溃逃,主公坐拥数州,正是如日中天之际。

    王子服不傻,吴子兰不笨,就连皇太后当年也曾在宫中长袖善舞,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君子慎密,他们也不可能不知道此事一旦泄密对于他们而言便是灭顶之灾,他们又怎会将把柄轻而易举的送到我们跟前呢?

    所以,荀某以为这根本就不是他们行事不密,分明就是有人背着他们故意散播出来的消息。只不过此人手段高明,一边掩藏着自己的行迹一边却又悄悄将话锋给透露了出来,看上去水到渠成一般让人失去了警惕!”

    阎忠眼神一凝,看向荀彧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敬佩:“那你认为就是这个法孝直掩藏在他们的身后?”

    荀彧点了点头说道:“能得你和主公赞誉之词的人绝非庸庸碌碌之辈,只不过我还在想他如此做的目的究竟又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摆在法孝直面前的也只有两条路:一则借此机会挑拨主公与太后及陛下之间的矛盾,引朝局纷乱,给予益州刘璋一定的喘息机会。”

    阎忠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二则弃暗投明,帮助主公揪出不利于天下安稳的因子,趁此机会摇身一变,顺势上位成为主公帐下的另一谋主!”

    “不错,那法孝直的确只有这两条路可以选择!”荀彧也跟着将杯中的酒倒进口中,突然间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看着阎忠嘿嘿一笑,“伯敬,既然法孝直只有这两条路可走,要不我们就来一个以静制动,再等上一等?”

    阎忠哈哈一笑,朝荀彧竖了竖大拇指:“不瞒文若,阎某也正有此意。主公说过:

    要想成为一名好的猎人,就必须比猎物更加懂得隐忍。

    若想看透一个人的心思和能力,就不防等他将所有的底牌都掀开。阎某话不多说,就请文若与阎某在这街道巷陌皇宫官邸中来一场狩猎吧!”

    ……

    阎忠和荀彧在书房中喜笑颜颜谈笑甚欢,祢衡却迎来了他人生中第一次潮水般的反喷。

    他静静的站在芳林园中,垂着头,毕恭毕敬听着眼前这个大感最尊贵女人的唾骂,直到灵思皇太后骂得累了他才抬起头来,无比真诚的看着灵思皇太后。

    “太后,微臣行事素来乖张并不敢为自己开脱,也不敢妄加揣测是谁在微臣的背后泼污水,但微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此番言论绝非出自微臣之口。否则,微臣愿死于万箭之下!”

    看着祢衡那双明亮而真挚的眼睛,又听见祢衡赌天咒地的愿万箭穿身而死,灵思皇太后心中莫名的一乱:“如果并非先生酒后失密,哪又会是谁呢?”

    “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祢衡再鞠一躬。

    灵思皇太后立时心乱如麻,不小心便将那个所谓“是非人”给道了出去:“你是说王子服?怎么可能?他可是哀家亲自提拔的越骑校尉偏将军,他又什么原因会背叛哀家呢?”

    原来是王子服告的密!

    祢衡心中一动,脸上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摇了摇头继续谏道:“太后,微臣并没有怀疑王校尉。王校尉与微臣一样,都是太后与陛下亲自拔擢的低阶官员,承蒙太后和陛下的恩德,对太后和陛下素来忠心耿耿,想必此言未必就是他心中所想!”

    如果刚才祢衡所言还不能完全打动灵思皇太后的话,那么此言一出,灵思皇太后对祢衡便再无半点芥蒂。

    毕竟,能够放过诬告自己之人尚且不加半点怀疑的人,其言行绝对称得上君子二字,而君子惯来清风明月襟怀坦荡的象征,若是连君子都不可信的话,这世间还有何人可信呢?

    几个心腹的面容在灵思皇太后脑海中晃过,灵思皇太后始终不能确定究竟是谁背叛了她,一缕缕疑惑的光芒在那双美丽的凤眼中乍隐乍现。

第695章 祢衡献计

    王子服、吴子兰、吴硕、种辑和吉平五人的影子在灵思皇太后的脑海中走马灯一般的提溜转,看上去谁都有可能,待真正思索并解惑时,却又始终抓不住若隐若现的那根线头。

    “微臣王校尉与太医吉平关系颇好,时常结伴而行!”

    太后一阵烦闷,突然听得祢衡插了一句,心中骤然一亮,就像是快下雨时乌蒙蒙的云层下闪过一道光泽豁亮的闪电,整个脑海刹那间明亮起来,眼神也如春后雨打过的芭蕉一样光洁。

    不错,王子服的确没有任何理由背叛哀家,但是那吉平却不见得就一定没有,前几日哀家提拔他为博士的懿旨不就是给那荀文若封爻了吗?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不满哀家没有拿到博士之位所以才将王子服与他私下的话悄悄的散播了出去。这家伙真真的该死,眼界竟然如此浅薄,难道就不能体谅一下哀家的难处吗?

    一道狠绝的杀意在那双凤眼里闪过,灵思皇太后一巴掌将石桌上的那盘黑白棋打翻在地,然后使劲的用她那双绣着牡丹花的双歧履在棋盘上踩了又踩蹂了又蹂,就像是踏着吉平的脸一般,直到某一刻才长舒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温和的看着祢衡,眸子里滴着春天般的翠。

    “祢爱卿,哀家与你等唇亡齿寒,事情已然至此,也似无可挽回。你心中可有什么谋策,且与哀家说来听一听?”

    祢衡略加思索,便向灵思皇太后谏道:“太后,我们的谋划已经大白于天下,我等数人也为朝中重臣不容,我们的隐忍已经彻底落空,如果未来我等还想要继续执掌军机,恐怕朝中没有一个人会答应。

    既然如此,我们何妨干脆将事情摆在明面上直接发动兵变,卸了朝中诸臣的权力,然后因势利导,一面以利益相诱,一面以生死威逼,将他们都划入我们的阵营中?

    这样一来,就算日后王德玉从辽东回到京师,想在朝中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甚至拨弄风云一家独大,他的身旁也再也没有一亲信之人可与他撑腰,到时候他还不是太后您手中的一盘野菜,任您拿捏想吃就吃!”

    一番话说得灵思皇太后花枝乱颤春心萌动,呃,野心萌动。灵思皇太后微微一想,也觉得祢衡之计或许正好能够破掉眼前的这种被动局面,看着祢衡的目光也越发的轻

    柔:“正平先生不愧是天纵之才,此计果然大妙。

    不过,哀家手中目前除了王校尉、吴校尉和你之外并无多少大才,执掌军机之人更是少之又少,而雒阳的城门校尉、巡防营以及北校五营中屯骑、步兵和射声却又都在阎忠和荀彧的手中,此局又当如何破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凡我大汉的男儿皆是太后之臣陛下之臣,太后又何须担心手中力量不够呢?”祢衡直起身来呵呵一笑,“太后可还记得当年王德玉帐下的刘辟?”

    “你说的可是那个蛾贼?”灵思皇太后虽然深藏深宫,却一直对德阳殿中的那把龙椅念念不忘,因而对王黎麾下的将士也格外的关注,祢衡这一提,她便想了起来。

    “正是此人!”祢衡点头应道,“当年刘辟与龚都、徐石、高升以及裴继皆是太平道麾下最勇猛的将士,又都是在同一年加入了王黎的大军。

    这些年来,王黎重用龚都、徐石和裴继数人,唯独对刘辟不闻不问。永安三年,刘辟随毛玠入主河东,以偏将之身协助毛玠管理一郡直至今日。

    说起来,他刘辟早早便投靠了王黎,也算得上是王黎的心腹之臣了。再加上他在这河东的这两年谨小慎微兢兢业业,深得河东太守毛玠看重,我等都以为他或许将成为黄巾中的另一杆旗帜。”

    随着黄巾军的覆灭,当年追随张角起事的头领先后战死,而投效朝廷或者诸侯的张燕、杨奉以及韩暹等人同样也成了亡魂,如今还能够屹立于朝中的确实也只有祢衡说到的这几位。

    灵思皇太后向祢衡投去一丝赞叹,暗赞祢衡心细如发,居然还能够从王黎的袋子中找出这么一位妙人来,轻轻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顿时如绽放的牡丹一般,将整个芳林园都照的透亮。

    这老娘们虽然已经年近四旬,却依旧风韵犹存哪!

    祢衡双眼紧缩,心中一跳,立即眼观鼻鼻观心,将那一丝杂念跑到脑后继续说道:“可惜,王黎却并不如是想,而是硬生生的将刘辟按在偏将的位置上两年都不曾动一下。

    从而也导致了龚都、徐石和裴继等人皆先后升任杂号将军位列四平之下,而刘辟至今仍然只是一名小小的偏将,他能够活动的区域除了河东之外再无他处。

    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刘辟与龚都、徐石和裴继皆是同时加入的王黎大军,如今他人皆位列于刘辟之上,作为当初的袍泽和兄弟,刘辟却又如何能够忍得下去?

    微臣想,如果陛下能够亲手写一封诏书,亲调刘辟前来雒阳并将雒阳的城防托付于他,那刘辟肯定欣然前往,成为陛下的彀中之臣也!”

    这就好比一群大学生,毕业后在职场上奋斗了几年,等到同学聚会时张三却发现当初和他一般甚至还不如他的李四、王二已经成为了某个国际大公司的中层干部,而他却依然只是一个过着朝九晚五天天苦逼加班的码农,你让张三如何想?你让张三又如何不生出怨怼愤懑之情?

    灵思皇太后心中一动,然而听到需要自己那个不孝子亲手写一封诏书,一张脸瞬间又掉了下来。

    自从当初从白马寺回来以后,天晓得刘辩是不是吃错了药,好好的一国之君不想当,除了在朝堂上当一个人云亦云的点头啄米的小鸡之外,整日里不是研究什么《四十二章经》就是口吐芬芳,尽道“阿毗昙”、“因果循环”等等佛教之语,颇有几分舍身成佛的意味。

    若不是看在刘辩乃是她亲自骨肉的份上,她早就一巴掌把他给按到了水里,害得现在天下之事、龙椅之事全是灵思皇太后自己一个人帮着打理。

    不过,要那个臭小子写上一封诏书倒也不是一件难事,灵思皇太后暗忖了一番接着问道:“这刘辟的确值得我们下一番力气,不过除了他之外,祢卿手中可还有其他人物?”

    “云台十八将耿弇之后少府耿纪忠心为国,光禄大夫金日磾之后金旋之子金祎丹心赤忱,还有司直韦晃乃心王室。他们都是忠于太后忠于陛下的干臣,若是加上他们几个,大事可定也!”

    祢衡从怀中掏出一封奏折递给灵思皇太后,神情和言语间显得格外的激动。

    当然,灵思皇太后更加的激动,这才是所谓的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连连夸赞了几个好字,灵思皇太后朝祢衡猛地一点头。

    “明日除夕,再等半月就是上元,上元节诸臣将于哀家和陛下于北宫外共赏花灯。祢卿,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哀家就将这一切托付给你了,还望你一片赤诚,切莫失了哀家的心!”

第696章 春光

    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半盏屠苏犹未举,灯前小草写桃符。

    当宫中的大鼓和白马寺的钟声从幽暗的夜色中传来,一片片爆竹在雒阳城的大街小巷骤然开放,穿着新衣的孩子们在大人的陪同下涌上街头,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官宦小姐们在长得五大三粗的仆人们的拥簇中坐着马车、牛车缓缓的行走在街道中,永安四年的最后一个夜市如约而至。

    除夕,又是一年的除夕到了。

    无数的花灯在步广里、永和里亮了起来,无数的爆竹在南市、东门响了起来。

    阎忠将毛笔搁置在一旁,摊开手中的对联亲手贴在御史大夫府邸的两侧,朝荀彧微微一笑:“当年主公手写了第一幅对联,如今阎某也拾人牙慧,借主公的光讨一个好彩头。”

    “独览梅花扫腊雪,细睨山势舞流溪!”荀彧站在门口诵了诵阎忠亲手书写的对联,大声笑道,“好一个细睨山势舞流溪,站在山巅睥睨天下,任由滔滔大河绵绵小溪顺着山势蜿蜒流淌,我自岿然不动。伯敬兄,果然是好彩头啊,荀某读了都有些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阎某哪里有一览众山小、睥睨天下的气势?说到底,我二人不过是站在主公的旗下,狐假虎威借得主公的几分天光罢了”阎忠哈哈一笑,朝荀彧拱了拱手,“新年伊始,阎某恭祝文若在新的一年里无病无疾悠然自得!”

    从尚书令府到着御史大夫府,虽说不过短短百十步,但遇到的同僚袍泽也不在少说,别人都接着新年的由头说上几句贺词,句句离不开什么升官发财美眷傍身,唯有这阎伯敬别出心裁,只盼自己能够在新的一年中能够悠然自得休息上几日。

    荀彧心底微微有些感动,面上却泛起一丝苦笑:“荀某一介俗人,哪里有机会偷得浮生半日闲啊,这不荀某刚刚又从宫中获得了一些消息,两只脚不由自主的就溜到了伯敬兄身前!”

    “去弄些小吃和干果过来,顺便再煮上几壶酒,本官今夜要与尚书令秉烛夜谈!”阎忠朝亲信耳语了几句,双眼微微一眯,扶着荀彧的双手,身子已经倾斜了过来,“可是宫中又有什么举动,让你觉得有些不安?”

    荀彧心中微苦,扶着阎忠走进书房:“倒也没有什么不安,只是想着傍晚时分太后打着陛下的旗号以犒赏大臣的名义向耿纪、金祎、韦晃、王子服、吴硕和吴子兰等人送去御

    膳,荀某心里就不是滋味啊。

    难道在太后的眼中,那个位置就真的可以让她不顾渐渐安定下来的江山和百姓吗?难道她就不怕弄巧成拙将主公逼到了她的对立面,让她永远也下不来台吗?难道董贼当年带给她的阴影就已经过去了吗?”

    原来,今日傍晚宫中传膳,辛辛苦苦了一年的大臣们在灵思皇太后和永安帝的陪同下在德阳殿中吃了一次团圆饭。

    因吴子兰、王子服和吴硕等人与朝中重臣政见不合,并未参与其中。是故,太后和陛下令御膳房做了几道好菜亲自令人送去,顺便还给官阶不够不能入德阳殿的耿纪、金祎以及韦晃个送了盘蒸鹿尾儿。

    旁人或许只觉得这是太后的体贴陛下的仁爱,但荀彧和阎忠都是从风口浪尖尸山血海中走过来的人,都是谋士中的翘楚,哪里还不明白这是太后在向耿纪他们传递消息?

    呵,蒸鹿尾儿?

    只怕是寄托着太后和陛下逐鹿之意吧!

    看着荀彧有些蹉跎的双鬓,阎忠知道自己的这位左膀右臂最近以来夹在主公和陛下中间心情有些不好受,轻轻咳了一声,亲自给荀彧烫了一壶酒送到他的面前。

    “文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世间无法把控之事。不管太后作与不作,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你当日去冀州之时,主公就已经和你谈过,将天下寄托与陛下一人的贤明终归是一件冒险的事情。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主公想要的是一个可以一代一代流传下去的国家。他希望能够通过我们的努力将君权束缚在笼之中,构建一个由皇室、士大夫以及老百姓共治天下的制度,能够实现真正的天下太平。”

    阎忠话中的意味,荀彧何尝不知,只是他暂时还不清楚自己应该如何回答。

    当初在冀州的时候,主公就曾经和他深刻的谈过一次,也直言不会介意荀彧身在王营心在汉的做法,甚至还愿意给他数年的时间让他丈量一下大汉的江山,好好的想一想。

    说实在的,荀彧本来是一个坚定的保皇派,他在离开冀州之时还带着一腔的愤懑不甘和被人背叛后的怒火。

    但是在回到雒阳的这几个月里,他却越来越明白了主公的先见之明,也终于明白了主公的良苦用心,他心中的某一道大堤也渐渐的开始决口,泛着春光的河水顺着大堤缓缓的流了出来。

    始皇帝,古今第一人,其以“挥剑决浮云,万骑扫刘合”的姿态和无双的勇猛打下来的江山两世而亡。

    汉景帝,创造了高祖以降的第一个盛世,却引来了以刘濞为首的七国之乱,一代贤臣晁错也因此腰斩。

    汉武帝,雄才大略的一代之主,开创了匈奴人痛呼“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的大好局面,晚年因为一个江充,太子刘据和皇后卫子夫先后自杀。

    还有那个让袁术都赞不绝口称之为“圣主聪叡,有周成之质”的陈留郡王,因为一己私利,不甘心被历史的洪流淹没,先后做出了“划江而治”、“驱民为羊”毁坏大汉根基的举措。

    难道他们不贤吗?

    难道他们不明吗?

    可是,以他们的英雄之姿、聪明之态依旧抵不过心中怀疑和各种负面情绪的充斥,他们或把江山错付,或遗留给后人一个看似繁华锦绣内里却千疮百孔的家园,让后来人悠然长叹。

    见荀彧再度陷入痛苦的抉择中,阎忠放下手中的酒器,轻轻的拍了拍荀彧的肩膀:“天下大势,浩浩汤汤,如从九霄倒灌而下的黄河长江,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这天下终究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当今陛下一人的天下,更不是深宫妇人的天下,作为一国的掌权者,如果不能为一国百姓带去安宁、带去他们想要的生活,他们又怎肯俯首称臣巴心巴肝的为这个国家尽力呢?”

    几滴眼泪从眼眶落下,滴到荀彧手中的酒器里,荡起一层层涟漪,然后与酒水融合在一起,再也找不到半滴眼泪。

    “文若,该作决断了,难道你已经忘记了蛾贼之乱吗?难道你已经忘记了庐江的陆季宁吗?难道你还想在这个满身都是刀口四处都在流血的江山上再给它补上一刀吗?

    文若,依主公之意江山与汉室并存。按太后之言,江山改性,横尸殿前!”阎忠再次一声长叹,重新给荀彧换了一杯酒。

    荀彧心中一震心思渐定,抬起头来,眼睛明亮而清澈,如春雨洗过,泛着重生的春光。

    是啊,当初陆康不也是和他荀彧一样吗?可是现在呢?现在的陆康不过是一个挂着名头的庐江太守而已。不管是为了这天下百姓的幸福安宁,还是为了苟全宫中那对母子的性命,历史的车轮终究应该回到它的正轨中了!

第697章 剑走偏锋

    其实,荀彧从冀州回来后就想了很多,甚至还从那个一心想要飞黄腾达的妖人张角身上得到了些许启示,只不过多年来深入到骨髓的信仰或者说精神终究还是要矫情那么几下的。

    常言道:饱暖思淫.欲。

    一旦天下太平,一旦某个国家出现海清河晏迹象,经济开始复苏,那么文人雅士口中的风花雪月、红袖青楼就一定会以草原上的大火那般的速度席卷整个天下、整个国度。

    灵思皇太后寡居了多年,或许不会再想什么淫.欲,永安帝也一门心思的念叨着大乘小乘,但是并不代表他们就不起什么风波,不闹什么幺蛾子。毕竟,他们始终站在江山之巅,他们始终不曾为吃饭而苦恼。

    可是活在下层的百姓呢?

    他们没有闲钱去数一数青楼上那些女子的发丝有多少,也没有闲心躲在墙角去听哪个大臣家河东狮子吼了又或者院子里的葡萄架倒了,他们唯一关注的就是吃饭。

    谁让他们吃不饱饭,他们就能够让你吃不下饭。谁让他们吃不成饭,他们就能砍下你吃饭的家伙。

    当年的张角一呼百应,就是明证!

    如今,司州、雍州和中原数州才刚刚太平,天下也才复苏,灵思皇太后和陛下就又开始想要在这主公的大后雒阳国都里方兴风作浪,恰恰才端起碗的老百姓又如何能够答应?

    想到这里,荀彧的心情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和他相比,太后与陛下举足轻重。和天下人相比,太后与陛下却又显得那么的轻微。更何况,只要太后与陛下失去了爪牙从此安安分分的守在宫中成为天下人的精神象征,想必主公也不会凶残的斩草除根!

    荀彧就案椅上直起身来向阎忠抱了抱拳,行了一礼说道:“多谢伯敬先生当头棒喝,荀某已然无碍,那佛家所谓的心魔早已被先生一棒打将出去!”

    阎忠欣慰的点了点头,捋了捋胡须问道:“今日乃是除夕,正是一家人围坐案榻把酒闲话的时候,文若偏偏跑过来陪老朽过这个节日,想必除

    了御膳之事外,定然还有其他的发现吧?”

    “就知道瞒不过先生!”心魔尽去,荀彧身上的那层枷锁和镣铐已悉数不见,整个人也比往日轻松了许多,昔日的那个熏香荀令君又重新回到眼中的面前。

    “宫中传来消息,太后这一次不但恩赐了韦晃、金祎和耿纪等人,甚至还悄悄的派人前往河东。虽然细作暂时还未打探到太后的目标究竟是谁,可河东却是我雒阳百姓的饭碗,不可不防啊!”

    阎忠微微一顿,沉吟道:“河东太守毛孝先公正清明、任人唯贤,端的是雅亮方直,河东百姓和官员也多有信服。而河东都尉刘辟追随主公多年,也算得上是一名兢兢业业诚信可期之人。

    在他二人的治下,河东一郡丰衣足食,至今都还没有出现过对朝廷有怨怼之心的官员。难道太后遣人前往河东,只是为了放一个烟雾,迷惑我等?”

    “不会,依荀某之见,这个时候太后根本就没有时间虚晃一枪和我们玩这些假的。我倒以为,肯定是某个关节我们一时半会还没有想到!”荀彧摇了摇头。

    “不错,昨日得到辽东的飞鸽传书,陈留郡王已经启程离开了大汉,主公不日将归,留给太后他们的时间的确不多了。”阎忠点了点头,目露疑色。

    “如果我是太后,现在最主要的绝对不是与我们玩虚虚实实的把戏,而是要趁着主公不在朝中,将军权重新归置在手中,顺便把你我以及大司农、大鸿胪和宗正、廷尉他们一网打尽。”

    军权?

    听到这两个字从阎忠口中蹦出来,荀彧眼前一亮:“河东的军权都掌握在刘辟手中,太后该不会是打刘辟的主意吧?”

    阎忠刚刚才否决了刘辟投敌的可能,现在又重新听到他的名字出现在荀彧的言语中,神色一怔,微微一想,却越想越有可能,毕竟人人都有一颗上进之心,而刘辟也有数年不曾升迁了。

    阎忠大手在案桌上猛地一拍,已经有了些梯田般皱褶的脸凑到荀彧的跟前:“子曰: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

    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

    文若,看来我们都小看了宫中的那位,她的一颗心果然玲珑剔透,刘辟远在河东居然也能够让他们找出破绽来,看来她这是要剑走偏锋啊!”

    这话就是给刘辟定性了?

    荀彧心中一跳,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快步走出大门:“我这就去衙中看看,务必要让刘辟的一举一动都离不开我们的视线!”

    ……

    缥缈的绿色像薄薄的晨雾在柳树的枝条间来回的飘荡,晨光透过枝头上的罅隙洒在湖面,一轮红彤彤的初阳被朝霞轻轻的托出地平线,风中传来淡淡的芬芳和鸟儿的歌唱。

    永安五年的第一天就这样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河东都尉刘辟在自己院子中打了一趟拳,刚刚接过仆人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整治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正准备出门前往太守府给毛玠拜一个早年,老管家就已经急匆匆的从府门外走到他的身前:“都尉,府外有人求见!”

    “今天是永安五年的大年初一,来的人肯定不少。让他们都等着吧,等本都尉从太守府回来后再与他们叙话!”刘辟将手中的毛巾扔给仆人,大摇大摆的就向府门走去。

    老管家三步当作两步,拦在刘辟的身前:“都尉,那人是在后门求见的!”

    “后门?”刘辟微微一怔,旋即心中一凛,“可是主公派遣过来的信使?”

    老管家摇了摇头,从袖笼中掏出一封书信递到刘辟的手边,朝四周打量了一番,低声说道:“那人说是奉宫中娘娘的旨意,特意前来给都尉拜一个年,此刻他还在门外等候!”

    “你悄悄的将他接进来,给他换一副仆人的服装混在府中。本都尉先去太守府寻孝先讲上两句话,便立马回府!”刘辟将书信匆匆一览,急忙揣到怀中,便直奔府门。

    还未行到府门前,刘辟的脚步突然一顿,回过身对着老管家说道:“你立即将他引到书房,然后再遣人去太守府告知孝先,本都尉晚些时间过去!”

第698章 密谋

    书房,是一个男人的隐秘所在。

    不管是一代名君李世民发动玄武门兵变时与房玄龄、杜如晦以及秦琼等人的密谋,还是宋太宗夜赴太祖酒宴留下的千古遗案烛影斧声,抑或者又是那个被武二哥砍下了人头的西门庆、潘金莲以及李瓶儿玩的三人行,这一切都发生在他们的书房之中。

    虽然刘辟还只是一名普通的武将,甚至在当武将之前他还只是上过几天蒙书只认识几个大字的泥腿子,但是,他同样也拥有自己的书房。毕竟他也是男人,有秘密的男人。

    此刻,刘辟就坐在书房中,与他面对面的当然便是那位号称奉懿旨前来河东公干的刘中官。

    “刘中官,太后既然千方百计的找了你这么一位与本都尉同姓甚至五百年前可能还是一家人的同乡前来河东,你也就不要藏着掖着了,有什么事直说无妨。

    本都尉今日很忙,还约了太守大人在郡衙共度佳节!”刘辟在案椅上微微欠了欠身,朝刘中官抱了抱拳,然后身子一缩卧在案椅上,便似与刘中官打了招呼。

    身在官场居然不懂说话的艺术,不懂和光同尘温润如玉,随时随地都摆出一副莽夫的姿态,难怪这这厮跟着王黎混了这么多年却还是一名偏将。

    如果我是王黎,我特么的也不会提拔你!

    一道不可察觉的暗光将刘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刘中官心中暗自鄙夷,亲近和诧异的笑容却涌上脸颊:“刘都尉此话颇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心思啊,难道就不怕伤了太后娘娘体贴重臣的心吗?”

    刘辟脸色一变,霍然从案椅上站了起来:“中官大人,本都尉已经说过了,今日还要陪同太守大人前往郡衙与诸位同僚、富绅共庆春节,如果中官大人手中没有宫中诏令的话,那就休怪下官恕不奉陪了!”

    这丫也粗鲁了吧,一句话未到主题上甩手就开溜,这特么的哪里是朝廷都尉,分明就是大爷好吧?

    刘中官心中一紧,想到临行时太后的殷切嘱托,又想到对付一个莽夫终究比对付一只狐狸要好得多,匆匆的拦在刘辟面前,脸上的两堆横肉再次挤出一丝灿烂的笑容。

    “临行前太后就曾告诫过下官,刘都尉

    身经百战戎马倥偬,乃是我大汉的当朝名将,行事章法定然有着军人般的果敢。如今一看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太后娘娘明察秋毫,下官不及甚远也。”

    见刘辟神色间略有松动,尤其是听到太后娘娘四个字的时候刘辟的脸上满是尊崇。

    刘中官决定打铁趁热,急忙将背后的至尊给抛了出来:“刘都尉,本官此次前来确实奉了太后的口谕,还请刘都尉稍后片刻,且容本官一一道来。”

    刘辟点了点头,重新回到案椅上,双手合十,身子微微向前一倾,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

    各位,在汉朝之时,觐见太后和皇后等人,是不用行跪拜大礼的,甚至就连跪拜皇帝这一行为也是在刘邦称帝后叔孙通那个玩意为了迎合上意拍高祖的马屁,才制定的这一规矩。

    见刘辟如此上道居然一改前面的蛮横,刘中官满怀欣喜,只觉得这一趟河东没有白来,说不定回去就会得到太后的重用,咬了咬嘴唇凑在刘辟的耳边,轻声低语。

    “刘都尉,太后知道你原是太平军中的一员,当初因阳翟失陷被迫效力于卫将军麾下。然而你言行举止比较直接,不讨卫将军喜欢,卫将军便将你死死的按在偏将的位置上,数年不得升迁。

    都尉,如今卫将军征战在外,朝中大小事务皆由太后和陛下二人决断。太后不忍都尉一腔忠义被小人埋没,特令本官前来告知都尉,太后欲调都尉前往雒阳,出任雒阳巡城将军一职!”

    “调刘某入京师?左右不过是太后和陛下的一道旨意罢了,何必劳烦中官还亲自跑上一这趟呢?”刘辟看着刘中官,眸子里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丝诧异和惊喜。

    刘中官闻言一滞,倒没有怀疑刘辟有嘲讽之意,毕竟此事一旦成功,刘辟就算是入了太后的法眼,想来他也不会将到手的富贵和名望给扔在背后。

    “都尉有所不知,数日前太后曾打算擢升吉太医为博士,结果招来群臣的反对,甚至这种家国大事还在雒阳城的大街小巷弄得满城皆知,让太后和陛下甚是恼火。

    因此,太后对于都尉之事是不得不慎重啊,唯恐阎御史和荀尚书令再次成为了都尉晋升路上的绊脚石,所以才特意嘱咐下官一定

    要亲自见一见都尉大人,将此事悉数告知都尉。”

    “所以,太后和陛下的意思是希望本官向阎御史和荀尚书令大点一二?”

    刘辟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暗自腹诽,知道这是太后和陛下在担心他们的政令出不了宫门,希望他能够利用自己的关系也提前到阎忠和荀彧处打点一二好实现所谓的双赢。

    刘中官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狠色,说话间寒芒毕露:“那倒也不尽然,我等知道刘都尉手掌一郡兵马,原来也是王黎那厮麾下的大将之才,如果都尉大人能够一心效忠陛下和太后,引兵马至京都,我想阎忠和荀彧也不敢在你的赫赫兵锋之下反对吧?”

    难道这就是想要变天了?他们也想的太容易太简单了吧!

    刘辟心中一声嗤笑,眼中的神色却似飘忽不定忽明忽暗,直到刘中官心中渐渐忐忑之时,才讥讽的看着刘中官:“太后和陛下给刘某的东西也太廉价了吧?莫不是以为区区一个巡城将军就能让刘某俯首帖耳背叛主公?”

    还以为这厮打算直接将本官就地正法呢,原来只是觉得筹码不够,没有卖出一个好价钱!

    刘中官闻言一喜,悄悄的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说道:“都尉大人误会了,太后和陛下的意思是晋都尉为我大汉朝的骠骑将军,并兼任巡城将军,成为我大汉朝中的第一人!”

    刘辟紧紧的捏着拳头,将拳头藏在袖笼中,恨不得一拳将这阉人打倒在地,但是他终究忍了下来,他明白太后和陛下的意思,也很清楚主公对于自己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按捺住揍人的冲动,一拳猛地砸在身前的案桌上,数条青筋“兴奋”的刻在刘辟的脖子上:“本都尉效力军中已有数年,从大帅起事之后就一直跟随在王黎的身侧。

    可是,如今已过去了多少年,本都尉当日的袍泽龚都、裴继和徐石等人已经先后出任破虏将军、讨逆将军和安汉将军,唯独本都尉依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偏将军。

    枉费本都尉还对他忠心耿耿兢兢业业,却依旧没有逃离闲置的结果。既然他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刘中官,还请上复太后和陛下,本都尉愿与朝廷效死力!”

第699章 闲棋

    大汉的官职内容丰富,包括了西汉官职和东汉官职,同时也囊括了中央官职和地方官职。

    朝廷为了加强中央集权与君主**的统治,在先秦原有的职官制度上确立了中央朝廷的三公九卿制度和郡国并行制,后来光武帝以及各代帝王又在其基础上陆陆续续的增加了司空、司徒、大司农和太傅等显贵的职位。

    而武将一系,朝廷同样已进行了相应的改革,武将之首是为大将军,其下则分别是骠骑将军、卫将军、前后左右四将军、中郎将以及四征、四镇、四安和四平将军。

    如今,灵思皇太后为了能够一举坐稳雒阳,竟然打算直接越过四安、四平、四镇、四征以及前后左右和卫将军等职将刘辟连升数级,擢升其为骠骑将军,这待遇不可谓不重,心意也不可谓不诚。

    要知道,到现在为止,就连号令天下群豪的大汉朝军中第一人王黎也不过只是一名卫将军而已。

    听到太后的许诺,刘辟的心再无半丝犹豫,一张大脸瞬间便开了花,所有的细胞和青筋都在兴奋的颤抖和跳跃着,整个人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仿佛一个走南闯北讨口为生的叫花子突然得到了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和珍馐佳肴一样。

    刘中官哈哈一笑,紧抱双拳朝刘辟拱了一拱,脸上露出奉承的笑容:“这才不愧是让太后青眼有加的刘都尉嘛,哦不,现在应该叫做刘骠骑了,愚弟在此恭贺刘骠骑成为了我大汉军中第一人!”

    得,这才一盏茶的功夫,刘中官口中的本官变成下官,然后再从下官变成愚弟,也不知道川剧中有名的变脸是不是从刘中官这里开始的。

    好在刘辟也不敢让他专美于前,一把拉住刘中官,轻轻的抚摸着他的手,就像是在摸情人身上如锻的皮肤一般:“中官大人,我是同乡,本就该相望相助,何须在乎这些虚礼?只是你现在就开始称呼骠骑是不是有点太早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嘛。”

    “哈哈,既然太后已经下了懿旨,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骠骑将军何必自谦呢?”刘中官摇了摇头,摆手说道。

    刘辟哈哈一笑,转而眼神一凝:“不,中官大人,现在说板上钉钉还为时尚早。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太后虽然已经做出承诺,但王黎一党在朝中根基太深,你我同为太后效力,对于王黎的那些爪牙还是不得不防啊!”

    刘中官点了点头,便听刘辟继续说道:“本都尉领兵在外,想要遥控朝中力有不逮,对于太后的支持更是力不从心。大人,太后和陛下可曾有旨令本都尉率兵勤王清君侧?”

    刘中官闻言一惊,这刘辟好敏锐的视觉,居然一眼就看穿了太后后面的部署。

    来的时候他还觉得这刘辟不过就是一蛾贼中一幸运的粗鄙武夫泥腿子,能够被太后青睐也只能说明他刘家祖坟上冒了青烟,并不能代表他刘辟有多少本事。

    如今看来,还是他的眼力价太浅薄了!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刘辟既然能够入了太后的法眼,那就绝对不止是因为太后手中无人的原因,而是这个刘辟一定有什么可取之处。最起码,在知兵用兵上,他肯定就比京中那些个当着校尉却只能喝三吆五耀武扬威的王子服、吴子兰等人强上许多。

    微微一咳,将自己的情绪略作掩饰,刘中官身子一倾:“不瞒刘兄,太后已经在巡城军中安置了几名心腹,其中一人乃是巡城校尉封不异。太后有言,等异日刘兄挥师入京之时,封不异将全力协助刘兄夺去雒阳的所有城门!”

    “所有城门,这么大的手笔?本都尉只是一个粗鄙之人,大人可莫要信口开河骗我这个老乡!”刘辟心中一震,脸上适度的露出几分惊骇之色。

    雒阳乃是大汉的京都,并非其他的郡国或者州郡,按照古代天子都城的规制,雒阳城足足有十二道城门,其中就包括平昌门、开阳门、承明门以及广莫门在内的南垣四门、东西两垣各三门和北垣二门。

    要想一口气吃下雒阳城十二座城门,并同时清剿城中乱党,让雒阳城不被战乱波及,非上万的精锐和数员大将不可为。

    太后和陛下何时拥有了如此多的爪牙和心腹?

    刘中官神秘的一笑,避重就轻的说道:“这个还请刘骠骑尽管放心,虽然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但是想要找一些忠于皇室又力求上进的两条腿的官员,对于太后来说也不过只是小菜一碟!”

    “那就好,那就好,本都尉不该质疑天下有志之士对太后和陛下的忠心,还请大人勿怪,本都尉也只是操切太急了!”

    刘辟连连点了好几个头,起身走到书架前一阵捣鼓,然后推开书架,从书架背后显露出来的墙上小洞里取出几封金灿灿黄澄澄的金元宝放在刘中官面前。

    “将军,你这是何意,莫不是要收买本官不成?虽说本官确实对这些俗物很感兴趣,但是本官也更在乎自己的老命。金元宝本官还是先放置在一旁吧,免得将军问到与太后有碍的事情,本官又不便回答,只能看着这些俗物干瞪眼。”

    刘中官眼中放着饿狼一般的光芒,手指轻轻的拈了一锭元宝凑在眼前看了一看,然后又放到鼻前闻了一闻,再念念不舍的放到案桌上,向案桌中间微微一推,眼睛一闭不敢再看。

    “大人放心,这只是本都尉送给大人的程仪而已。”刘辟哈哈一笑,重新将元

    宝推到刘中官身前,“大人一路远道而来,本都尉却不敢给大人摆一摆接风和送行宴,只能备上一些钱财让大人打发一下随行人员,也是难过至极,哪里还敢恬不知耻的再问大人其他什么?”

    “此言当真?”

    “当真,比煮的还真!”

    刘中官的两只黑葡萄在眼中一转,忽的一把扑在案桌上,将那些金元宝悉数装入自己随身携带的褡裢里,见刘辟依旧安安静静的坐在对面脸上看不出来任何的怀疑,眼珠子再一转,仿佛心中有惭愧,迅速起身来对着刘辟的方向低声的喃喃了两句,重新将毡帽戴在头顶溜出门去。

    “越骑校尉王子服、长水校尉种辑以及昭信将军吴子兰以及得到太后的密旨,静待上元佳节!”

    ……

    “待到正月又十五,寒梅春芳入桃符。怒号夜风遍社稷,吹尽满城蛇与鼠。”王黎站在襄平城头,手捏着一封书信,迎着寒风微微一叹,眼神中藏着说不出的滋味。

    哎,我本有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可惜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对这对至尊母子还保持着恭敬和尊重,临到头来,灵思皇太后还是辜负了自己的信任。

    听着王黎悠然长叹然后口中还吟诵了一首莫名其妙的诗词,身旁的郭嘉心中微微一动:“主公,可是宫中那对母子反意已决,他们将起事之日定在了正月十五?”

    王黎点了点头,将阎忠的来信递给郭嘉苦笑道:“看吧,这就是太后准备给王某送的大礼。”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对母子简直就是养不熟的中山狼,做事越来越得寸进尺了,居然敢趁我们不在前往河东说服刘辟将军?是可忍孰不可忍!”

    郭嘉出生寒门,出仕之前受尽了高第门阀的打压和挤兑,对汉室也没有像荀彧那般的忠诚,将手中的书信匆匆一览,顿时勃然大怒,一双英眉挑的老高。

    王黎在郭嘉的肩上一按,微微摇了摇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都是我们难以把握的事情。从先秦至今,宫中的权力之争历来如此,我们何须放在心上,随它去吧!”

    郭嘉点了点头,突然眼前一亮,仿佛想起了什么,眼神中泛起一丝疑惑。

    “咦,不对,主公,伯敬的书信中只是提了太后和刘辟以及吴子兰等人频繁接触之事,并未提及他们将何时起事,你是从何处知道的?还有为何伯敬先生说到刘辟投敌,你竟然无动于衷?”

    王黎转身看着襄平城外渐渐布满绿意的田野,微微一笑:“无他,本将军当年在雒阳布置了一枚闲棋而已!”

第700章 一夜鱼龙舞(一)

    闲棋?

    主公在雒阳竟然还有闲棋?

    郭嘉一怔,旋即想起自己刚才明明问的是两个问题,而主公却只回答了一个,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主公,你这枚闲棋毕竟乃是当年从黄巾军中转投过来之人,可能禁得起高官厚禄的考验?”

    见郭嘉一语就破了自己的哑谜,王黎无奈的笑了一笑,又点了点头,眸子里闪过一缕信任的光华:“豫让刺杀赵襄子,赵襄子劝降豫让,豫让曰: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奉孝,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这刘辟就是一名国士。刘辟其人虽然不以武艺闻名于诸将,其谋略也只能算得上是差强人意,但是,我相信他的忠心绝对不会比你和子义他们少上半分!”

    郭嘉闻言一惊,他与主公相知相交多年,往日里也曾自诩是主公的绝对心腹,可听闻主公这样评价一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小人物对他来说同样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奉孝若是不信,莫不如与王某打一个赌,就赌你这酒鬼以后坚决不能在军中饮酒如何?”王黎将目光从浅绿色的田野中移到郭嘉的脸上,嘴角微微一弯,目光中透着几许狡黠。

    事实上,刘辟虽然出身不好,仅是黄巾军中的一名小渠帅,为人却输肝剖胆矢忠不二。

    在罗大忽悠的《三国演义》中,刘备败走荆州之时,曹操麾下大将张郃、高览两头夹攻,刘辟明知难逃一死依旧毅然决然的冲到阵前用自己的死为刘备争取逃亡的时间。

    听闻要解酒,郭嘉急忙将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般,痞赖的劲也从骨子里涌了出来:“要让我打赌容易,要让我解酒却是很难。主公都对那刘都尉深信不疑,属下又怎敢质疑呢?”

    “一两壶肚子里闹鬼,三四壶行走中绊腿。半夜里找不到热水喝冷水,醒来时抱着脑袋叫后悔。军师,你那么嗜酒早上起来就不后悔吗?”

    郭嘉身后的管亥闻言哈哈大笑,与他并肩而立的张南却面露忧色,两道眉毛紧紧的蹙在一起。

    “主公,王子服和吴子兰执掌越骑和长水两校兵马,我方就算是伯敬和文若加上刘都尉,只怕其战力也不过只是四六开,为何不书信一封,让豫州的徐公明回京一趟?”

    郭嘉淡淡一笑:“几只跳梁小丑而已,让徐公明亲自跑上这一趟,岂不是抬

    举了他们?”

    “真的不用调动兵马驰援吗?”张南没有见识过阎忠和荀彧的风采,眼神中依旧带着疑虑。

    “当然不用!”郭嘉点了点头,“张将军你放心吧,有伯敬和文若两位先生以及黄太尉、王大司农等朝中诸公坐镇雒阳,再加诸刘辟在一旁协助,这雒阳的天翻不了。

    唯一可惜的是,那吴子兰和王子服等人背靠的乃是当今天后和陛下两位至尊,我们证据不足师出无名,不能直接拿他们问罪,不然的话他们如今早就成了阶下之囚,哪里还能够在朝中蹦跶?”

    王黎闻言目光微微一淡,是啊,为了让天下人信服,自己也不好一刀或劈了这帮鸟人。只是如此一来,雒阳城将再经战乱,苦了雒阳的百姓哪!

    ……

    离上元佳节还有两日的功夫,雒阳城中的坊市中却早已热闹非凡,闹得不可开交。

    正月初一,太后与陛下下诏今年将与众臣及百姓普通同庆共赏花灯,更令雒阳城中有名的巧匠打造花灯无数,要办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盛世。

    接到圣旨的工坊请了雒阳城中有名的能工巧匠没日没夜的在自家坊中琢磨和精雕着自己的花灯自是不提,就连那些粗懂花灯技术的寻常百姓人家也纷纷到城外去寻了几根上好的竹子,寻摸着老一辈回忆中花灯的模样围在院落中编扎起来,打算在即将到来的上元节让自家的花灯也露一露脸。

    “先生,上次王子服、吴子兰和祢衡一事已经在民间发酵了快半个月了,宫中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他们究竟是在等什么?”阎忠刚刚下朝回到家中,征北将军胡才就已经闯入御史大夫府邸。

    这胡才原是黄巾余孽白波军出身,当年与郭太、杨奉、韩暹和李乐皆是同门。因郭太战死,杨奉去了长安,他与韩暹和李乐同时归顺了朝廷。

    后来韩暹、李乐复叛被杀,白波军当年的主帅便只剩下了他一人。如今他在朝中亦有数年,平素间兢兢业业勤勉于是,甚得阎忠和荀彧二人看重。

    “还能等什么?等动静呗!”阎忠将身上的朝服扒拉下来交给侯立一旁的仆人,头也不回。

    胡才却是大吃一惊:“先生,你的意思是他们打算在今年的花灯上弄出声响?”

    “当然,不然你以为太后和陛下费那么多的心思花那么多的钱真的

    只是为了看一场烟花?”阎忠甩了甩手,活动活动了筋骨,嘴角轻轻上扬,仿佛雒阳城外柳园里刚冒出来的柳叶。

    “你也不想一下他们那个穷酸刻薄劲,日常里的正常开销舍不得也就罢了,就连给朝臣的奖励都恨不得让主公一人全出,他们又怎会有什么好心搞一个普天同庆呢?”

    想着平素间只要有官员提拔和奖赏之时,太后那双凤眼上的眉毛就如冬日里两弯化不开冻泉,怎么抹都抹不平,胡才就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先生,你刻薄了!”

    阎忠摆了摆手,随意的在身前划了几下,像是在驱赶两只嗡嗡吵叫不停的的苍蝇一般:“不提那二人了,免得没有来由倒了自己的胃口。

    胡将军,越骑和长水在吴子兰与种辑手中,你可要把屯骑、步兵和射声给主公看好啊,切莫让他们也跟了风,在那两位的屁股后滴溜溜的团团转。”

    前一句还是戏言,后一句就是警惕了。

    胡才心中一凛,双腿猛地一正抱拳说道:“敬请先生放心,末将早已安排妥当。如今屯骑归于末将麾下,射声则交给了原来主公和子龙将军的袍泽苏北,此人主公和子龙将军都甚是信赖。至于步兵校尉,末将暂时选了袁俊执掌!”

    苏北和袁俊原来都是射声营的军候,与王黎和赵子龙当年有过一段时间的袍泽之情,后来王黎率兵剿贼,异军突起,成为了天下最大的诸侯,这二人在王黎和赵云的关照下,亦从一名军候成长为如今的北军校尉。

    矮子里拔高个,这两人比起吴子兰和种辑来,倒是也差不了几分!

    阎忠欣慰的点了点头,又听得胡才问道:“先生,北军五校越骑和长水两校人马心怀异鬼,你却让末将和其余三校束手旁观,是否有些不妥啊?”

    阎忠摇了摇头:“北军五校早已不复往日,你只要率领那三校看好宫门不让羽林军和执金吾出得宫门半步即可。至于越骑和长水两校,本官手中有的是人去对付他们!”

    “何人?”胡才一愣,主公麾下的名将皆在京师之外,这京中的骁将还有谁能够比他更适合此位?

    听着门外又响起那熟悉的规律性的脚步声,阎忠哈哈一下,手指微微一抬:“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胡将军既然好奇,何不亲自出门迎上一迎?”

第701章 一夜鱼龙舞(二)

    听阎忠这么一说,胡才倒还升起了与门外那人比试的想法,一个箭步跨出去,瞧见来人,脸上一愣,皱着眉头苦着一张脸看着阎忠:“先生,没有你这么打击人的!”

    阎忠哈哈一笑,指着跟在胡才身后的荀彧问道:“难道你不觉得文若比你更合适吗?”

    “谁能和文若先生比啊,这不是打枪对绣花针吗?”胡才呐呐低语了一声,突然觉得自己脸上好像被阎忠的目光给砍了一刀,急忙腰一挺正色的看着阎忠。

    阎忠点了点头说道:“文若高亮以固其中,柔嘉以宣其外,廉慎以为己任,仁恕以察人物,践行则无辙迹,出言则无辞费,纳规无敬辱之心,机情有密静之性。

    当年主公兵出雒阳之时,就想让文若前往军中随军参赞,是老夫腆着脸将文若留在雒阳的。但是,以文若之能不要说区区一支巡城卫,就算是数万精兵亦可掌之。胡将军,你觉得呢?”

    “先生慧眼识珠,由文若先生执掌雒阳防护末将心服口服,心服口服!”虽然胡才是他和荀彧均看重的人,但是阎忠依旧少不了一顿敲打,吓得胡才冷汗直冒。

    “文若先生积德累行居中持重,如冰之清玉之洁,法而不威和而不亵,乃是主公盛赞的王佐之才,雒阳巡城兵马将军一职交给文若先生,正是相得益彰!”

    荀彧哭笑不得,他在门外就听见二人说的热闹,却不想原来话的那一头却正是他自己。不过,荀彧可没有当标杆的自觉,学一学主公扮猪吃老虎、闷声发大财岂不是更好?

    想到这,荀彧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阎忠:“荀某老胳膊老腿的就不参合其中了,知道你还在为巡城指挥一职头疼,所以就给你送来了一个妙人,要不你看看可否一用?”

    荀彧既然说是妙人,那肯定就是能用,而不是可否一用,阎忠一把接过荀彧手中的纸条,胡才也急忙将头凑到阎忠身前。

    纸条上横七竖八的写着几行字,其字曰:数日期,太后密令末将于正月十五执掌雒阳巡城一事。末将私下与太守共议,届时由太守稳坐河东,末将亲率河

    东精锐接管雒阳防务,越骑、长水两校军马也自有末将处理,还请先生勿需顾及宫外之事。

    刘辟!

    果然是他!

    可惜老夫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果!

    想起数日前对刘辟的评价,阎忠老脸微微一红,叹了口气将纸条送到烛火上,看着它冒青烟,看着它化成雪一样的灰尘,这才从那略微的尴尬中缓过来,满意的拈了拈颔下胡须哈哈大笑。

    “难怪主公一点儿都不着急,原来他多年前便在此下了一步闲棋,高,实在是高啊!”

    “主公确实很高,只怕有北邙山那么高。”见大局渐定,胡才的心情亦松了几分,“不过,先生刚才之言差异,主公不着急并非是因为刘辟将军,而是知道朝中有你和文若先生两枚定海神针,雒阳就乱不起来!”

    得,看来这在座的就没有庸人啊,几日不见这胡才拍马屁的功夫也见长啊!

    荀彧摇了摇头,心中一动,目视着胡才:“胡将军,刘辟将军不日将奔赴雒阳,执掌京畿一带的军权,你觉得我等是否应按照他的计策行事?”

    见阎忠和荀彧皆平和的看着,知道他二人已起了考较之心,胡才略加思索,抱拳答道:“一动不如一静,刘辟将军虽然也曾随主公征讨天下,想必吴子兰等跳梁小丑不在他的话下。

    但,雒阳毕竟是我大汉国都,城中百姓不下五十余万。若是任由刘将军横冲直撞,只怕这数百年的古都又将蒙上一层阴影,宫墙亭阁立时化为残垣断壁,百姓们也可能遭受飞来之祸。”

    “若是不让刘磐将军率军入城,我等又怎么抵抗越骑和长水两校的赫赫兵锋呢?”荀彧点了点头,接着盘问道。

    胡才嘿嘿一笑:“文若先生,末将虽然不清楚你和先生葫芦里藏的什么药,但是末将知道你们手中一定有什么暗棋。要不然末将手中的屯骑、步兵和射声你们又怎会舍不得使用呢?”

    本来还想再考究胡才一番的,却不想这厮现在也变得惫懒了,居然将问题原封不动的抛了回来。

    荀彧不由一阵苦笑,和阎忠对视了一眼,轻轻的拍了拍胡才的肩膀,笑骂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等成竹在胸,你还愣在此处干嘛?还不快与刘辟将军回信!”

    ……

    两日的功夫很快就在雒阳与河东、宫中与朝野的几匹高头大马的脚步中过去。

    永安帝五年,正月十五。

    银色的圆盘缓缓的从皇宫后爬了上来,挂在德阳殿右侧的檐脚上,与檐脚那些狻猊、押鱼、獬豸、狮子、嘲风以及鸱吻等神物紧紧的依偎在一起,将银白色的月光捎过窗台、树枝和屋檐均匀的洒在雒阳的大街小巷。

    此刻,戌时已经过半,雒阳城中的百姓和散了朝的官员们早已用过晚餐正举家向离着步广里与永和里两座坊市不远的永安大道涌去。

    因为,再等一会,太后和陛下将在永安大道的永福楼与众人一起赏月赏花灯。

    火树银花不夜天,良宵盛会喜空前。

    街上早已人潮如涌,接踵比肩,沿街两侧的楼房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有象征着年年有余的鱼形灯,有寓意着蟾宫折桂的桂花灯,有栩栩如生的飞禽走兽冰鲛纱灯,也有玲珑剔透的八角垂绦宫灯。

    灯的纸皮上或有画,或有字。

    几笔墨水渲染出一杆青竹半抱琵琶尤遮面的仕女,一行草书笔走龙蛇便惊起无数的士人对句瞻仰,更多的却是那些用簪花小楷写就的一个个灯谜。

    什么“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什么“古月照水水长流,水伴古月度春秋。留得水光昭古月,碧波深处好泛舟”,又或者“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通”等等不一而足,引得众人驻足不前,全都围在街心,不时还发出一声声的赞叹和惊喜。

    “咚咚咚!”

    正在这时,街面上传来三声鼓响,一道高亢和尖锐的声音从永福楼的二层上落下,声音裂石穿云直透云霄,将所有的喧哗、嘈杂和纷扰都压了过去:“太后和陛下驾到!”

第702章 一夜鱼龙舞(三)

    平和中正的礼乐声从北宫的大门缓慢而坚定的逼近永福楼,声音所及之处,从繁杂纷乱到窃窃私语直至最后的平静不过也只是数息的时间,就像是一锅沸水突然被人抽掉了锅里还在燃烧的薪火一样。

    鲜花漫天飞舞,乐声古典悠扬,两道皇撵在庄严肃穆的仪仗队的拱卫下出现在永和里。

    “恭迎陛下,太后!”

    众人为之一静,也不顾脚下的街道上究竟是尖锐的石块还是泥泞的土地,又或者是人们早已践踏过的尘灰,腰身一弯双腿自然前屈,数十万人头挨着脚、脚挨着头匍匐在地。

    这当中有当了几十年官却还没有得见天颜的低阶官员,有敢在朝堂上与太后陛下对峙的铮铮铁骨,也有那些天来在雒阳城的大街小巷中指桑骂槐甚至直言不讳敢把皇帝掀下马的老百姓。

    可惜,不管他们平素间是怎样的风华,或者是怎样的交横跋扈不把皇室放在眼里,这一刻都像是把脑袋藏进翅膀的鹌鹑一般,低着头静静的伏在地上,平视着那两道皇撵下的几十条大腿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太后将车帘掀开一只脚,扫了街面上一眼,见街道上除了数百名站在街道两侧警惕的注视着四周的羽林军和执金吾之外再无一人敢昂首挺胸,满意的点了点头,脚下轻轻一踏,两道皇撵再次动了起来。

    由宫中阉宦组成的仪仗队抬着当今天下的两位至尊穿过如海如潮的人群,踏过漫漫长街在永福楼前徐徐停下。

    “诸位臣工百姓平身吧!”

    刘辟的那位老乡和另一名中官弯着腰、媚着笑毕恭毕敬的将车帘卷起,太后和永安帝缓缓走下皇撵,朝众人一声低喝,大步踏上永福楼的楼梯。

    从永安宫到永福楼虽然不过只有数百米的距离,众人在地趴了也不过只有一刻钟。

    但是,就是这一段距离这一刻钟却让他们感觉到了大汉朝的威严不可侵犯。他们的脸上已经迸出豆大的汗水,他们的肌肉已经酸痛,他们已经开始觉得时间就像一件掉进黏稠的液体中的马车轮子一样拨转不动。

    骤然间听得太后一声平身,一个个顿时如打鸡血如闻仙乐迅速的直起身来,藏在人群中放肆的将眼睛永福楼方向瞟去。

    然而,永福楼已经不再是昔日的那个酒楼,此时的永福楼上早已挂上了一层薄纱,远远看去,曼纱上只是显映出几个隐隐绰绰的人影,先前的太后、陛下已然无法识别。

    众人微感失望,索性决定不再去瞧太后的卓越风姿和陛下的帝皇风范,重新将目光汇聚到眼前。

    花灯节名为花灯,却不止有花灯,除了刚才已经在众人视线中一一展现的宫灯、纱灯以及 各式各样的民间灯火之外,还有舞狮、盘鼓、高跷、旱船、唢呐等丰富多彩的民间艺术。

    舞狮的人群刚刚过去,踩着高跷的艺人又从远处走来,而盘鼓、旱船以及唢呐等还在街的那一头,众人直看得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先生,荀某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荀彧悄悄的靠近还在楼梯下的阎忠,低声说了一句。

    “辛苦了!”阎忠点了点头,握了握荀彧的手,将手中的一张纸疙瘩不露声色的度到荀彧手中,“这是祢正平下午时分在宫中悄悄递给我的!”

    荀彧摊开手匆匆一阅,张开嘴将纸丢到嘴中,微微一嚼,望着楼上的二人苦涩一笑:“我大汉朝从高祖至今也不过区区数百年就已经沦落如斯,就连他们身边的亲信都靠不住了,他们怎么还有底气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拍了拍荀彧的肩膀,阎忠负手而立,凝望着依旧散发着淡淡光辉的那轮银月悠然长叹。年年月月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却不知今夜一过,楼上正肆意放声的两位至尊还有什么面目坐在朝堂上纵横意气挥斥方遒?

    ……

    “特么的真晦气,居然让老子今夜守城门,好好的一个上元节老子却只能在这城头上吹风,真真气煞我也!”雒阳城头,一名士兵听着远处越来越吵闹的喧哗声,无比神往的向永和里方向扫了一眼,愤懑的骂了一声。

    “张小五,你特么的少说两句吧!”另一名年长的士兵走到他的身前,踢了他一脚,将身上的一件长袍披在他的身上,“你这巡城士兵的职务还是你家老头求爹爹告奶奶才讨来的,切莫因为两句话给弄丢了!”

    “王大哥,我这不是私底下才抱怨两句吗,哪里就会因此忘了差事?你知道的,我张小五素来就不是偷奸耍滑的料!”张小

    五嘿嘿一笑,脸上堆起无数朵桃花。

    王大哥指着张小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这猴子,整日里就知道在我面前装孙子,也不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你刚才那话我听着便算了,若是让校尉听见了,绝对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张小五一愣:“校尉今晚还会来巡城吗,他没有去参加这普天同庆的大典?”

    王大哥颔了颔首,脸上的表情忽然一变,凑到张小五耳旁:“我听说今晚有任务,你一会自己小心点,切莫去抢那劳什子功劳,你家老头既然把你托付给我,我也不希望…”

    “校尉!”

    话还没有说完,便听见远传传来一声喝叫,王大哥心中一紧猛地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紧接着拍了张小五一巴掌,迅速将手中的长枪一提,站直腰背目含尊崇的看着渐行渐近的一行人。

    “王大虎,你发现有什么异常没有?”那行人从黑暗中走到二人眼前,一名身着银盔银甲满脸络腮胡子的校尉朝王大虎点了点头问道。

    王大虎前脚踢后脚身子一正,朝校尉行了一个军礼:“回禀封校尉,属下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不应该啊?马上就要到约定的时间了,刘将军怎么还没有出现?”封校尉眉头一皱,两道眉毛如峡谷中的山峦一般紧紧的挤在一起,就像是得了便秘似得,久久不能松开。

    “校尉,这不是时间还没有到吗?或许刘将军他们马上就过来了呢!”封校尉身后一名文士打扮的青年越众而出,在封校尉耳边低语了一声。

    封校尉点了点头,忽然觉得脚下一个踉跄,心头猛地一震,霍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如利剑一样看着远方,仿佛要将这渐浓的夜色也刺破。

    滚滚雷声从城外两三里外的大道上传来,数千匹战马昂首长嘶齐头并进,如闪电一般从远处飞奔而来,仿佛雒阳城下的洛河水一样咆哮着、奔腾着冲到众人的视线中。

    马蹄践踏着地皮,城头也恍似在雷霆中动摇,一员大将身着金甲头戴金盔腰胯长剑手执马鞭飞也似的出现在城门之下,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暴喝在众人面前炸响。

    “本将军刘辟是也,封校尉何在?”

第703章 一夜鱼龙舞(四)

    封不异没有见过刘辟,但是他敢对天发誓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绝对就是刘辟。

    依着天后和陛下预定的时间出现在众人面前,然后又是一身的金甲金铠,一副桀骜不驯指天骂地的模样,不是那些骤然高升的暴发户还能有谁?

    如果说骠骑将军和巡城将军的职位就是一颗好白菜,特么的为什么拱掉好白菜的都是一只只烂猪啊?

    封不异暗自呸了一口,却也不敢惹未来的上司不高兴,正准备开门,却听见身旁那酸秀才在耳边低语了一句,无奈的朝刘辟拱了拱手说道:“刘将军,你未得朝廷诏令便私自领兵入京,可是欺天的重罪,何不速速带兵回去,本校尉就当没有瞧见你!”

    这特么的是什么脑筋,都知道老子便是老子了,还非要学当年的太平军搞什么黑话?更何况,你要真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难道城头上千余将士都是瞎子?

    刘辟差点一口热血喷出来,指了指城头上的封不异骂道:“你那厮说的什么屁话?大雨将至老子有伞,深夜来临老子有蜡,月圆之夜老子有诏,老子奉诏剿贼!”

    刘辟一口一个老子将一个骤然身居高位的暴发户演绎的是活灵活现淋漓尽致,封不异却差点没有背过气去,瞥了瞥旁边那出歪主意的龟儿子,恨不得立时便抄起木棍敲断他的腿。

    “还不快去开门!”么得,就因为这个破暗语,老子硬生生的矮了一辈。封不异狠狠的盯了王大虎等人一眼,目露凶光,那眼神简直就像是一条随时准备吃人的凶兽。

    王大虎和封不异的亲卫吓得屁股尿流,抬腿就向城门的方向奔跑,那酸秀才还想拉着众人不放手,口中却还兀自叨叨不停:“封校尉,还是小心点好,那人未必就是刘辟,我们的暗语中可没有前面你那厮的那句话!”

    “厮?我厮你老母啊!”

    听着酸秀才还想将刘辟那话在重复一遍,封不异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步跨上前去抓住酸秀才的衣襟,将他嘴唇上的胡子一把扯掉露出秀才本来的面目。

    原来,这名秀才不过只是宫中的一个小小的宦官,整个世界一片清净。

    ……

    “吱”的一声,开阳门那两道钉着圆木钉在日光和月色

    中撑了数百年的大门骤然打开。

    向着城门深处的开阳大道瞅了一眼,听着里面繁花似锦热闹非凡,刘辟的嘴角微微一扬一声冷笑,手中马鞭一挥,数千名骑士洪水一般漫过城门,在十一名校尉或者军司马的带领下手持令牌分作十一只队伍向平城门、耗门、上东门、广阳门等雒阳其余十一个门户疾驰而去。

    下了马登上城头,刘磐将胳膊使劲一甩,揉了揉一日疾驰已经略显酸痛的手臂,瞪着站在他身前赔笑不已的封不异问道:“是哪个龟儿子说得老子未必就是老子?”

    这话说的极是拗口,封不异却是心中一紧,唯恐自己这位顶头上司一不小心落了宫中的面子,到时候将板子打到自己的身上。

    那小宦官虽然出自宫门,却是他叔父封中官的亲随,他揍得,刘辟偏偏揍不得。

    封不异扫了小宦官一眼,上前一步,将手中的虎符递给刘辟低声说道:“将军,打狗也需看主人,此人乃是太后和陛下身边之人,还请将军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不予计较!”

    “看主人?难道看主人就不能揍一条狗了吗?这话说得好没道理!”

    刘辟嘿嘿一笑,扫了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宦官一眼,忽然再起一脚将小宦官蹬了一个四仰八叉,这才大摇大摆的接过虎符,“封校尉,既然你已经将虎符给了本官,这雒阳城的巡护就不劳驾你了,要不你去城下休息一会?”

    休息一会?

    封不异一懵,这场大戏都还没有开始呢,怎么就将封某给抛掷到了一旁,就算是要卸磨杀驴、翻脸不认人也用不着这么快吧,手中的虎符揣热了吗?

    封不异刚一迟疑,便觉得脖子一寒,无数的鸡皮疙瘩仿佛雨后的春笋一般从山林中冒出来,一把大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明晃晃的月色和杀气折射在他的脸上,好不渗人!

    “将…将军,你这是要干…干什么?”

    封不异一张口,就察觉城头上无数雪花在暗夜中飞起,一把把长刀从对方将士的腰中脱壳而出落在亲卫们的肩上,他的声音顿时就像是被人从胸腔中挤出来一样,断断续续,毫无连贯可言。

    “识时务者为俊杰,封校尉,本将军才和你刚刚成为袍泽,来日方长,你可别辜负了本将军

    的好意,非要让胡才他们笑话老子的官职是自家兄弟给染红的!”刘辟一句话将让封不异的心从嗓门眼给飞了出来。

    原来这刘辟是和胡才他们一伙的,原来他依旧还是卫将军王黎的人!

    太后的陛下都作的是什么孽啊,费劲千辛万苦才从卫将军的心腹处挖来一个人,却不想这特么的只是人家的一招反间计,所谓的同仇敌忾也只换来自己的引狼入室!难怪这场剿贼大戏的前戏都还没有开始,人家就要驱赶自己立场?

    就算是猪也明白自己眼前的险境了,封不异苦笑一声,朝四周的亲信和巡城士兵扫了一眼,见众人早已被下了武器绑在一旁,如自己一般成了缩头的鹌鹑,而最初还跃跃欲试的几个新兵更是缄默不语,望着自己的眼神中也满是恳求,手中的腰刀哐的一下丢到地上。

    “将军,既然你也不愿意让我汉家的男儿伤在你的手上,平白无故的惹了胡才将军他们的笑话,还请你下令让你麾下的将士们温和一点,这些都是末将的兄弟!”

    刘辟点了点头,手中的长刀从封不异的脖子处拿开,在地上猛的一插,一股笑意瞬间弥漫在他的脸上:“本将军知道你可能还有些不服气,要不你捡起地上的武器再与本将军厮杀一场?”

    “末将这点本事平素间也只会杀鸡屠狗,就不在将军面前显眼了。更何况,末将深知卫将军的为人,也知道卫将军一片拳拳爱国之心,末将既然选择了你,选择了卫将军,又怎敢再生异心?”封不异摊了摊手说道。

    刘辟嘿嘿一笑:“这么说起来,你并不是太后和陛下的一条忠狗?”

    “将军说笑了,末将先前之所以还敢以巡城校尉的身份站在城头接应你,也不过只是在尽一个臣子的本分罢了!”封不异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刘辟闻言陡然大笑,一脚朝封不异猛踢过去:“既然你不是太后的忠狗,你特么的还在等什么?还不快放信号?”

    么得,是谁说这刘辟低调的?看老子以后不收拾他,这厮明显一直都是这暴发户的样子!封不异连滚带爬的站起来,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迎风一扬然后再拿到唇边一吹,高高的举过头顶。

    一束烟花冲天而起,无数的火花向雒阳城四周漫了过去。

第704章 一夜鱼龙舞(五)

    烟花是美丽的,就像是山野中百鸟前开屏的孔雀,不但会孤芳自赏,也会将美丽传染给大家。烟花是高贵的,它一出生就将它的绚丽多彩和快    乐喜悦奉献给辱没的天空。烟花也是永恒的,虽然它的生命很短暂,短暂到以息计时,但是它却在人们的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倩影。

    一束烟花飞上天,漫天星斗遁地来。

    以往曾听说过烟花的故事,也知道烟花好像被用在了军事的信息传递上,但是它却犹如神龙见首不的侠客一般,从来没有在雒阳城的百姓们视线中展示过。

    这绝对是大汉朝建国以来的第一次!

    看着半空中忽然跃起的烟花,满城的百姓瞬间就忘记了自己身边的花灯,俱皆将头抬起来紧紧的望着天空,口中喃喃有词,数着那些散落在天际根本就数不清的点点星光,仿佛要将它们全都映入脑海一般。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百姓们的眼中只有那如花的美丽和如蝉的短暂,可是在有心人的心中,它却更像是一道号角,一道保皇派和朝中某些权贵之间全面开战和全面收网的号角。

    一束瑰丽的光芒从天而降,永福楼前的王中官神情一变,飞也似的爬上楼阁,匆匆的来到太后身边。

    “刘将军他们到了?”

    太后朝王中官轻轻吐了吐芳唇,见王中官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得色,身体一绷,雍容的脸庞刹那间就变了颜色,两道娥眉如磁铁般拧到一起,凤        眼里迸发出刀一样的寒光,玉手猛然在身前的案桌上一拍,玉口一张便露出两排编贝般的牙齿,雪白而渗人。

    “他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我朝野上下勒紧腰带才挤出来的粮食悉数贪墨,他们还有没有将我大汉朝的律令放在眼中?”

    一掌落下,案桌上的水果、酒器也跟着散落一地。

    楼阁上的众人一惊,不知道又是谁不开眼惹怒了这个更年期的女人,难道他们不知道自从提携吉平的懿旨没有通过之后,她就变得越发神经质了吗?

    身旁的宦官们齐齐趴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像一只只鹌鹑一样将头颅耷在胸前,不敢出声。

    司徒杨彪、司空荀爽、太尉黄琬、大司农王允以及大鸿胪陈纪等几只在场的老狐狸心底却不约而同的在叹息了一声,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脑袋微微一点,太尉黄琬朝两位至尊行了一个礼,目光深邃声音平和:“太后,今日是陛下登基五年的上元佳节,也是一个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还请太后暂且放宽心思与万民同乐,有什么烦心事莫若等到明日上朝之时交给微臣等人,由臣等替太后分忧!”

    “替本宫分忧?”

    看着已经略显老态的黄太尉,太后嘴角微微一扬,凤目一挑讥笑不停,声音犹似从永福楼的大堂上的那道门缝中钻出来似的,高亢而尖锐,语气中包含哀怨和愤懑。

    “本宫在宫中待了五年,陛下也观政了五年。这五年中,陛下的诏令到不了军中也到不了地方,哀家的旨意出了宫门也像是一张废纸,你等除了给欧明母子二人在心口上添堵之外,何曾分过一丝忧虑?

    太尉大人,以前本宫哀求你的时候,你总是给本宫讲一通的大道理,说什么天下初定不能善变,说什么治大国如烹小鲜,就是半句都落不到行动上。现在,本宫不想再陪你们虚与委蛇了,你却告诉本宫你想替本宫分忧了?”

    一席话直将黄琬气得胡子乱颤,脸色泛白,王允、杨彪、陈纪和荀爽四人急忙屈膝上前:“太后慎言,黄太尉已经年近花甲,不堪忍受,还请太后切莫以言语刺激!”

    “不堪忍受?我大汉朝堂堂的太尉大人,本宫的几句话就不堪忍受?那本宫和陛下在宫中的这么些年又是如何忍受过来的?如果黄太尉实在不能忍受本宫的苛责,大可上书辞官便是,本宫绝不挽留!”

    永安帝一直沉默不言,灵思皇太后却越说越恼怒,音调也越来越高,落在众人的耳中,几欲将他们的耳膜给刺破。

    看来太后已经打算孤注一掷了,如此大失水准伤及重臣的话居然也能脱口而出。众人悠然长叹,看着垂垂老矣的黄琬情不自禁的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原来臣等在太后和陛下眼中已经成了尸位素餐可留可不留之人了!”四人上前一步搀扶着黄琬站起来,叹了一口气,朝太后和永安帝深鞠了一躬。

    “臣等昏庸无能,上不能定国安邦,下不能镇抚百姓,于国无益,惹怒了太后和陛下实属不该,今日臣等四人愿辞去身上一应职务就此解职归田,还请太后与陛下保重!”

    “咳咳咳!”

    见黄琬、杨彪五人将欲联袂而去,已经由贵妃晋为皇后的唐婉儿急忙端着茶杯捂着袖子连咳了几声。

    永安帝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虽然他早已绝了和王黎一争高下的念头,虽然他早已一心向佛,虽然他并不想参和到母亲和王黎的争端中去,但是他还是觉着任由这五位重臣集体辞官是一件多么不靠谱的事情。

    难道以后要将所有的朝政都交给跪在自己身前的这些阉人去处理?

    永安帝站起身来,走到楼梯口挡在众人身前:“各位爱卿,母后只是因为些许琐事一时恼怒,言语中有些牵连,并没有责怪诸卿的意思,还请诸卿暂且留步,听一听母后怎么说!”

    永安帝这话不过是想给母后和五位大臣一个台阶明显有点和稀泥的味道,但是落在黄琬和荀爽等人的耳中,自然又演绎出了另一番滋味。

    留下吧,听一听惹母后发火的政务,看一看卫将军所用之人都是些什么玩意?

    黄琬、荀爽、杨彪以及陈纪相视了一眼,齐齐叹了一口气,回到座位上不再言语。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给我玩什么聊斋?太后今夜发怒所谓何事他们的心中早已是心知肚明。

    王允是王黎的叔父、荀爽是荀彧的叔父,而杨彪则干脆便是杨修的父亲,至于陈纪和黄琬二人,看似与王黎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却也同样架不住自己拥有一颗九窍玲珑的心脏。

    这些时日来,太后与王黎一党的明争暗斗他们都看在眼底,太后任人唯亲打算一举提拔王子服诸人他们也看在眼底,甚至宫中的中官、小黄门频频走出宫门直奔结交朝臣他们同样也尽在眼底。

    只不过,为了稳定他们假装不说,宁愿当一个瞎子而已,就连王黎的叔父大司农王允每日也只是草草的处理了朝中政务便下朝回家也不愿在朝中多发一声,甚至在朝臣呼吁王黎兵下辽东大功当赏,应该擢升为大将军的时候,还是他亲自将此事压了下来。

    可惜,他们的好心都被太后当成了驴肝肺,硬生生的将事情在他们面前挑明。

    王允仿佛陡然间老了几十岁一般,缓缓的走到案椅前,向太后和陛下再度鞠了一躬:“既然陛下还信任臣等,还请太后将适才之事告诉臣等,臣等绝对秉持公心,不负陛下厚爱!”

    王允的言语恳切真挚,眼神和态度中却既有黯然、漠然,也有决绝,仿佛这一拜之他就将与两位至尊彻底割裂。

    不过,灵思皇太后却没有看出这一点,反而更加咄咄逼人的看着诸臣:“既然卿等秉持公心,那么本宫倒要问一问了,若是我朝中出现贪墨军饷、喝将士们的血吃将士们的肉的蛀虫,依律该当如何?”

    “自然当斩!”王允捋了捋颔下花白的胡须,平视着太后,声音犹若惊雷。

    太后气得身子如筛子一般,指着王允喝道:“既然大司农说按律当斩,那就按律处置便是。来人啊,立即将御史大夫阎忠和尚书令荀彧的人头给本宫砍了!”

    “母后,阎御史和荀尚书令皆是我朝重臣,这些年来他们虽然偶有瑕疵,但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们的所作所为于我汉室江山毕竟还是有些可取之处,还请母后手下留情法外开恩哪!”永安帝一听,这不坏事了吗,荀爽就在眼前,母后却要斩了他的侄儿,岂不是直接火上浇油吗?

    然则,永安帝绝对料不到他的言语更加加深了双方的隔阂。

    他的话似是求情,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认准了阎忠二人,好像他们真的犯下天大的错误一般。众人一听,愈发的心灰意冷,心中的怒气和怨怼也渐渐涌了上来。

    王允哈哈一笑,站起来淡然的看着前方:“鼓不敲不响,理不辨不明,太后,既然您口口声声称阎忠二人贪墨军饷,吸士兵的血吃士兵的肉,何不干脆直接将他们传进来,让他们向您和陛下坦诚一切?”

    果然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你王允还敢死死的咬着本宫不放,本宫今日就非要敲碎你那满口的银牙!

    太后怒气腾腾的看着王允,怒声喝道:“将御史大夫阎忠和尚书令荀彧带进来!”

第705章 一夜鱼龙舞(六)

    看来德玉考虑的极是,必须将皇权彻底的关进笼子里了,想靠一位、两位的明君就让天下立时回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时代确实太想当然了。

    这不,还没有确切的证据呢,两位于国有功的重臣就成了太后口中的贪墨小人,往日的“请”也变成了“带”,而“带”的意思也就是押解!

    王允平淡的看着太后,心里却在不停的冷笑。

    既然他和杨彪等几名局外之人都能察觉出这些日子的异常,德玉帐下的那两位谋国能臣又怎会没有任何准备呢?既然太后不愿理解我等的苦心,那么一会我倒要好好的看一看一会太后你的这张嘴脸。

    阎忠和荀彧很快就被押解到了楼上。

    当然,要说押解好像并不准确,毕竟没有哪一个被押解之人有二公那般的洒脱。但是,他们又的的确确是被押解而来的,因为他们的身后不但有百十名羽林军、执金吾,甚至还有北军五校中的两位高官吴子兰和种辑。

    阎忠和荀彧刚刚踏上二层楼,灵思皇太后便露出一副解气的模样,而王允、荀爽以及杨彪等五人的眼睛却骤然亮了起来,就像春雨洗过一般。

    阎忠二人虽然还穿着朝服,但是此刻他们并不像是官员,更不要说什么戴罪的官员。

    他们的表情和平淡,很释然,也很轻松,就像是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渔夫以及煮酒赏花雨中踏歌的书生,而他们爬上二层楼来好像也只不过是为了钓钓鱼读读书那么简单。

    王允五人已经觉得够重视阎忠二人了,但是直到这一刻他们才发现,原来真正理解和了解阎忠与荀彧的并不是他们这些所谓血脉上的亲人,而是远在辽东的王黎。

    他们好像已经明白了阎忠和荀彧的意思。

    今日乃是两位至尊与万民普天同庆的日子,与两位至尊的见面也不在朝中,他们本来可以不用穿朝服,但是他们依然穿了。

    他们是来与两位至尊告别,是与昔日的朝廷告别,或者今夜之后,他们将不再是昔日的朝臣,而是垂钓河畔、愿者上钩的渔夫以及诗万首酒千觞、几曾著眼看侯王的书生。

    阎忠和荀彧并肩走到太后身前,朝太后微微弯了弯腰,抬起头来平视着前方:“不知太后今夜传召我等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

    听到二人平实的言语,灵思皇太后气得心肝乱颤,什么叫有何贵干,难道本宫连召唤你二人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于是,她刷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玉手猛地一拍,从怀中掏出十余张写满二人罪状的折子扔到二人脚下,厉声喝道:“有何贵干?两位先生,难道你们到现在还不知道本宫传唤你们前来问话是何道

    理吗?

    你们皆是朝中重臣,卫将军依仗的心腹股肱,本宫与陛下也将国事悉数托付于你们。然而,你们自己看看你二人在本宫在朝廷在诸位大人的眼皮底下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贪墨军饷私吞粮草,与小人恶霸狼狈为奸,结党营私打压其他官员不一而足,致使我朝廷风雨飘摇,卫将军粮草殆尽。既然你们二人适才问本宫有何贵干,那么本宫就告诉你们:按大汉律令,你二人挡诛!”

    听到这脚下尽是弹劾他们贪墨的奏折,阎忠和荀彧的脸上略微有了些意外。

    对于栽赃陷害他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他们最初却以为灵思皇太后会给他们戴上一顶乱臣贼子反叛朝廷的帽子,竟不想这宫妇好像变得有那么一丝丝的聪明了,居然用了贪墨这一招。

    毕竟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二人对朝廷的忠心,也知道他二人是王黎的心腹,相对于太后和陛下而言,王黎才是朝廷真正的中流砥柱,他们又怎会反呢?

    不过,太后的这番作为让他二人眼前微微一亮,却也并没有让二人能够弯下腰去捡起来看一看反对一二。

    阎忠冷笑一声,抬起头来看着太后,言语中再没有半点虚与委蛇而是如剑一般的直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后,真实情况你我自知,在座的朝廷诸位大人也心知肚明。

    那些虚妄的、揣测的甚至无边无际的所谓罪责就不要拿出来说了,您应当相信,以微臣和文若的能力十封八封这样的奏折也可以炮制出来。

    太后,今日虽然是雒阳百姓与天同庆的日子,但您和陛下出来的已经太久了,您和陛下身系天下,身处宫外终究多有不便,还请太后直言便是!”

    “好,好!好一个冥顽不灵的阎伯敬、荀文若,本宫原本还顾念你们这些年来的辛劳以及诸位重臣的颜面,给你们一个体面,只要你们立即辞官挂印,本宫依旧可以特赦你们。

    但是,现在本宫改主意了,既然你们无耻到连卫将军在前线作战的军饷和军粮都干贪墨,本宫又何须再给你们颜面呢?本宫今日就要让你们将雒阳的牢底坐穿!”

    太后依旧没有与众人直言相告,反而是连连赞叹了两声,抚掌来到阎忠和荀彧的身前。

    她的脸上还带着花一般的微笑,声音却似从九幽地府中飘出来的一样,冰冷至极入骨三分,趴在地上的宦官和宫女们直吓得筛糠一般的颤抖,牙关像是拉大锯一样,密集紧凑的磕动。

    “人自欺者天欺之,人自强则天予之。太后,不要再想着做哪些嫁祸于人的事情了,朝中主公皆是学富五车智者,哪里看不透今日的局面?

    本来还想着太后既然敢孤注一掷,必

    然会大义凛然的数落我们一番,然后再将我们斩于人前,以堵天下悠悠之口。谁知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后居然没有一点长进翻来覆去依然只是宫中的手段,实在可笑!”

    剑已经出鞘,没有沾上敌人的半分血液自然不能归鞘,阎忠哈哈一笑,双眉倒挂眼睛一眯,言语中带着无限的嘲讽,“太后乃是天下至尊,想保留些颜面不愿说,那就让微臣来替太后吧!”

    你不是不想亮剑吗?那就让阎某逼你亮剑好了!

    不等太后回答,阎忠已然朗声长笑:“微臣知道,这些年来您一直不甘心,不甘心身为天下至尊握不住万里河山,不甘心自己的政令出不了宫门,更不甘心张让死后有一个董卓,董卓死后又来了一个主公。

    您一直都在挣扎,也一直都在抗争。其目的不外乎是想趁着主公不在雒阳好将我等悉数驱逐出朝剪断主公的臂膀,好亲自接管大汉的江山。所以您开始串联朝臣,所以您开始布置绝杀,就像您今日的这场局,微臣没有说错吧?”

    阎忠的一席话直接将太后脸上的那块遮羞布给揭了下来,太后顿时恼羞成怒,歇斯底里的像一个受尽了委屈的泼妇般指着阎忠破口大骂。

    “自先帝驾崩,本宫与皇儿先被阉宦以命相挟,后又差点薨逝于董贼剑下,如今更是连政令都出不了宫门。皇权天授,皇儿乃是先帝的血脉,本宫也是先帝正宫。

    可是在你们的眼中呢,本宫和皇儿连卫将军的一个手指头也比不过。阎伯敬,你是卫将军帐下第一谋士,你来告诉本宫:本宫应当如何做?本宫将来死后又应当以和面目去见先帝和汉室的列祖列宗?

    你说的不错,今日之事的确本宫安排的,可那又怎样?只要皇儿能够真正的君临天下,本宫就算是背上陷害重臣的污名也在所不惜!”

    阎忠摇了摇头,眼神中浮起一丝淡淡的怜悯:“可惜主公并不是董贼!”

    “是啊,王德玉终究不是董贼。”听阎忠再度提起王黎,灵思皇太后忽然冷静了下来,或许是她想到了王黎的威名,或许是她想起来王黎救下她们母子时的场景,太后脸上的峥嵘陡然不见,浮现在她脸上的是忐忑、踌躇以及诸多的不安。

    “本宫并没有想过要王将军的性命,只是想让他将大汉的权柄交给皇儿罢了。本宫和皇儿以及皇后的性命都是他救下来的,就连这个皇位也是他将皇儿推上去的。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当本宫迈出了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停不下来了。阎伯敬、荀文若,你们且去天牢中带上一段时间吧,等本宫想好后再做处置!”

    言讫,长袖一挥,吴子兰、种辑领着数名羽林军向阎忠二人走了过去。

第706章 一夜鱼龙舞(七)

    “太后这是打算卸磨杀驴鸟尽弓藏?”

    看着渐行渐近的羽林军和吴子兰、种辑等人,阎忠脸上的皱纹仿佛猛然间密集了许多,眸子中原本还隐藏着的怜悯、同情、尊重以及些微的挣扎骤然消失,就像是天边的乌云被一阵风给吹散了一般,只剩下一片漠然。

    太后出身宫中一惯的察言观色,见荀彧一副平淡如水,而阎忠的眼神中同样复杂至极唯独没有恐惧,心中猛地一突,转念又想起自己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心一横朝吴子兰喝道:“吴校尉,你还不将他们拿下,还在等什么?”

    吴子兰当然不敢等,甚至还有些埋怨太后之前废话太多。

    他不过只是太后骤然提拔的新贵,手中的权责根本就不能和阎忠这些老牌势力相比,在尘埃落地之前他的一颗心就如同十五个水桶一样的七上八下,又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一般忐忑曲折,可是太后不发话,他根本就不敢采取任何行动,唯恐惹怒了太后将他直接从云端打下尘土。

    闻言听到拿下阎忠,他的心神顿时松了下来。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他相信只要拿下阎忠和荀彧两个王党之首,届时王黎在朝中的势力就将被他们一网打尽,而整个雒阳也会落入到他们的手中。

    然而,人生不如意十之**,如果他还能选择的话,他一定会在登楼之前就将阎忠二人的脑袋砍下来。

    他还没有行动,便见阎忠转过头来朝他淡淡一笑,越过他的位置,将视线落在了他和种辑两人身后的军司马的身上:“两位司马大人,太后说的你们可都听到了”

    吴子兰的身子陡然僵直起来,他不敢相信阎忠的话,虽然他不知道种辑的军司马与种辑的关系如何,但是他却知道他的军司马与他是什么关系,他的军司马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手足他同父异母的胞弟吴子月。可是他又不敢不信,因为阎忠的眼神是那么的平淡,那么的坚定。

    喉咙处寒毛乍竖,一把刀架在了吴子兰的脖子上,刀刃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比太后适才的眼神都冷。

    全场瞬间燕雀无声,太后、陛下和唐皇后也骤然变色,三张脸惨白如纸,六只脚抖如筛糠,如果不是他们身前的案桌撑着,估计他们随时都会倒下去。

    太后不可思议的看着场中,心中满是疑惑:明明已经胜券在握,为什么临到头来却功亏一篑?

    与他不

    解的除了永安帝、唐皇后之外还有种辑和吴子兰。

    吴子兰缓缓的扭过头来看着吴子月,双眼瞪如铜铃,眼神中充斥着不解、痛苦、不甘和愤怒,声音如雷霆般在吴子月身前炸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背叛为兄?难道是为兄对你不够好吗?”

    “不,我不敢欺瞒兄长,兄长素来温柔敦厚,待我也是解衣推食仪体贴入微。只不过,我做出这一选择与兄长无关!”两名亲卫上前将吴子兰拿下顺便又绑了一个结结实实,吴子月将刀缓缓的放下,复杂的看着吴子兰。

    吴子月的回答让吴子兰无法理解,他心中的怒火也愈发的旺盛起来,谋划了这么久的兵变结果却败在了自家兄弟的身上,你让他如何畅快?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吴子月,心中的块垒也越结越厚,厚到他恨不得扑倒吴子月的身上问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双手猛的一震,吴子兰硬生生的将那两名士兵也向前带动了两步,来到吴子月身前口水飞溅:“与为兄无关?你的军司马都是为兄向太后给你要来的,你竟然敢说与为兄无关?

    吴子月,我知道你从小便与我亲近,也知道你熟读经书仰仗正义不是那见利忘义和寡廉鲜耻的小人。那么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背叛我,为什么?”

    “兄长,你对我的好,我的确无话可说。不管是小时候我没有吃饱,还是成人后我在家无所事事,都是你帮我一并解决的。如果没有你,就不会有我的今日甚至是今日的我!”

    吴子月惨然一笑,一滴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滚落下来,就像是清晨池塘里荷叶上滚动的露珠,“我知道作出这一选择会让你陷入绝境,可是你别怪我,我也没有办法,我不将你踢开又如何洗刷这心中藏了二十年的恨!”

    吴子兰一怔,刚才还如斗鸡一样的眼神瞬间就黯淡了下来,眸子里的怒火被一种叫做心灰意冷的情绪所替代,声音亦如大旱时田中的稻谷一样干瘪:“姨娘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忘记?”

    “是的,我确实没有忘记,也不敢忘记!”吴子月痛苦的看着吴子月,“虽然兄长待我至亲至善,但是仇恨就像是一只毒蛇一般狠狠的啃噬着我的心脏,每日夜深的时候,我的梦中都会出现我生母的那张带血的面容!”

    原来,这一切的源头不过就是一场老掉牙的宅斗狗血剧。

    吴子兰的母亲当年在生下

    吴子兰后大出血失去了再次生育的能力,于是帮着吴子兰的父亲纳了几房小妾,其中一人便是吴子月的生母,也就是吴子兰的二姨娘。

    吴子月的生母凭着自己的容貌和紫色很快就成了吴子兰父亲的独宠,入门还不到两年,她就生下来吴子月并再此怀上了吴家的骨肉。吴子兰的母亲一时不忿心怀妒忌,便差人在安胎药中下毒,暗害了吴子月的生母。

    吴子月长到七岁的时候,忽然身染重病久睡不醒,其生母的婢女田张氏以为又是吴子兰母亲的杰作,于是在病床前昏迷的吴子月身旁痛哭,吴子月才知道其生母的仇恨。

    然而,大汉朝讲究孝道,更重嫡庶,吴子兰的母亲乃是他的嫡母。且不说他手中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就算是他有了证据,他也不能控告嫡母,否则他就失去了孝道,他将举世难容。

    所以他只能隐忍,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嫡母长命百岁看着嫡母穿金戴银意气风发。直到他遇到了阎忠,知道了卫将军将要打造一个律法治世的盛世之时,他才找到了复仇的机会。

    听着吴子月在场中一字一血的讲解着吴家家史,吴子兰心如死水,木然的垂下脑袋。

    但太后心中的郁结却依旧难以遣怀,就算是吴子兰因为母亲的缘故失去了先机失去了制胜的条件,难道种辑的母亲也害了他部下军司马的母亲不成?

    于是,她抬起头来,平视着种辑身后的军司马,希望他能够给自己一个答案。

    看着两位至尊以及在座的诸位重臣都将目光转到他的身上,军司马似乎有些紧张,挠了挠脑袋,才羞涩一笑简简单单的说了十几个字:“微臣是雒阳人,微臣的家就在雒阳郊外!”

    微臣是雒阳人,微臣的家就在雒阳郊外,这算什么答案?

    太后一懵不知所措,但是在座的王允、荀爽等人却已明白这或许就是答案。

    大道至简,自经历董贼一事之后,雒阳城中十室九空,民不聊生,很多的百姓都奔走在死亡的边缘。直到王黎入主雒阳,先后颁布了均田制和租庸调制,百姓们才重新走出死亡的阴影,脸上也开始有了喜悦的笑容。

    一句简简单单的“臣是雒阳人,臣的家就在雒阳”就将太后的伪装击打的七零八落。也告诉了在座诸位一个浅显通俗却又引人深思的道理:民心似水,民心不可违,民心更不可背!

第707章 一夜鱼龙舞(八)

    孟子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而荀子也说过: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看着种辑的军司马一脸憨涩人畜无害的模样,太后顿时醒悟过来,凤目中似有几滴剔透的泪珠落下。

    原本她还想借着王黎不在朝中的时候兴风作浪将王黎的左膀右臂全都拿下来,顺便与王黎一较高低。可惜,她连剑都还没有拔出来,就被阎忠和荀彧给按回了鞘中。

    此战之败不在于她准备的不充分,不在于她错用了吴子兰与种辑等人,甚至也不在于阎忠的深谋远略和荀彧运筹帷幄,而在于她违背了天下滔滔的民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她已经失去了民心,以她的一己之力又如何能够与天下万民争斗?

    不错,王黎的确还只是她的臣子,还只是陛下的卫将军,其地位甚至连历史上的曹操和袁绍都不如,毕竟一个成为了丞相被尊为“魏王”,而另一个却成为了大汉王朝最后一位大将军。

    但是,当今天下谁还能阻挡王黎的锋芒呢?

    王黎不是丞相、不是大将军,更不是皇帝,但天子之剑早已被他握在手中。

    自从王黎入主雒阳代天巡狩以来,他便连续颁布了适合百姓休养生息的均田制和租庸调制,然后以山河为锋,雄关为锷,天下万民为脊打造了一把荡浮云决风云的天子之剑。

    剑锋所掠之处群雄颤栗诸侯臣服,袁门一死一伤,刘备只身飘零,曹操不能缨其锋,孙坚狼狈逃窜,就连当初那个追随在董贼和陈留郡王麾下的天下第一猛将吕布也只能龟缩在茹毛饮血的草原上不敢南望,单凭她几分宫中妇人的手段又能奈何?

    一时之间,绝望和后悔如数千只蚂蚁在太后的心头爬过,她一把搂过永安帝抱在怀中嚎啕大哭,泪水簌簌下落,整颗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突然,吴子兰一声大吼,挣脱两名士兵的束缚,扑在太后的脚下:“太后,我们还有机会,刘辟、子服、正平、季行、韦晃和德祎他们还在外边,他们手中还有大把大把的军队!”

    正平自然说的是祢衡,而季行和德祎则说的是耿纪、金祎。

    太后闻言一震,求生的希望宛如雒阳城墙上石缝里挣扎的小草一

    般,王子服、刘辟、祢衡以及祢衡隐隐约约告诉她的益州刺史刘璋等人的身影或者名字在她的脑海中闪过,她的身子顿时便如触电了似的抖动了几下。

    一张精致的面孔从永安帝的肩膀上抬了起来,倔强的看着阎忠和荀彧等人:“吴校尉说的不错,只要你们不敢弑君,本宫就还有的是机会,本宫还没有输!”

    阎忠无语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都已经成了一条躺在砧板上的鱼,难道还能翻出什么波浪吗?

    荀彧也挺无语,但他终究还是比阎忠“厚道”,或者说他的内心深处依旧对太后和陛下还有着几分忠诚,微微咳了一声,荀彧上前一步,朝太后抱了抱拳。

    “刘将军原本就是主公闲置在河东的一枚棋子,他来雒阳并不是因为有您的旨意,而是因为主公需要他来,只不过顺势借了您的一番名头,否则他又如何出得了河东郡?

    此刻,王子服、耿纪、韦晃、金祎和吉平诸人应该已经落到了他的手中。至于祢衡,难道太后你还不清楚吗?他和那位军司马大人一样都是心慕安定之人。”

    太后欲哭无泪,一口鲜血差点就喷洒出来,辛辛苦苦筹谋了这么久,结果只是给王黎做了一件嫁衣,忠于她和永安帝的势力被眼前这二人连根拔起,从此大汉朝廷中便只剩下王黎的声音。

    “哪益州刺史的人呢?”

    永安帝也不是呆子,虽然他早已绝了君临天下的雄心,但他终究是在皇宫中长大的,太后和祢衡等人的密谋或许能够遮住王允等人的眼睛,却绝对逃不过他的耳朵。

    荀彧再次“厚道”的说了一句,将太后的希望彻底的击杀个粉碎:“法孝直心忧百姓志在天下,他的话自然代替不了只想偏居一隅苟且偷生的刘璋,刘璋当然也不会依约前来。”

    “所以,法孝直之人之言也只是为了给你们出兵西川找一个借口?”永安帝扶起太后,镇定的看着荀彧,却不知道他那颤抖的声音早已将他出卖。

    “然也!”这次阎忠倒是回答的挺快,不等荀彧开口他便接过话题,“天下百姓苦战乱久矣,主公早就想平定天下还百姓们一个安乐稳定的家园。只不过,刘璋此人终究是皇室宗亲又不曾参与叛乱,主公也不好直接挥兵

    相向,总得找一个说法吧?”

    “难道那什么法孝直也是王黎的人?”

    祢衡、刘辟、吴子月以及眼前这劳什子军司马是王黎的人也就罢了,怎么连益州刺史刘璋的手下也是王黎的人?王黎什么时候将手伸到了诸侯之中?

    永安帝大吃一惊,目瞪口呆的看着阎忠。

    阎忠呵呵一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现在虽然还不是,但是我想,与他并肩扫除天下的日子也应该不会远了!”

    玩阴谋之人的心特么的真脏!

    阎忠和荀彧二人的话就像是出鞘的宝剑,片刻间将河面上最后的那根稻草给斩成两断,但听得“噗通”一声,种辑双眼一翻,绝望的看了阎忠一眼,一跤摔在了众人面前,就此昏厥。

    阎忠无辜的摆了摆手,正打算说一声种辑碰瓷,却听见楼下一阵兵戈之声快速的响起再快速的安静下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从楼梯上传了过来。

    “报!”

    门口的士兵抱拳而至,向众人挨个敬了个礼唱了个喏,跪在太后和陛下的身前,“启禀太后、陛下、御史大夫和尚书令大人以及在座诸公,新任雒阳巡城将军刘辟将军求见!”

    “不见!”

    堵在太后喉咙处的那口血又快要喷出来了,听到刘辟的那个名字,她的口中就像是吃了一支苍蝇一般恶心的想吐,长袖一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在士兵的耳畔响起,适才唐皇后重新给太后添置的酒具再次洒落一地。

    士兵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求助似的看着阎忠。

    阎忠淡淡一笑,言如刀辞似剑,直刺太后的心窝:“刘将军来都来了,太后还是见一见吧。说不定太后把价码再抬高一截,刘将军会回心转意呢?”

    价码再抬高一截?我特么的都给他许了一个骠骑将军的位置了还要怎的?难道还要将皇儿的位置也让给他吗?

    “你!”

    太后在心中爆了一个粗口,愤怒的朝阎忠一指,身子一软,倒在永安帝的怀中,喉咙中的那口鲜血终于肆意的挥洒出来,落在她那身淡蓝色的薄烟纱上,远远观去,就像是蓝色的湖边镶嵌了数朵红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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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长歌介绍:
万马南归纵江海,一剑西来横九州。 赤壁崖前,楼船仓里看涛涌;洛阳城下,金鳞阵中听长歌。 三国,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我们又来了! 诸君且看:这一曲老歌,又将如何重弹新调!后汉长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后汉长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后汉长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