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后汉长歌TXT下载后汉长歌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后汉长歌全文阅读

作者:鹰非     后汉长歌txt下载     后汉长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53章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焦触并不知道那人就是刘璋帐下的一名神射手,是张任埋伏在林中的奇兵之一。

    但是,他已经察觉到了危险。

    这就是沙场宿将和初哥的区别了,初哥或许会仗着一时的头脑发热蛮冲,而久经战阵之人却不会这样,审时度势、当机立断永远是检验一名主将合格的标准。

    很显然,焦触的武艺和手段虽然不怎么好,却绝对是一名合适的将领。

    不能战,那就退!

    “前军留下,其他兄弟后撤!”

    一声令下,焦触不退反进,两把吴钩提在掌中,对准吴班胸前以钩化斧,欺身而上。一瞬间,吴钩便如活过了一样,锋芒上弥漫着无边的凶戾之气,在空中落下无数的虚影,道道虚影都斩向吴班的要害。

    以进为退、壮士断腕。

    以小博大、委曲求全。

    这是焦触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也是最容易保全大部队的战略谋策!

    将士们已经陷入混战之中,要想让所有人都安全的离开,除非吴班的脑子进了水,看在他们辛辛苦苦爬了一阵大山累着了的情况下饶他们一命,否则绝无可能。

    令出法随,和川军早就搅在一起的汉军将士齐齐应了一声,中军和后军数千把长刀、钢枪、利剑猛地向前一刺,迅速将马缰一勒拨转马头便脱离战阵抽身而去,将敌人留给了前军的袍泽。

    哼,到手的鸭子还能让你飞了不成!

    吴班一声冷哼,身子一扭如游鱼一样闪过直面而来的寒芒,接着双腿微微一曲一弹,跳到虚空,手中的长刀猛然一挑,高高举过头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焦触。

    定军山早已大亮,山坳里却还有着稀疏的暗影。

    但是此刀一处,山坳里顿时亮了起来,就像是一道闪电、一道飓风在林中穿行,很快的便来到焦触的眼前。

    “狗贼受死!”

    一缕断发从额间飘落,焦触双脚向后一瞪,一声怒吼,吴钩舞做一团旋风,荡开迎面而来的飓风,飞身扑上,与吴班再次激战在一起,为已经离开的中军和后军将士拖延时间。

    寒风乍起,杀意顿生。

    刀如蛟龙出海面,钩似潜龙腾深渊,

    人若双狮争领地,声像雷霆巨钟鸣。

    一道道牙酸的声音撕裂方将士们的肌肤,一把把锋利的寒芒刺进勇士们的胸膛,鲜血如潮水般流淌,断肢残臂和刀剑钩叉在山坳里堆积。

    近三倍的川军男儿堵在山坳前猛攻,却并没有让焦触麾下的前军将士后退半步。

    面对川军疯狂的进攻,他们宛如扑火的飞蛾般用自己的身躯和战马的硬骨铸造成一条长城挡在川军的刀锋之前。面对着寒冽的刀芒、冰冷的血剑眼也不眨,奋力的张开着自己的胸怀,将自己手中的刀剑插进敌人的胸膛,也让敌人将武器刺入他们的肋下,任由鲜血喷溅兀自强撑不倒。

    不管你在西川是排的上名的大将,还是在西川留下了传奇之歌的游侠,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向死而生,以命搏命。

    他们要用自己的生命为袍泽们争取更多的生机。

    一个倒下去了,另一个迅速补上来,一对倒下去了,另一双扑过来。

    长城永不倒!

    长城永不缺!

    约莫半个时辰,七八千余中军和后军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川军的视线中。

    待川军校尉和军司马打算亲自出马突破对手防线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他们的“箭头”依然磨平,两支军团之前已经留下来一条猩红色的壕沟。

    两千余将士的遗体和他们手中的残刀断剑摆在他们的面前,打成了一条叫做“迟疑”的分界线。

    杀敌八百,自损三千。

    是的,是杀敌八百自损三千,不是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焦触麾下的儿郎们爆发出惊天的战力,以不足六百的伤亡硬是活生生的阻挡了他们半个时辰,拼掉了他们近一千三百余名勇士。

    校尉和军司马微微一愣神,激斗中的焦触便凭着敏锐的直觉发现了这可能就是他们逃出生天的唯一机会。

    双钩向上一架,架住吴班的长刀,然后趁吴班不注意猛地一脚踢在他的下腹,也不管这一脚是否可令吴班断子绝孙,怒吼一声拔出双钩转身就走:“全军撤退!”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焦触旗下剩余的两千余貔貅将手中的武器向对面的敌人凶悍的一刺

    ,一声咆哮,如翻滚的长江水在瞿塘峡两侧高耸的岩壁上猛烈的一撞,双脚一退,翻身掉头,离开了厮杀的战场。

    他们的身后还有千余袍泽和兄弟的遗体,但是他们依然走的义无反顾。

    处处青山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战死沙场本来就是战士们的选择,又何必一定要选择什么所谓的风水宝地?更何况,今天你们战死在敌疆,明天我们就敢举起大旗将这里划到我们的国土。

    兵如风,旗如龙,焦触领着两千将士旋风一样脱离战场向后飞驰,只看得吴班怒火中烧脸红筋暴,狠狠的踢了校尉一脚,手中的长刀向前一挥:“给老子追,老子要是今天没有见到焦触那狗贼的脑袋,老子就拿你的脑袋相抵!”

    ……

    川人虽然善于爬山涉水,却终究少了战马的协助,焦触和麾下将士们依靠战马的脚力追上了中军和后军。

    “咚咚咚!”

    刚刚离开山脚,一阵连珠炮在前方炸响,前方的密林中转出一支军队,数不清的大军如蚁群一样从林间涌了出来,一员大将轻跨战马手提长枪疾驰而来,雷霆般的喝声在众人耳中鸣响。

    “前方的狗贼,速速下马投降,否则休怪我张任生吞活剥了你等!”

    这下要命了,来者竟然是赵云将军的师兄,后有追兵,前有堵截,看来焦某今日便要丧身此处了!

    焦触心中微微一叹,摇了摇酸痛的手臂,一股悲凉且壮烈的情绪从胸腔中蹦了出来,吴钩一提,厉声喝道:“兄弟们,你们怕死吗?”

    “不怕!不怕!”

    “以身殉国,我等之幸也!”

    “有甚害怕,十八年后我等还是一条好汉!”

    “好,不怕死便好!”焦触狰狞一笑,马缰猛地一提,吴钩一样径直冲向张任,“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兄弟们,今日本将军若是星陨此地,你们就以张副将为首继续冲杀,如果张副将步了本将军的后尘,那你们就听王校尉之令。今日我们要让川军看一看我大汉铁军的风采!”

    “死战!”

    “死战!”

    将士们高举兵器齐齐怒喝,一道道战意交织在他们前方的道路之上。

第754章 兵阻铁锁关

    见焦触领着健儿们飞奔而来,张任冷哼一声,萤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光辉?

    手中碧血银枪一挺就待上前,数名斥候打着战马从远处小路上飞奔而来,还未近前,为首那人就已经从马上滚将下来摔倒在地昏死过去。

    张任心中一惊,只见那人正是自己帐下斥候首领于飞,一身轻功傲视麾下群雄,甚得张任的重用。

    但是,现在的于飞却是双眼紧闭面如淡金,呼吸之间亦如烧火做饭的风箱一般时重时急,背上插着一支白色的羽箭,衣甲上斑斑血迹早已凝结。

    显而易见,于飞肯定是探听到了极其重大而危急的军情,否则他也不会不管自己的安危,硬是背着一支致命的箭雨长途奔波以致于昏死眼前。

    莫非是汉军部署有变?

    张任原本打算布下天罗地网将太史慈、张南和焦触的大军一网打尽,可他从凌晨等到现在也只发现了焦触一路兵马,自然觉得似有不妥,心中微微一动,一丝疑惑涌上他的心头。

    早有一名斥候翻身下马疾步来到张任身前:“禀大帅,于校尉探得太史慈和张南已经领着四万人马沿着定军山外围,绕道三五十里直奔葭萌县以北的宁强去了!”

    宁强,位于定军山西南一百余里,南接西川,西联汉中。秦岭横亘,巴山绵延,群峰环绕,山川互依。尤为绝妙的是,其东南西北皆有雄关拱卫,分别为铁锁关、阳平关、五丁关以及牢固关。

    阳平关已经落于王黎之手,自是不用多提,单道这其余三关也是峰谷突兀、阴郁森严,是西川和汉中两郡交界处的必经之地,也是历来兵家征战之地。

    后人曾有诗赞这铁锁与牢固两关:“铁锁关险铁打锁,单骑横刀奈我何”、“雄关经百二,归路易三千,回道迷秦风,低头听蜀鹃”。

    而最关键的是,宁强之后便是梓潼郡的葭萌、剑阁和汉寿,也就是现在的广元。

    一旦三关尽破,太史慈大军的缨锋就将直面梓潼,而梓潼三县葭萌、剑阁和汉寿三县也将在他的兵锋之下。到时候,不要说将汉军挡在西川门外,就算他张任和吴班想要再回到西川只怕是插上翅膀也有心无力。

    由此可见,这三关在西川关隘中的地位。

    朝斥候点了

    点头,示意他带领于飞等人回营休息,又扫了扫离此也不过七八百米距离的焦触,张任微微一叹:也不知道焦触这家伙是不是出门的时候踩着了狗屎,运气竟然好到爆,眼见就要成为本将军的阶下囚了,却偏偏赶上太史慈那狗贼出兵三关。

    “周瑾,本将军分你三千兵马,务必要将焦触和他的大兵拦于此地,等到吴班兄弟的大军到来,然后你们再两相夹击,将他擒获于马下!”

    作为西川数一数二的将才,张任自然清楚焦触与三关的重要性孰轻孰重,长吁了一口气,朝身侧的副将低语了一声,碧血银枪一扬,厉声喝道:“勇士们,太史慈那狗贼分兵三关,意图南下入侵梓潼,是汉子的且随本将军前往救援,务必要将那鸟人抵御于三关之外!”

    “诺!”

    两万大军兵戈高举齐声长啸,从胸前中喷涌出来的嘶吼瞬间就化成无边的动力,飞速的跟在张任的马后,如一条长龙一般隐没在林间,万千旌旗直扑梓潼。

    ……

    “杀!”

    随着激昂雄浑的厉啸在铁锁关下回荡,一支支利箭在铁锁关上空翻飞,一块块巨石从铁锁关头滚将下来,关上关下合计四万三千余将士时时爆发出一阵阵惊涛骇浪的声音。

    大战已经进行了快整整一日了,但是,除了雕刻在城墙上的刀光剑痕和关下千余将士的残血断臂之外,太史慈的部队硬是被生生的在此处拖了一天,只有三千守城士兵的铁锁关依然牢牢的控制在川军手中。

    太史慈早已出离愤怒,他是王黎帐下赫赫有名的大将,也是威震天下的将军,今日居然在这个不知所谓的铁锁关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一日的疯狂攻击竟然原地不动这让他情何以堪?

    “本将军领军之时,曾在主公面前夸下海口,十日之内必入梓潼,如今时间也过一半,我等却还在铁锁关前磨磨蹭蹭,还有何面目去见主公?”

    手中的红缨枪猛地一扬,太史慈转头怒视着张南、高文举以及旗下诸将,“你等听清楚了,今日之战不管你等如何攻城,务必要拿下铁锁关,否则休怪本将军铁面无情军法从事!”

    “诺!”

    有道是主辱臣死,一军之帅已经把话说成了这样,张南和高文举等人心中一凛,朝太史慈抱了抱拳,

    率先冲出大阵,再次向铁锁关发起猛烈的攻击。

    “箭!”

    张南冲到阵前,一声厉喝,手中的双刀落下,两千名扛着黄肩弩的弓弩手猛然将手中的弦一松。

    怒箭齐发,白色的翎羽和黑色的箭簇如捅了马蜂窝的群蜂一样尖啸着直扑城头,在汉军将士的希冀和守城士兵的尖叫中织就起一匹方圆十数丈的利器卷帘覆盖在铁锁关的上方,一瞬间便将天空与城墙切割开来。

    “矛!”

    张南的话音刚落,高文举也冲到了前方,整整一千五百只长矛像是杜甫口中被秋风所破的茅屋一样,不,应该是像破了那茅屋的秋风一样,在虚空里肆意的嘶鸣和嗷叫,携带着冰冷的杀气倒卷而上,张牙舞爪。

    龟儿子滴,我干你个叉叉!

    老子手下剩余的将士总共才三千余人,你特么的就出了三千多支利器,难道你还想给老子来一个一波推吗?

    铁锁关守将吴越口吐莲花朝着太史慈吐槽狂喷,两名亲兵急忙举盾将他护在身后,而其余的将士同样也纷纷将盾牌护在身前头顶抵御着来自城下大军的“问候”。

    然,利箭和长矛来的实在是太急太密了,而铁锁关也只有几间屋子那么大小,虽然还谈不上人挨人脚碰脚,但终究也给了对手杀人的方便。

    两三百名将士还是没有躲过利箭长矛的侵袭,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

    “将军,长此以往,这铁锁关恐怕是守不住了,而主公的援军到也迟迟未到,为了兄弟们的性命,以末将来看我们是否要暂时退避三舍,先撤到牢固关?”一员副将凑到吴越身前。

    吴越勃然大怒,腰中宝刀出鞘,一刀劈下副将的脑袋,擎在手中,任由鲜血狂喷,厉声喝骂:“忠君之事食君之禄,身为吴某部将,竟然敢乱我军心,哼,不杀你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兄弟!”

    “巨石准备,抛!”

    眼见将军亲手斩了这员副将眼睛也不带眨一下,两名亲卫心中一震,夺过掌旗兵手中的令旗,一声怒喝。

    数千块婴儿脑袋大小的石头和砖块从士兵们手中疾驰而出,疾驰而下,夹杂着摄人心魄的破空声从铁锁关头爬到空中,于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曲线后狠狠的向城下砸过去。

第755章 夜袭玉带河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投我以木瓜,报之以…胸丰。既然你以利箭长矛相待,那就不要怪我的石头不够大不够硬!

    守将一声冷笑,乱石如瀑布一样向关外撒落,破空声和尖叫声在耳边此起彼伏,灰尘和砂石在眼前飘飘洒洒,恰似张鲁率领他的五斗米教众在城外办了一个水陆道场,又如正月十五时洛阳城中腾空漫舞的烟花,直接将张南和高文举他们刚刚升腾起的杀心从源头上掐灭。

    天上落石如雨,如何冲锋?

    身前雾霭深重,怎样前行?

    握紧拳头在空气中狠狠的锤了一下,懊恼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铁锁关,张南的心中升起一丝无力之感。

    这特么的还有完没完啊?从早上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五个时辰了,他们已经组织了四次进攻,可是这关中的石头就像是用不完似的,每一次都是落沙缤纷石如雨注,让他们就像一个个瞎子一般半步也前行不得。

    太史慈的脸色越来越差,看上去就像要吃人一样,张南心里怦怦直跳,唯恐大帅的一腔怒火发到他的身上,急忙转头问道:“文举,云梯可曾组装起了?”

    原来,太史慈想打张任一个出手不及,因此将焦触留在了定军山摆出佯攻的架势,而自己却率领张南和高文举劳师远征,兼且一路上攀山越岭,是以并未携带和准备什么诸如冲车、投石机以及云梯之类的大型攻城器具。

    他们除了腰间的宝剑、长刀之外就只剩下一双拳头。在第一次攻城受阻之后,太史慈便不得不放弃了长驱直入的念头,拨了两千人马前往山中伐木组装云梯。

    高文举向后看了一眼,还未瞧见有人抬着云梯下山的场景,正欲摇头,就见数名将士裹着战袍从半山腰上滚将下来,一个个虽然灰头土面,脸上却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可是云梯安装好了?”高文举双腿一夹,战马如烟,飞快的奔驰到那几名将士的身旁。

    为首的屯长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顾脸上在山坡和石头间擦得青一块紫一块,抬起头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唱了一个喏傻笑一声:“还不曾,将军,我们已经组装了三具云梯,还有五具正在组装之中!”

    “那你特娘的傻乐什么?脑子摔坏了吗?”高文举一脚将那屯长踢翻在地,心中的气依然难解,恨不得立即催动手中的利剑剁下这般狗头。

    屯长倒是早已见惯了将军的作风,见惯不怪,脸上依然一片傻乐:“将军,我等在山后发现一条小道,沿着那条小道蜿蜒蛇行三五里路就能直奔铁锁关的后山。

    我等侦查了片刻,发现那里虽然山势陡峭蚕丛鸟道,但也并非绝人之路,如果能够以棉毡、厚布裹住自身的要害从山腰上滚将下去,铁锁关便近在眼前,唾手可得!”

    我勒个去,什么叫做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就是!

    “让你去捡狗屎,你都能抱一个金疙瘩回来。好小子,干得不错!”高文举哈哈一笑,将自己的战袍脱下来抛给屯长,在马上飞起一鞭就向太史慈方向奔了过去。

    ……

    太阳渐渐西斜,忙碌和喧哗了一天的铁锁关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大军第一日攻城未克,不得不暂退五六里外的小坪安营扎寨养精蓄锐。

    太史慈站在军帐外,凝望着铁锁关的方向,看着婆娑的枝叶间透着的那一抹斑驳的斜阳一点一点的坠落,心情渐渐回转。

    “张南兄弟,我们在铁锁关前已经耽搁了整整一日,如果那张任得到了消息的话,明日清晨定然会兵临此地,到那时我们将再也没有奇兵可言,除了死战之外别无退路,你清楚了吗?”

    张南抱了抱拳:“末将定不负大帅所托,今夜子时三刻必然突进铁锁关,张任明日赶来之前,此地已经遍插朝廷旌旗!”

    太史慈摆了摆手,张南微微一躬,和几名副将疾步走出帐篷踏上山后的小道,像是一股青烟一样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稍后,稍后的稍后,这股青烟就已经飘到了铁锁关后的一片悬崖之上。

    铁锁关,坐落在葭萌县宁强东部,因蜿蜒而下的玉带河将山峰切割为高山峡谷,两岸山崖陡峭,危峰兀立,形同“锁钥”,故名铁锁关。自刘璋与张鲁闹翻之后,刘璋就遣人将三关纳入囊中,并派遣了数员将军镇守三关要害。

    而张南脚下的这块峭壁,正好在铁锁关后通向西川的小道的

    头顶。

    “兄弟们,煽情的话本将军也不多说,今日只有一条,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要想获得成功手握世代富贵,那就随本将军一起拼命吧!”

    张南拍了拍身旁的几员副将,用毡帽长袍将身子一裹,握住绑缚在大树上的绳索,顺着山势跳将下去,看着凸起来的巨石,用力一蹬腰腹一扭,整个人高高的荡起如猿猴一般在空中腾挪片刻飞回巨石之下,淹没于茫茫的黑暗之中。

    少顷,但觉绳索一轻,众人便听得“吧唧”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坠落在地然后摔了一跤,不由得嗤嗤轻笑,却也觉得此行安全至极,好像不过是来此地打一瓶酱油那般简单,纷纷将绳索系在腰间,握住绳索从崖边跳了下去。

    片刻之后,众人重新聚集,不过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却已经不是刚才的那片悬崖,而是在一条曲折迂回的小道上,离铁锁关两三里远的小道之上。

    “嘘!”

    张南朝身后的将士们打了一个手势,迅速趴在地上,看着三五百步外的一队巡逻兵渐行渐远,朝身后副将轻声问道:“兄弟们可有伤亡?”

    那副将讪讪不语,校尉徐耕田凑了过来:“禀将军,我军共计三千余人,此行大约有一百二十人摔倒在崖间,轻伤六十五人,重伤八人,其余兄弟俱皆殉国,校尉陈诚和副将江舒也因此摔伤了小腿不能参与行动!”

    特奶奶的,捆着绳索而下也能摔伤摔死,简直是丢丢出门看外祖母,丢到你姥姥家了!

    张南狠狠的扫了副将一眼,全然忘记了自己刚才也在起身之时摔了一个大马趴,看了看天色,指了指远处微微亮起的火光,向校尉徐耕田道:“现在已经接近子时,与大帅约定的时间相差无几,你留下一百人交给江副将负责此地兄弟们的安危,然后与本将军前往铁锁关,务必要在张任到来之前拿下此关!”

    “诺!”

    徐耕田抱了抱拳,身形一展,朝手下的将士一挥手,仿佛夜枭一般融进夜色里。

    一袋烟的功夫,前方的灌木丛中响起一阵阵稀稀疏疏和闷哼的声音,张南心中一动,猛然站起身来,双刀一扬,厉声喝道:“兄弟们,暗桩已经清除,想要富贵的便随我前冲!”

第756章 夜袭玉带河(二)

    此处距离铁锁关不过两里地,换成今天的国际单位来讲也就一千米,绕着学校的草场跑的话也不过只有两圈半。

    铁锁关还没有睡下,关上还插着些许火把,虽然不是很多,不是很亮,却已经仿佛深夜里海上的灯塔一般,给张南他们指明了前进的道路。

    此刻,关中很静,静的有些出奇,也不知道是因为战斗了一天大家给累的抬不起嘴,还是因为铁锁关许久没有经历过大战,一场风雨下来让大家有些失神、不安甚至恐惧,恐惧到不敢像往日那般吹牛打屁。

    但张南却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他相信关中的将士们都已经身心疲惫,也相信这个时候正是他大发雄威痛打落水狗的时候。

    “现在距离大帅约定的子时三刻已经只剩下大半个时辰,可谓时不我待啊,兄弟们,富贵险中求,要想拿的攻城首功的就随本将军往死里冲!”

    张南厉声一喝,双手在腰间一拍,宝刀猛然出鞘,在微弱的火光中折射出一道明亮的光华,化作两条长蛇落到张南的手中,然后随着他跳跃的身影直奔铁锁关。

    “杀!”

    主将已经出马,刚刚被张南寄予厚望的徐耕田又怎么好意思落后太多呢?振臂一呼,领着剩下的两千七百余人跟在张南的身后加入到夜袭铁锁关的队伍里。

    一只黑色的蛟龙在夜色的掩盖下向铁索光的方向掩杀过去。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前方响起,百十道黑夜的影子聚集在铁锁关内的箭塔下、栅栏内,嘈杂的交谈和议论声也从风中隐隐传来。

    “刚才狗儿好像听到了几声短促的尖叫声,会不会是巡逻的那几个兄弟出了什么事情?”

    “王二说的不错,老子今天晚上也感觉到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似的!”

    “耙耳朵,你一个怕老婆的憨货能感觉到什么?该不会是被今天白天的那番阵仗给吓得腿软了吧?狗儿他们在关内巡逻能够遇见什么?难不成你还觉得关外的那帮鸟人可以飞进关来?”

    “李憨儿,大战来临正是我等相互携手之时,你说特么的什么浑

    话,通通给老子闭嘴!老子刚刚也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像是有人在高喝什么,又像是有数千人的脚步声!”

    一名身形伟岸的身影朝众人一声怒喝,爬到箭塔上朝外微微一张望,只见平日里时常行走的道路上匍匐着一条长长的影子,看上去宛如一条张牙舞爪的巨型蜈蚣,眼睛猛地一缩,从箭塔上滚将下来,朝着周围的将士就是一阵咆哮。

    “都特么的围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点火把放信号?敌人特么的都快摸到老子们眼皮底下了!”

    众人一惊,哪里还在乎那胖子又满嘴喷粪占了自己的便宜,纷纷返回营中叫醒躺在地上蒙头大睡的袍泽,拿起靠在墙边的武器再度冲了出来。

    与此同时,一道牛角声冲天而起,将整个营地的火把催亮。

    “不好,被发现了,兄弟们,快冲!”

    火光在张南的眸子里闪烁,瞬间就变成一缕缕战意在他的眼睛里燃烧,身体中的鲜血也开始滚烫,眼见奇袭不成,张南当机立断如下山的猛虎一般,笔直的冲向前方的鹿柴和箭塔。

    清风剑在手,双刀就看走,行家功夫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这是屠洪刚在《中国功夫》里的唱词,却也是张南此刻的写照。

    几个快闪,一个纵跃,张南便将箭塔、鹿柴和他的距离缩小到二三十步,然后再次蒙头冲上一阵,身子借势微微一斜,让开飞来的箭支,猛地跳起,双手尽出,两刀斩向前方。

    “哗!”

    一声巨响,一束寒光落在箭塔的支架中,让箭塔一阵摇动,另一道寒芒却正中搭建在栅栏外的鹿柴之上,鹿柴不堪受力,猛然碎裂,散落一地。

    狭路相逢勇者胜,张南一击得手,再也不留半分的余地,收回箭塔上的短刀,双刀合一,在地上微微一点纵身而起,仿佛鹞鹰一般落在栅栏之内,身形疾闪,双刀频出,不停的收割着王二、耙耳朵和李憨儿他们的首级。

    鲜血飞洒,寒刀铮铮。

    不大一会,栅栏内就让张南给冲出一条血路。

    “杀!”

    厮杀间,徐耕田已经领着两千七

    百余将士扑到了栅栏外,一声咆哮,众人匆匆卸下背上的长矛,握矛在手,向天一扬,近三千支长矛拔地而起,宛如寒冬里屋檐下密密麻麻的冰刃一般覆盖在营房的上空。

    不等长矛落地,徐耕田再次以上怒吼,欺身而上,与刚出帐篷的川军将士狠狠的撞击在一起。“哐当”一声雷鸣,惊天的杀意在撞击之中四下蔓延。

    张南微微一顿,朝四下里打望一番,见许多的川军士兵像是被宰的羔羊一样被从天而降的长矛钉在地上,不时的发出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命的渴求。

    牙齿一咬,舌绽春雷,朝徐耕田喝道:“耕田,此处本将就交给你了,务必要让川军的兄弟们好好休息一番,其余的兄弟且随本将军去砍了守关主将的鸟头!”

    身前何必久睡,死后自然长眠!

    张南的话简单粗暴杀气凛然,很显然,他口中的休息并不是让川军儿郎们在此地养精蓄锐睡醒之后再来厮杀,而是想让他们换个地方痛痛快快的睡上一场,睡上一辈子。

    比如地府,比如黄泉。

    徐耕田心领神会,手中的长剑翻的更加快了。

    “呜呜呜!”

    一阵连珠炮响,铁锁关的火烛骤然齐亮,一身明晃晃的铠甲出现在张南的视线中,守城大将吴越一柄长枪从黑夜中刺了出来,像是要把这夜色刺破一般,枪尖蕴含着的杀气足以劈断山岳砍断河流。

    其麾下的一千勇士个个衣甲鲜亮,刀剑透寒,刀柄和剑鞘上的一团团斑斑点点在火光中凝集成一滴一滴浓稠的红色,就像是白日里牺牲在关下的那些兄弟们伤口处喷溅的血液般,格外的刺眼,格外的沉重。

    其气势之严,犹如五岳巍峨天外,深渊置于眼前,还没有来到张南他们的身边,就已经他们感受到一种不可侵犯的森然。

    “哼,装神弄鬼的家伙,看本将军今天不扒了你的皮!”

    张南冷冷一笑,双手在胸前猛地一拍,双刀骤然出手,一只巨大的蛟龙虚影瞬间便出现在两道锋芒的交集之处,随即那蛟龙一声长嗷,巨口一张,便向吴越吞了过去。

第757章但使蜀郡飞将在,休让贼子度三关

    “来得好!”

    吴越一声怒吼,接过掌旗兵手中的大纛向前一掷,旗杆脱手而出,如标枪一样插在关前的地面上。旗帜飘飘扬扬,遮住了张南的视线,也打断了他的节奏,仿佛一座坚不可摧的山峰,巍然耸立在他前行的路上。

    千余西川男儿却是齐声一喝四下散开,渊渟岳峙的站在吴越身后,挡在关前。

    吴越一个纵跃,落在旗杆旁,朝那面好似吞噬了所有夜色的玄色大纛行了一个注目礼,抬起头来,淡淡的看着张南:“吴某在铁锁关镇守了十余年,外面的江山已看似与吴某无关。

    这十余年里,吴某一直关心的就只有一件事,如何能够让铁锁关永远矗立在天地之间。可惜,兄弟们来了,又走了,一直常伴在吴某身边的便只有这一面旗帜。

    张将军,外面的风雨如何,吴某不知道也不想得知,但是今天你想从铁锁关跨过去,那你就得问一问吴某手中的这杆长枪以及吴某身旁的这面大旗!”

    张南的眼中已有了尊敬之色,一个人能够将他的十年奉献给这座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雄关,已经足以说明了他的忠诚和强大,就像他眼前这面常伴铁锁关的旗帜一样。

    永不倒下!

    不过,他记得主公曾经说过:英雄最好的归宿便是战场,而致敬英雄最好的办法就是祭出自己最强的杀招,让英雄与这个世界再见!

    于是,他向前迈了一步。

    脚下一顿,猛地一踏,一声脆响,石地面片片碎裂,溅起无数石砾,而他和他手中的双刀却已经如陀螺一般旋转起来,然后如铁钻一般刺向吴越。

    吴越怀念似的摸了摸旗杆,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手中的长枪只是一拈,便如拈起信纸、鹅毛以及雪花一般轻飘飘的出现在张南的眉间。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此枪轻如鸿毛弱似柳絮,看似不食人间烟火,但枪锋里所蕴藏的霸道和猛烈却足以将寒芒笼罩下的张南撕碎,甚至可以好不夸张的说,哪怕太史慈本人再次,也会吃尽苦头。

    张南心中一震,脚下猛地一蹬向后急蹿,一个鹞子翻身脱离了枪锋所指之处。

    一缕长发从额间飘下来落在脸上,脸色如纸一样苍白,张南惊疑的看着面前的那名铁锁关镇守大将,声音

    有了些许颤抖:“你不是吴越,你是张任!”

    “张将军果然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区区一面就识别出了本将军的面目!”吴越,哦不,张任点了点头,仿佛摸情人如缎肌肤一样摸了摸手中的碧血银枪,脸色猛然一变,双眉间蒙上一层厚厚的冰霜。

    “可惜,你的运气和造化实在是太低了,本将军才刚刚入主铁锁关,你就登门而入。今日本将军如果不打得你爹妈都不认识,岂不是让天下人小瞧了我川中豪杰,谁都想到我巴蜀分一杯羹?”

    言讫,张任脚下一滑,向前几步,手中的长枪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一束寒梅在枪尖绽放,而寒梅的花蕊中却腾地一声爆出一股青烟,将张南的退路彻底笼罩其中。

    寒毛乍竖,铁眉蹙起。

    刀刃刚刚接触到那朵乍开的梅花,张南猛然想起主帅太史慈昔日的一番话:如果敌人的招数如水如冰,那么你就只能化身为一团熊熊的火焰,聚集火之力与他争一个高下。

    刀法骤变,张南心中一动,狠狠的咬了咬舌头,满腔的热血和精气神燃烧起来,双刀亦如两根带着锋芒的烧火棍一般狠狠的劈向那朵满是冰冷和杀意的花瓣。

    寒冷的夜风,刺骨的梅花,灼热的火焰以及各种令人窒息的气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在一起,让人望而生畏触之即寒。

    “可惜了啰,虽然你目前还可与本将军勉力抗衡三五十招,可三五十招之后呢?你还有什么可以让本将军放手一搏的能力?”张任摇了摇头,神情漠然的瞧了张南一眼,手中的碧血银枪频出,专点双刀的缝隙。

    大旗撕撕作响,刀枪铿锵铮鸣。

    两人于关前杀作一团,直杀得如火如荼,难解难分。

    突然,一柄长刀从飞速转动的光影中腾地一下跳出阵中落在张南旗下士兵的脚下,然后一声惨叫响起,一道魁梧的身影也跟着倒窜出来,仿佛一块沙包一样狠狠的砸在地面之上。

    一柄长枪轻轻的挑破漫天的影子,搁在了那道身影的喉咙突起处。

    “你败了!”

    朝张南旗下的士兵淡淡一扫,张任挥了挥手,拖着枪转身向铁锁关大步迈去。

    早有数名士兵冲上前来,将张南五花大绑的捆绑起来丢在大旗之下,而其余的士兵则握着尖利的

    武器踏着整齐的步伐冲向有些落寞有些茫然的对手。

    ……

    “呜呜呜!”

    一道急促而雄浑的鼓角在关下响起,数不清的健儿们扛着云梯满山遍野的冲向铁锁关,太史慈和高文举二人坐在马上,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

    忽然,一支鸣镝飞上天空,太史慈、高文举和麾下的将士俱皆一顿,便见一面绣着飞熊的玄色大旗出现在城墙上。

    一员大将从城墙上缓缓走到旗下,倚旗而立,怀中抱着一杆碧血银枪炙热的注视着太史慈,仿佛新婚不久便要送郎踏上战场的良人那般,含情脉脉,脉脉含情,他的眼神中除了太史慈再也容不下他人。

    “张某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子义将军怎么现在才到啊?若是将军不弃,不妨与张某先暖暖手,切磋切磋!”

    张任的话格外的轻佻,也格外的随意,却将他对太史慈的“思念”娓娓道来,让关上关下的士兵直听得头皮发麻。

    而太史慈却是心中一紧,既然张任已经到达铁锁关,既然这个时候张南还没有出现在城头上,那么张南的下场可想而知,要么战败,要么身死!

    一股怒火从胸腔中喷薄而出,双眼凌厉如枪,太史慈在马上一拍,高高跃起,红缨枪猛然出手,一道寒光指向夜空,激昂的怒吼也跟着传遍关前:“攻城!”

    令出法随,无数的勇士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十余架云梯搭在了箭跺之上,密密麻麻的人群扎着衣服咬着钢刀手脚并用猿猴一般的向上攀爬。

    “本来还想着大战之前先上一个开胃菜,与你大战一场。却不想威名赫赫的太史慈竟然金絮其外败絮其中,不敢与张某对敌!既然如此,本将军也就主随客便和你过一过招!”

    朝太史慈讥笑一声,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张任一声暴喝宛若雷霆一样落在众人耳中,“但使蜀郡飞将在,休教贼子度三关。孩儿们,使出你们的浑身解数,好好招待一下城外的客人!”

    “诺!”

    千军怒喝,万众齐鸣,一架架抛石机、守城弩和黄肩弩出现在众人眼底,飞蝗般的利箭和瀑布似的巨石向城外落了下去。

    天地气息骤然乱将起来,夜色中仿佛炸开一道响雷,幽暗的层云在无边的箭雨和石瀑下四处逃离。

第758章 困兽

    第二次踏进阳平关,王黎的心情大有不同,毕竟上一次来的时候这个地方还属于张鲁,而现在则已经被他踩在了脚下,充实和喜悦无处不在。

    可是,他的脸色却并不好看,甚至眼神中还带着一点忧虑,宛如后世演出中那些以忧虑闻名遐迩的情歌王子一般。

    出征前最担心的马超改掉了横冲直撞毛手毛脚的恶习,学会了斗智斗勇,从急先锋渐渐的过渡到一军主将,以一军之力战败川军主帅严颜、吴懿,拿下了平昌县。而黄忠、徐晃大军也同样绕过了沿途关隘抵达了汉寿。

    可一直跟随着自己的太史慈却走了霉运,随军的几万大军都被他拖到到泥潭中不可自拔。焦触兵出定军山大败而归,而他却在铁锁关遭遇了从征以来的滑铁卢,不仅寸土未得,反而将张南也给失陷在城中。

    以至于王黎都不得不改变行程,匆匆与皇甫灵儿和张鲁道了一声别,单枪匹马从南郑退到离三关最近的阳平关。

    “启禀主公,三位军师和马、田两位将军已经率领中路大军抵达阳平关前大营,此刻正在帐中等候,还请主公返营商议下一步行动!”管亥爬上城头,匆匆朝王黎抱了抱拳禀道。

    王黎收回扫向远处定军山脉的视线,拍了拍管亥的肩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太史慈要摔这一个跟头,都只能由得他去了。走吧,不要让军师他们等得太久了!”

    管亥紧跟了两步,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脚下一顿停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那道背影:主公不是急糊涂了吧,这都哪跟哪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关他太史慈鸟事?

    太史慈和老天老娘当然没有半点的关系,但是整个左路大军的狼狈惨象就不得不让人想骂娘了!

    王黎狠狠的剜了管亥一眼,大步迈进营帐。

    “主公可是还在担忧子义将军的事情?”刚走进大帐,郭嘉便迎了上来,眸子里满含关切。

    王黎点了点头,顺着椅子坐下,说道:“三路大军进击西川如有神助,老将军宝刀未老,徐公明如履平地,他们没有遇到一丝的阻碍,而孟起也 同样活捉了严颜和吴懿入主平昌。

    可他太史慈呢?偏偏像是遇到了克星一样,屡战屡败,不但伤了焦触,丢了张南,就连他自己也被困在铁锁关前寸步难行,你说本将军如何不关切、如何不着急?”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主公,你还记得这句诗吗?这可是当初你告诉我的!”郭嘉倒了一杯水递到王黎手前,嘴角流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主公,子义接二连三的败北根本就影响不了大局,

    只是因为你太过焦虑而失了方寸罢了。”

    太过焦虑?

    这是我太过焦虑了吗?那太史子义可不是什么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一般的小人物,那可是有可能左右占据的大将哪!

    王黎一愣抬起头来,却见郭嘉和司马懿脸上都堆着一层轻松的笑意,而庞统却躲在司马懿的背后,一只大手紧紧的捂住嘴巴,整个身子不停的抽搐,就像是一个移动的筛子。

    显然,这庞统也同样笑的难以自抑了。

    “士元,你来讲,为什么认为本将军这是多虑了?要是你讲不清楚本将军就治你一个军前失仪之罪!”王黎“恶狠狠”的瞪了庞统一眼,在案桌上猛地一拍。

    郭嘉、司马懿掩嘴而退,庞统不得不顶着一张苦兮兮的脸来到王黎的面前。

    “敢问主公,据属下所知,焦触将军战败归来可曾言道张任已经 前往铁锁关去了?”

    “然也!”

    “敢问主公,张南将军可是在铁锁关被一将所擒,至今下落不明?”

    “然也!”

    “再问主公,太史慈将军虽然未曾攻破铁索关,可依然坚守在关前?”

    “然也!”

    连续几问,见王黎都是点头应答,庞统脸上还刚刚苦瓜一副的表情再次挂上了几朵春花。

    “主公,既然焦触将军并未因定军山之事以身殉国,张南将军不曾当场陨落,而子义将军也还坚守在铁索关前,那么你还在忧虑什么呢?”

    王黎闻言一滞,心中若有所悟,紧张的情绪得到了缓解,渐渐的平复下来。而田迟却依旧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仿佛庞统的那几个问题就像是他的仇人,纠缠了半天也始终不得要领。

    郭嘉轻轻咳了一声,庞统顿时就如同一只被踩了一脚的小兽一样,正了正色朝王黎、田迟以及马云禄三人解释道:“此战看似失利,但是它并不会影响主公对整个西川的部署,甚至还会对我们的战局又隐隐推动之势。

    首先,焦触将军虽然战败,但是敌方的主将张任已经远赴铁锁关,下一次我们再次经略定军山的时候,定军山中除了吴班便再无他人。

    其次,铁锁关守将姓名不显,不见得是一把好手。张南兵陷铁锁关,显然不是因为他的原因,而是因为张任已经从定军山赶到了铁锁关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张任智谋深广,为人却甚是磊落光明,在阵前他没有斩杀张南将军,自然也不会事后补上一刀。常言道: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张南将军下落不明恰恰说明了他此

    刻身陷囹圄。

    最后还有一点需要说明的便是铁锁关的局面,主公,子义将军武艺非凡,和张任二人恰恰是旗鼓相当、平分秋色,子义固然奈何不了张任,而任同样也对子义无可奈何。

    从一场战役来看,的确是张任困住了子义的手脚,让子义无法伸展。但是从整个西川大局来看,反倒是子义将张任困在了铁锁关内,让他进退两难动弹不得!”

    “如此一来…”

    王黎点了点头,刚提了一个话题,庞统便抢了过来:“如此一来,不管是三关中的五丁关、牢固关还是眼前的这座定军山,都和张任再没有半点关系。

    如果此时我们兵分三路,分袭五丁关、牢固关和定军山,纵然张任的手太长,也徒奈我们何?到时候,两关一山皆破,张任也就只能成为犹斗的困兽了!”

    语毕,张开的大手猛的一握,一股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自信在庞统那具丑陋的身躯里骤然爆开,就像是神话里后背上万道光芒的佛陀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庞统的一番言辞由浅及深鞭辟入里,说的王黎眉开眼笑心花怒放,就连一旁的田迟也喜形于色,猛地一掌击打在案椅上:“还是三位军师的脑子够用,要不是你们阻止的话,田某说不定早就请兵前往铁锁关嘲笑子义去了!”

    众人一阵大笑。

    王黎同样也跟着大笑不止:“既然如此,那便由田迟将军挥师一万直奔五丁关,马云禄将军将兵一万袭杀牢固关,其余兵马则随本将军前往定军山,踏平吴班大军!”

    “诺!”

    众人齐齐一阵吆喝,郭嘉又从队列中站了出来:“虽然焦触将军重伤不能行军,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主公身为一军主帅,身份何等尊贵,岂能再赴险地?”

    “那你的意思?”

    “属下愿向主公举荐一将担任定军山先锋一职,还请主公允许!”

    “何人,竟值得你兵前推荐?”

    郭嘉抱了抱拳,正色说道:“前者大耳贼兵犯中原,其麾下有一员大将能征善战武艺卓越,因兵败青龙山被汉升和文远两位将军擒获。主公念其忠勇并未加罪,只是判其三年守城之责。如今,此人已经随着一众卫戌部队来到了汉中,如果主公能够亲自一见以诚待之,想必主公帐下将再添一员大将也!”

    “你是说陈到陈叔至?”王黎猛地站了起来。

    “正是此人!”郭嘉点了点头。

    王黎迟疑了片刻,目光渐渐的坚定起来,猛地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善!”

第759章 勇将陈叔至

    据史书记载:陈到,字叔至,豫州汝南人,也就是今天的今河南驻马店平舆县人氏。三国时期蜀汉将领,刘备的亲兵头子,其名位仅比名垂千古的赵子龙略逊一筹,素以忠勇著称。

    然而,今日的陈到已和历史中的真相擦肩而过。其人虽然还能称得上骁勇善战,可是他对刘备的忠义已然不见。

    从当初的青龙山峪口之战到现在,也仅仅过去一年的时光。这一年,对于旁人来说或许不过只是人生中的一个小小剪影,但是对于陈到来说这年却很长,长到他足以看清楚刘备的真正嘴脸。

    在刘备的眼中,关张第一,江山第二。

    为了江山,他可以戴上或者撕下仁义的面具,也可以抛弃掉陪他打江山的袍泽;为了关张,他又可以置江山于不顾,为了一人的义气行匹夫之勇横冲直闯,任由勇士们的鲜血散落在每一寸战戈之地。

    在他的心目中,除了江山、除了关张,所有的袍泽都不过只是他通向成功的垫脚石。

    人与石头之间又怎么会有真感情呢?

    所以,当王黎将橄榄枝抛到陈到的面前之时,他很快的就接了过来。人生很短,黄土已经埋到了他的膝盖上;人生很长,他还可以利用几十年的光阴博取一个光宗耀祖富贵还乡。

    当然,所谓的光宗耀祖富贵还乡,都还得靠王黎是否愿意给他机会,他又是否能够抓住王黎给他的机会。

    眼下,他的机会便来了。

    陈到骑在马上,手下是王黎给他的八千精兵以及焦触帐下刚刚吃过败仗的三千勇士,而他的机会就在前方,就在前面的那座大阵的正前方。

    山风从定军山的北面吹来,仿佛想要鸣上一曲《杀破狼》的歌曲,它舞着横笛使劲的吹奏,吹得大树上的枝叶哗哗作响,吹得两军阵中的旌旗猎猎翻飞。

    看了看前方的雁形大阵,看了看前方那个曾经“打败”过焦触的青年才俊,至少是吴班以为的“打败”,陈到朝掌旗兵低语了两声,轻轻地拍了拍战马,缓缓来到阵前。

    人群滚动,战马长嘶。

    掌旗兵手中的旗帜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一万一千名大军如臂使指迅速变阵,就在吴班和川军将士的眼中从一个强调进攻的锥形阵变成了一他们并不认识的大阵。

    那大阵仿佛一张弓一样摆在他们的面前,中间突兀,有一千名铁骑组成,他们的背上背着一把把强劲的弓弩,手中拖着一柄柄尖锐的长刀,锋芒毕露。

    而大阵的左右两端,同样也各自镶嵌着两千名骑士,他们的装束与阵中的“箭头”仿佛,唯二不同的是,他们没有弓弩也没有长刀,他们有的只是更加犀利的弯刀和更加犀利的铁枪。

    其余八千名刀盾兵、弓弩兵和长剑兵一干步卒则仅仅的裹在大阵中央,他们俱皆掩藏于“箭头”和“两翼”之内,只露出一双双凶悍的眼神以及和眼神一般凶悍的武器。

    此阵名唤“左右拐子马阵”,乃是王黎想起后世里的《说岳全传》和《武经总要》时与郭嘉讨论并琢磨出来的阵型。其意为:阵居大阵左右两翼,以战马辅之,或左右夹攻,或左右援助。

    吴班不懂,川军将士也不懂,但他们都有点不明觉厉,他们已经从大阵里感受到了如山的压迫和浓浓的危机。

    “吴班,陈某听说你曾在焦触将军手下焦头烂额的抵挡了十来招,想来你的武艺也应该算不上太差。陈某只是山野中一个只会蛮力的农夫,名声地位也不见经传,偏偏长了一副贱骨头,喜欢和天下的英雄豪杰争一个高低。

    哦,当然,你应该可能还算不上什么英雄豪杰。但陈某今天未请自到,做了一回定军山的不速之客,如果你拿不出什么诚意招待一二的话,终究也是不好意思离去的。要不,你就屈尊降贵的陪陈某过上几招?”

    陈到将银剪戟横在马背上,扭了扭腰背,在马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看着吴班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喜悦,就像是秋天时蹲在田野中看着稻浪随风翻飞频频弯腰点头的老农一般。

    身后的亲兵一阵哗然,尤其是经历过青龙山战役的老兵更是目瞪口呆。

    这还是当年那个急如霹雳的猛将?这还是当年那个性若烈火的将军?为什么这才过去了一年多,陈到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变成了“絮絮叨叨”的“老人”?

    陈到自然不是老人,他还有一颗上进的青年之心。

    但是,在这一年里他却想了很多。

    想过到他曾经的主公刘玄德,也想到过擒了他的老黄忠。他从刘备身上看到了自私和假仁假义,却也在黄忠身上学到了雷霆霹雳的刀法和如何激将

    的垃圾话。

    至于黄忠的雷霆手段他学了几成暂时还不可而知,但他的垃圾话却绝对得到了黄忠的真传。

    短短的几句话不但否定了吴班“战败”焦触的可能,也否定了吴班英雄豪杰的地位,直气得吴班脸色如蜡一般的黄嘴唇如纸一样的白,颔下刚刚冒出来的一点点寸长的胡须也跟着身体一颤一颤的抖动。

    终于,一腔怒火克制了他的理智,手中的大刀猛地一挑,在空中一划,厉声喝道:“全军冲锋,生死勿论!龟儿子滴,老子今天非要宰了姓陈的鸟人不可!”

    万余川军潮水一般涌了上来,而吴班手中的长刀却独独直向陈到一人。

    陈到淡定的看着前方,看着那些汹涌而来的猛士,直到他们离自己身前不过一箭之地时,手中银剪戟才骤然腾空,几道虚影在头顶上凝聚成一条拥有九个脑袋的怪蛇,而他的声音也刚刚落在将士们的耳中。

    “放箭!”

    一声令下,暴雨骤至,乌云滚滚。几千支利箭飞蝗一般向川军扑杀过去,大阵两边的两千名铁骑也同样跟着冲了上去,始终将弓弩兵、刀盾兵和长剑兵护在身后。

    孙子说:多算胜,少算不胜。

    战争永远都是这样。

    吴班没有算到陈到会搬出一种完全不认识的阵型,陈到却恰恰利用了这一点,以“箭头”和“两翼”的铁骑与川军火拼,中央的弓弩手成为偷袭的主攻。

    他们拥簇在两只硕大而又坚固的铁翼之下飞速的放着刀盾兵递过来的箭矢,无情、冷漠、肆虐的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利箭飞逝,落矢成雨。战场上响起密集的破空声、惨叫声、金属入骨声以及坠马声,无数的川军将士被尖锐的箭矢刺穿了头颅胸膛、手臂大腿,从马上或者道路上摔倒下去,成为了定军山里草木的肥料,从他们伤口中流出来的鲜血染红了遍山的杜鹃花。

    吴班大急,正欲变阵,忽然眼前一黑,一朵乌云从天边急速飞来覆盖在他的头顶之上。只听得一声长啸,那乌云立时化作千余奔腾不息的铁骑,一柄银剪戟毒蛇般从陈到的手中飞了出来,狠狠的扎进胯下战马的头颅。

    战马长嘶,一股热流喷溅而出,浇在他的脸颊之上,吴班心中一荡,一口鲜血喷出,随着战马仰天倒下。

第760章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呜呜呜!”

    太阳公公刚刚在山边露出一个脑袋,玉带河面的晨雾还没有散开,一道响遏云霄的鼓角便已经冲天而起。

    铁锁关内,张任将被子蒙在头上,紧紧的裹住自己的耳朵,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床上爬起来,扫了一眼跑进来的亲卫,心里一阵阵的烦闷。

    “都过去了这多天了了,这龟儿子滴太史慈怎么还不知道死心呢?从早上到中午,再从中午到晚上,每天三次攻击,风吹不动雷打不动,搞得老子连睡个觉都睡不踏实!”

    亲卫嘿嘿一笑:“这能怪谁?还不是因为将军你太勇猛了?太史慈想偷袭铁锁关,结果被你赶来一阵猛削,拿了张南又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人家不找你找谁?”

    “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你这么一说,本将军心里倒是坦然了许多。”张让摸了摸下颔的髭须,接过铠甲穿在身上,提起碧血银枪,捧着金盔,朝亲卫点了点头,“走吧,去城头上看一看,看看那太史慈又想整什么幺蛾子,谁让我们一不小心就让太史慈升官发财的美梦胎死腹中呢?”

    二人刚到城头,就见一支大军从前方三五里外那道拐角处漫延出来,仿佛夏日里时关下暴涨的玉带河一般,一波接着一波从远方涌过来,猎猎旌旗在风中肆意的欢呼,粼粼金戈在初日下尽情的摇摆,连绵不息,山呼海啸。

    正前方,一员大将身披长袍裹住一袭金色的铠甲,手中握着一杆锐利的银枪,背上斜跨着一把未出手便已锋芒毕露的雕弓,金盔上红色的流苏随着他起伏的身形任意飞舞,好不拉风。

    这太史慈也太特么的骚包了吧!

    张任一掌劈在城墙上,看着阵前那人颇为无语。

    自从张任亲自坐镇铁锁关以后,太史慈便和他杠上了。每天不到辰时,他就挥军关下准备攻城,勾叉斧钺、刀剑棍棒一阵噼里啪啦劈头盖脸的打斗,然后在早已注定的平局中无功而返,率领他那帮“残兵老将”退回数里外的营地,紧闭营门。

    整的张任郁闷至极,每每想下城与太史慈决斗一番,却又觉得自己就像是老鼠拖龟一

    样无从下嘴。

    毕竟,他和太史慈的武艺只在伯仲之间,而整个铁锁关加上他带来的部队也不过七八千人,要想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太史慈斩于马下或者驱逐出境,对他来说也有一些勉为其难。

    张任揉了揉脑袋,头疼的看着渐渐汇聚在关下的敌军,向亲卫说道:“我记得我到铁锁关应该也有七日了,与太史慈也交锋了好几次,不管是胜也好败也好,他都能够及时撤离,让我们无法发起反攻。

    我总感觉这太史慈不停的攻城并不像是打算与我拼命,而是在掩藏什么真相。只是这几日老子都被他搞得有些心浮气躁了,实在不明白他的打算。你一会亲自去看一看其他两关和定军山是否有来信?”

    “诺!”

    亲卫抱了抱拳刚刚离开,一支利箭就从关下闪电般窜上来,径直的插在城头上那杆舞动的旌旗之上。

    一员大将从城下的万人大阵中策马而出,右手轻轻一按,然后一招,刚刚还在逞威的落雕弓便从眼前骤然消失斜挂在马鞍上,一柄银晃晃的红缨枪出现在他的手中。

    “张将军,数日的攻城和反击,想必你我麾下的兄弟们都有些疲劳了。依本将军之见,今日干脆让所有的兄弟们都歇上一歇,你我各凭本事争斗一番。

    本将军听说你是子龙将军的师兄,也听得你能够舞得一手百鸟朝凤枪,在西川有些高处不胜寒的意思。本将军不才,也曾与子龙将军争斗过百十回合,应该不算是辱没了你。怎么样,可敢出城与本将军一战?”

    特奶奶的,你说攻城便攻城,你说停战就停战,老子堂堂西川上将竟然要听你的摆弄,还要面吗?

    张任啐了一口,看着太史慈在城下耀武扬威,一双手又开始痒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冲下城头,一抖百鸟朝凤枪将太史慈狠狠的戳上几个大窟窿。

    正犹豫间,刚才那名亲卫火速的从关内跑上前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声:“将军,末将适才已经去调阅了一下两关和定军山的消息,发现自三天以前,两关和定军山便断了所有的来信,吴班将军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末将不知!”

    一席话顿时让张任头脑清醒过来,原来这

    太史慈每日雷打不动的攻城并非为了别的,仅仅只是为了拖住他,切断他和两关以及定军山的联系,让两关与定军山无将可用!

    龟儿子滴,欺人太甚!

    脸色骤红,仿佛欲滴血一般,一根根的青筋如老树盘根一样盘在他的脸上,张任勃然大怒,紧了紧手中的碧血银枪,一道援救之计刻在脑海。

    他要火速出城,以雷霆之势将太史慈驱赶到境外,然后挥师定军山与五丁和牢固两关搭成统一的防线!

    心动不如行动,想到便要做到。

    这才是男儿立身之本!

    “太史慈狗贼,今日你张家爷爷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一声厉喝,张任翻身上马,提起碧血银枪如一道旋风一样刮过身旁的亲卫、城头上的士兵以及数吨重的城门来到两军阵前。

    “张任小儿,本将军还以为你在城内寻找妇人的衣服穿呢,扭扭妮妮了半天才舍得出城,莫不是还想打扮上一番?”听到张任的喝骂,太史慈也不恼怒,依旧夹枪带棒对张任进行着各种羞辱。

    张任本就心急如焚坐立不安,哪里还能听得太史慈的这一番言论,手中的碧血银枪一抬,一条青龙闪现头顶,二话不说就向太史慈砸了过去。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这是王黎曾告诫太史慈的话语,也是太史慈此战拖住张任的秘诀。

    自从数日前太史慈接到王黎的密令,知道了王黎的部署,要他将张任困在铁锁关配合他们拿下五丁、牢固两关以及定军山,他便想出了这一条计策,对铁锁关展开了源源不断的攻击,让张任根本就无暇顾及两关和定军山之事,也让张任根本就不敢轻易的离开铁锁关。

    这些事,他都做到了。

    而眼下,也许正是他彻底断送张任援救两关和定军山最后希望的机会!

    太史慈双眼微咪,一道锋利的光芒在他的眼底稍纵即逝,手中的红缨枪微微一抖,一束银光聚集在枪尖之上,光芒大盛,仿佛一轮红日出现在地平线上。

    紧接着,马头一拨,右手再次一撩,还不等众人闭眼,那轮红日便绽放出万道光芒向张任切割过去。

第761章 乱世之中忠义存

    来得好!

    别的不说,单看这一往无前的气势和所向披靡的勇猛,就知道太史慈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张任暗赞了一句,手上却一点也不含糊,力灌右臂,碧血银枪猛然一抬,同样一道光束出现在枪尖,一声暴喝“枪芒灌体”,一弯明月向那初升的红日刺了过去,只听得“当”的一声脆鸣,两道长枪击了一个正着。

    红日越升越高,光芒也越来越盛,就像是太阳从清晨的山边骤然爬到午时的高空一样,万道光芒喷薄涌出,锋芒如影随形,仿佛附骨之疽,随时都有可能将眼前的这片虚空割裂。

    明月却不一样。

    日属阳,月属阴,碧血银枪凝聚出来的弯月不但没有像红日那般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反而是越来越小,越来越暗,最后干脆在众人的视线里化作一团团光芒,挤进并融入到太阳的光辉里。

    太史慈身后的将士心中猛地一震,而张任身后的男儿们脸上也露出不甘的神色。

    他们都以为太史慈已经将张任给压制住了。

    但,太史慈知道他现在的形势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平淡那么美好。

    他将真元凝聚到了枪尖,张任也同样将真元附着在枪芒之上与他来了一个亲密的接触,和他的真元融成一体,向他手中的红缨枪钻过去。

    太史慈一人可以捉虎。

    张任一人可以擒龙。

    一龙一虎,二人之力便如两座大山一样在两柄长枪的枪尖上相互挤压!

    不过,太史慈终究是太史慈,刚才这一击只不过是太史慈低估了张任的武艺罢了。张任虽然名扬西川,可他的能力未必就在太史慈之上,特别是一双臂力,这天下要想胜出太史慈的人实在是寥寥无几。

    “枪尖燃烧!”

    手臂上的经脉一抖,如海的蛮力冲破从手臂直冲枪尖,太史慈舌绽春雷一声长啸,碧血银枪骤然被他弹开,枪尖上的红日怦然炸裂,化作一股股灼热的火焰向张任劈头盖脸的卷过去。

    红光漫天,烈焰焚烧。

    “百战何惧?”

    张任冷哼一声,不退反进,一头撞进烈焰之中,碧血银枪猛地一拍,握在手中一转一排,一

    片银色的寒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太史慈胯下的战马横扫过去。

    这一排,力破千钧,迅猛如秋风扫落叶;

    这一排,摧枯拉朽,刚劲如烈火焚残躯。

    太史慈心中一惊,急忙勒住马缰就地一纵,连人带马高高的跃起,跳离了碧血银枪的打击范畴。他知道,如果这一枪自己没有躲开,胯下的战马必然身首分离,而自己也极有可能落败。

    毕竟,他赖以成名的并不是步战,而是马战。

    一旦失去了战马,就相当于士兵上战场不带武器,学生上考场不带笔一样,除了任人宰割并无他法。

    哼,这小子果然阴狠。前番的枪芒灌体明月融日,现在的擒贼擒王杀人杀马,无一不说明了这小子的枪法并不像他的为人那般光明磊落。

    怒了,怒了,这回本将军是真的要怒了!

    让过银色的枪芒,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寒风,一腔怒火在太史慈的胸中点燃,觑着一个空隙,手中的红缨枪猛然一翻,太史慈已如闪电一般窜到了张任身前,红缨枪若瓢泼的大雨铺天盖地的向张任倾射而下。

    众所周知,长枪虽然利于近战,收拾起刀盾兵来犹如农夫收割庄家一般容易,但是过于靠近之时,反而失去了腾挪之地,长枪的威力却也施展不出来。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太史慈和张任的打斗虽然没有了之前的豪情万丈,却也更加的阴狠毒辣。他们比肩而邻,手中的长枪再也不能大开大合,可是他们的锋芒却招招不离对方的要害。

    但见:

    红缨长枪似毒龙,碧血银枪洗明月。子义枪影随身行,张任杀意满胸腔。枪影随行,条条毒龙喷毒焰,赤目森然;杀意满胸,朵朵梨花罩酋首,银光漫天。

    忽然间,红缨长枪一抖,一朵红云飞起,锋芒散开,恍如后羿射九日,点点星斑;猛回头,碧血银枪一甩,一树梨花急撒,落英缤纷,犹似张旭醉酒狂书,字字闪电。

    二人战意正酣,皆似被压抑了许久却没有找到释放心中块垒的缺口一般,肆意的、张扬的、疯狂的尽情输出,两支长枪在众人眼中化身为飞旋的恶龙,你一口,我一口,不断的压榨和撕裂着对方的空间。

    众人看得呆了,甚至连呐喊助威也给忘记了,一个个睁大着嘴巴却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双眼尽皆落在两位将军的身上。

    约莫斗了七八十个回合,太史慈突然一枪横出,击打在光圈正中心,荡开阵脚纵马一跳,抽身来到阵外,轻轻甩了甩胳膊,悠然一声长叹,神色中露出一丝丝敬佩。

    “张任将军,本将军与你斗了这么多天,大小战役算起来也足有十多场了。可惜,本将军至今也不曾攻克你的关隘,更不曾将你擒于马下,你掌军的才华和非凡的武艺令本将军叹为观止。

    然而,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太平道张角起事以来,我大汉天下已有十数年的纷乱厮杀,眼见就要重新统一,你何不如率军投效朝廷,为自己谋取一个锦衣还乡名垂青史的机会?”

    张任将枪架在马背上,冷笑一声:“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你太史慈都知道天下已有十数年的厮杀,你等为何还要轻启战争置我西川百万生灵而不顾?”

    “并非我等置西川百姓不顾,实是因为百姓思定天下思定,我家主公受命于当今天子巡授天下,自然要九州一统,还百姓们一个晴朗朗的天空!”

    太史慈仿佛变身为一名说客,看着张任,口中滔滔不绝,“你家主公刘璋身性暗弱,嫉贤妒能,重用宵小,任人唯亲,一味的剥削压榨,见了钱财犹如苍蝇见血一般的亲近,实非明主。

    若是让西川任由其贪噬,怕不是等一二十年,这蜀地的地皮也要陷下去几分?将军乃明智之人,自然也比我这粗人看得清晰,将军何不早早归降朝廷?这样一来既遂了你少年时的大志,也了了天下百姓的愿望,甚至还可以和你家师弟卧榻同眠畅谈胸中之意?”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太史慈,本将军见你武艺卓绝为人耿直心中本来还敬你几分,谁知你也像一个娘们一样在老子面前叽叽歪歪,说来说去不过是想让老子投降罢了。”

    张任猛然变色,手中的长枪直指太史慈,“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更二夫。我家主公虽然有些不堪,但是老子告诉你,乱世之中忠义尚存,你特娘的要降便降要战便战,由不得你在此说嘴!”

    言毕,战马一动,张任再次如旋风一样向太史慈疾驰而去。

第762章 兄弟之情,重于泰山

    “张任将军,虽然你拒绝了本将军的提议,但是本将军依旧尊重于你。实话与你说吧,五丁、牢固两关和定军山如今也在我等手中,现在挡在我们身前的也便只剩下你脚下这座小小的关隘了。”

    太史慈挡住碧血银枪,叹息道,“将军,我大军兵势滔滔,数十万貔貅之士蜂拥而来,堆石成山投鞭断流,不要说你眼前这座土城抵挡不住,就是你家主公手握雄兵亲自坐镇成都也只是以卵击石苟延残喘罢了,你又何必非要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太史慈,你这恶贼竟敢蜀犬狂吠乱我军心?”终于从太史慈口中听到两关一山的消息,张任勃然大怒,手中的碧血银枪再度腾空,一道道暗劲逼入枪尖。

    太史慈纵横天下这么多年哪里受过这些鸟气,张任一口一个恶贼让他心火直冒,若非念及赵云的面子以及没有被张任一枪干掉的张南,只怕他此刻已经和张任再次厮杀了起来。

    看着张任那张愤怒的面孔,平缓了一下胸中的块垒,太史慈摇了摇头,指着张任背后的铁锁关冷笑一声:“张任,本将军叫你一声将军那是抬举于你,不要不识好歹。

    本将军初入军中便得了主公一句称赞,号之曰天下第一义士。何为义?仗正道谓之曰义,明是非谓之曰义。今日,本将军既然敢向你夸下海口,自然便非欺骗你等之言。你若不信,何妨转过头瞧上一瞧?”

    张任的肺都快气炸了,两关一山数日不见信息,他心中早已有了推断,只不过担心军心慌乱,不敢让众军知晓,所以他才急于堵住太史慈的嘴。

    可是太史慈居然不接招,竟然直接将这个义字给大家解释了一遍,甚至还让他自己回头看一看关内,想要当着两军的面坐实两关尽失一山陷落之事,如何不让他愤懑,又如何不让他气恼?

    他甚至恨不得直接将太史慈打落马下按在地上使劲的搓揉,然后一边拎着一条长鞭狠狠的鞭笞,一边在他的耳旁怒吼:“我要你解释吗?我要你解释吗?”

    可是,这一切就像是一层遮羞布一样被太史慈那个家伙给掀了个底朝天。

    他想拦也拦不住。

    众将士齐齐转过身向后望去,一个个木如呆鸡直愣愣的盯着铁锁关,一层又一层的细汗涌上他们的脸颊然后汇聚

    成雨散落下来,两只脚仿佛被钉在地上,两条腿却如筛糠一般的抖动。

    铁锁关依然还耸立在他们的身前,但是铁锁关的后方却已经有金戈之声隐隐约约的响起,数道如筛子般大小的浓烟从远处窜上天空,就像是十万大山里出了一个不出世的妖魔一样,烟雾弥漫,黑云压城。

    “将军…将军,太…太史慈说的没错,关内有贼军闯进来了,看那架…架势恐怕不会少于七八万人!”一名亲卫望向浓烟起处惊恐万状,双眼不敢直视张任眼中的怒火。

    饶是他已经随着张任经历过十数场战役,依旧看得胆颤心惊毛骨悚然,说话也开始结巴起来。

    张任双眼微微一眯,扫了亲卫一眼,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毕竟,这种情况也怪不得手下的亲卫。

    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西川人,他们的家乡父老就在此地,他们的妻儿老小就在此地,此地就是他们的家。家中进了贼入了盗,家中的父母妻儿生死不知,他们又如何做到心如止水呢?

    “兄弟们,立即整军入关,随我去拯救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妻儿!”张任一声怒喝,碧血银枪横在身前,缓缓的离开大阵,一双利眼虎视眈眈的看着太史慈,浑身的真元悄悄汇集在双臂,随时准备应对太史慈的攻击。

    旌旗攒动,刀剑齐喑,数千西川儿郎翻身回转向铁锁关方向奔袭过去,仿佛关下那玉带河水正迅勇奔腾之时遇上了难以跨越的山石不得不掉转浪头重新回滚一般。

    太史慈淡淡一笑,红缨枪矗在马前:“张任将军尽管放心的去吧,本将军以自己的姓名起誓,绝对不会行那乘人之危痛打落水狗的事情!”

    虽然被太史慈暗中讽刺了两句,张任却不敢再轻易挑衅,只是静静的闭着双眼,横枪立马于两军之前。

    直到某一刻,城中开始响起将士们的嘈杂之声,他那紧闭的双眼才骤然睁开,一道锐利的眼神从眼底一闪而逝:“太史慈将军果然是天下义士也,本将军承情了,入城之后不管战局如何,本将军保证不伤张南一根毫发!”

    言讫,战马一拨,如箭一般窜向关内,只留下蹬蹬蹬的马蹄声落入众人耳中。

    “妇人之仁,不能忍于爱;匹夫之勇,不能忍于忿,皆能

    乱大谋。将军,主公大军已至关内,只要我等齐心戮力,两军夹击,那张任必然大败。末将不明白,如此好的机会将军为何要放过?还请将军明言!”

    高文举朝太史慈抱了抱拳,目露不虞。他搞不明白太史慈为何会放过这样一个大败张任的机会,太史慈麾下的将士也搞不明白太史慈为何会突然行这妇人之仁之事。

    他们需要一个解释,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丝苦涩的笑容挂在嘴角上,太史慈微微叹息了一声,看着那渐渐消失在城门后的背影说道:“本将军知道你们等这个机会实在是等的太久了,可是本将军又何尝不是呢?

    整整五日了,本将军被张任困于城下一步也前进不得,他就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一样压在本将军的胸口上,让本将军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时时刻刻都想与他搏杀一番。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本将军接到主公指令:务必要将张任困于铁锁关内,断其归路,不可轻易与之混战!”

    明明都已经可以大败张任了,为何主公还要给出这一道有点画蛇添足的命令呢?

    高文举紧紧的皱着眉头,在太史慈面前来回走动。

    突然,他眼前一亮,双手高高的举过头顶,欣喜若狂,就像是范进中举那般手舞足蹈的狂喊着:“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将军,我想我已经明白主公的意思了!”

    麾下将士一阵懵逼。

    太史慈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何意?说来听听!”

    “瓮中捉鳖,主公这是欲行瓮中捉鳖之计也!”高文举讪讪的摸了摸额头,低声解释道,“张任,猛将也,其人本事高强,一身武艺不在将军之下。

    主公行此计策,一则是想将张任困于城中,以免他在战时趁乱逃脱,重新回到刘璋身边,一则是念及张任的本事以及子龙将军的面子,想将他收于麾下,使我军再添一员猛将!”

    “你说的不错!”太史慈拍了拍高文举的肩膀,悠然长叹,神色中满是感激,“不过,我以为应该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兄弟之情,重于泰山。给张任一个机会,便是给张南一个机会!”

第763章 心术(一)

    张任不是那种一味蛮干的武夫,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虽然他还不知道王黎的大军是如何绕道铁锁关背后,也不知道他们又是如何突破前方防线,但是他已经知道如果继续待在铁锁关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下场。

    前有追兵后有堵截,深陷重围无军可援。

    两关一山已经落入王黎手中,他们就像是大海上漂浮不定的扁舟,随时都有可能倾覆于波涛之下。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至于向哪个方向走?好像也不需要他做出任何的思量了。

    且不说出城向南有太史慈的部队阻挡在前方,想要通过对方的防线必然会损兵折将伤亡惨重,单说那一条路也根本就不是回成都的方向,难道他还能出关后单枪匹马杀向雒阳来一个惊天地泣鬼神 的围魏救赵?

    而对于前方是否会恰巧遇见王黎大军的堵截,他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毕竟,王黎才入宁强境内,对宁强的地形也并不了解,而他却是西川土生土长的地头蛇,他要想从王黎他们的包围圈中找到几处破绽溜之大吉,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将张南从大牢中提出来,想了一想还是将他捆在大堂上,然后提起碧血银枪奔出铁锁关,跨上战马朝众兄弟喝了一声,领着大军向广元和剑阁方向退却。

    行军元帅传言语,别拨官军下川东。

    风声紧,马蹄疾,一众将士跟着张任逃离铁锁关,将将行了五六里地,“咚”的一声,一道惊雷在头顶上炸响,声音响遏行云直插霄汉,将他们吓得差点就倒撞下马来。

    浓烟滚滚,喊杀阵阵。

    一支军马从前方的山丘上转了出来,三员大将各领着五千余人从山丘上疾奔而下,将他们团团围在中央。

    八千柄长刀短剑擎在敌人的手上,七千把长弓搭箭上弦,一簇簇锋锐的箭矢指向他们的身躯和战马,仿佛是死神手中闪动着的镰刀一般,就连空气也凝固了下来,一股死亡和陈腐的气息从四周的河沟、灌木丛以及树林里弥漫出来,笼罩在他们的心中。

    然而,更为可怖的还不是这一点,敌军围住他们之后并没有立即开战进攻,而是绕着他们飞速的奔跑,将达利克摩斯之剑紧紧的悬在他们的头上,让他们

    望之生畏,生不起半丝抵抗之心。

    “唰!”

    随着掌旗兵手中的令旗落下,鼓声骤停,万马齐喑,河谷和山道上一刹那便恢复了沉寂。

    死一般的沉寂。

    数十面大纛两面同时展开,前面的千军万马顿时便犹如一把巨剑从天而落,将整个大军斩成两截。

    “唏律律!”

    一匹匹战马昂首长嘶,三五百名铁骑拥簇着王黎从阵中疾驰而出。他们身形矫健,不管是碧青还是战马,浑身上下都如雪一样的洁白,不带一丝的杂色。

    山风起荡飘拂,他们身上的战袍和头顶的流苏随之将白色送到张任一杆将士的眼底,好像在向面前的川军儿郎宣告着他们引以为荣的称号。

    白马义从!

    张任双眼急缩,一股寒意骤然而生,王黎便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离他大概只有一箭之地。

    轻轻的将手一抬,所有奔驰的军马骤然停顿,就像是疾驰中的高速火车突然刹车了一般,被马蹄践踏而起的尘土径直从马尾飘向马头。

    王黎的声音也透过浅浅的尘烟传到耳边:“张任将军,王某听说你要离开铁锁关前往成都,特率领麾下兄弟和一干将军前来为你送行,应该没有耽搁到的你的行程吧?”

    龟儿子滴,你都挡在老子前面了,居然还敢说没有耽搁张某的行程!

    “王大将军说笑了,你我不曾相识,也谈不上什么交情,张某岂敢有劳你前来于我送行?”张任暗自腹诽了一句,手中的长枪微微一抬,身子紧绷,做出一个俯身的动作,如猎豹一般,双眼紧紧的锁着前方,随时准备俯冲。

    王黎哈哈一笑:“张将军,你我虽不曾相识,可是王某对你却是神交已久。且不说张将军你一柄长枪震西川百面旌旗列雄军,仅凭你是子龙的师兄,而王某则是子龙的兄长,你也不该说出这种我们没有交情的话来吧!”

    “你!”

    张任闻言一顿,一股怒火从他的头顶冒了出来,他可不希望这些话落到军中有心人的耳朵里,给了本来就对他不能推心置腹的刘璋一个猜忌的理由,右手轻轻一转,碧血银枪立时横于马前。

    “王德玉,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对张某

    神交已久,那你为何还会兴师入境对我西川无端用兵?难道这就是你对待所谓朋友的真诚和义气吗?”

    “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讲啊,张将军,这西川什么时候又成了你的西川了?”王黎摆了摆手,“张将军,我今日在此不妨告诉你一声,天下事天下治,这西川并非你之西川,也绝非刘璋之西川,而是西川人和天下人共有的西川。

    王某既然手掌大汉军事,辅佐帝王牧守百姓,自然也应该急百姓之所急,为百姓们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刘璋身为益州刺史,却不思朝廷恩德,在西川肆意妄为,横征暴敛鱼肉百姓,致使西川百姓穷困潦倒流离失所,难道王某还不应该过问一二吗?”

    张任一时哑然。

    虽然他知道这些都是王黎的说辞,刘璋也并非王黎口中那样的残暴昏庸,但是这些年来,刘璋的所作所为,特别是在汉中被徐庶所逼、西川粮食紧缺的情况下依旧增收赋税用于花天酒地的行为确实也让他有点寒心。

    不过,说这些想这些又与他何干呢?

    说到底,他也只是刘璋的臣属,在他的心目中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才是真正的道理。

    双腿猛地一夹,战马如火焰般窜出阵外,张任一声厉啸,手中的碧血银枪一抬,一束寒光正对王黎:

    “王德玉,你身为军中大将朝中重臣,却屡次三番侵我西川犯我边土,真当我西川无人吗?识相的就立即滚到一边去,否则就算本将军认识你,我手中的这把长枪也不认识!”

    “哈哈哈哈!”

    听到张任的威胁,王黎突然放声长笑,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要震裂苍穹一般,身子也如炒熟的虾子一般弯曲着,笑得众人心肝乱颤。

    直到某一刻,笑声戛然而止,面色突然一变,王黎脸上的笑容尽去,重新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

    “张任,本将军纵横天下十余年,一柄中兴剑叱咤九州。且不说这些年来这柄宝剑随王某征战杀伐,痛饮寇仇之血,单说它打过吕布、战过袁术、揍过袁绍,也鞭笞过孙坚和刘备,就远非你手中那杆破枪所能比拟。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在本将军面前狺狺狂吠,还道你认识我手中长枪也不认识我?”

第764章 心术(二)

    饶是张任见识过西川“小朝廷”的尔虞我诈阴诡狠辣,体验过刘璋童鞋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甚至还经历过江湖上的明枪暗箭勾心斗角,却也被王黎脱口而出的言辞给吓了一跳。

    王黎的大名,张任已经听得耳朵快起茧巴了。

    他虽然并不曾有过为王黎效力的打算,但至少在他听到赵云的名字后就对王黎起了关注之心。

    从智破红枫渡到颠覆太平道在邺城最后的部署,从大破张角的黄巾军到对抗董卓的西凉军,从入主雒阳长安到经略豫州冀州,再从兵马下辽东到挥师近西川,一桩桩一件件,王黎的从军生涯中所发生的每一件大事他几乎都能够耳熟能详。

    他本来以为这样的人物就算不是清风霁月,也必定情趣高洁崖岸卓绝,但他却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被这样的以为人物给骂了,而且还是像泼妇骂街那般的唾骂。

    一根根青筋在手臂上勃.起,碧血银枪也被他捏的咔咔直响,张任抬起头来,怒视着王黎,双眼中满是血红的杀机。

    “怎么,想与王某动武?王某可曾有说错过一句话?”正在这时王黎再次发声,而他的脸色也重新呈现出温柔和平淡,仿佛刚才的嗤笑、嘲讽、严厉以及冷傲都只是张任的一丝错觉。

    “张将军,南童北王之名响彻海外,你既然为童渊大剑师的弟子,想来你也应该不是一个不明事理不辨是非之人,多余的话王某也就不不说了,你自己想一想,我某之言可曾掺过半分的假?

    王某念及子龙和童渊剑师之名,故而才会对你高看一眼好言相劝,你不顾及我等的情义也就罢了,竟然口出恶言想要挑战王某,你自己也身为军中大将,这样做你觉得合适吗?”

    声音温和平实,却如泰山一样压在张任的肩上。

    朝廷和军中最讲究尊卑,以下克上是绝不容许发之事,也是只有浑球和没有脑子的人才干的事。纵然他们身处敌对两方两个不同的阵营,对敌方主君该有的尊敬还是需要坚持的。

    诸君,纵观整部《三国演义》百十年

    的历史,其间刘备、孙权和曹操这三位首领经常随军出征。但是,你们可曾见过以莽撞闻名的张飞挑过曹操?可曾见过桀骜不驯的甘宁剑指孙权?

    当然没有!

    就连后世中那个贪婪骄横不循法度的宇文化及发动江都政变背叛杨广之时,也是亲手剁下了暴君隋炀帝的脑袋。

    他们可杀、可死,唯独不可辱。

    这就是道理,中国儒家代代相传的道理!

    张任已有愧色,脸上微微泛红,正准备说上几句场面话,却又听得王黎继续说道:“王某麾下的武将骁勇善战所向披靡,你那师弟自是不用多说,单是眼前三人也足可与你对敌,你竟然还想与王某厮杀一场,岂不是笑话?”

    “嚯嚯嚯!”

    王黎的话音刚落,围在阵外的将士们七七一声怒吼,声如洪钟巨鼓,马云禄、田迟和陈到三员大将同时催动战马纵马向前,冰魄银枪、开山大斧以及银剪戟在身前一横,无数的寒芒在眼前一晃,就像是夜空中的星辰一般绚丽。

    张任双眼微眯,心底微微一叹,有些黯然,这三员大将的名号他早已听说过,他想以一己之力突出重围是有点痴人说梦了,也不知道今日一战之后还会有多少兄弟可能活着离开。

    恰在此时,王黎的声音再度从前方传来,落到他的耳中竟然犹如仙乐一般,给他带来了一线生机。

    “张任,虽然你不讲情义,不懂尊卑,甚至也只是一味的狂妄自大,但是王某行事终究与你不同,看在子龙的面子上王某决定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胜得过王某手上这把中兴剑,王某今日便放你们一条生路!”

    “此言当真?”

    被围着的西川将士顿时喜出望外,一个个惊喜万分,看着王黎的目光就像是在沙漠中发现一泓清泉和饿急了发现一喷香喷喷的红烧鸡腿一般,就连张任那张充满焦虑和死寂的脸上也露出几分轻松释然之意。

    毕竟,没有人愿意随随便便的死去,能够逃离死亡的阴影笼罩绝对是一件十分快意的事情

    “不可!”

    “主公不可!”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主公手执天子剑巡视九州牧守天下,身份贵重,自当以自身安危为要,岂可再此行此战阵冲杀之事?”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将王黎正欲出口的话语打断,也将众将士的希望给掐在了王黎的喉咙间。

    陈到和田迟飞马来到王黎身前,唱了一个喏,抱拳请战:“杀鸡焉用宰牛刀,对付一个张任就要主公亲自出马,我等将士的颜面何存?末将恳请主公收回成命,由末将前去取了张任的首级!”

    马云禄倒是极为安静,不过她胯下欲欲跃试的宝驹和拖在地上哐哐直响的冰魄银枪却将她的心理活动给出卖了一个干净。

    王黎微微一笑,淡定的看着三将,朝三人传了传音,声音细弱蚊蝇,仅三人可以听到。

    “张任不但是子龙的师兄,也是一名文武兼备的将领,颇有些领军的才能,在西川诸将之中也极具威望。不过,此人的性子有些迂腐,虽然对百姓还算友好,也不曾助纣为孽,骨子里却仅知道对刘璋一味的愚忠,失了天下的大义。

    你们知道,我的目标是存华夏之元气、开天下之太平,王某早就有心将他敲醒,又怎可会放任他死在我华夏儿女的内斗之中呢?你们尽管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而此战便是侵蚀张任心理防线的一个契机!”

    马云禄和陈到想起日前王黎给太史慈传递的命令若有所悟,而田迟却还是有些担心,唯恐王黎马前失蹄一招不慎败给了张任,葬送了自己的一生英明。

    见田迟一副惶恐的表情,王黎轻声笑道:“田迟将军,王某也曾身经百战、浴血沙场,与子龙和子义两位将军也斗得上百十个回合,哪有那么容易就着了张任的道?如果将军实在放心不下,不妨催马上前于王某压一个阵便是!”

    言讫,中兴剑一划,绝影马一纵,如明月一般出现在西川儿郎们的视线中,一声厉喝响彻全军:“张任,出阵一战!”

第765章 心术(三)

    一朵蕴藏着点点湿润的云朵随风飘来,停在众人的头顶,然后将媚如眼丝的细雨从半空里飞洒下来。

    张任叹了一口气,回头瞧了瞧那些熟悉的面孔,摸了摸脸上湿漉漉的雨水,横枪立马:“王将军,何必呢?张某只是想带领兄弟们回家而已,你又何必非要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语毕,手指微微拨动,一声呛啷的金戈之声穿破雨帘,挂在马鞍上的那杆碧血银枪亦如蛟龙出海一般迅疾而又凶猛的刺向前方的那道身影。

    雨帘渐渐密集,却依旧挡不住张任手中的那道寒光。

    碧血银枪以肉眼不可亲见的频率高速震动,将枪身和锋芒间的雨水悉数震成齑粉,然后咻的一声消失,再化做一道灰淡的流影撕裂雨帘,出现在王黎的眼前!

    王黎冷哼一声,中兴剑猛然出鞘,逼向碧血银枪。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身为后世中人对于这些最起码的数学公理王黎还是一清二楚的。所以,这一剑他摒弃了所有的花招,也摒弃了所有的浮华,只是简简单单的向张任刺了过去。

    不过,这一剑落在张任的眼中却又并不简单。

    在他看来,王黎的这一剑已经超越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重新回到“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返璞归真的境界,这一剑已经大成,其威力已经隐隐超过了他的“百鸟朝凤枪”。

    春雨淅淅沥沥,剑影精妙缥缈,一道明亮的光华在雨帘中稍纵即逝,便如初阳照进了春水一般。剑锋所指,所向披靡,迷漫在他和张任之间的那些仿佛春梦一样梦幻的雨滴就在这耀眼的光芒之中分崩离析。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的耳中还萦绕着噼噼啪啪的剑尖刺穿雨滴的声音,中兴剑的寒芒便已经点在了碧血银枪的枪尖之上。

    手臂猛地一震,虎口一麻,刹那间耳朵里就像是钻进了一群花间忙碌的蜜蜂嗡嗡直响,张任心中一惊,抬起长枪运其九牛二虎之力狠狠的砸在中兴剑上。

    然而,王黎并没有退下,甚至他的身子也没有动弹半分。

    他只是任由碧血银枪压在剑尖,任由这把宝剑在长枪的压制下慢慢的弯曲,一直弯曲到某一种程度之时,他才开始发力,如托泰山一样将半数的真元灌进剑身。

    “哐”的一声巨响,像是春雨中落下一道霹雳。

    众人一懵,就见中兴剑以迅雷

    不及掩耳之势搬成一把铁尺,被张任强行压下去的力量和王黎的真元迅速的从剑身上传递出来,碧血银枪骤然弹开,四周的雨滴也仿佛见到了青龙和朱雀等不可侵犯的神兽一样顿时如鸟兽散,化作一滴滴蕴含着杀机的珍珠向张任身后飞去,噼里啪啦一阵乱打,将张任的亲卫打得鼻青脸肿眼睛都睁不开。

    雷霆一击,诸神怒吼。

    这一刻,中兴剑已经好似雷神手中的铁锤,在众人的心中大放异彩,一时间鸦雀无声,整个战场上只听得到春雨轻打落叶和地面的沙沙之声。

    很显然,王黎的这一手大大的震慑了西川的将士们。

    不过,张任却是越战越勇越战越猛,眼见儿郎们士气低下,来不及变招,碧血银枪顺着去势就是一转一拨,欺身而上,如恶狼般挤进王黎的身前,与王黎厮杀在一起。

    纵剑万里,不及身前一尺。

    如果张任一直游离于王黎身前一丈之外,王黎或许还拿他没有办法,但是张任竟然敢走进他的三尺之地,以一手剑术威震诸侯的王黎又怎会惧他?

    战马长鸣,在众人的睽睽众目之下,两条人影紧紧的纠缠在一起。

    约莫斗了**十个回合,只听得一声轻斥,一名骑士如遭重击从阵退将出来,额间的长发俱断,手臂上一条半尺来长的伤痕,鲜血顺着伤口点点滴下,与地上的雨水融在一起。

    “王将军的身手果然不凡,张某确非将军之敌。还请将军放过张某麾下的儿郎们,张某这百十来斤就交给将军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原来这一战受伤的竟然是西川名将张任!

    西川的将士们猛然色变,惊恐之情溢于言表,而王黎麾下的大军却是兴高采烈,望向王黎的眸子里全是尊崇,就连马云禄、田迟和陈到三将眼神中也透露出火一般的炽热。

    “张任,念你当初并未斩杀张南将军,也念在子龙兄弟的面子上,本将军今日便给你一条活路,你等自行归去吧!”

    绝影轻轻一个侧身,让开一条大道,王黎朝张任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不过下一次本将军出征成都,如果你还敢挡在我大军的面前,就休怪本将军不讲颜面亲手割了你的脑袋!”

    张任默然无语,心中微微一叹,朝王黎郑重的抱了抱拳,策马远去。

    ……

    西川将士们的身影已经渐渐被雨帘

    遮掩,王黎本来平淡的脸色忽然大变,一刹那间便如纸一样的白,身子跟着猛地一阵乱颤,一口鲜血从他的口里喷溅而出。

    “主公!”

    “主公!”

    “主公,你要不要紧,可曾受了内伤?”

    将士们火速的围过来,马云禄和陈到也急急忙忙冲到绝影身边将王黎扶下来。

    而田迟却像是一桶一点就炸的火药,恶狠狠的看着雨帘中那条道路,瓮声瓮气的喝道:“马将军、陈将军,你们送主公前往铁锁关内休息,田某去宰了张任那厮,替主公出口气!”

    “不妨事,终究还是王某小瞧了天下英雄罢了,最后这一招与张任拼了一个两败俱伤!”王黎擦了擦嘴角的污血,喝止了欲欲跃试的田迟,“田将军,王某早已在川中布置下了后手,你可千万别打乱了王某的部署!”

    “后手?”田迟奇道,马云禄和陈到二人也将眼神落到王黎的身上。

    王黎点了点头:“或者称之为先手也可以!”

    “先手后手的暂且不提,陈某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主公,今日绝对是剿灭张任和其麾下的大好时机,如果就此放过他们是不是有些草率了?”陈到眉头微皱。

    王黎淡淡一笑,想起演义中七擒七放孟获的诸葛亮,神色微微发光:“两军交战攻心为上,王某身负存华夏元气保天下太平之使命,自然不能成为董贼那样的屠夫,因而很多时候也不得不出一些见不得光的谋策!

    先前王某就说过,张任武艺卓绝,在川军中威望颇高,如果对他一味的强横,只怕今日这铁锁关前便会血流成河鲜血如注,与王某的初衷实在是相悖也。所以,王某只好将希望托付于蜀中的那支奇兵身上了!”

    马云禄知道王黎口中那支所谓的奇兵,言语中微微有些迟疑:“可是这样一来,那支奇兵就成为了主公最后的依仗,如果他们也完不成主公的托付,岂不成了放虎归山?”

    “杀敌三千自损八百,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孙坚、曹操和刘备三人必将联合,真正的大战即将来临,为了抢时间,我不得不为此做出些许让步,将赌注押到川中奇兵的身上。”

    王黎撑着身子坐到马背上,看着雨中的关山神色渐厉,手指一弹,中兴剑猛然出鞘,“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张任依旧胆敢负隅顽抗,那王某也就只好让他彻底的与这个世界再见!”

第766章巧舌如簧生是非,添油加醋白染黑

    出了铁锁关一路向南,老天爷的口袋就像是漏了一般,五湖四海长江黄河的水从口袋的缝隙里滚将出来,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的瓢泼如注。

    虽然一身淋的浇湿,头发也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可张任的一颗心却像是身上那件被尘灰染成灰褐色的铠甲一样,早已在雨水中洗涤如新,重新亮了起来。

    铁锁关、五丁关、牢固关和定军山的失利虽然让他有些精神不振,但是能够领着麾下的兄弟从那名闻天下的王屠夫的天罗地网中全须全尾的逃出来,无论如何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雨有点大了,兄弟们,再跑快一点,争取明天太阳下山之前能够赶到成都,到时候我请大家去万福桥边登甲巷吃廖排骨和温家水煮鱼!”张任看了看天色,朝众将挥了挥手,战马如闪电一般窜进前方的雨帘。

    廖排骨和温家水煮鱼都是西川名菜,虽然用料及其简单,但是经过一番烹煮,红而不辣、辣而不猛、香辣味浓、肉质滑脆,极为下饭,在成都尤其出名。

    平日间,众人哪里有这个机会去大快朵颐大饱口福?

    经过铁锁关一役,又被倾盆大雨洗礼,众人内心的火热早已浇灭,突然间听到将军如此体贴的话语,心里顿时犹如被人用熨斗熨过一般,感觉到格外的慰贴。

    一阵欢呼过后,众人迅速重新摆起箭矢大阵,跟在张任身后向前方疾驰,很快的就彻底的淹没在茫茫的雨雾中。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成都等待他们的并不是那一盘盘香喷喷的廖排骨和温家水煮鱼,而是街头巷陌中随风四起的谣言和来自朝堂上冰寒刺骨的冷箭。

    ……

    成都,刺史府。

    看着摊开在案桌上的两封自前线来的急报,益州刺史刘璋冷汗直冒,面色如土,口中不停的喃喃自语:“这竖子误我,这竖子误我也!”

    主簿黄权挺身而出:“敢问主公究竟发生了何事,竟然令主公进退失据?”

    “发生了何事?”黄权的话音刚落,刘璋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从案椅上跳起来,将案桌上的两封书信抛到黄权脚下,声音尖锐高亢,仿佛当年先帝身边的十常侍。

    “你们还好意思问发生了什么事?若不是今晨收到细作打探来的情报,只怕这成都什么时候被王黎包围了本州都还被你们蒙在鼓里!你们自己拿去好好看一看,这些就是你们一起举荐的将军!”

    黄权急忙捡起地上的纸条匆匆一

    阅,脸色剧变:“主公,这纸条上说的可都是真的?”

    “不是真的难道还是煮的?”

    刘璋哼了一声,在案桌上重重的一拍,脸上的肌肉愤怒的颤抖着,眼睛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邪火,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好似一头被激怒的雄狮,颤颤巍巍的指着黄权。

    “黄公衡,本州任你为益州主簿,托你为心腹手足,并依你所奏,调张任、严颜和吴懿三员大将前往平昌和定军山打造我西川第一道防线。

    本州不奢望他们能够固若金汤将敌人御之于国门之外,却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敢资敌叛敌,将平昌、三关以及定军山悉数拱手让于王黎那厮,致使我西川大门洞开!

    你说,你如何对得起本州对你的巴心巴肝,如何对得起本州的信任!”

    刘璋的话像是一道惊雷一样在刺史府中炸响,将堂上的文臣武将轰了一个外焦里嫩。

    昔日的巴西太守庞曦挺身而出走到堂下,朝刘璋抱了抱拳谏言道:“主公,微臣虽然与严颜、张任两位将军打得交道并不多,但是,以庞某看来这两位将军都是一时之豪杰人中之龙凤,其丹心可昭日月,绝非卖主求荣之辈,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有什么误会?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难道本州还会冤枉了他们不成?”刘璋眉毛一挑,扫了庞曦一眼,心中的怒火再度喷薄而出。

    庞曦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主公,微臣并没有质疑主公的认知和决断,只是对细作传回来的消息不太认可而已。主公当知,昔日庞某也曾在军中任职,这类消息纵使没有见过百十种,至少也不下三五十类……”

    “庞太守所言不差,主公,末将在军中也经常收到这类不确定的消息,细作们身在敌营,无法接触到敌人真正的核心机密,往往道听途说人云亦云,所以这类消息都需要进行仔细的甄别。

    主公,两位将军都是西川本地人,他们为人忠义,又屡受主公的恩德,末将相信他们或许陷入到了危险之中,但是他们绝对不会背叛主公!”

    庞曦的话还未说完,一名大将便来到堂上,将他的话题接了过来。

    刘璋极目视之,只见堂下那人正是从荆州投奔而来的成都县令李严李正方。此人在政治和军事上都颇有见地,就是性情有些孤直清高难以与人相处。

    李严的劝谏让刘璋眼前一亮,毕竟李严和张、严二人没有任何的交集,而李严本人也是一个性格孤傲宁屈不弯之人,

    他的话可行度不可谓不高,刘璋的一颗心渐渐的松弛下来,脸上的神色也渐渐趋于平缓,堂中的气氛也愈发的平静下来。

    然而,平静的河面下总是藏着汹涌的暗流,堂中早已有人看不得这幅文武和睦海清河晏的情景。

    益州别驾从事张松和裨将军孟达暗中相视了一眼,缓缓走到堂前,瞥了一眼李严,正了正衣冠朝刘璋遥遥一拜。

    “主公,往日里属下瞧这两位将军露胆披诚、忠心不渝,也甚是觉得亲近。可属下也曾听说过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如今我益州山河飘摇金瓯一缺,颇有些朝不保夕的姿态。

    从感情上来讲,在座诸位将军都希望两位将军忠贞不失,但是理智而言,我等却不得不暗中留上一手啊。毕竟,两位将军一旦叛敌,我西川四十一州郡就将成为他人的疆域矣!”

    好一个欲抑先扬,好一个张松,不过区区两句话便让堂中的气氛再度复杂起来。

    刘璋闻言,心中一震,脸上刚刚微微些许迟疑的意思,军中猛将刘璝便从队列里飞奔出来,一个箭步窜到张松身前,指着张松破口大骂。

    “放你娘的春秋大屁!张任、严颜和吴懿三位将军都是我西川柱石,对于主公和西川的感情岂是你这种酸儒能够理解的?如果你这酸儒再敢胡言乱语中伤我军中宿将,休怪刘某砍了你的狗头……”

    张松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之色,心底却哂笑不已。

    众人都在谈论张任和严颜如何如何的忠贞,应当如何如何派兵救援,却不知道刘璋早已对二人有了猜忌之心,也不知道刘璋根本就不关心两位将军的死活。

    他在乎的只是自己的江山,自己的生死。

    果然,还不等刘璝的话音落地,刘璋便已经朝张松暗中点了一个头。

    张松急忙迈步而出,再次将场中的议论引到了**:“主公,属下不敢质疑两位将军的忠心,但是属下心中却有一事颇为疑惑,还请主公解疑!”

    “何事?”

    “主公可知王德玉麾下大将赵子龙乃是童渊的关门弟子,与张任将军是不折不扣的同门师兄弟?”

    “本州知晓!”

    “既然主公已知,那么属下斗胆问上一句,赵子龙一身武功臻至化境,一手七探盘蛇枪专克百鸟朝凤枪,为何王德玉宁愿将他放置于暂无战事的荆州也不让他前来与张任将军一战?难道是贵人多忘事,他王德玉忘记了这一茬?”

第767章 一言决胜负

    王黎当然不会大意,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比如曹操,比如袁绍。

    刘璋暗弱却不愚钝,虽然他也只是刚刚和王黎接触,但是他知道站在他对面的那个人不但吞掉了袁术、袁绍的地盘,将刘备和吕布打得抱头鼠窜,甚至还仅仅只用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将他一直无可奈何的仇人张鲁给逼得无路可走只能投降。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如此大意?

    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如此马虎?

    刘璋虽然还没有点头承认张松的话言之有理,但是他脸色的表情已经足以说明这一切,见惯了刘璋翻云覆雨提起裤子便不认人的一众谋臣武将哪里还明白刘璋所想。

    黄权急忙上前一步匍匐在刘璋脚下,磕头如捣蒜:“主公,自古以来兵不厌诈,王黎用兵一向天马行空,其麾下的鬼才和毒夫又善于算计人心,属下不知道他们的算计是否也包含了这一点,但是属下绝对相信张任将军和严老将军他们的忠诚,还请主公莫听信谗言坏了诸位将军的一片赤诚!”

    庞曦、李严、刘璝、杨怀和高沛等人趋步上前,齐齐拜下:“请主公切莫听信小人谗言寒了将士们的心,我等愿死保两位将军不降!”

    而冷苞站在张松身边怒喝道:“张松,只因张任将军的师弟赵子龙在王黎军前效力,你便三番五次的揣度他与王黎暗度陈仓,那么法孝直之事你又当如何解释?我西川数百万百姓谁不知道那法孝直一向与你狼狈为奸?”

    数位大将一起求情,刘璋顿觉压力山大。

    一方面他确实有些怀疑王黎和张任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另一方面他又不敢轻易驳斥帐下诸将,深恐众人撂挑子不干,将这西川四十一州郡全都丢给他刘璋一人,到时候他岂不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刘璋眉头紧锁,却见一旁的张松老神在在,嘴角微微上扬,满脸尽是讥讽之意,不由得怒火中烧。

    龟儿子滴,你一句话便将本州置在火上炙烤,你特娘的却在一旁闭目养神,成何体统?

    案桌猛地一拍,眉似利剑目如铜铃,满腔的怒火就向张松抛掷了过去:“张松,你竟敢在本州面前要舌鼓唇搬弄是非,无端揣测严颜、张任两位将军,你该当何罪?”

    “张松,你在主公面前大放厥词构陷重臣,该当何罪?”

    “张松,你与法正那个叛贼狼狈为奸意图颠覆我西川政权,如今已被主公识破,你这狗贼还不一一道来?”

    不等刘璋道那一声“平身”,黄权、庞曦、刘璝、李严和杨怀等人纷纷起身围在张松的身边,指着张松的鼻子尽情的唾骂,大有不将张松斩于眼下誓不收手的情形。

    似乎张松已经闹得天怒人怨,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上。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众人的手指已经触碰到张松的鼻子,众人口中的喷出来的唾液已经溅到他的脸上,张松依旧不慌不忙云淡风轻。

    直到众人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堂中有了暂时的安静,他才不慌不忙的来到刘璋身前盈盈下拜:“主公,法孝直过去与属下的确有些交情,世人皆知,属下也不敢有丝毫的反驳。

    但是,还请主公明鉴,属下与法孝直不过萍水相逢君子之交,如何能够与同门师兄弟之谊相比?诸位将军将属下与张任将军相提并论,实在是无理至甚,属下不敢愧领!”

    刘璋一愣,众人也是一阵哑然,这年头虽然说还有钟子期俞伯牙那样高山流水的知音好友,但也不会真的有因友罪人一说,张松居然当众承认了他和法孝直的关系,顿时就让他们有一点老鼠拖龟无从下手的感觉。

    而黄权和李严两名心思紧密反应迅疾的将领却是心中一寒,不知道张任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此人,此人竟然宁愿自己下地狱也要拖着张松做一个冤死鬼。

    二人的背上同时冒出一缕缕冷汗,被门外的凉风一激,顿觉四肢酸软。

    正在这时,张松再度抬起头来:“主公,属下是文臣,不懂得什么叫做惺惺相惜,也不懂得什么叫做肝胆相照,更不懂得诸位将军为何敢以死保张任、严颜。

    但是属下却知道两位将军一旦投降,西川必定有失;属下还知道一旦西川有失,诸位将军还有活路,而主公却不见得能够在王黎帐下讨口饭吃!”

    话音一落,整个刺史府鸦雀无声,就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到一个动静。

    刘璋紧紧的捏着手,怒视着张松,两团烈焰从他的眸子里散发出来:这驴日的张松倒底想干什么?他知不知道他这一杆子把所有的武将都给得罪了一个遍?

    这不能怪刘璋恼火,实在是张松给出的这个命题太大太伤人了。

    “惺惺相惜、肝胆相照”不过是在说诸位将军和张任之间可能存在着某种拉帮结派狗苟蝇营,“诸位将军还有活路而刘璋则不见得能够讨口饭吃”却像是拎着刘璋的耳朵在告诉他众人皆可降唯独他不能降也无法降。

    你说这特么的能不要命吗?

    刘璋一股邪火即将蹦出欲发未发之时,一直稳着不动的孟达却猛地跳将出来:“主公,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有辱圣听,末将等请令斩了张松的狗头,以安将士们的心!”

    黄权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外界传言孟达和张松乃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难道都是谣言?

    李严、冷苞、刘璝、庞曦和杨怀、高沛等人已经齐整整的拜在刘璋身前,泣血涕零:“主公,张松此贼不但冤枉两位将军,还将屎盆子扣到我等的脑袋之上,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等与其之仇不共戴天,还请主公诛杀此等奸佞!”

    “我等与其之仇不共戴天,还请主公诛杀此等奸佞!”堂下的亲卫、随从也跟着趴在地上,声如洪钟,直冲霄汉。

    刘璋暗自点了点头,却骤然想起刚才张松所言,将士们“惺惺相惜、肝胆相照”,顿时一惊,抬头从李严、冷苞、刘璝等人的头顶扫过,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张松妖言惑众乱我军心,本当处以极刑,念其昔日功劳此事暂不追究。不过张松品德低下,已不堪为本州别驾,自日起,卸了张松在西川之职,逐出西川永生不能回蜀!

    另,张任和严颜两位将军之事颇多疑点,本州也不作处理。但两位将军显然已经不适合身居前线抗击王黎,着黄权、庞曦各领兵一万前往平昌和三关,换两位将军归营!”

    一言断生死,一言决胜负!

    刘璋的话仿佛惊雷一般“轰”的一下在黄权的脑海中炸裂,难怪刚才一竿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孟达会带头要求除掉张松,原来他们竟然起得是这个心思,原来他们真的穿一条裤子!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276/ 第一时间欣赏后汉长歌最新章节! 作者:鹰非所写的《后汉长歌》为转载作品,后汉长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后汉长歌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后汉长歌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后汉长歌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后汉长歌介绍:
万马南归纵江海,一剑西来横九州。 赤壁崖前,楼船仓里看涛涌;洛阳城下,金鳞阵中听长歌。 三国,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我们又来了! 诸君且看:这一曲老歌,又将如何重弹新调!后汉长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后汉长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后汉长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