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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六月观主     太虚化龙篇txt下载     太虚化龙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王权大势,以力破法

    场面颇为安静。

    陈王在长篇大论之后,方是露出真正意图!

    所谓募捐,实则便是要在众人的钱袋子里,掏一笔钱出来!

    便是庄冥,也顾不得分神关注那个略有古怪的书生,看向前方的陈王,眼神稍凝,心中隐约也察觉到了几分图穷匕见的意思。

    “王爷为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不惜如此屈尊,我等岂能无动于衷?”

    当下又有一人,适时应道:“我愿以万两白银,赈济灾民。”

    有一人牵头,其他人无论心思如何,在这个场面中,都不能没有半点表示。

    没有人愿意得罪淮安十六府权势最高的陈王。

    也没有人愿意担上为富不仁的名声。

    “老夫家底不厚,但也愿捐六千两,赈济淮北灾民。”

    “天灾降世,民不聊生,我袁记商行,便取八千两,略尽绵薄之力。”

    “老朽这里,倒也能取三千两。”

    逐渐有人,接连出声,附和陈王所言。

    最高之人,愿出万两白银,但此人出声的时机,一直都在极为关键的时刻,适时开口而替陈王接下后面的进展。

    这让庄冥不免有所怀疑,此人或许已经暗中依附于陈王。

    而除了此人之外,丰城这些人,倒也出手不小,哪怕最低的,也是两千白银。

    两千白银,对于寻常人家来说,已是难以想象的巨款。

    陈王今次宴请的,都是丰城之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家底不俗,财力雄厚,至少此时报出来的数额,还算好听。

    “诸位心怀大善,百姓必将感念恩德。”

    陈王再度施礼,道:“本王在此,谢过诸位慷慨解囊……”

    说完之后,他缓缓起身,目光却落在了庄冥的身上,平静道:“在场之中,论起生意,最为庞大的当属庄氏商行,论底蕴及财力,也无人能及,庄冥兄弟为何全无表示?”

    随着这话,众人的目光,尽数移到了庄冥的身上。

    面对无数复杂的目光,常人或许难免慌乱。

    庄冥却只笑了声,道:“王爷,我庄氏商行,今日便已开始筹备,明日大约便能有五万两白银,权且当做庄某尽些绵力罢。”

    五万两白银!

    放眼丰城之内,此时此刻,从各家所筹集的银两,也才堪堪与庄氏商行一家持平!

    庄冥的手笔,不可谓不大。

    在场众人之中,也隐于而有些感慨之色。

    然而陈王却笑了声,道:“庄氏商行遍布淮安十六府八十七城,一座丰城便捐出五万两?庄氏商行如此慷慨,要取数百万银两,来赈济灾民么?我看如此巨款,庄氏商行目前也未必筹齐,而且北域灾民,赈灾之事,也不能全然靠你庄氏商行一家,依本王看来,庄冥兄弟还是莫要一时心气,投入全副身家……赈灾之事,不但有你,也有我们,更有朝廷,你只须尽力,便是有心,庄冥兄弟还要为自家的商行稍作考虑,莫要一口意气,便倾家荡产。”

    停顿了一下,陈王露出关切之色,道:“依本王看,不若便以四府之名捐出五万两,如此十六府,合计二十万两,如何?”

    庄冥面无表情,袖中的手掌,倏忽握紧,强忍着掀翻眼前桌案的念头。

    堂堂异姓王,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如此扭曲他的意思,简直超乎他的预料。

    但他没有即刻回应,心中念头急转。

    陈王这是在逼迫自己翻脸么?

    还是觉得,已经调动镇南军,布置好了一切,守护了需要守护的地方,便不再忌惮他这地头蛇?

    甚至想逼迫自己,再去派人伏杀,待到那时,便会被镇南军擒下,人证物证皆入他手?

    按道理说,陈王没有确认自家已收拾好尾巴,便还不到对自己出手的时候。

    又或者说,中愤恨难平的陈王,料定这二十万两,不足以触动自己的底线,不会逼迫得自己为此而彻底翻脸?因而才以此事报复,以泄心头之恨?

    除此之外,之前他跟霜灵提过,此次捐献赈灾款,须得适度,不得出头,否则会招来不必要的祸端。

    而祸端的源头,甚至可能来自于东胜王朝的皇帝。

    陈王莫非是想要以此来坑杀他?

    按道理说,也不应该如此发难。

    可偏偏陈王就这么做了。

    “十三先生,根据目前北域灾情,倒也不至于要您一家,动用数百万两。”先前那人,又适时说道:“您虽然家大业大,心慈人善,但毕竟偌大的庄氏商行,还须打理,数百万两银子,未免太过巨大……王爷为您考虑,节省许多,何不答应王爷?”

    “是啊,十三先生,固然心善,切莫鲁莽,还须听王爷一句劝说,救济灾民,也要量力而行。”又有人应道。

    角落里的书生,露出诧异之色,喃喃低语。

    “这王爷出手,也真够狠的,还找了两个托,准备赶鸭子上架不成?”

    “五万两银子,本已算慷慨,但被陈王调到了数百万两,又降到二十万两,体现了陈王为庄氏商行着想的关切之心。”

    “这十三先生,要是强调五万两,不免落差太大,显得小家子气,而且,如此一来,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故意打陈王的脸,区区民间商行,哪敢如此得罪?”

    “最重要的是,朝廷赈灾银两,似乎才二十万两,他又取二十万两,岂非自认富可敌国?如此一来,又将朝廷的脸面,置于何地?”

    “上至皇帝至尊,高至朝堂权臣,下到黎民百姓,都不免把他当做一块肥肉,哪天缺了银子,便来割上一刀。”

    “这陈王真不要脸起来,也挺狠的呀。”

    “比起我来,竟也毫不逊色。”

    众目睽睽之下,庄冥神色平静,未有表示。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却似乎想通了什么。

    陈王未必想得太多。

    只不过,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一个难堪,展示一个态度而已。

    有些人心性耿直,只觉得他庄冥实在大方,而陈王又实在为他着想。

    但在场众人,绝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善类,心思同样深沉,都是人精般的存在。

    许多人都已看得清楚。

    陈王此举,是要给庄冥难堪。

    原以为官府解封了庄氏商行,陈王与庄冥之间,已是化干戈为玉帛。

    但此刻看来,陈王虽然解封了庄氏商行,但与庄冥之间,仍然谈不上和气。

    这是在发难了么?

    那些在庄氏商行被查封之时,而选择观望,甚至断了与庄氏商行合作的,原本在庄氏商行解封之后,见风向一转,也在准备重新恢复与庄氏商行的合作。

    而如今见此情况,难免又心生犹疑。

    毕竟,庄氏商行固然势大,可比起官府来说,也仍然是砧板上的肥肉。

    对于王权而言,民间商贾,不过蝼蚁。

    庄氏商行,充其量是显得大一些的蝼蚁罢了。

    “是报复,也是在展示态度,表明他陈王与我庄冥,仍然有不睦之处。”

    “那些原本有意恢复合作的,必将再次选择观望。”

    “庄氏商行固然解封,但生意上的门路及人脉,都将被他今日这一番话,斩断大半。”

    “传闻修行之辈,**力者,言出法随,这位陈王执掌凡尘权势,倒也真有几分‘言如刀锋’的意味。”

    庄冥心中轻叹了声,缓缓抬头,迎向陈王。

    陈王眼中,带着揶揄之色。

    众目睽睽,所有目光,均在庄冥身上。

    庄冥顿了下,轻笑道:“就依王爷所言。”

    王权大势,以力破法!

    王爷与商人之间的身份,本就如仙凡之别,云泥之分。

    纵然他自负思虑周全,但也未有料到,以陈王的地位,会近乎不要脸面,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逼迫。

    庄冥不想在这里作一场较量。

    他认败了一场。

    恩怨册上,多记一笔。

第四十七章 走得慢,死得快

    高月楼。

    这场宴席,初时还算气氛热络,人皆融洽,欢声笑语。

    但到了此时,当陈王的话语,转到了银两这方面,便让这一场宴会,完全变了性质。

    在此之后,宴会的气氛,隐约有了些异样。

    尤其是对于庄冥而言,更是如此。

    各种复杂的目光,朝着他投来,有怜悯者、有嘲讽者、有幸灾乐祸者、有平静如常者。

    而庄冥在此,虽然谈不上如坐针毡,但也颇不自在。

    他看着眼前的山珍海味,夹了一口,却也只觉索然无味。

    只是前次,在楼船之上,他提前离席,而这一次,王爷在此,他便不可提前离席。

    东胜王朝的礼仪风俗,规矩秩序,一向颇有讲究。

    长者在席,晚辈只得作陪。

    长者离去,晚辈方可散场。

    而在这场宴席中,论起地位,陈王最高,而论起岁数,林老最高……除此二人外,其余人等,包括庄冥在内,若提前离席,便是大不敬之举,无礼之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在歌舞乐声之中,宴席方是散去。

    林老称不胜酒力,又夹了一口素食熊掌后,告退离去。

    而在此期间,庄冥只是陪饮了三杯,尽都以真气化解。

    他本以为,陈王还会继续发难,例如在酒量这一方面,让他难堪。

    但陈王似乎也觉得,坑了庄冥二十万两,让众人知晓他庄冥依旧被王爷不喜,便已达到了目的,也就没有再次发难。

    在饮过酒后,场中的气氛,再度变得热络,那种异样之感,似乎也消散了去。

    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直至散场之时,众人之间,仍然有些不知真假的唏嘘不舍,有些人相互间又约好了,待下回再痛饮千杯,不醉不归。

    庄冥则没有多加理会,实际上,饮酒期间,也没有多少人来找他寒暄。

    之前他初入高月楼,倒是不少人来跟他客套一番,甚至有人为前次官府查封庄氏商行时,表示观望甚至隐约落井下石的举动,表示十二分歉疚。

    但如今离开高月楼,众人已知陈王对他仍然不善,便也没有多少人敢再冒着得罪陈王的风险,去巴结这个不知何时就会倒下的十三先生。

    乾阳走在前头,殷明推着庄冥,旁边跟着侍女霜灵,离开了高月楼。

    不少目光朝着这里看了过来,却又收了回去。

    似乎没有一人发现到,庄氏商行的十三先生,已经离开了高月楼。

    庄冥回望一眼,笑着摇头,自嘲了声。

    “人情冷暖,不过转眼之间。”

    “我入高月楼,他们以为我与陈王化干戈为玉帛,故而为求生意上再度合作,而对我颇为热情。”

    “我出高月楼,众人皆知,陈王与我仍是不和,避免因此被陈王记恨,而让自家蒙受损害,便视我如无物。”

    “常言道,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

    他拍了拍衣摆,笑道:“回去了。”

    霜灵略有迟疑,眼神中带着几分担忧,道:“公子……”

    今夜宴席,陈王逼迫公子,不但让公子难堪,更是折损二十万两之巨。

    这些年间,公子算无遗策,从未吃过这样的亏。

    如今吃了这样的大亏,又加上高月楼中,原先热情的众人,尽都避之唯恐不及。

    她心中颇是担忧,隐约怕公子为此而心中积郁。

    庄冥摆了摆手,笑道:“你觉得今日陈王胜我一筹,我便会失了心气?还是觉得这些庸人的眼光,便能让我心中颓然?不要看轻了你家公子,我心态若是如此容易崩溃,也难成大器,何以能有今日之成就?又如何去开创我未来之成就?”

    霜灵闻言,浮现笑容,狠狠点头,嗯了一声。

    说得也是,公子是何等人物?

    见过了多少风雨?

    从无到有,白手起家,得成今日的庄氏商行。

    陈王胜了一筹又怎样?

    公子迟早会讨回来!

    这些人疏远了公子又怎么样?

    他们在公子眼中,也只是庸人而已。

    “走了。”

    庄冥这样说着。

    但是话音才落,他眉头一挑。

    殷明停了下来。

    乾阳转过身子,面向那边。

    霜灵不明所以,但却被庄冥拉住了纤手。

    “不妨事。”

    庄冥笑了声。

    霜灵只觉公子手掌比自己更为柔软,却又十分温暖,心中微欢,脸上不禁浮现些许红润色泽。

    庄冥看向那暗处之人。

    只见那人徐徐走出,身着黑色衣衫,身材笔直,淡然道:“陈王麾下,见过十三先生。”

    庄冥平淡道:“是来取二十万两的么?庄氏商行固然庞大,但如此巨资,也不是一日两日便可筹齐的,须得等上一段时日,再交付官府……”

    那黑衣男子轻笑了声,目光在乾阳和殷明身上扫过,稍有忌惮,只是最终落在庄冥身上。

    “十三先生切莫误会,王爷一向体谅,今日不也让您止住心中冲动么?让您莫要为了心中善念,为解救灾民,便投入全副身家,足见王爷心如明镜。”

    “呵呵。”庄冥笑了声,道:“你这人倒是有趣,睁着眼睛说出来的话,倒像是个瞎子一样,真是让人想一刀劈了你。”

    “十三先生可莫要冲动,小人是王爷麾下,您杀了一批,已经让王爷恼怒到了极点,再杀一个,必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黑衣男子含笑摇头,说道:“王爷也不是多么冷静的人,否则今日也不会发难,您要是真杀了我,他定是不顾一切,先将你庄氏商行,尽数平了的,至于后果,便只好后面再说了……”

    “废话少说,直说便是,你此来是替陈王传来什么话?”

    庄冥平淡道:“我懒得与你这下人置气,陈王分量自然是高,他门下的狗还没有资格在我庄冥面前狂吠。”

    黑衣男子面色微沉,冷声道:“你倒是自视甚高。”

    庄冥缓缓说道:“我从不看低自己。”

    实际上,若按以往常理,无论对方如何张扬跋扈,他倒也不会过多得罪。

    此人毕竟是陈王麾下,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也须给些敬意。

    常言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别说民间商贾之流,就是许多朝堂上的官员见了这人,或许也都是放下身段,去赔笑讨好的。

    可是现如今,庄冥与陈王,几乎都撕破了颜面,怎还会顾及陈王麾下的一个武者?

    “王爷的意思是,二十万两,也不算少了。”

    黑衣男子缓缓说道:“所谓树大招风,倘如这笔银两,经你庄氏商行出去,会引来怎样的风波甚至祸患,你自己心知肚明……”

    庄冥平静道:“那王爷是什么意思?”

    黑衣男子说道:“王爷的意思是,他暗中替你捐出七成,余下三成,再以庄氏商行的名义捐出,也免得你庄氏商行当了出头鸟,引来不必要的祸患,王爷可是替你着想。”

    庄冥冷笑道:“不就是他要吃掉这七成银两么?我给了便是……”

    黑衣男子悠悠说道:“你曾答应过王爷,从今之后,庄氏商行的一切得益,均分半数……这七成银两,不过十余万两而已,远不到半数的。”

    庄冥深深看了他一眼,才缓缓说道:“话已带到,滚罢……”

    黑衣男子面上露出嘲讽之色,正要开口。

    嘭地一声!

    乾阳神色漠然,缓缓抬脚。

    而在他脚下,街道上铺地的石条,已迸出无数裂缝。

    “滚!”

    “好一位十三先生,真不把王爷放在眼里。”

    黑衣男子蓦然拂袖,倏忽退去,隐入黑暗中。

    庄冥目光冰冷。

    殷明倏忽而动,伸手一挥。

    地上的石块,陡然被他劲风挥起,宛如利箭一般,射入黑暗之内。

    噗嗤一声!

    蓦然响起一声惨叫。

    “庄冥!你敢!”

    “断你一臂,权且作为教训。”

    庄冥淡然道:“陈王只敢让我破财,不敢发难而杀我,也不至于为你一条狗腿,而与我翻脸。”

    黑暗中一声怒吼。

    庄冥微微闭目,轻叹了声。

    霜灵迟疑道:“公子?”

    她心中惴惴不安。

    这是公子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此人回去,必添油加醋,反正如此,便断他一臂,泄我心中不快。反而,陈王会觉得,此人张扬跋扈,才触怒了我,话也未必可信。只是,事已至此,信与不信,无关紧要,陈王必要杀我,而我也要动他。”

    庄冥睁开眼睛,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月亮,伸手入袖中,抚摸着幼龙,语气稍低,自语道:“我的力量,不足以盖压当世,用计终究只是取巧,纵然再去钻研人心,制定谋划,也仍然敌不住王权大势的以力破法。”

    他怅然一叹,感慨了声,旋即低沉道:“事情,要加快进程了,在筹集二十万两之前,务必灭掉陈王。”

    他抬了抬头,又望了望西侧。

    东胜王朝的诸般物事,各类天材地宝,能够得到的,他都已得到。

    但还远远不够。

    “灭了陈王,稳住根基,便须得尽快处理海外,福老和岳廷那边的事了。”

    高月楼中。

    角落之处。

    书生抬头看了看星辰。

    旋即低头,看着怀中的铜镜。

    “怪事,陈王如日中天,竟有几分灾星罩头的意味。”

    “尤其是刚才,他逼迫那位十三先生捐出二十万两,瞬息之间,运势骤降,灾星与他命星间隔,竟然缩短了一半。”

    “难道是陈王逼捐,暗中贪墨,将会事发,被朝廷所灭?”

    “可也不对……”

    书生眉头紧皱,心中忽然想到了那个双腿残疾的年轻人,露出惊异之色。

    而就在这时,铜镜传来声音。

    “这位十三先生,分明运势被压了一层,但是他气度犹贵于陈王,而且他身上一股大势,渊深莫测,遮掩了命格,造诣精深如本座,也看不透他。”

    “老师此言何意?”

    “陈王之劫,必是源自于此人。”

    “他不过人间商贾而已。”

    “他绝不简单,不单是因为本座看不透他的运势,更是因为,从头到尾,面对执掌淮安权势的异姓王,他也未有半分惧意。”

    “哦?”书生隐约想到什么,略有沉吟。

    “他动了杀机,陈王运势骤降,以本座料来,不出三日,陈王怕有灭顶之灾。”

    “不是说聚圣山福地,斩尽了此界修行人么?怎么还有修行中人?”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不要多加理会,你尽快炼就真气,离开东胜王朝,离开这聚圣山福地。”

    “何必这么急?”

    “急?知道本座是怎么死的么?”

    “怎么死的?”

    “就因为走得慢了才死的。”

    “……”

第四十八章 何时力压天下,何日凌驾苍生

    翌日。

    潜龙山庄。

    昨夜之后,外界的风波,庄冥大约能够猜测得到。

    只是情况再糟,也不能比之前庄氏商行被一夜查封来得更糟了。

    “须得让陆合他们,尽快准备了。”

    “陈王既然有提早发难的迹象,只怕他收拾干净,对我下手的时日,不会太远。”

    “务必在陈王发难之前,先发制人,让他在皇帝的猜忌之下,自顾不暇。”

    “凑齐二十万两之前,便要完成此事。”

    想到这里,庄冥徐徐吐出口气。

    他看着乾阳以及殷明这两具古尸。

    这两具古尸,早年是炼就了金丹的道门真人,后来陨落,金丹溃散,但法力溢散的同时,也洗炼肉身,故而体魄强悍,力量不逊色于任何武道宗师。

    炼就金丹的真人,其力量之强,便也已超出了凡尘俗世的范畴。

    此类人物,但凡有现世之先例,无不被引为神仙传说。

    “金丹溃散,身死道消,但单凭一具尸首,便如此强悍。”

    庄冥低声叹道:“当年我本身若修行未出差错,成功在丹田之内,凝就道印,时至今日,即便不能炼就金丹,想必道印也能到上层境地了。”

    道印上层,即为第三层,此境巅峰层次。

    论起力量,可敌武道宗师。

    “可惜……世间之事,充满了意外。”

    庄冥不禁自嘲了声,微微摇头。

    他不禁想起了之前的宋天元。

    这个以谋士身份为骄傲的年轻人,认为人生在世,谋划诸事,动念之间,调动人心,搅弄风云,才是智者所为。

    至于以武解决,蛮力行事,是智者黔驴技穷之举,实为耻辱。

    但实际上,在庄冥眼中,任何阴谋诡计的诞生,只是因为自身的力量,不足以镇压一切,不足以干脆利落地达到目的,因而才需要委婉又曲折的方式,去达成心中的所求。

    这也并非说宋天元一定错了。

    这实属眼界使然。

    在凡俗中的力量,莫过于武道宗师。

    在东胜王朝之内,武道宗师,地位极尊,便连朝廷权臣,也颇礼遇。

    但武道宗师,也仍是血肉之躯,扛不住刀锋剑刃,挡不住强弓劲弩,毕竟**凡胎,哪怕武艺再强,也只是凭借武道造诣,技艺精深,成就百人敌而已。

    所以宗师级的强者,依旧生活在东胜王朝的律法之下,不能肆意妄为,践踏一切。

    宋天元属凡尘中人,故而其眼中的力量,便也局限于武道宗师的层次。

    因此在宋天元眼中,人力有穷尽,唯有智者之谋,才能掀动百万大军,更改世间朝政,颠覆天下归属,决定百姓未来的至高本领!

    可是在庄冥眼中的力量,则又不同。

    宋天元眼中的力量,在于尘世。

    庄冥眼中的力量,在于世外。

    他的授业恩师白圣君,一念之下,便能搬山填海,纵有百万大军,也顷刻覆灭。

    凡尘俗世间的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在这样具有**力的人物眼中,便也只是蚁窝中的蝼蚁们,在互相撕咬而已。

    庄冥自问,他若能拥有这样搬山填海的本事,一瞬之间,震慑八方,又何必殚精竭虑,在这里思索谋算?

    而在如今的局势中,陈王的官府权力,对他这商贾平民而言,便也如同大神通者的天地伟力,不可抵挡。

    法力,是力。

    权力,也是力。

    而放在凡尘俗世间,他的雄厚财力,其实也是力。

    “只因我力量不足而已。”

    庄冥叹了声,低头看着幼龙,喃喃道:“距离化蛟,还远着呢……”

    他心中知晓,既然自身力量不足,便须得以谋略来弥补短处,寻找对方的破绽。

    只是,自己一介商贾之流,比之于朝廷的权臣,终究是如云泥之别。

    无论自身如何用计,似乎对方都能一令之下,便是以力破法。

    这一次,陈王只是按捺不住,稍作报复而已。

    下一次,便是灭顶之灾了。

    庄冥心中早也知晓,此次得以跟陈王表面言和,只是对方不愿节外生枝,暂时妥协罢了。

    尽管表面是如称兄道弟一样,这位陈王爷和他庄冥之间,也展现得颇有相逢恨晚,知己难寻的味道。

    但庄冥心中也早有自知之明,待得对方收拾了尾巴,稳定了下来,必将新仇旧恨一起算。

    待到那时,王权之力,必将呈滔天雷霆之势,碾压下来。

    如此崩天裂地之势,无论庄氏商行如何准备,都抵挡不住。

    因此,只能在陈王出手前,将他扳倒!

    时过三日。

    庄氏商行,一直在筹备银两。

    外地的生意扩展,如今暂时停了下来,只是早先已经投入银两去兴建的仓库以及店铺,却只能继续进行。

    他的根源,还在淮安十六府。

    但这些时日,他在淮安十六府的收入,比起往年这个月,要锐减七成有余。

    “好一位陈王,真是要命……”

    庄冥看着手中的账册,不禁轻笑了声,随手抛在前方,目光又落在幼龙身上。

    经过这些时日来,幼龙不断成长。

    汲取日月精华,炼精化气,要比以往,更快许多。

    但最大的成长来源,则是他在凡尘俗世间搜罗的诸般物事。

    有人参灵芝等草木药材、又有诸般异类金玉奇石、也有从异种飞禽走兽身上得获的气血奇物、诸如此类等等物事,但凡有蕴藏灵气,均收入库藏。

    而凡是被他选中,必多是蕴藏大量灵气。

    诸如此类,在被幼龙吞食炼化之后,便增长得极快。

    如今已是在道印中层之列,并提升到了顶点,近乎步入上层之流。

    道印中层,约等同于陆合的层次。

    道印上层,便是武道宗师之境。

    但以幼龙的非凡之处,以他来运使,如今虽未入道印上层,但真正将道印修至上层的修道人,也不见得能胜过这条幼龙。

    至于武道宗师级数的人物,庄冥操纵乾阳与殷明多年,深知这等层次的武者有多么强悍……但幼龙成长到了今日,他同样也有不小的把握,已可以驾驭幼龙,杀死一位武道三重的宗师级强者。

    “若蛟龙能成,便堪比道门修成金丹的真人,威势无穷。”

    “这等修为的力量,放在人间之内,便近乎仙神般强大。”

    “纵然还未到搬山填海的境地,但却也已是超出凡尘俗世之上的力量。”

    “若有此力量,能凌驾于凡尘俗世之上,那么我东胜王朝之内,便可无所顾忌。”

    “可惜,我这具幼龙之身,哪怕今日得以突破,也才勉强步入道印上层,单凭力量而言,只堪比武道第三重的宗师级强者。”

    “终究……还不到时机。”

    庄冥微微闭目,徐徐吐气。

    尽管他如今还不足以力压东胜王朝,还依然生活在东胜王朝的律法之下,受到掌控东胜王朝权势的大人物所威胁。

    但是,他一直在成长。

    无论是他创建的庄氏商行。

    还是他的幼龙之身。

    都在不断成长。

    昂然一声响动!

    便见一条淡白色的蟒蛇,从鱼池中窜出,长尾一甩。

    嘭地一声!

    假山为之粉碎!

    犹胜于武道宗师的开碑裂石之举!

第四十九章 道印三层,武道三重,世所无敌!

    清晨。

    旭日初升。

    和熙的光芒,照遍院中各处。

    池水中窜出一条淡白色的蟒蛇,长约八尺,粗如人臂。

    旭日的光辉,照耀下来,落在蟒蛇身上。

    蛇鳞淡白如云,反衬旭日光芒,似是绽放出了火焰一般。

    而在院中,白衣年轻人坐于轮椅之上,看着眼前的蟒蛇,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在他身后,乾阳和殷明,如同两尊神将,护卫在侧。

    “汲取日月精华,炼化天材地宝,总算到了这一步。”

    庄冥深吸口气,缓缓闭目。

    所有心神,尽数沉入了幼龙体内。

    适才再度吞食了一株千年灵芝,药力已然炼化六成。

    但他感受到了一股桎梏。

    若不能突破桎梏,那么余下四成药力,便只能流逝。

    就好比一个水桶,已装满了水,却还有多余的水,仍倾倒下来。

    若不能扩展这个水桶,余下的水便只能满溢出去。

    而此刻庄冥需要做的,便是以幼龙之躯,炼化药力,用多余的药力,撑开这一层桎梏,晋入更上一层境界。

    便如同以多余的水,来撑大这个水桶。

    “根据推算,余下四成药力,已足够将幼龙,推高到当前境界的巅峰。”

    幼龙如同淡白色的蟒蛇,盘于地上,仰头望天,其眸光闪烁,对着朝阳,吞吐气息。

    实际上,往前迈出当前境界的最后一步,对幼龙而言,也谈不上太过艰难。

    毕竟有药力推动,本身亦能汲取日月精华,自然而然便能扩展体型,晋入此境上层,推高到当前境界的顶峰。

    随着庄冥全神贯注,以幼龙之身,炼化一切灵气,便见院中这条蟒蛇,体型渐长。

    逐渐变长。

    逐渐变粗。

    鳞甲越发晶莹,宛如玉质。

    双眸愈发深邃,暗藏幽光。

    东胜王朝所在之地,属聚圣山管辖,世称聚圣山福地。

    论修行仙宗,此福地之中,唯有聚圣山一脉。

    并且,此福地境内,禁止外来修行之士踏足。

    而聚圣山隐于世外,不涉凡尘,不显法于人前。

    故而在东胜王朝境内,仙神传说虽有,却没有真正具有道行的人物。

    甚至朝堂之上,许多文官便将仙神鬼怪之事,列为虚无缥缈之传说。

    只是,凡尘俗世之内,也并非全然断绝了一切传承。

    庄冥在东胜王朝境内,便收集了许多道书,或是浅薄的基础功法、或是残缺不全的修行法门、或是只言片语的道术残篇。

    还有先前从那书生方益手中得来的古籍游记,便有一门完整的道术,混元一气剑。

    “世间仍有浅薄或者残缺的修行法,但却没有多少完整的宗门传承了。”

    “大约是因为修行法门,残缺不全,浅薄低劣,修行难成,逐渐断了传承。”

    “只是,天下之大,也并非没有例外。”

    “如高月楼的那个书生,大约便是得了养气的法门,只要他持之以恒,未必不能修炼出一缕真气。”

    “但是他想突破道印层次,便是难说了。”

    庄冥缓缓睁眼,徐徐吐出口气。

    东胜王朝,修行之辈,神仙之说,虚无缥缈,自东胜王朝统合这广袤地域以来,只有寥寥几次,才有与聚圣山相关的金丹真人展露过法门,均被列为神仙传说,流传至今。

    对世人而言,这些故事,也过于久远,难辨虚实,只当故事来听罢了。

    但实际上,金丹之下,除聚圣山弟子外,也并非全然没有。

    在凡尘间,曾出现过几次惊才绝艳的人物,从基础功法中,悟得道印层次。

    例如三十年前,先帝尚在之时,当年的国师,便是从一座小道观内走出,具有道印中层的修为,被尊为半仙般的人物。

    到了道印的层次,丹田已凝聚根本,手持法印,口诵法诀,脚踏星斗,便可施展道术。

    根据本身所学不同,或是引动一片风云,或是发出一片火焰,或是发出一片水流,又或催长一株草木。

    真要论来,如此道术,也算玄奇,放在凡尘俗世之间,难免显得神秘莫测,便也被视为神仙之术。

    而修成道印,能够运使道术的这位国师,便也被敬为半仙,地位极尊,便是武道宗师见得,也须礼敬。

    但实际上,道印层次,只是施展出道术来,显得手段玄奇而已,在庄冥眼中,其威力也仍有限,未必就一定胜过习武之辈。

    武者气血强悍,尤其是身经百战之人,杀性极重,善于杀招。

    庄冥推测,当年那位被尊为半仙的国师,真要在生死搏杀之间,未必就比陆合更厉害。

    而当年那位修成道印的人物,能够拥有如此地位,只因为,世间修道有成者,着实稀少。

    越是玄奇而神秘的力量,越是令人敬畏。

    当然,这并不是说,修道之士,逊色于习武之辈。

    只是相对而言,力量各有侧重。

    道印修行者重法,武道修行者重力。

    但真要换算,其实也算境界相当,实力大致相同,寻常道印中层的道术,可以打碎一座石碑,而武道二重的强者,也能劈开一座假山。

    如此情况之下,所谓胜负之分,只见谁能将自身本领发挥到得更高,更加灵活,如此罢了。

    大约二十年前,聚圣山内,七师兄尚是道印上层,但对于道印层次,已是彻底钻研透彻,各种道术,随手而来,且威力极强,尤胜于寻常道印上层之辈。

    大师兄曾有赞赏,老七善于用法,哪怕有三位寻常道印上层的修行者,或者三位武道宗师联手,也无法与之匹敌。

    “无论是武道三重,还是道印上层,终究还只在人间界限之内,固然强于常人,但仍是**凡胎,力不能盖世。”

    随着庄冥这般叹息。

    幼龙的蜕变,却也已然完成。

    一声长吟,令人精神振奋。

    庄冥心神驾驭幼龙而来,本身目光亦是看去。

    幼龙经过蜕变,今长约丈许,粗如人腿,鳞甲晶莹如玉,气势愈发强盛。

    “今日之后,我这幼龙之躯,堪比道印上层,堪比武道宗师。”

    “而论起战力,经我操纵,不敢说无敌于世间道印境界之内,但东胜王朝之内,纵是武道三重的宗师级强者,也非幼龙敌手。”

    “大约需要乾阳和殷明这等强者联手,才能勉强敌得住这条幼龙。”

    “同为道印上层,不知这条幼龙的本领,比之于二十年前的七师兄,又是如何?”

    “未曾较量,难辨高低,只不过,至少如今这幼龙已是我手中最强的力量,实力之强,犹在乾阳与殷明之上。”

    庄冥伸手一招,他意念一动,如臂使指。

    幼龙朝他本身而来。

    随着临近,幼龙竟是越来越小。

    到了他面前,复又化作一条小蛇,长不过一尺,粗不过手指。

    古籍记载,太古真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这条幼龙,虽未成就真龙,但在庄冥以太清之气炼就之时,便具有“大小如意”的神通。

    只是以往,本体也过于幼小,便只是小,而不能大。

    如今得以成长,体型增长,大了许多,再以此神通,缩小体型,也非难事。

    “大小如意,如此神通,若能善于运用,便是极大的优势。”

    “本就具有不逊色于武道宗师的力量。”

    “又具有大小如意的神通。”

    “如能运用得当,道印之内,武道之间,必世所无敌。”

    “只是可惜,世所无敌,仅是代表不惧于世间武者,却不代表可以抵御万千兵马,刀枪剑戟,强弓劲弩。”

    庄冥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幼龙,低声道:“这些鳞片,还不够坚实啊。”

    这条幼龙,六年之间,汲取日月精华,吞吸吐纳。

    又受他日夜药浴滋养,无数珍稀药材,耗资无数。

    如此,方是得以开眼。

    今次得百神壶中蛊蛇之助,增长十年道行,省去十年苦功,总算开口,晋入妖境,堪比道印。

    而这些时日间,汲取日月精华,吞吸吐纳,增益成长的进度,比之前更快许多,加上吞食无数宝物,加以炼化,进境一日千里。

    短短时日,便到了此境大成。

    若放在道门修行之中,讲究循序渐进,短短时日间,初入道印,至道印大成,简直不可想象。

    “可是,虽堪比道印上层,达到此境巅峰,但距离化蛟,仍遥遥无期。”

    庄冥叹道:“云蛇化蛟,如道印晋入金丹,此为超凡入圣,难如登天。”

    如他之前感慨,无论是武道宗师,还是道印上层,实则论起力量,仍然还在人间界限之内。

    只有炼就金丹,方可算是越出凡尘,至仙神级数的层次。

    道门修行者,也将这一步,视作脱胎换骨,是为道体,尊为真人,再非凡俗之身。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道印大成的修行人,止步于此,终其一生,无法脱胎换骨,凝就金丹。

    庄冥虽不认为这个境界的桎梏,会让他穷尽此生精力,都无法突破。

    但是,他也明白,想要突破这个境界,超脱凡俗之上的界限,也绝非一朝一夕。

    幼龙堪比道印大成,还须打磨到圆融如意,没有缺憾的地步,到此之后,才能去尝试化身蛟龙。

    化身蛟龙,如道印入金丹,天机造化、自身毅力、大道领悟、法力积累等等方面,缺一不可。

    也许他福缘深厚,得到什么至宝,让这一步,只是阻拦他十年八载。

    也许他得不到什么至宝,这一步,会让他耗费三五十年。

    他本身并非金丹真人,难以判定究竟会有多难,便也不能确切地估算这一个关隘,会阻拦自己多久。

    只是,他心中却深知,这一步既然成了仙神和凡人之间的分隔,在道门修行中,又有脱胎换骨,超凡入圣之称。

    那么这一步……必是难如登天。

    “一日不能化蛟,我便一步都不能踏错。”

    “不能逾越东胜王朝的律法,不能摆脱东胜王朝的王权。”

    “不成蛟龙,便仍要受制于东胜王朝的规矩,受制于东胜王朝内执掌规矩的人。”

    庄冥笑了一声,神色复杂,低语道:“成就蛟龙之前,无论陈王如何张扬跋扈,我也只能运用凡尘俗世间的方式,去与他博弈,与他斗智……”

    他凭借智计,借助朝堂之力,驱虎吞狼,时日也近了。

    但到底来,这朝堂之力,虽被他挑动,可终究不是他的力量。

    究竟何日方能化蛟?

    究竟需要多少年月?

    而他本身,若不借力,又能在陈王如此逼迫的窘况下,支撑到何年何月?

    他双手按在双腿上。

    幼龙盘于肩头。

    他微微闭目,轻声说来。

    “总有一日,我必凭借自身之力,粉碎一切的阻碍。”

    广府。

    山道上,只见一个书生,伸了个懒腰。

    他叼着根青草,砸吧砸吧嘴,说道:“老师,你说有宝物,在哪儿呢?”

    在他怀中,传来一个声音。

    “本座寄居的铜镜,尚在陈王府上之时,听过此宝,绝非俗物。”

    “陈王命人护送此宝,已入淮安。”

    “得了此物,你定能炼就真气。”

    “但是,炼就真气之后,当日便要离开,绝不能拖延半步。”

    “本座死过一次,侥幸留得残魂,可万万不能再死一回了。”

第五十章 智力、权力、财力、法力

    淮安十六府。

    中定府。

    耀城。

    这一座城,论起繁华之处,仅次于丰城。

    但耀城所在,比之于丰城,要更具有地利优势。

    这里的地方,堪称居于淮安十六府中央,四通八达。

    淮安来往贸易,均要经过此处。

    而淮安十六府的商行盟会,历年也都定于此处。

    时至如今,又是一年。

    庄冥在今日晨时,便乘坐马车,来到了这里。

    随行的有霜灵,以及乾阳和殷明。

    他看着外边的景象,伸手入袖中,轻抚着已经化作尺许长的幼龙。

    世人均以为,乾阳和殷明,作为武道宗师,是他最大的保障,让他安全无忧。

    但在幼龙达到此境上层之后,便已成了他最为强大的战力,犹在乾阳与殷明之上。

    以前倒也有人尝试,调虎离山,将乾阳和殷明引走,伏杀于他。

    若今后再有人想着调虎离山之举,他便可以给人家一个惊喜。

    可惜到了如今,乾阳和殷明,名声鼎盛,加上他庄冥势力庞大,已经稳住了根基,以往想要动念伏杀于他的人,而今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倒是那位陈王,或许会来杀他。

    但那也不在近日,而是在陈王将尾巴收拾干净之后的事情了。

    “不知白老、陆合、岳阳他们,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庄冥徐徐吐出口气,他心中清楚,自己这边的动作,定要比陈王快。

    他不止一次向陆合等人强调,务必要在陈王对自己动手之前,便先发制人,使之自顾不暇,而若是陈王先一步完成了收尾,后果不堪设想。

    庄冥这般想着,神色凝重。

    而就在这时,外边却又来了一人。

    赫然是个中年人。

    庄氏商行在中定府的管事,名为薛庆。

    当初宣城宋家的老太爷,来到中定府游说各家,试图孤立庄氏商行,而庄冥早有对策,派遣柳河到此。

    考虑到柳河作为武者,论言辞锋芒,未必斗得过这经验老道的老狐狸,便又派遣薛庆协助,直面宋家老太爷。

    那宋老太爷,亦是白手起家,手腕狠辣,思虑周全,言辞锋锐,虽然如今年迈,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够直面锋芒的……而这薛庆,便在宋老太爷面前,高谈阔论,势压众人,生生将中定府那些摇摆不定的各家掌权人的心思,都尽数压下了。

    论起资历,薛庆稍次于白老。

    但论起能力,薛庆不亚于白老。

    “公子,接到消息,为北域灾民筹备的二十万两,已经备了一半。”

    薛庆施了一礼,迟疑道:“官府那边,已经开始向各家讨要募捐的银两,包括咱们庄氏商行……是否先将这十万两奉上?”

    庄冥平淡道:“告诉官府来人,待筹齐银两,必将奉上,不会太久了。”

    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这一笔钱,数额巨大,筹备了数日,尤其是庄氏商行如今在外扩展生意,正是花钱的时候,要凑出这一笔钱,也颇是不易。

    但陈王脸面也不要,便是为了坑他一回。

    这二十万两,庄冥还忍得住,便也认败了一回。

    虽说,尽管认了这一回,但这钱也未必给得出去。

    可终究让他心中,也颇不畅快。

    “是,公子。”

    薛庆神色亦是复杂,他对于此事,有所耳闻。

    向来谋划无误的公子,却被厚颜无耻的陈王,在大庭广众之下,明摆着坑去了二十万两。

    “商盟之会,也快开始了罢?”

    庄冥淡然问道:“往年在正午时分,今年可有改变?”

    薛庆应道:“未有改变,仍在正午。”

    庄冥点了点头,说道:“你收拾一下,随我过去。”

    薛庆施礼道:“是。”

    庄冥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又偏头看向霜灵,道:“商盟之会,不宜人多,你就留在店里。”

    霜灵乖巧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庄冥看着桌案上的纸张,微微沉吟。

    这上面是他关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而薛管事,对中定府十分熟悉,也需要他一并过去。

    “淮安十六府中,乱象至今未平。”

    “宣城宋家搅弄的风雨,尚未安定下来,便多了一位陈王。”

    “而今各大商贾,均已知晓我庄氏商行与执掌淮安十六府的陈王交恶,前次虽然解封,实则恩怨尚未消解。”

    “庄氏商行目前已被解封,却也受到了孤立。”

    “之前宋天元绞尽脑汁,费尽心血的精密谋算,便也只是先要孤立庄氏商行而已,而他的算计,都被我挡下了,可我却敌不过陈王在高月楼的寥寥几句话。”

    “陈王不如宋天元聪慧,却能仗着权势,凭几句话,轻而易举达到了宋天元费尽心机都未能达成的目标,让我庄氏商行陷入这般境地。”

    “智力、权力、财力……以及,法力!”

    庄冥笑着摇头,取过了桌上的纸。

    各大商家生恐得罪陈王,而孤立庄氏商行。

    此举对庄氏商行而言,损害不小。

    但同样的,与庄氏商行合作,能得到更大利益的各家,如今中止了与庄氏商行的来往交易,也少了许多利润……甚至某些生意,只有庄氏商行才有门路,他们便也是咬牙忍住亏损,去另寻其他门路的。

    可前一次,陈王继丰城高月楼之后,仍然借赈灾之名,向淮安十六府所有商贾世族、地方豪绅等,募集救灾银两。

    新官上任三把火,陈王当面,让各家出手都颇为阔绰,但也隐约有些伤筋动骨。

    有些商行以及商家世族,隐约有些底蕴不足的痕迹。

    有许多生意,若闲余银两不够,甚至会致使生意来往中断,甚至崩溃。

    这就是庄冥的机会。

    若以此事,加以威逼利诱,言明利害,或许可以说服各家,再行合作之事,互惠互利。

    对庄冥而言,这不是易事,但也不算难事。

    午初。

    庄冥已来到了商盟所在。

    依然是乾阳在前开道,殷明在后推动轮椅,而管事薛庆,则在身侧,恭敬随行。

    而庄冥的到来,却也引来了许多人的目光。

    刹那之间,气氛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近来一段时日,淮安十六府内,动荡不休。

    先是宣城宋家,搅弄风云,游说十六府各家各族。

    后是陈王查封淮安十六府内的庄氏商行。

    近来的许多风声动静,都源于庄氏商行而起。

    “李老。”

    “怎么?”

    “庄氏商行的十三先生,来了。”

    “庄冥……”

    老者神色复杂,徐徐吐出口气。

第五十一章 淮安局势,皆因我变

    庄冥的到来,让商盟之会的气氛,变得凝滞了一瞬。

    除却是宣城宋家的谋划,以及近来陈王的举动之外,庄冥本身,也是个极具谈资的人。

    淮安十六府内,若提起庄冥,也是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

    六年之前,一无所有,白手起家。

    六年之内,生意遍布淮安,势力庞大,公认为淮安首富。

    而在淮安十六府,无数根深蒂固的商贾世族排斥之下,闯出这一片天地,创下这一片家业的庄冥,才仅二十余岁。

    并且,他双腿残疾,却也让他这六年间的名声,更添许多传奇色彩,也更添了些为人所议论的谈资。

    而在场的各家掌权人当中,几乎都与庄冥打过交道。

    当年庄冥为发展庄氏商行,扩展生意,进入各府,进入各城,触动了各家利益,难免引起本地商行或者世族的排斥。

    但到最后,绝大多数,也都成了庄氏商行的合作伙伴。

    因为利益,曾经是敌人,后来也算朋友。

    而到如今,却又形同陌路。

    只因为庄氏商行,得罪了淮安十六府最大的掌权之人,陈王。

    商会之中,有许多目光,都投向庄冥,也颇为复杂。

    有人幸灾乐祸,感到极度痛快,想起当年在庄冥手上吃的亏,更是心怀舒畅。

    有人略感怜悯,想起近些年来与庄氏商行合作,互惠互利,论起利益,犹胜往昔所得,再想起庄氏商行如今的处境,不免有些惋惜。

    有人是好奇,也有人是敬畏。

    也有人沉稳如山,全然不动声色。

    还有人,想起过往恩怨,又思及如今所得利益,既是愤恨,也是痛惜,又有遗憾叹息,显得复杂。

    “庄冥,好久不见。”

    有一位老者,从楼上缓缓下来,看向庄冥的目光,同样充满着复杂,以惋惜怜悯居多。

    庄冥似是看不出对方眼中的神色,笑着说道:“李老,一年不见,别来无恙?”

    李老在淮安十六府的商盟当中,地位极高,资格极老,人脉极广,话语的分量亦是极重,得以服众。

    而往年商盟之会,也多是他来筹备,号召众人。

    “还行,老骨头了,一年才看了三次郎中,算是硬朗,还能安稳活上几年。”

    李老这般应了声,又不禁叹息了声,道:“怎会如此?”

    庄冥知道他言中所指,却也只是笑道:“李老这是何意?我也别来无恙,除却双腿早年便断了的,如今身子也还算硬朗,您老怎么这一副白发人送黑发人,似乎我庄冥将要入土,还要死在您老前头的神情?”

    李老闻言,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具体状况,他并不清楚,也只是知晓,宣城宋家搅弄了一片风雨,被庄氏商行以及那些官员,一并镇压下去了,但随后不久,淮安便来了陈王。

    而刚刚接掌淮安十六府的陈王,忽然便下令查封庄氏商行。

    尽管后来解封,让人觉得此事已经平歇。

    可第二日,陈王便又当众给庄冥难堪,生生要了他二十万两。

    单凭此举,足以表明,陈王与庄氏商行之间,仍然存在恩怨未消。

    被执掌淮安的陈王所记恨,庄氏商行又能支撑多久?

    对于庄冥,其实他老人家,也极是看好。

    六年之前,庄冥刚刚发迹,生意初开,第一年参加商盟之会,也只是边缘人物。

    后来一年又一年,不断壮大,在商盟的座位,也不断靠前。

    直到两年前,便已是商盟的核心人物,坐于最上层的座位。

    而庄冥的庄氏商行,遍布淮安十六府,与各地商贾世族,均有交易,可以说关系到整个淮安十六府的生意命脉。

    正是因此,近来庄氏商行受挫,整个淮安十六府的生意,也全都受到影响,可谓是大势萎靡,远不如年初之时。

    “你啊……”

    李老叹息摇头,道:“老夫本以为,在老夫百年之后,以你来主持商盟,最合适不过,可如今……”

    他很看好这个短短六年,就创下这庞大商行的庄冥。

    在他眼里,庄冥在经商方面,在谋略方面,都极为出色。

    最重要的是,如今庄氏商行生意遍布淮安十六府,与各家都有来往交易,人脉根基已是极广,庄冥本身,手腕也够强硬,但也能做到刚柔并济。

    虽说早年为了扩展生意,行雷霆手段,生生扎根入各家的地盘,结了不少恩怨,但后来行怀柔之策,互惠互利,与各家关系,也算融洽。

    这是接替他的最好人选。

    可惜他却得罪了权势浩大,执掌淮安的陈王。

    “李老这是何意?”

    庄冥似是听不出什么,只笑道:“您老还硬朗着呢,再者说了,我还算年轻,日后接替您的位置,也未必不可,怎么在您眼中,庄某倒像是得了不治之症,即将英年早逝,入土为安的样子?”

    李老略感无奈,道:“难道你觉得你还能长久?你觉得庄氏商行,还能在这种局面下,硬撑多久?而且,那位王爷,既然大庭广众之下,厚颜坑你一笔,可不见得就会视你为无物,他指不定还会对你下手,到时候你还怎么支撑?”

    说完之后,李老又道:“听老夫一句劝,生意上的事,先放缓了。专心想想你怎么得罪了陈王,又该怎么求得陈王谅解,与陈王消除恩怨。”

    庄冥摊了摊手,轻笑道:“可惜他不愿解。”

    而在这一瞬间,他目光闪过一抹寒色,心中却也默默念了一声:“事到如今,仇怨结深,我也不愿解了。”

    李老犹疑了下,终于还是道:“罢了,究竟是何恩怨,老夫也不过问,只是,既然恩怨难消,老夫再劝你一句,尽早收拾,给自己留条退路,即便没有了庄氏商行,好歹留些钱财,得以安然度日,不至于穷困潦倒。”

    庄冥哑然失笑,道:“好,我会准备一笔钱,留着养老,日后栽了跟头,还能继续过日子。”

    李老神色复杂,欲言又止,他心中还有些话,但又觉得或许伤人,也便压在了心中。

    在他老人家心里,若庄氏商行毁了,钱财没了,人手散了,又被陈王针对,难以东山再起,且不说这年轻人多年心血一朝废去,遭此打击,是否会心境崩溃而疯癫……单是说今后的生计,就成了不小的问题。

    毕竟庄冥双腿残废,又一向养尊处优,指不定就饿死街头了。

    “正午了。”

    李老看了看时候,说道:“该开始了,你庄氏商行的生意,遍及东胜王朝,尤其是淮安十六府,已可算是行商的支柱。如今你这里出了变故,很多人不敢与你交易,也蒙受了许多折损,整体大势来看,整个淮安,都可算十分惨淡。”

    庄冥笑道:“这不就是他们选的么?若是与我庄氏商行交易,仍然是和气生财,今次我到此一行,便是为了言明利害,让淮安十六府,重定繁华之世。”

    李老叹道:“哪有这么简单?人家如何会听你的?”

    庄冥说道:“淮安如今生意局势惨淡,与我庄氏商行的境遇,不无干系,甚至可说,皆因我变。对此,我也有些对策。”

    李老摇头道:“人家不会听你的。”

    庄冥也只是笑道:“毕竟事关利益,与大家商议一下,自也无妨。”

    李老皱眉道:“比起你口中的利益,他们更怕权势至高的陈王。”

    顿了一下,这老者似也想起什么,庄冥行事,一向谨慎,且极为稳妥,但凡谋略,淮安十六府的奸商之中,无出其右。

    “罢了,待会儿老夫给你个机会,上去讲一番话,能否达成所求,就看你自己的底气和口才了。”

    “多谢李老。”

    庄冥双手微拱,微微低首,诚心施礼。

    在这个局势下,人人视他为灾星瘟神,哪怕涉及生意,也仍然宁愿折损,而避之唯恐不及。

    而今在大庭广众之下,李老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从容上去,游说众人,已是极为难得。

    “不妨事,我……”

    李老话音才落,外边却忽然传来吵杂之声。

    庄冥眉头忽然皱紧。

    只听得马蹄声滚滚而来,数量甚多。

    又有人声音嘹亮,高声喊道。

    “王爷到!”

第五十二章 人劫避不得,便以力应之!

    商盟的气氛,尽数凝滞了下来。

    今次是具有商贾身份的人物聚合在此,为淮安十六府未来的生意方向,作出大致的规划。

    谁也没有料到,陈王竟然也来了。

    李老眉头紧皱,忽然看向了庄冥,低声道:“冲着你来的?”

    这话一出,他心中忽然觉得极为荒谬。

    陈王是何等人物?

    高高在上的异姓王,掌控淮安市十六府的命脉,大权在握,俨然已是淮安王权的化身。

    庄冥固然出色,也只是商人而已。

    陈王或许厌恶庄冥。

    但大约也就只是厌恶,未必多么高看庄冥。

    怎么会特地为庄冥而来?

    而在此时,庄冥同样目光凝起,他没有料到,陈王会来到这里。

    按道理说,陈王还没料理好他的尾巴,而今必然是忙着处理他那些破事,已经在淮安十六府的四桩大事,顾不上他了。

    “难道……并非为我而来?”

    庄冥这般想着,略微偏头,看向薛庆。

    薛庆神色凝重,低下头来,轻声道:“公子可要避他锋芒?”

    庄冥闻言,不禁笑了声,道:“六年之间,淮安境内,从来是他人避我锋芒,如今却轮到我藏头露尾了么?”

    说完之后,他挥了挥手,道:“无妨,他若为我而来,我如今退避,反而势弱得太多,被他逼出来,更是难堪……他若不是为我而来,自然会有他的正事,为了办事,也未必会过多为难我。”

    薛庆仍有些许迟疑。

    庄冥叹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去迎他罢。”

    如今对他而言,凡尘俗世间的这些琐事,关乎他的商行,关乎他的钱财,便也关乎他养龙的大事,实则便是他的道。

    修行之人,法是大道。

    经商之人,生意是道。

    而对他来说,两者皆是大道。

    而修道之人,必有劫数伴随。

    这未必是苍天动怒的天劫。

    也许是阻他道路的人劫。

    无论是宋天元、还是如今的陈王,其实都是他修行道路上的人劫。

    只是宋天元的劫数过去了,陈王带来的劫数,还在当前。

    “如我当年突破道印,陡生变故,而造成反噬,便是劫数。”

    “近些时候的境况,也是我的劫数。”

    “大师兄说过,避劫本也是一种本事。”

    “但劫数若避不过去,便无须再避。”

    “只须动用诸般手段,竭尽全力,去应劫便是了。”

    陈王的到来,令原先高谈阔论,言及未来经商局势的诸多人物,都不禁为之噤声。

    “参见王爷。”

    陆陆续续,有人行礼。

    李老却也迎了上去,施礼道:“参见王爷。”

    陈王今日换了一身白衫,显得十分儒雅,当即回礼道:“李老不必客气。”

    说完之后,他目光扫过,落在庄冥身上,眼底深处,神色凝了一瞬,杀机一闪而过。

    庄冥只是伸手在袖中,抚摸着幼龙,而神色如常,似是没有察觉。

    “王爷今日怎有闲暇,来到中定府?”

    “本王是途经此处,听闻淮安十六府的商盟之会,也定在这里。”陈王笑了声,语气温和,说道:“如今本王毕竟奉命接掌淮安十六府,对于今后淮安十六府的钱财交易,各类局势,也该了解一些……”

    “这自是应当的。”李老说道:“是小老儿倏忽了,还请王爷,万勿见怪。”

    “不妨事,不妨事。”陈王说道:“毕竟是商盟之会,在场均是商家,本王此次,实则也是不请自来,还望诸位莫要怪罪便是。”

    “王爷言重了。”

    李老忙是回应。

    而众多商人,也纷纷附和。

    陈王笑了一声,说道:“正午时分,商盟之会,大概准备开始了,诸位只当本王不在,一切照旧,如常行事……今日本王到此,只是旁听,对今后淮安规划,有大致的了解,仅此而已。”

    话虽如此,但在场之中,谁又能真正将这位陈王,视作无物?

    李老颇为恭敬,请动了陈王,坐于高位之上。

    而他老人家自己又添了个座位,在陈王边上,摆放位置,则稍低一些。

    在落座之时,他目光扫向庄冥,露出异色。

    庄冥颔首点头,没有多言。

    李老的意思很是明显,既然陈王亲自到场,庄冥最好便不要冒头。

    而此时庄冥也微微皱眉。

    他总觉得陈王,不会是为自己而来。

    但陈王此来,真的只是了解淮安未来的经商局势?

    “罢了。”

    庄冥吐出口气,他花费一夜,耗了许多心神,才定下了许多谋划,有不小的把握,可以游说众人。

    在他原先的预料当中,即便不能全都被他说服,至少应该能有一部分处境堪忧的,会用心考虑是否要再度与庄氏商行重新建立合作之势。

    但在听得陈王到来的时候,庄冥便知道,他花费精力制定的谋划,已经作废了。

    陈王不必作出任何举动,不必发出任何言语,以他的身份地位,以他执掌的权势,只要身在此处,无形之间,便威慑众人。

    哪怕庄冥舌绽莲花,能说破天来,在场众人都不敢当着陈王的面,去回应庄冥。

    这一场商盟之会,显得有些压抑。

    庄冥坐在这里,面无表情。

    而在他身边的薛庆,倒有几分如坐针毡的味道。

    待到午后,商盟之会,方是落幕。

    “王爷……”

    李老转过身来,看向陈王。

    商盟之会,到此已是完成。

    按照往年惯例,夜宴已经在着手准备,这些商人各自散去,会落脚的地方歇息,今夜该在酒席上,饮酒用食,谈谈生意。

    但如今陈王在此,李老便不敢言及散会之事。

    陈王笑呵呵道:“本王确实还有些话,要耽搁诸位片刻,还请诸位且慢散会。”

    李老忙是应道:“王爷有话,但请指点,我等不忙,待会儿再走,倒也不迟。”

    众多商人,忙又再度开口,不敢有半点异议。

    而陈王站起身来,背负双手,道:“诸位先前的观点,本王均已听得,倒也有些话,与诸位谈一谈,所谓……”

    他话说到这里,当即便有个护卫,从外边小跑进来。

    来得恰到时候!

    “王爷。”那卫兵近前来,忙是施礼。

    “何事?”陈王面带不满,道:“没见本王要与诸位商议大事么?”

    “王爷恕罪,只是寿礼到了。”那卫兵忙是应道。

    “哦?”陈王顿时面露喜色,欢喜道:“真的到了?”

    “已入城了。”卫兵应道。

    “好,速速接应。”

    陈王显得颇是激动,忙是看向众人,又道:“今次本王先要失礼了,回头再与诸位商议淮安接下来的经商局势。”

    庄冥在下方,微微皱眉,隐约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感觉。

    他之前在高月楼被坑了二十万两银子,就有一种这样的不适。

    果不其然,才在庄冥这般想着时,在商盟众人当中,有一人适时开口。

    “小人斗胆,敢问王爷,不知王爷此来中定府,是为何事?”

    “本王来此,便是为了迎这寿礼。”

    陈王闻言,正色回应。

    莫说是庄冥,就是李老,都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

    而商盟人群当中,开口的那人,赫然也是丰城的商贾世族掌权人。

    当初在高月楼,就是这厮,一直为陈王接话。

    如今又是他,斗胆开口。

    若是寻常商人,谁敢过问王爷的事?

    若是寻常商人,陈王又岂会过多理会?

    庄冥隐约明白了。

    李老也明白了。

    不少人都明白了。

    “寿礼?”

    那人似是想到什么,惊呼道:“莫非是圣上寿诞将至,王爷为圣上准备的寿礼?”

    陈王神色肃然,点头道:“不错。”

    那人闻言,忙是拜倒,道:“小人不才,亦有家传宝物,愿献于皇上,烦请王爷捎带。”

第五十三章 争先献宝,幼龙悸动

    皇帝寿诞将至。

    此为天下大事。

    朝堂上的权臣官员,以及各地的官府,多在搜罗宝物,例如丹青墨宝、神兵利器、奇石宝玉、珍稀大药、奇禽异兽等等。

    或是送的礼,正合皇上心意,得以赏赐,甚至升了官职,自是烧了高香。

    即便送的礼物,不入皇帝之眼,但好歹有所尽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作为朝廷官员,若是对皇上寿诞全无表示,即便皇上不会在意,但官场上的政敌,未必会视而不见,他们必将大作文章,若是扣上一个藐视圣上的罪名,丢了乌纱帽不说,脑袋都未必能保。

    在这上面,对于朝廷官员来说,便也是水深得很。

    可是对于京城之外的寻常商贾而言,反倒没有太多的影响。

    京城内的某些商人,或许还须费心许多。

    而淮安十六府的商人,上不达天听,便是有心想要给皇上献礼,也没有门路。

    包括庄冥在内,也没有面见皇帝的资格,也没有为皇帝献礼的资格。

    虽说每年总也有很多豪绅世族,尝试寻得门路,为皇帝献上重礼,但至少在场的这些商人,是未曾想过的。

    只是,以往无心献礼,是因为没有门路献礼。

    若真能为皇帝献礼,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重礼若是足够亮眼,皇帝记得献礼之人的名字,甚至提上一句,那便是祖宗烧了高香,怕也算是铺平了很多道路。

    即便没能被皇帝记住,但能够送礼入皇宫,本也是极为难得的。

    今后无论是作为吹嘘的谈资,还是在经商方面的名声,都足以令人满足。

    但更重要的是,地方官府的优待。

    “这……”

    陈王迟疑了下。

    而就在此时,又有一人,连忙上前,施礼道:“王爷,小人家中,有宝剑一柄,削铁如泥,奈何小人习武不成,宝剑蒙尘,愿将此家传宝剑,奉与圣上。”

    陈王闻言,似是无奈,才笑着道:“罢了,你们既然有心,本王也不能拂了好意,待本王寿礼上京之时,便捎带一程。”

    而说完这话,他却也干脆挥手,道:“既然开此先例,本王便也不吝啬了,诸位若还有人,意欲献礼于圣上,亦可直言,本王一并记名,送入皇宫。”

    话音才落,又有一人出声。

    “小人有美玉一块,愿为皇上献礼。”

    “老朽亦有珍藏的手稿一份,传闻是前朝书圣遗留,UU小说文字如神。”

    “小人这里,有一株奇药,不久之前,高价收来,极为难得。”

    ……

    此起彼伏,均有人出声。

    但也有些人沉默犹疑。

    其中便包括了庄冥,也有李老。

    送礼入皇宫,要入皇帝的眼,又哪有这般容易?

    何况他们区区商贾之人,在无数朝臣、地方官员、名人雅士等各类上流人物的名单当中,自然是不起眼的。

    别说送不了礼,便是得以送礼,又能如何?

    皇帝根本不会记住他们。

    送礼之后,他们仍是民间商贾,在今后有事之时,同样也无法面见圣上,无法上达天听。

    若说淮安境内,只有一人能为皇帝献礼,那么自然是名声鼎盛,在淮安当中也自然是饱具谈资,连淮安十六府的各大官员,都会另眼相待。

    但人人都在送礼,自家又有什么特殊之处?

    最重要的是,许多人隐约明白了。

    这礼物未必会入皇宫。

    也许只是入陈王的库藏。

    “公子。”薛庆也是聪慧之辈,低下身子,压低了声音,道:“这事……”

    “看出来了?”庄冥轻笑了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此时争相送礼的他们,都是被蒙骗的愚蠢之辈?”

    “这……”薛庆倒真有些这样的想法,只是听闻庄冥所言,顿时明悟过来,隐约有所恍然。

    “有一部分人,确实不大聪明,觉得这礼物,是要通过陈王,送给皇帝,而能够给皇帝献礼,简直是三生有幸,甚至光宗耀祖。”庄冥停顿了一下,说道:“但有一部分人,早已看出来的,他们不是给皇帝献礼,是给陈王献礼。”

    “为何……”薛庆略有迟疑。

    “陈王话已至此,不献礼的,是不敬皇帝,藐视皇权。”

    庄冥笑着说道:“而献礼的,虽然未必送给皇帝,但至少送给了陈王……那些看出端倪,还在犹豫的,其实并不算聪明,那些看出了端倪,还立即出声的,才是聪明人。”

    以陈王的心性,那些后来的商贾,多半会被他记下,日后穿上小鞋。

    那些当即便准备献礼的,陈王则会多几分好感,日后虽然谈不上优待,但至少不会厌恶。

    甚至前头出声的这些人,会先在陈王面前留下印象。

    日后在有事求助于官府之时,陈王便大约能判定,他们这一批,是较为识相上道的。

    只要陈王有了底,大家心知肚明,他们今后花钱找门路,也方便了很多。

    “原来如此……”薛庆苦笑道:“没想到眨眼功夫,就有不少人,想到了这一层么?”

    “淮安十六府的聪明人,一向不少,而且行商之辈,奸商辈出。”庄冥轻笑道:“当初我与他们打交道时,也是很头疼的,日夜琢磨,来回揣摩,生怕遗露什么,从而落败。”

    “公子算无遗策,不知高于他们多少。”

    薛庆忙是应道。

    庄冥只笑了声,目光缓缓看向上边。

    李老却也已经开口,要献上一件古物,是八百年前的古代瓷瓶。

    陈王颇为满意,目光又朝着庄冥看来。

    庄冥心中知晓,若再不开口,也许便是一个不敬皇帝的罪名扣下来了。

    “庄某也有一件宝物,请王爷捎带,献于皇上。”

    庄冥缓缓开口,微微施礼。

    陈王的目光看了过来,他吐出口气,有些遗憾。

    他原本想借机发难,质问这庄氏商行,作为淮安最大的商行,为何全无表示,是否觉得皇上寿诞,可有可无?

    但庄冥先一步开口,准备献礼了。

    “庄冥兄弟。”

    陈王含笑道:“你庄氏商行,生意最广,规模最大,被尊为淮安十六府的首富,不知是献出何等宝物?”

    这话便又有一番深意了。

    在场之中,论起财力,确实以庄冥最为雄厚。

    陈王言外之意,便是他庄冥取出来的宝物,要压过在场所有的人,才能符合他的身份。

    “庄某身虚体弱,收藏了许多珍稀药材,而又酷爱古物,同样收集了不少丹青墨宝,道书佛经,以及古瓶奇物。”

    庄冥淡淡道:“而此次要献的,便是……”

    他声音未落,心头陡然一悸。

    这是一种源自于本能的悸动。

    但这悸动的根源,不在于他人身。

    而在于幼龙之身。

    正当庄冥面色苍白之际。

    外边传来无数马蹄声。

    又有人高声嘹亮,报了一声。

    “王爷,已护送到了。”

第五十四章 连城美玉,异宝神石

    商盟之内。

    楼外的马蹄声,滚滚响起,奔腾而至,气势浩大。

    那护卫报了一声。

    众人均是颇为好奇。

    但陈王神色平淡。

    那是他准备的宝物,如今已经护送到此,有上千镇南军随行,安然无虞。

    “庄冥兄弟,你话可还未说完呢……”

    陈王淡然道:“本王倒也很是好奇,作为淮安十六府最大的商行,你生意最广,财力最为雄厚,究竟要以何等珍奇异宝,进献圣上?”

    庄冥神色如常,伸手在袖中,按住了幼龙的异动。

    他心中依然悸动,脸色也渐渐泛白。

    他已感应到,这是源自于幼龙的异动。

    此幼龙是他太清之气所化,与自身无异,运用起来,如臂使指。

    但此时此刻,他有一种,类似于手臂抽搐般的异动,似乎导致五脏六腑,似乎都受到了牵动。

    而这幼龙,就是正抽搐的那一条手臂。

    庄冥心中震撼,但依然勉强控制自身,不露声色。

    “庄某库藏,倒也不少宝贝,而要进献给皇上的,自然是要挑最好的。”

    庄冥淡然说道:“我有美玉一块,其价值连城。”

    陈王眉头一挑,虽未开口,但意思亦是极为明显。

    你说价值连城,便是价值连城?

    “三百六十年前,前朝幽王被周帝所围,以此美玉献于周帝,而周帝得此宝玉,留幽王一命,并赐其三城,封为三城共主,故此物价值连城。”

    庄冥缓缓说道:“史册有所记载,诸位想必也有所耳闻,后来幽王病死,而周帝被当朝太祖击溃,自刎而亡,宝玉销声匿迹,数百年间,全无消息。”

    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隐约想到什么。

    有人在竭力思索。

    “这个传说……也有所耳闻。”有人迟疑道。

    “听闻太祖皇帝,意欲寻得此玉,造就东胜王朝的传国玉玺,但此玉消之无踪。”

    “这种传说中的宝玉,竟然在十三先生手中么?”

    “若是此玉,莫说淮安十六府,便是放眼整个东胜王朝,今年的寿礼,怕也是此物为最!”

    “太祖遍寻不得之物,如能进献皇上,十三先生怕是要受皇恩。”

    有人神色变化,有人喃喃低语,有人心绪浮动。

    而陈王也不禁眉头皱紧。

    他没有听过这个传说。

    但料定庄冥也不敢胡言乱语。

    这进献皇帝的宝物,他庄冥再是胆大包天,也不可能信口开河,假造此物。

    若真是此物,献给皇帝,或许庄冥还真能得到重赏,加以赐封。

    但这宝物,就算他不敢吞下,也不可能以庄冥的名义,献于皇帝。

    越是贵重,他越是喜欢。

    “真有如此价值连城之物?”

    “王爷不信么?”

    庄冥语气平淡,说道:“当年宝玉消失,不知所踪,而不久之前,我方得消息,前后耗资六万两,折损多名好手,才在一座古墓当中,得到此物。”

    这话开口,却又再度令人信服了一分。

    陈王倏地目光一凝,喝道:“此物价值连城,太祖曾欲以此物,铸造传国玉玺,而你得此物,暗中私藏,是何居心?莫非你要妄图造反?”

    庄冥平静道:“初得不久,只是无门路,进献皇上,而今有王爷在此,庄某便当众道出,望王爷能呈与皇上,如此,足见庄某心中之坦诚。”

    他确实坦诚。

    因为史册上,确实记载此物。

    而他也见过此物。

    此物不在庄氏商行。

    而在聚圣山。

    “好一位十三先生,真是财力雄厚,宝物无穷。”

    陈王忽然笑道:“虽是民间商贾,但却也富可敌国,不知除却此物外,还库藏多少宝贝?”

    这话落下,众人均是觉得,王爷言外,仍有深意。

    而又不少人,看向庄冥,露出复杂而又炽热的神色。

    正如陈王所言,连这等价值连城的至宝,都落在庄冥手中,那么这位庄氏商行的十三先生,究竟藏了多少宝贝?

    “倒也不多,回头邀请王爷,参观一番,若有喜爱之物,无论多少,大可拿去。”

    庄冥含笑说了这么一声,又缓缓说道:“只是,庄某此刻倒是好奇,不知您这位王爷,今次要给皇上,送什么样的至宝?”

    听得这话,众人面色微变。

    包括李老在内,都面色肃然。

    陈王目光凝了一瞬,心中极是不喜。

    这庄冥还是拎不清身份之间的差距。

    区区商贾,有什么资格,去探寻堂堂王爷的事情?

    这是因为,再被自己摆了一道,心有不忿,以此挤兑?

    若是如此,他庄冥的城府,未免也太浅薄了些。

    换作其他时候,陈王不必开口,便也会有人呵斥庄冥不识尊卑。

    但刚才也有一位商人,向陈王问询寿礼之事,而陈王展露出亲切和善之状,加以回答,此刻庄冥问话,总也不好作出截然不同的反应。

    “本王自有宝物。”

    陈王背负双手,说道:“本王历经辛苦,寻得一枚神石,比之于你口中宝玉,此物虽无史册记载,但其神妙之处,举世无双。”

    庄冥闻言,又道:“何等神石,竟是如此不凡?”

    陈王心觉不喜,目中渐露杀机。

    众人也觉,这位十三先生,今日似乎有些不识好歹了。

    “不单是庄某,想必在场之中,各位也难免心中好奇。”

    庄冥笑道:“这神石,有何异处?”

    陈王负手而立,昂然道:“此神石,坚不可摧,刀兵斩之,亦无痕迹,且夜能照物,水火不侵,并催生草木,具有无穷玄奇之处。”

    “此神石置于院中,秋冬之际,能使百花盛开,使四季如春。”

    “此神石置于夜中,有宝光绽放,一丈之内,亮如白昼。”

    “此神石置于水中,水流外排一尺,不能浸之。”

    “此神石佩戴在身,可振奋精神,舒活气血,延年益寿。”

    说到这里,微微昂首,俯视庄冥,平静道:“比之于你的宝玉,又当如何?”

    众人闻言,无不露出惊叹神色。

    “世间竟真有如此神物?”李老喃喃自语,满是惊异神色。

    “王爷真是鸿福齐天,竟能得获此宝。”当即有人高声说道。

    “以小人看来,王爷得获此等至宝,仍能不忘皇恩,献于当今圣上,更是忠义千秋。”又有人应道。

    “此神石……”

    庄冥露出沉吟之色,又继续道:“可否让庄某过目?”

    这话一出,场中的声音,骤然凝住。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庄冥身上,仿佛看见一个全无自知之明的狂徒。

    陈王面色冰冷,没有开口。

    但却已有人喝道:“大胆!你算什么东西?此乃进献当今圣上的神石,圣上还未过目,你也配先行目睹此宝?”

    庄冥看向那人,旋即笑了声,目光又看向陈王,说道:“庄某库藏之中,亦有一物,曾放入水盆之中,瞬间水流外溢,盆中之水尽数清空,只留此物。”

    陈王闻言,蓦然一震,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而在场众人,也觉得不可思议。

    王爷献于皇上的这等神物,庄氏商行的十三先生,竟也有么?

    “庄某才疏学浅,见识薄弱,可谓有眼不识至宝,以往只觉神异,未必多么珍重,而今听得王爷所言,方是恍然大悟,兴许庄某手中也是此物,与王爷的寿礼,本是一对,也说不成。”

    庄冥正色道:“若真能凑足一对,岂非大喜之事?”

    这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极为古怪。

    就连陈王,脸色也略微变化。

    他知道此物神异,也极为难得,耗费了许多精力,方是得手。

    本以为能以此物,讨得皇帝欢心,如此一来,哪怕接下来,朝堂上真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言论,也能缓和许多。

    但这样的神物,在他心中,该是举世无双。

    庄氏商行,竟然真的藏有这等宝物?

    区区一个商行,真的具有这许多至宝么?

    但转念一想,陈王又觉得荒谬。

    就算庄冥真有此物,他又怎会平白无故献出来?

第五十五章 夺了这神石,掀了这棋局

    “庄冥以宝玉献于皇上,而此神石则是赔罪之物。”

    庄冥神色复杂,说道:“如真是神石,凑足一对,以王爷之名,献于皇上,想必皇上更是欢喜……”

    他看向陈王,淡然的脸上,渐渐浮现出复杂的意味。

    陈王露出异色,他似乎从庄冥的眼神中,看出了求饶的神色。

    看来这些时日,庄氏商行着实不好过,而他庄冥,也自知大祸临头,要以此物,求得谅解?

    念头如此转动,陈王神色如旧。

    他绝不可能饶过庄冥。

    无论庄冥给出什么至宝。

    相反,庄冥给出来的宝贝越多,越是珍贵,越是令人震撼,他便杀心越重。

    只要他杀了庄冥,夺了商行,那么庄冥的一切库藏宝贝,便会尽数归于自身,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件宝贝,放弃一座宝藏?

    “真有此物么?”陈王也不动声色,只是应道。

    “庄某区区民间是商贾,如何敢欺瞒王爷?何况,事关皇上寿礼,若是言中不实,岂非欺君之罪?”

    庄冥点头道:“库藏之中,确有此物,只是不知,与王爷之物,是否相同……不过,此前庄某并未太过在意,此物便在中定府的仓库之内。”

    说完之后,他偏过头,取出印章,说道:“薛管事,我之前命你保存此物,你以我信物,速去取来,并聚合庄氏商行在城中所有护卫,护送至宝,献与王爷。”

    薛庆心中闪过一缕迷茫,但福至心灵,当即躬身应道:“是。”

    随着庄冥挥手,薛庆方是快步离去。

    而庄冥又看了过来,缓缓说道:“王爷,不知此物,庄某可否过目一观,辨别一番?”

    陈王神色平静,偏头过去,道:“将宝物取来。”

    既然庄冥有意献出宝玉,再献一枚异石,那么他便也不吝啬于将神石借庄冥一观。

    因为他也想要知道,庄氏商行的神石,与自己费尽心力取来的神石,是否当真是一样的。

    随着陈王声音落下,当即便有卫士领命而去。

    而在这一瞬间,神色淡然的庄冥,眼神中闪过一抹异色。

    陈王吩咐了卫士,去取神石来,便转过头,看向庄冥。

    先前下令之时,陈王心中,也转过许多念头。

    今日庄冥,比往日要势弱得多,略有反常。

    但细想之下,近来庄氏商行,在他的权势之下,苟延残喘,有此求饶之举,也无可厚非。

    最重要的是,陈王倒也自信,这是献于皇上的宝物,就算给他庄冥一百个胆子,也决计不敢胡来。

    甚至于,若庄冥适才所言的宝玉和神石,都阐述不实的话,那么单凭这点,就足以让人大作文章,定以个欺君之罪。

    而在此时。

    离开商盟,前往店铺的薛庆,心中却极为震动。

    他脸色变幻,隐约有一种变天的悸动。

    因为在庄氏商行,没有这一枚神石!

    至少,他作为中定府的管事,并不知道庄氏商行在中定府,有这么一枚神石!

    可公子却说,这神石交由自己保管,命自己去取。

    这分明是另有深意!

    “聚合城中庄氏商行的所有护卫,护送至宝?”

    “公子这是在暗示我,即将生变,怕有动武之灾,寻求自保?”

    “赐我印章信物,公子此举,是要我以他的名义,传讯各方?”

    “为何要这样行事?”

    “究竟会有什么变故?”

    薛庆心中浮动不安,他只觉得口干舌燥。

    公子一向稳重,此次却无中生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在陈王的面前,杜撰出一枚神石来。

    这本就是大罪!

    从轻而言,这是当面欺瞒陈王!

    从重而言,这神石是作为献于皇帝的寿礼,若有人大作文章,那么这就是欺君之罪!

    公子向来稳重,曾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无论涉及再大利益,也务必要有万全把握,才会行事。

    但今日的种种举动,竟然如此反常?

    公子究竟想干什么?

    薛庆心中颇为迷茫。

    但他一向心思灵敏,却也知晓,公子此举,必有谋划。

    而且今日,必出大变!

    先前宣城宋天元之事,尚未发作之事,公子便曾命陆合跟白庆,制定谋划,只须一声令下,便可全面收敛庄氏商行,使得损失降到最低。

    既然公子对他有所暗示,那么今日,必然是到了这样的关头。

    “为求稳妥,中定府之内的商铺及仓库,先早做准备。”

    薛庆这般想着,急匆匆往前而去。

    而他也隐约感到,身后似乎有人追踪。

    是陈王的麾下,暗中跟踪自己?

    还是某些在场的商人,见利起意,派人尾随,图谋不轨?

    薛庆心中有些不安,但庄氏商行的一间店铺就在前头,那里有十二名护卫。

    只要到了,他便该着手准备了。

    十二名精兵,身着盔甲,佩戴钢刀,从大门进来。

    十二精兵当中,还有一人,他神色凝重,脚步缓慢,显得小心翼翼。

    此人双手捧着一物,上面盖着红绸。

    见得这般场景,在场众人,露出期待之色。

    那就是神石么?

    若真如陈王所言,当真是玄奇莫测的至宝。

    陈王往前行去。

    十二精兵分开两列。

    捧着宝物的那人,双手托举,慎重无比地缓缓往前送去。

    陈王掀开上面的红绸,只见是一个木盒。

    而有眼尖的人,一眼便看得清楚。

    这赫然是紫檀木所制。

    “这便是本王派遣重兵护送而来的神石,即将献于皇上的寿礼。”

    陈王接过紫檀木盒,看向众人,气态昂然。

    众人心中,亦是颇为复杂。

    相较之下,陈王的礼,才是最重的。

    如此一想,刚才觉得自己被敲了一笔的某些商人,倒也不怎么心疼了。

    而陈王一手搭在木盒上,说道:“神石尊贵,应上呈天子,方可显现,但如今既然此刻要在此显于人前,本王便也不吝啬了。”

    他正色说道:“诸位都是向当今圣上,献了寿礼的忠君爱国之士,也有资格目睹神物。”

    这一番话,便又有些收买人心的味道。

    也消除了某些人心中的一些难受想法。

    或许他觉得,这也能让庄冥,心头不快。

    毕竟在他看来,庄冥为一观此物,而出头来,但此物得现,却是众人都能得观此物。

    随着陈王一手,打开了紫檀木盒。

    刹那之间,场中气氛一滞。

    众人呼吸为之一凛。

    场中的光芒,似乎亮了一瞬。

    有一股难言的气息,弥漫开来。

    人皆心震,恍惚间,心跳也快了许多。

    “这就是神石?”

    “果然……神妙无穷。”

    “那神石……”

    众人均往前去,却不敢真正近前。

    一是心怀敬畏。

    二是忌惮陈王。

    三是精兵守卫在侧,众人不得近前。

    因此,只得相隔数步,仔细观望。

    而陈王却也托着木盒,转头看向庄冥。

    此刻的庄冥,似乎也被神石震慑住了,他一向病弱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些许血气。

    陈王并不意外,此神石本就有激荡气血之效,而那庄冥,病弱之躯,较为明显,也在情理之中。

    “王爷,隔得十步,庄某看不真切。”庄冥徐徐吐出口气,忽然说道。

    “庄冥兄弟,此神石过于玄妙,激荡气血,而你身虚体弱,可莫要过于激动,暴毙于此。”

    陈王闻言,徐徐往前,如是说来,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庄冥笑了声,说道:“此神石与我庄氏商行中的那一枚神石,倒也颇为相近,庄某也曾接触,自是不惧的。”

    陈王来到他面前,俯视下来,目光冷淡。

    旋即才将紫檀木盒,往前递去,送到庄冥面前。

    庄冥神色如常,看着这一枚神石。

    约有拳头大小,色泽古朴,中间有一圈神色纹路,竟像是一颗眼珠。

    在这瞬间,庄冥微微咬牙,他低下头去,似是在端详这神石。

    没有人看清他的脸色。

    只见庄冥似乎看得入神。

    他缓缓伸出手去,似乎要触摸神石。

    “大胆!”

    陈王倏地出声,喝道:“此乃神石,当进献天子,你这平头百姓,有何资格,触碰神石?”

    庄冥的手,顿时停住。

    他的手,距离神石,尚有一尺。

    而他的头,却缓缓抬了起来,看向陈王,眼神复杂。

    陈王俯视着他,眼神中带着轻蔑。

    庄冥忽然说道:“我经商多年,极少行险,行事必要有十足把握,若无把握,纵利益再高,亦狠心舍下,从不犹疑。”

    陈王怔了一下,不知庄冥为何莫名其妙道出这么一句话。

    周边众人,却也颇为错愕。

    庄冥叹了声,道:“我但凡行事,牢记一点,善于谋算者,行事必不涉风险,但今日才知……过往诸事,我之所以从不涉险,只因所得利益,还不足以令我放手一搏而已。”

    他言语落下,眼神瞬间锐利。

    陈王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危机感,便要抽身后退。

    然而就在这时!

    咻地一声!

    只见庄冥袖中,倏忽窜出一条白蛇!

    那白蛇眸光森冷,蓦然张口!

    紫檀木盒中,那拳头大小的神石,顿时被一口吞下!

第五十六章 千军万马,杀出重围

    一瞬之间!

    寂静了下来!

    场中仿佛凝滞住了!

    所有人的思绪,都在这一瞬间凝住。

    旋即哗然!

    神石被吞了!

    庄冥袖中,窜出一条白蛇,吞食了即将献与皇帝的神石!

    “庄冥!”

    李老惊呼了一声!

    陈王反应了过来,目呲欲裂,怒吼出声。

    “庄冥!你怎么敢!”

    这是陈王费尽心力所获的宝物!

    为了护送这宝物,调用了千余镇南军!

    这是要进献天子的宝物!

    但这宝物,居然毁了!

    被一条蛇吞了!

    而这蛇,出自于庄冥袖中!

    “完了……”

    李老等一众商人,心中俱都升起这样的念头。

    庄冥完了!

    庄氏商行完了!

    无论庄冥是否有意,但吞下神石的蛇,出自于他的手中,是不容辩解的事实!

    如此大罪,当抄家灭族!

    “拿下!”

    十二名精兵,一拥而上,便要拿住庄冥!

    然而又是一声怒吼!

    但见一尊魁梧的身躯,拦在庄冥身前,蓦然横扫!

    十二卫士,尽数败退,半数骨断筋折,吐血而倒!

    “庄冥,你想干什么?”

    陈王喝道:“还不束手就擒?”

    在东胜王朝,礼仪尊卑有序,而且此物涉及天子,就算在这一刻,陈王甚至都难以相信,庄冥是故意毁了神石。

    他甚至在想,或许只是庄冥豢养的一条白蛇,禁不住神石诱惑,一口吞下。

    若是此刻擒住白蛇,剖开此蛇,或能取回神石。

    但庄冥的属下,却又在这一瞬间,杀伤了卫士!

    而在此刻。

    庄冥只是闭目。

    他心中震动到了极点。

    他在这神石之上,感应到了气息。

    这一股气息,对幼龙之身,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无法抗拒的本能!

    他一向行事,从不涉险!

    但今日,他拼了一回!

    他说的宝玉是假的,他说的神石也是假的,他只是要支走薛庆!

    从最开始,感应到这一枚神石时,他心中只犹疑了一瞬,便已有了决断!

    吞食神石,炼就龙身!

    如若功成,当能化蛟!

    而蛟龙之身,凌驾当世!

    此时此刻,幼龙吞食了神石,不断颤动,似乎达到了一种极限。

    庄冥强行抑制,他心血激荡,而又操纵着乾阳与殷明。

    “杀!”

    乾阳一步往前,轰然一拳,砸了过去!

    陈王面色骤变,只觉得如山岳压落,仿佛身体骨骼都近乎散架。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掌,从侧边伸出。

    嘭地一声!

    如雷霆炸响!

    乾阳退了半步!

    而那只手的主人,退了三步,闷哼了一声!

    陈王见状,才长出一口气。

    庄冥目光扫向那出手之人,眼神微凝,道:“武道三重,宗师强者。”

    在这武林之间,成就武道三重的宗师级强者,自然是如凤毛麟角。

    但这样的人物,并非绝无仅有!

    以陈王的权势,又曾经领兵,能招来这么一位武道宗师,倒也不算意外。

    毕竟庄冥身边的乾阳及殷明,便具有宗师之名。

    陈王一向惜命,与庄冥打过几次交道,均忌惮于乾阳与殷明,时至今日,他身边若没有高手,才是怪事。

    “东胜王朝,武道昌盛,宗师辈出,不是只有你麾下,才有武道宗师!”

    陈王眸光冷冽,喝道:“吕宗师,拦下乾阳!”

    吕姓宗师神色肃然,点了点头。

    在刚才出手,他落入了下风。

    尽管是因为仓促接招的原因,但不可否认,乾阳的身躯,比他更强。

    陈王眼力不俗,也看得明白,因此只是让他拦住乾阳,而不是打死乾阳。

    “另外一位……”

    吕姓宗师露出凝重之色。

    陈王喝道:“杀!”

    千余镇南军,已然包围此处!

    纵然没有吕宗师,以千余镇南军的精锐,付出一定的伤亡,也足能围杀两大宗师。

    武道三重的宗师,也仍然还是血肉之躯!

    人力有穷尽!

    这个世上,纵然是再强的武者,武艺绝世,以一敌百,却也敌不过千军万马!

    乾阳身如铁塔,魁梧壮硕,皮肉坚实,如横炼金身。

    在庄冥的操纵下,压制住了那位真正的武道宗师。

    与此同时,他却也知晓,外边有千余镇南军,已围住此地。

    哪怕乾阳与殷明,非比寻常武道强者,但也敌不过上千精兵。

    在操纵乾阳对战宗师之时,庄冥复又心分三用,操纵殷明。

    只见殷明一手提起了庄冥,往大门处闯了出去。

    “滚开!”

    但凡拦在身前的卫士,尽被他单手扫飞。

    哪怕百炼钢刀,在他的拳掌之下,也都拍得断裂。

    寻常兵将,挨得一拳一脚,甲胄塌陷,生死不知。

    在场之中,乱象纷呈。

    商人们狼狈逃窜,纷纷躲避,生恐遭受池鱼之殃。

    陈王在侍卫的保护下,逐渐退开。

    但是乾阳和那吕姓宗师,得打得难分难解。

    桌椅破碎,支柱崩塌。

    脚下所及,地砖尽数粉碎!

    而在大门方向。

    殷明提着庄冥,单手杀了出去。

    两大宗师,震慑全场!

    咻地一声!

    有一名小将,手持长枪,刺了过来。

    殷明倏忽回身,将长枪扫断,一脚踢在这小将腹部。

    那小将整个身子,竟是飞了起来,抛出三五丈远,砸碎了一张桌子。

    “不想死的,滚开!”

    庄冥倏地出声,面带寒色,怒声喝道:“此为武道宗师,举世无敌!胆敢阻拦者!杀!”

    “军令如山,心生退意者,斩!”

    陈王登上了二层楼,高声喝道:“武道宗师亦不过血肉之躯,他携着一个残废,武力减半,尔等为镇南精兵,千人之众,莫非杀不掉一人?”

    军中精锐,皆有血性,听得如此羞辱之言,更是怒气迸发。

    为首统领喝道:“列阵!围杀!死战不退!”

    众多军士,皆怒喝出声。

    “杀!”

    整个耀城,乱象不堪!

    喊杀声震动全城!

    殷明提着庄冥,杀穿了千人军阵!

    哪怕是武道第三重的宗师,实则都办不到这点!

    但殷明不是宗师,他是古尸!

    曾经的金丹真人!

    死后身如金玉,如横炼宗师!

    此刻庄冥在操纵着殷明,杀穿了军阵,但穿透重围后,殷明身上却也伤痕累累。

    上百道伤口,密布在殷明的身上。

    可所有人都没有发现,殷明身上只有伤口,没有鲜血外流。

    只是被那些军士的鲜血喷洒在身上,浑身浴血,显得惨烈。

    这样的伤势,哪怕是宗师级武道强者,也早已在半途倒下了。

    “战马……”

    庄冥眼前一亮。

    他心念一动。

    只见殷明将他抛到了马背上。

    而庄冥虽然双腿残疾,但他早年也是精通骑术,当即伏在马背上,伸手一拍。

    战马受惊,长嘶一声,瞬间窜了出去,掀起滚滚灰尘。

    就在这时。

    庄冥心中,又升起一股危机感。

    嗖地一声!

    有一支箭矢,射向他的后背!

    殷明倏忽跃起,待落地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支箭矢。

    “放箭!”

    那镇南军统领,声音骤然响起。

    但见上百箭矢,倏忽而发。

    适才殷明深陷重围,杀穿了军阵,这些士兵便也是与他近身血战。

    而如今殷明杀出了重围,却见那些士兵,倏忽退后。

    不是因为畏惧殷明!

    而是为了放箭,避免误杀士兵!

    百箭齐发!

    纵为武道宗师,也不能以肉身抵御。

    殷明目光森冷,就地一滚,手中已多了兵器,身如猿猴,宛如疾风,躲避之余,亦是格挡。

    “这就是武道宗师……”

    镇南军统领目光微沉。

    上千军士,围杀一人,竟被他透出重围。

    百箭齐发,竟然被他格挡下来。

    只不过,镇南军精锐,却也不只是这样的本事。

    他伸手高抬,面色肃然。

    “放!”

    咻地一声!

    破空之音!

    眨眼之间!

    有一柄长矛,越过百步!

    刹那间穿透殷明胸膛,将他整个身体,带飞了起来,飞出六丈远,斜斜钉在地上!

    轰地一声!

    乾阳与吕姓宗师,对拳一记,

    吕姓宗师往后飞退。

    乾阳得势不饶人,继续往前。

    但在瞬间,却闷哼了一声!

    无论是乾阳还是殷明,终究是庄冥的意念在操纵,当殷明受创,庄冥亦是在刹那之间,脑袋空白,乾阳却也难免遭受影响。

    宗师之战,胜负只在顷刻之间。

    但是那位吕姓宗师,却没有趁势出手。

    乾阳停下了。

    他也停下了。

    “宗师啊……”

    吕姓宗师嘴角现出一抹苦涩,看着外边被钉在地上的殷明,竟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东胜王朝的武道宗师,皆是惊才绝艳,根骨奇佳,他们更是挥洒了无数汗水,钻研了无数武艺,锤炼自身武道造诣,历经无数次生死,历经无数次感悟,才得以集武道之大成,从而踏破武道三重,登临武学至高境界,受尊宗师之名。

    但纵为宗师,也还是人。

    乾阳及殷明二人,在他眼中,都是横炼之身,这等身躯要更胜于其他宗师级强者的体魄,

    但纵然是如此高手,任是武艺通玄,横炼之体,也敌不过千百大军围杀,也敌不过东胜王朝的强弓劲弩。

    “束手就擒罢。”

    吕姓宗师叹道:“修成如此武学造诣,实属不易,何必白白葬送性命?”

    乾阳默然不语,偏头看向了楼上。

    上面有一架弩车,甚是庞大,方圆丈许。

    须五人合力,方能拉开。

    这便是天机神弩!

    弩箭如矛,长一丈,粗如臂膀,可射二千步。

    纵为宗师,亦血肉之躯,无法抵挡。

    而此时此刻,余下军士,也围了上来。

    以这位吕姓宗师为主,缠住乾阳,又精兵助力围杀。

    即便乾阳不是寻常宗师可比,但到如此境遇,也已无法脱困。

    “杀!”

    陈王寒声道。

第五十七章 庄冥!反了!

    尘埃落定。

    酒楼内外,狼藉一片。

    桌椅尽成碎片,支柱塌了半数。

    遍地砖石,宛如砂砾。

    乾阳被一支神机弩箭,穿透了腹部,钉在墙上。

    吕姓宗师,喘息不定,血汗不断滴落,能够开碑裂石的双手,禁不住颤抖。

    而在他身边,士兵倒地二三十人,有人哀嚎惨叫,有人全无声息。

    而在酒楼之外,殷明也被一支神机弩箭斜钉在地上。

    而在他与酒楼大门之间,亦是躺倒了数十人。

    “报!”

    “凶徒三人,一人逃窜,二人伏诛。”

    “我方阵亡八十二人,重伤三十七人,轻伤九十六人。”

    “我知道了。”

    镇南军统领眸光冰冷。

    这就是武道宗师!

    千余兵将围杀,动用了天机神弩,仍然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而且,自己这一方,还有一位宗师,牵制了那名为乾阳的凶徒。

    如若不然,两名凶徒联手,镇南军的伤亡,或许要多出一倍有余。

    陈王双手握拳,眼神中的寒意,似是要结成冰霜。

    他脸上戾气闪过,目光扫过淮安十六府的诸多商贾。

    这些商人,见到如此惨状,如此激烈的血战,纵然见多识广,也见过血腥,此刻也不由得心神震动,甚至有些商人,早已颤抖不堪。

    陈王深吸口气,蓦然一拳,砸在面前的栏杆上。

    他从未想到,庄冥如此胆大包天,胆敢毁去献于皇帝的宝物,胆敢公然抗法,命他麾下宗师大开杀戒。

    而他也未有想到,两大宗师,竟然会为庄冥自寻死路的举动,而拼死一战!

    在他眼中,庄冥本是冷静至极的人。

    为何今次,竟然疯了一样?

    他为何要毁掉一颗神石?

    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难道他不知道,此举形同造反,罪当抄家灭族,使他庄氏商行覆灭么?

    难道他自知得罪本王,已必死无疑,便要临死之际,让本王不得好过么?

    但这对本王而言,失去至宝,固然痛惜,却也谈不上什么伤害。

    至少还没有之前劫杀他的人,焚烧他的军器坊伤得更痛。

    但庄冥确实为此,而自寻死路!

    “传本王令,调动镇南军,以及淮安十六府内所有公人,查封庄氏商行名下所有产业,擒拿所有管事护卫及随从,如有反抗,就地格杀!”

    “命镇南军大统领,集合淮安丰城周边精锐,合围中望山。”

    “生擒庄冥者,赏白银万两,军阶擢升二级。”

    “诛杀庄冥者,赏白银五千两,军阶擢升一级。”

    陈王背负双手,脸上铁青,不断下发命令。

    李老迟疑了下,似要上前,说些什么。

    陈王倏忽挥袖。

    李老跌了回去。

    只见这位王爷,背负双手,居高临下,再不掩饰高傲姿态,仿佛看着蝼蚁一样。

    他以俯视凡尘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淮安十六府的商人,一字一顿道:“庄氏商行……反了!”

    众皆沉寂。

    庄冥反了!

    庄氏商行,反了!

    今日之后,庄氏商行的十三先生,淮安十六府的首富,便是反贼!

    而庄氏商行的人,亦是反贼!

    陈王理所应当地,给庄氏商行,安上了这个罪名!

    没有人胆敢反驳!

    毁了献与皇帝的神物,行刺王爷未果,公然对抗镇南军!

    这是无可反驳的事实!

    陈王负手而立,看向耀城南门的方向。

    “虽不知今日,你为何疯癫,但是……”

    陈王喃喃道:“庄冥,而今是你自寻死路!”

    耀城之内。

    “账册、清单、以及精品库的那些东西,尽数封藏了么?”

    “均已封存,您之前交代的货物,还在转移当中。”

    “快!传讯各处,加盖公子印章,照我中定府行事,并且暂时断去来往运输,自行封闭!”

    “已照您吩咐,发出了消息。”

    “还有……”

    薛庆话音未落,外边便已传来了许多动静。

    他心中倏地沉了下去。

    来不及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事发得如此之快?

    他正这般想着,便听得外边传来声音。

    “奉王爷命,查封庄氏商行,捉拿各级管事及护卫,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伴随着话语,便也有纷杂的脚步声传来。

    数十名公差,手执刀兵,闯了进来。

    薛庆脸色变幻,倏地拉过旁边一个少妇,低声道:“护送霜灵姑娘,从密道离开,去那座废弃仓库。记住,霜灵姑娘是公子的身边人,她不能有事。”

    那少妇顿时点头,应道:“知道了,夫君。”

    薛庆沉声道:“霜灵姑娘若是有事,后果不堪设想。”

    妇人咬牙道:“霜灵姑娘若真有事,定是有人踩过我的尸首。”

    薛庆吐出口气,霜灵作为公子的贴身侍女,且不说身份如何,想必也对公子很多事情,都知悉甚深,她不容有失。

    “快去,我来拖住这些公差。”

    薛庆这般说着,往前而去。

    他绕过照壁,看向领头的那个差人,笑着说道:“冯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我们这里?您这是什么阵仗,看着倒怪吓人的……”

    那冯大人神色冰冷,说道:“奉命查封,你没听见?”

    薛庆袖中的手,握紧了一瞬,却依然笑道:“冯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前次也查封了我们,后来不是说误会,解封了么?”

    冯大人往前一步,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你家主人,犯了大事,形同造反,被王爷定为反贼,连带整个庄氏商行,都是叛军……”

    薛庆心神一震,他张了张口,竟是无言。

    尽管早知公子那边,必然会出变故。

    但也不曾想到,竟然形同造反?

    “冯某吃了你不少银两,也不想动强。”

    冯大人缓缓说道:“官府真要镇压,区区庄氏商行,怎么抵挡得住?今日不想血流成河,就照我说的,束手就擒……”

    薛庆看着这些已然抽刀出鞘的公差,心中一凛,但却又勉强笑道:“我们都是正经生意人,哪敢违逆官府?”

    冯大人顿了下,终究是叹道:“打了这么些年交道,冯某对你也不算陌生,是生意人还是反贼,也看得出来,可惜……”

    说到这里,才听他低声道:“此事牵涉太大,罪名太重,祸及性命,但往年以来,咱们府台大人也吃了你们不少银两,你只能盼着,府尊是否会念在过往情分,对你从轻处罚,饶得一命了。”

    耀城之外。

    庄冥伏在马上。

    他按着袖中的幼龙,脸色惨白,神色复杂。

    就在他出城之际,神机劲弩迸发,便已无法操纵殷明。

    但下一刻,他也无法操纵乾阳。

    而今乾阳,也步了殷明的后尘。

    乾阳殷明,为真人遗蜕,体魄犹胜宗师。

    可惜,两具古尸,神力虽强,终究不是全盛之时,不能凌驾世间之上,而为世间武力所灭。

    若是他全神操纵,或许还能继续拖延一二。

    但此时此刻,幼龙吞食神石,造成剧烈变化。

    而他本身,却也悸动不已,为之影响。

    在操纵乾阳殷明之时,不免力有未逮,不如全力运使之时。

    “六年以来,两大宗师级战力,为我安身立命之本。”

    “而今二尊皆毁。”

    “接下来,庄氏商行,必受灭顶之灾。”

    “付出如此代价……”

    庄冥微微闭目,轻声道:“我必能成!”

    他行事谨慎,从来不行无把握之事,但今日仍禁不住孤注一掷,因为他无法抗拒从这神石上面,所感应到的气息!

    那是属于……真龙的气息!

    今日之事,如不能成,必死无疑。

    如若能成,一切劫数,都可迎刃而解。

第五十八章 风传八方

    是日,淮安境内,官府发出告示。

    庄氏商行创始人,十三先生庄冥,公然造反,藐视皇权,摧毁神物,并行刺陈王。

    于事败之后,竟公然抗法,杀伤镇南军二百余精锐。

    而今庄冥在逃,不知所踪。

    官府则于淮安境内,再次查封庄氏商行。

    而且这一次,不仅是查封,更是擒拿庄氏商行各级管事以及护卫,打入牢狱,以反贼之罪论处。

    此事当天下午,尚未入夜,便已广传开来,使淮安境内,无不哗然!

    生意遍及淮安十六府,势力最为庞大,信誉最为稳固的,生意最为红火的庄氏商行,竟为叛乱反贼,图谋不轨?

    广府境内。

    “老爷,不好了。”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没见陆爷在这儿么?慌慌张张,失了礼数!”

    “老爷,陆爷,外边传来消息,庄氏商行的十三先生,已造反了!”

    “什么?”

    大厅中两人,皆倏忽起身,带着无法置信的神色,看着来人。

    而这两人,其中一人,赫然便是陆合。

    他行走武林多年,人脉甚广,今日到此,便是为了完成公子的交代。

    哪知才与这位好友坐下,便听到了这震撼至极的消息。

    “你胡说什么?”

    那中年人面色冰冷,他知晓陆合效力于庄氏商行,生恐这话得罪了对方,忙是呵斥道:“庄氏商行的十三先生,是行商之人,奉公守法的百姓,怎么可能造反?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未经查实的,也拿来报么?”

    那下人迟疑了下,看了陆合一眼,才道:“广府高大人亲自颁发的令,查封广府境内的庄氏商行,擒拿一应人等,打入牢狱,暂以叛乱罪收押……”

    那中年人顿时语气一滞,悄然看了看陆合。

    陆合脸色变幻,低沉道:“怎么回事?”

    下人忙是应道:“听闻陈王有一神物,要献与当今圣上,不知为何,十三先生忽然摧毁神物,并行刺陈王,事败之后,凭借两位宗师,杀出上千镇南军精锐重围……目前在逃。”

    陆合握紧了拳,深吸口气,复又问道:“我再问你一遍,消息真的属实么?”

    下人点头道:“官府出了告示。”

    陆合怔在那里,眼神中变了又变。

    他心中翻起惊天骇浪,根本无法相信此刻听到的消息。

    他知道公子心中,实则傲视天下,并无什么王权至上的念头,否则也不会去截杀官府之人,劫掠官府之物,而又打算坑害当朝异姓王。

    但他更知道,公子行事,从来谨慎稳妥。

    为何今次,会如此莽撞,摧毁神物,行刺陈王?

    这是必死无疑的事!

    哪怕行刺得手,又能如何?

    接下来抵挡得住整个东胜王朝的大军么?

    庄氏商行势力再大,也只是依附在东胜王朝之下的一个商行而已,如何能与整个东胜王朝抗衡?

    按道理说,以公子的城府,即便陈王再是逼迫,甚至羞辱,也决计不会走到这一步。

    怎么会这样?

    除非……公子还有谋划?

    可是,连向来收受庄氏商行无数宝物的广府高大人,都已定了叛乱之罪,事已至此,如何还有解救的方法?

    陆合张了张口,竟觉口干舌燥,一时之间,颇是迷惘。

    他着实无法想到,究竟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去这样的境遇。

    “兄弟……”

    中年人迟疑道:“官府公然发出告示,定下此叛乱之罪,事情至此,已无可挽救……”

    他顿了下,道:“无论庄冥是不是要反,其中是否有什么曲折,但既然罪名已定,便翻不了的,他纵然再是智计无双,也必死无疑,而庄氏商行,怕是要散了。你不如听兄弟一句劝,先藏身起来,摒弃与庄氏商行有关的一切,断绝一切关系,免得一起遭灾,惹祸上身……”

    陆合顿了下,沉声道:“公子于我有知遇之恩,凡事重用于我,而乾阳殷明二位大人,于我有教导之恩,有师徒之实……”

    说到这里,他看向这中年人,道:“袁兄,人生在世,必有一死,而我陆合此生,惜恩重义,若就此隐遁,便是忘恩负义之徒,有何脸面,苟活在世?”

    袁兄迟疑了下,竟不知如何开口。

    而那下人,又迟疑了下,道:“陆爷,有传言称,十三先生身边两大宗师,为保十三先生脱逃,已被镇南军所杀。”

    陆合刚要迈出的脚步,蓦然一顿,眼神复杂。

    他口中动了动,似有悲色,忽然又笑了声,问道:“镇南军伤亡如何?”

    那人应道:“陈王麾下,有宗师参战,以千余镇南军合围,动用天机神弩,但据传伤亡人数,超二百有余。”

    陆合嘴角含笑,说道:“不愧是武道宗师,哪怕面对千军之众,也仍杀敌过百,果真强悍绝伦,我所不如也。”

    说完之后,他迈步而行。

    “不过,陆某人也不甘示弱,争取杀伤之数,亦超百人!”

    说完之后,他挥了挥手,头也不回。

    他背影远去。

    此去不回。

    “老爷……”

    那下人顿了下,伸手轻轻划了划,目光露出探询之色。

    陆合此去,反正也是送死。

    即是如此,是否要擒拿陆合,去官府换功?

    袁老爷眉头微皱,微微摇头,叹道:“今日我见陆合,他已非当年,距离宗师仅差临门一脚,集合我山庄上下的所有护卫,都未必能留下他。”

    说完之后,他叹道:“毕竟多年交情,我也非穷困潦倒,不至于为些赏赐,跟他拼一场生死。”

    淮北暗庄。

    高座之上,有一青年,约三十来许,气质高贵,衣着华丽。

    他坐姿慵懒,右手轻轻转动着左手大拇指上的一枚玉扳指。

    而他的目光,则看着下方一个中年人。

    “岳阳,庄氏商行麾下,护卫统领之一。”

    青年摘过一颗葡萄,放入口中,轻轻咀嚼,又继续说道:“你隐藏身份,不愿告知,以为本王便查不出你的身份了么?这淮北的暗庄,都是本王的耳目,要查你的身份,也非难事。”

    下方站着一人,笔直挺立,面貌约四十来许,眉宇沉稳,赫然便是原本应该去往京城的岳阳。

    但原本身在京城的贵人,来到了淮北。

    而岳阳便折返回了淮北。

    直到昨日,才得以得见尊荣。

    而在今日,这位七皇子,便查实了他的身份。

    岳阳倒也并不意外。

    暗庄的生意,五花八门,都在阴暗之处,也不乏奇人异士,要探听他的身份,本也不是难事。

    “我家公子,早就说过,淮北暗庄背后必有大人物,原来是七皇子。”

    岳阳神色如常,不卑不亢,拱手施礼,道:“毕竟事关重大,岳某生恐泄露身份,日后为庄氏商行,带来灭顶之灾,还望七皇子恕罪。”

    七皇子看了看旁边的许多纸张,上面写满了文字,旋即目光收回,淡淡道:“替本王送来陈王的罪证,又不敢出面,是要让本王给你们当刀?”

    说完之后,他嗤笑了声,脸上露出不屑之色,道:“你们杀了本王麾下最倚重的谋士,还想让本王为你们办事?”

    岳阳说道:“不是您为我们办事,而是为您自己办事。”

    七皇子眉头一挑。

    岳阳再度说道:“陈王支持东宫太子,而您试图夺位,他本就是您登向皇位中途的一块顽石,能够扳倒他,难道您不愿?宋天元已死,您会为了一个死人,便不顾接下来的大事?”

    七皇子闻言,笑了声,语意难明,只说道:“好一个十三先生,麾下来个武夫,竟也如此厉害,难怪宋天元也栽了。”

    说来,七皇子心中却也无奈。

    他对宋天元,极为倚重。

    而宋天元也从未让他失望,在京城几桩大事下来,他风头无两,盖过了东宫太子。

    原先以宋天元的后续谋划,再过年许,他或许便真能取代太子。

    然而就在不久前,东宫太子受宋天元算计,禁足三月。

    宋天元得以腾出手来,却没有继续发难,而是告假回乡,说是要为自家老爷子讨一口气,顺手对付一个商人,只须月余光景,便可整垮对方,从容回到京城。

    哪知超过月余,宋天元仍无消息。

    而他这位七皇子,也忍不住动身,来到淮北,寻找他麾下这最具智计的谋士。

    未曾想到,刚到淮北,便有消息传来,宣城宋家溃散了。

    而宋天元不知所踪,多半已是凶多吉少。

    “智高如宋天元,竟也阴沟里翻船,栽在了老家。”

    七皇子心疼之余,恼怒之余,却又再起惜才之念。

    宋天元如此才思敏捷,智计高深,那么在谋略上,击溃了宋天元,并且让宋天元都丢了性命的那位十三先生,又是怎样的才情?

    如此人物,屈居市井之间,不去建功立业,反而醉心金银俗物,经营商道,真是屈才了。

    “还是那句话,本王可以出手。”

    “但出手的时机,却不一定。”

    “即便晚些时候出手,也是一样的效果。”

    “只不过晚些时候,你庄氏商行,也就灭了。”

    七皇子淡然道:“想要本王提早出手,解庄氏商行的困境,就让你家公子,亲自来拜见本王。”

    岳阳默然不语,正要继续开口。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倏忽传来声音。

    “报!淮安传来急报!”

    “什么急报?”

    “庄冥摧毁神物,行刺陈王,事败而逃,今淮安境内,已发告示,列为反贼,凡庄氏商行麾下人手,皆以叛乱罪名入狱。”

    “什么?”

    岳阳面色骤变。

    而七皇子,也脸色变了下。

    场中的气氛,停滞了下。

    过得片刻,才听七皇子叹道:“可惜了。”

    他才刚动了惜才之念,陈王居然就给这庄冥,定了造反之罪。

    但话又说回来,能够被陈王定下反贼之名,穷途末路,必死无疑,此人倒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不凡……宋天元或许只是大意了。

    而岳阳如遭雷击,站在那里,神情变化不定。

    “岳阳……”

    七皇子叹道:“淮安境内,既发告示,足见此罪,必是证据确凿,已翻不得了,你作为庄氏商行之人,也是反贼,按道理说,本王此刻,该拿下你。不过,念你武艺不凡,头脑也算灵活,若愿意为本王效力,本王可以给你换个身份,保你不死。”

    岳阳深吸口气。

    他不知一向谨慎且隐忍的公子,为何会走到这样的境地。

    但是,他心中坚信,公子凡事,必有谋算。

    “岳某兄弟二人,受公子救命之恩,此生绝无二心。”

    岳阳施了一礼,道:“陈王罪证,皆在此处,王爷该如何行事,是王爷自己的考虑了……如今庄氏商行,危在旦夕,岳某告辞。”

    说完之后,他转身而去。

    而周边的护卫,倏忽拔刀出鞘。

    岳阳停下脚步,手握刀柄,神色肃然。

    “放他走。”

    七皇子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众人退下。

    岳阳回身,施了一礼,道了声谢,方是离开暗庄。

    而七皇子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叹了声。

    “忠义之士,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谁知是准备回去护主而送命的忠义之士,还是准备逃命的鼠胆之辈呢?”暗中一人笑道。

    “本王看得出来,他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他所带来的陈王罪证?”那人略有迟疑。

    “暂时留着罢。”

    七皇子叹道:“这些罪证,言及陈王当年养寇自重,杀良冒功的过往,以及如今在淮安,积蓄势力,野心勃勃的迹象,而又有些造反的证据。他说他家公子,还会有后续布置,足能一举扳倒陈王……但是,如今叛罪已下,庄氏商行必灭,庄冥此人必死,便也没有什么后续布置了。”

    “没有了后续布置,这些罪证还不完全,还不足以扳倒陈王。”

    “不过这些罪证日后必有大用,且先留着。”

    “是,属下这就去封存。”

    “可惜了啊。”

    七皇子缓缓吐出口气。

    不知是惜宋天元,还是惜庄冥,又或者是在惜岳阳。

    “此人能败宋天元,又能将一尊武林高手,驯服得如此忠义,也真是个人才。”

    “奈何还是敌不过陈王。”

    “事已至此,罪名定下,本王也救不得了。”

    北域,旱灾之地。

    柳河挂念当年救命恩人一家生死,向庄冥请命,来灾地一趟。

    他寻到了当年的救命恩人,所幸恩人一家,都还在世。

    如今灾情随着时日逐渐恶化,但如今还算可控。

    而恩公一家,也算有些家底,虽然也不如以往,但还勉强度日。

    在寻得恩人之后,柳河便借庄氏商行,安顿了这一家人,随后便一心投入赈灾之事中。

    庄氏商行在此地的店铺及仓库,只是去年的年底,才初建成,不如淮安十六府来得底蕴深厚,但也有些可靠的管事。

    柳河承公子庄冥之命而来,便成了主事之人,余下管事,皆从旁协助。

    “大人,这便是我庄氏商行,此次赈灾的款项,除此之外,三日后,我欲开仓放粮,救济灾民,届时避免灾民抢夺粮食,秩序混乱,还请大人派遣官府的公人,协助我庄氏商行赈灾之举。”

    柳河施了一礼,看着眼前的老者。

    这老者便是本地的父母官。

    根据东胜王朝律法,这赈灾之事,也须向官府报备。

    故此,柳河在准备赈灾事宜的第一日,便拜见过这位郑大人了。

    “嗯,很好。”

    郑大人缓缓说道:“庄氏商行,财力雄厚,也能宅心仁厚,这手笔也不小,或许可以让老夫辖地之内的七成灾民,活过这一次天灾……”

    停顿了下,郑大人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柳河心中暗道奇怪,迟疑了下,问道:“大人觉得,还有什么不妥么?”

    郑大人默然片刻,说道:“老夫六十余岁了,年逾古稀,不求仕途更进一步了。”

    柳河闻言,察觉此言深藏含义,心中一沉,正色道:“郑大人此言,何意?”

    郑大人取过一张纸条,递了过去,叹道:“你家公子庄冥,摧毁献与圣上的寿礼,并行刺陈王,事败之后,强行突破镇南军之重围而逃,致使镇南军伤亡数百。”

    说完之后,他看着错愕惊异的柳河,继续说道:“如今淮安十六府中,陈王已定了庄氏商行的藐视皇权,行刺王侯,叛乱之罪,上至庄冥,下至各级管事、护卫、随从,都要缉拿入狱,等侯发落。”

    柳河张了张口,心中犹是难以置信。

    他与陆合岳阳等人,想法均是相同。

    凭借公子的智计城府,无论陈王如何逼迫,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将自己陷于穷途末路。

    “如今此事还只局限于淮安十六府,但是,陈王敢定此罪,而淮安诸多官员均执行陈王之令,老夫看来,他必有确凿证据,才让这些官员对此罪名,也无异议。”

    “眼下只是查封了淮安,但陈王势必会上禀京城,且呈上证据,待到京城核定之后,不仅是淮安十六府,包括这里的商行分支,甚至整个东胜王朝境内,庄氏商行所以产业,都将被查封。”

    “而庄氏商行所有人,都将缉拿入狱,而且,但凡与庄氏商行有关的商贾世家,都难免受到牵连。”

    “一旦真正定罪,你们便是反贼,罪当处斩。”

    “此事之后,不但庄氏商行覆灭,恐会株连数千之众。”

    “老夫没有了雄心壮志,近些时日,你代表庄氏商行,为赈灾之事奔波,老夫看在心里,作为此地的父母官,心中也甚为感激。”

    郑大人停顿了下,说道:“你自去罢,趁风波还只局限于淮安之内,趁如今京城方面还未给老夫下令,你散了庄氏商行,各自断了关系,留条性命罢。”

    柳河面色变幻,咬牙道:“不可能!我家公子,凡事三思而后行,怎会公然造反?而且,在淮安之内,各地官员,都与我家公子,属至交好友……”

    郑大人低声叹了下,说道:“什么至交好友?老夫在官场多年,便也能够知晓,他庄冥能在六年间,于淮安兴起大势,创立如此庞大的生意,想必淮安的官员,跟他之间的利益纠葛,不在少数,但那又如何?”

    “他可算是淮安官场的衣食父母,但眼下这是造反的罪,没有人敢包庇他。”

    “别说是他庄冥,就算是亲生父母,或许他们都能为了保住乌纱帽,为了保住项上人头,而大义灭亲。”

    “何况,事已至此,造反之事,已无反转余地,他们也救不得庄氏商行,相反……他们既然与庄氏商行有所来往,那么避免受到牵连,或许要比陈王更加狠辣,更想尽快灭了庄氏商行,销毁一切与庄氏商行的来往证据。”

    “柳河,你逃命去罢。”

    郑大人吐出口气,道:“根据以往的事例,最多三五天,老夫便会接到京城的法令,查封你们在此地的商行分支,缉拿相关人等……三天之内,你安排好后路,今后,好自为之。”

    柳河神色肃然,终是深深施了一礼,躬身道:“多谢大人好意,柳河铭记于心。”

    说完之后,他便转头而去,大步而行。

    郑大人目光微皱。

    只见柳河步伐稳健,气势甚强。

    这根本不是逃命的态势!

    “柳河,你要去哪儿?”

    “淮安。”

    “你要送死?”

    “不是送死,是为护主。”

无题

    淮安,丰城。

    陈王在重兵守护之下,已回到了丰城。

    而赵大人便在他的身后,苍老的面容上,平淡如水,只是眼神稍显复杂。

    就在两个时辰之前,赵大人便已发出法令,查封城内关于庄氏商行的店铺及仓库,缉拿庄氏商行的人手。

    上一次只是查封,这一次则是缉拿。

    上次查封,他可以稍微维护,命麾下人马暗中放缓一切行事,给予庄氏商行方便,但这一次……他也不敢有所徇私,而是以雷霆之势,完成陈王所令。

    此事之后,一旦京城定罪,庄氏商行中的大多数人,恐怕都将人头落地。

    尽管赵大人,更倾向于庄冥。

    但造反之事,是无可反驳的事实。

    虽不知以庄冥的心计,为何会变得如此鲁莽冲动。

    但他不可能为庄冥陪葬。

    “王爷,大统领传来消息。”

    “念。”

    “大统领亲率镇南军两万余精锐,已于中望山,形成合围之势。”

    “镇南军不愧为精锐。”陈王微微点头,略是满意,道:“令行禁止,不动如山,疾如劲风,动作倒是快。”

    “另外。”这黑衣男子又继续道:“大统领在消息中,向您请命,屠灭中望山的叛贼。”

    “传本王令……”

    陈王停顿了下,道:“暂缓动手,继续合围。”

    黑衣男子闻言,施礼一礼,道:“是。”

    陈王平淡道:“之前命你查的,庄冥他麾下两大强者,均已伏诛,而他本人夺了一匹快马,逃出耀城,究竟去了何处?”

    黑衣男子忙是应道:“就在庄冥逃出耀城之际,属下便命身边善于追索踪迹的高手,查他的去向,只是暂未回报。”

    陈王缓缓说道:“庄冥智计虽高,城府虽重,但失了两大武道强者,本身也不过区区病弱之身,又是残废之体,逃不远的。”

    黑衣男子应道:“如王爷所言,他断然是逃不掉的。”

    陈王微微点头。

    赵大人神色复杂,却未开口。

    只是他的目光,却又落在了陈王前面,正跪伏在地的几人。

    这几人赫然便是曾经庄氏商行的管事,后来被宋天元策反,甚至根本就是宋天元指使,进入庄氏商行的。

    后来被庄氏商行揪出来,查实罪证,送入官府。

    赵大人本想从重处罚,将这几个人清理掉,哪知陈王未过几天,就来淮安上任,且调走了这几人。

    而如今这几人,更是被陈王调出,颇多礼遇。

    因为这几人对庄氏商行太过熟悉,无论是要查庄氏商行,还是伪造其中的罪证,都会有大用。

    陈王这一次,为了更加稳妥,还要在庄氏商行当中,造出庄冥早有谋反的罪证。

    “你们在庄氏商行,也有多年,对庄冥也都颇为熟识,可有想法,猜测他的去处?”

    陈王神色冰冷,看向管事几人。

    管事几人对视一眼,才见孙管事上前一步。

    “王爷,庄冥此人,足智多谋,且心狠手辣,他此次摧毁了献与皇上的神物,又行刺于您,还命手下公然抗法,杀戮朝廷士兵,自知是必死无疑。”

    “而他不久之前,入住中望山的那座山庄,也众所皆知。”

    “以他的才智,必然也能想到,官府不但会查封他的商行,也定会派兵围剿中望山。”

    说到这里,孙管事迟疑了下,方是继续说道:“按照小人推测,这庄冥恐怕不会回到中望山,而是另寻道路,逃命去了。”

    陈王微微点头,深觉有理。

    赵大人也是这般想法。

    庄氏商行的产业固然重要。

    但如今对庄氏商行而言,这是必死无疑的局面。

    庄冥不是愚蠢之辈,他心知无力回天,便不可能再为庄氏商行陪葬。

    作为上位者,想必庄冥会选择舍弃家业,保得性命。

    “所谓狡兔三窟,以庄冥此人的城府,必然不止一个老巢。”

    陈王心中暗道:“那中望山的潜龙山庄,只是明面上的,但却未必不能从中望山入手,寻到线索。”

    他正是考虑到庄冥不知去向,想要从中望山寻找线索,因而才只是派兵合围,暂未下令屠灭。

    围而不攻,人心惶惶。

    再过片刻,人心溃散。

    内部生乱,必有人想要献出山庄而求生,想来许多事情,便不费吹灰之力。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至关重要。

    因为在他眼中,中望山的那座山庄,已经归了他陈王。

    所以,山庄最好是不攻自破,而完好无损。

    中定府。

    耀城之外。

    书生揉了揉眉宇,一脸苦恼。

    “老师……”

    “……”

    “那位十三先生,早一步劫了神石,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先追过去,看看情况。”

    “您老不是能推算大势么?”书生颇感无言,道:“怎么就没算出这样的变数?”

    “变数之所以是变数,便是因为看不透……为师本来就看不透此人,谁又知道他居然能这般果决,当场便定了抢夺的决心?”

    原本师徒二人,都已经在耀城之外埋伏。

    陈王命人护送神石,一路严加防护,到了中定府,才算有所松懈。

    因此师徒二人,在耀城之外,已布置两日有余,诸般机关陷阱,布置甚多,准备在神石送出耀城时,制造混乱,凭铜镜威能,趁乱盗取神石。

    此次机缘难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陈王手中有五万镇南军,他已加派人手,来接应神石。

    待到两军汇合,那时便无望夺取了。

    哪知横空杀出了庄冥来?

    “此人必是看出神石有异。”

    铜镜中的声音,充满了复杂,道:“说来,淮安传言,此人城府极深,谋定而后动,谨小慎微,从不涉险……未曾想到,机缘当头,也真是能当机立断,毫不犹疑,他若没有这般魄力,神石便归咱们了。”

    书生迟疑道:“现在去看看?他若被陈王所杀,咱们或许可以趁乱……寻得机会……”

    “报!王爷,已寻得庄冥去向。”

    “他位在何处?”

    “淮安丰城,中望山,潜龙山庄。”

    “什么?”

    在场之中,无论是陈王还是赵大人,又或者是那些管事,无不感到错愕。

    这个庄冥,明知道朝廷定然会兵发中望山,还是回到了中望山?

    莫非是自知已无生机,而心灰意冷,干脆放弃潜逃,而回到中望山等死?

    可这也不像庄冥的行事作风。

    “消息确认属实么?”

    “确切无疑!”

    “好!”

    陈王面上露出杀机。

    他不管庄冥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回到中望山的山庄之内等死。

    但这一次,他定要将庄冥,千刀万剐!

    “本王不管你为何要摧毁神物,也不管你为何要老巢等死。”

    “但你既然一心求死,本王就送你上路。”

    淮安,丰城。

    中望山,潜龙山庄。

    日落之时,庄冥独身一马,回到了这里。

    众人见状,颇觉不可思议。

    往常白衣如雪,一尘不染的公子,此次却衣着凌乱,一身风尘,颇为狼狈。

    而且,一向跟随在公子身侧的乾阳和殷明两位大人,却也并没有跟随而来。

    公子脸色惨白到了极点,只是吩咐了一声封闭山庄,便匆匆命人扶他回房,又令众人不得打扰,至今未有现身。

    然而,就在公子回来之后的一个时辰,山下便开始已有军队集合,数以万计,均为精兵。

    “山下是镇南军。”

    白庆神色肃然,低沉道:“淮安十六府最为精锐的军队,出现在山下后,只一刻钟内,就围住了潜龙山庄,至今将近一个时辰了,却还未有动静。”

    旁边有一人,低声说道:“适才周管事见状,下山去探寻情况,欲与镇南军统领交谈,问明来意……出门未足三十步,便被一箭射杀,尸体还在那里,未能取回来。”

    白庆面色变了变,低沉道:“来者不善。”

    旁边那人迟疑道:“公子此次回来,全无往日从容,显得颇为狼狈,匆匆回了房,至今不出。除此之外,乾阳和殷明两位大人,未有跟随公子归来……”

    白庆深吸口气,低声道:“公子归来后,未过一个时辰,镇南军便围在了山下,且来者不善,虽围而不攻,但踏出山庄者,却不问半句,一箭射杀。”

    周边众人,均是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前一次,奉庄冥之命,截杀官府之人,劫掠官府之物,焚烧军器坊,毒杀战马的人手。

    这些时日以来,他们均在潜龙山庄休养,明面上是为了静心养伤。

    实际上,不免也有几分是为了避免消息泄露,而禁足于此的味道。

    “以眼下的态势来看,莫非是当日之事,已然事发?”

    刚才那青年迟疑道:“官府得了证据,派兵前来围剿咱们?”

    随着这一句话,他却忽然住口不语。

    周边的其他人,也都沉默了下来。

    气氛一时变得极为沉寂。

    白庆眉头紧皱,在场之中,他武艺最高,地位也最高。

    他心中知晓,前次奉命,行大逆之事,足见这些人,均是忠于庄氏商行的死士。

    只是,前一次行事,毕竟是暗中动手,又有公子谋划,准备好了收尾之事,虽九死一生,但也并非没有生路。

    而这一次,官府大军压境。

    这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哪怕是死士,也并非死人。

    生死之间,人心动荡。

    此时此刻,他们陷于必死之局,难免还是心生复杂之念。

第六十章 公子无罪,我等无悔,纵死不退!

    “这些忠义至极的死士,尚且心中如此沉重,那么其他人呢……”

    白庆心中暗道:“恐怕其他人,怕是摇摆不定,有溃散之势了,可是公子至今未出,他未有发话,我也不能逾越,而出面执掌大局。”

    在这一瞬间,他又不禁想到公子回来时的状况。

    如此狼狈,而未见乾阳及殷明两大宗师,莫非公子在半途,便已遇袭,已受暗伤?

    正这般想着,却忽然听得一声轻响。

    白庆忙是转身,运起身法,不过三息,便来到院内。

    轻响之声,赫然是推门之声。

    推开门的人,便是庄冥。

    只是此时此刻,庄冥的气色,难看到了极点。

    面无血色,苍白而泛青。

    木椅的轮子,压过较低的门槛,轻轻颤动了下。

    庄冥也是身体颤动了一下,旋即闷哼一声,冷汗涔涔。

    他身子微摇,竟是有些不稳,喘息不定,抬头看着前方。

    却觉头脑昏沉,险些一头往前栽倒。

    “公子……”

    白庆见状,忙是上前,伸手搀扶,低声道:“怎么回事?”

    庄冥看了他一眼,喘息道:“镇南军来了?”

    白庆心中微沉,点了点头,道:“一个时辰前,镇南军出现在山下,一刻钟内,便完成合围,但只是围而不攻,不知其意,不过,目前可以断定,镇南军来者不善,因为,适才周管事出去商谈,才出门三十步,便被射杀了。”

    庄冥脸色依然惨白,低声道:“意料之中,目前陈王还不知我回到了中望山,他将我的一切产业,视作他的囊中之物,想必不会急着动手,毁坏属于他的山庄。不过,等陈王查到我已归来的确切线索,确认了我此刻身在山庄之内,想必他会亲自来此。”

    顿了一下,庄冥说道:“待得陈王到来,镇南军受他下令,大约便是攻山之时。”

    白庆顿了下,方是问道:“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前次之事,还是留下了罪证?”

    庄冥摇了摇头,强忍着精神紊乱,说道:“前次之事,你们做得很好,证据均已清除,陈王虽知我等所为,但没有人证及物证,便只是隐而不发。此刻,在眼前的事,不是昨日事,而是今日事……”

    白庆怔了下,更是错愕。

    庄冥稍微喘息,脸色极为难看,微微咬牙,说道:“我夺了陈王献给皇帝的神物,当场与陈王撕破了颜面,杀出重围而归来。今日犯此大事,我庄氏商行必受灭顶之灾,而潜龙山庄也必将遭难……”

    白庆面色骤变,失声道:“公子……”

    他面带骇然神色,倒吸了口气。

    虽然早已料到,此事绝不简单,毕竟公子失了往日神采,狼狈归来,而又有大军压境。

    但也没有想到,竟然是形同造反?

    “我从中定府杀出,本也有机会在千军之中,让殷明尝试去擒陈王,但千军万马,危局太甚,我本身安危难保,又怕事后陷入重围,难以脱逃,故而未有当场与陈王拼命。”

    “但是,论其中最大原因,便是我断定此人自负,会将潜龙山庄视为己有,他出于许多方面的考虑,或许会暂缓大军攻伐。”

    “若我杀陈王,此刻大军为陈王报仇,早已踏平潜龙山庄。”

    “这是喘息之机,但时候不会太长。”

    “大军迟早要攻山,你务必要守住这里。”

    庄冥咬牙道:“想尽办法,再拖他一个时辰,我仍有破局之法。”

    白庆尚在震骇当中,此刻闻言,却又稍作迟疑,他不知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公子还能有什么手段扭转乾坤,但公子素来神算,他倒也没有太多质疑。

    “公子,这山下大军,数以万计,可山庄之内,护卫不足百人,此外……除我等二十余人,其他护卫却也未必敢反抗朝廷大军。”

    说到这里,白庆正色说道:“如有乾阳和殷明两位大人,两大宗师压阵,我等或许可以凭借山庄地势,周旋些时候,但怕也难以支撑一个时辰……”

    庄冥沉默了下来。

    白庆略有犹疑,终于还是问道:“乾阳和殷明,两位大人……”

    庄冥低沉道:“为掩护我离开,而陷入镇南军重围,没能随我回来。”

    白庆微微握拳,张了张口,眼神中露出极为复杂的神色。

    这两位宗师,对他也有指点之恩,且修为高深莫测,一向被庄氏商行的武者们,视为至高无上,百战不败的武神。

    然而今日,他们在镇南军围杀之下,也不免身殒么?

    在这一瞬间,白庆隐约有些悲色。

    他们师兄弟,一生习武,而醉心武道。

    然而乾阳与殷明,皆已是武道宗师,至高无上的武者,在武林中被视如神灵般的无敌存在。

    这个武道境界,是他们师兄弟二人,最为渴望的成就,也是一生的所求。

    可是,这等武道成就,终究也难逃朝廷大军的围杀。

    “公子……”

    “守住这里。”

    庄冥略有喘息,低声道:“听着,我若不出,任何人皆不得扰我,包括你本人在内……”

    白庆迟疑道:“若镇南军开始攻打?”

    庄冥沉声道:“我说过了,我不出来,不得扰我,哪怕镇南军真的攻破山庄,一路杀了进来,我也要你护住这片院子,不能让他们踏足院内半步!”

    白庆面色变了又变,呼吸也略凝滞。

    庄冥缓缓说道:“能挡住么?敢去挡么?”

    白庆闻言,面色肃然,道:“连陈王的头颅,白庆都想去砍下他,有何不敢?不单是我白庆,就算是外边那些兄弟,前次行事,本就抱着必死之心而去,今次不过直面生死而已,如何不敢?”

    庄冥吐出口气,道:“前次九死一生,今次十死无生,你们若退,我不怪罪。”

    白庆停顿了下,道:“公子……”

    庄冥说道:“最迟一个时辰,我必会出来解决一切事情。”

    说着,庄冥又低沉道:“你也可以告知诸位兄弟,我房中并没有逃生的密道,我本人就在房中……若真要逃,我不必归返山庄。”

    白庆叹道:“我只是害怕,没有乾阳和殷明两位大人,没法挡住。单凭我们二十余人,纵然武艺也算不俗,但也挡不住数万大军一轮的冲杀……”

    庄冥轻声道:“潜龙山庄,是我亲自设计,呈易守难攻之势,只须按我之前教导,人数上的优势,便发挥不出来,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白庆却是苦笑了声。

    虽说地势之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可镇南军属于精锐,且有数万之众,即便轮番而上,也是源源不断,后力不绝,而他们即便是铁打的,又能坚持多久?

    他们人数太少,且在军中精锐面前,如一盘散沙,哪怕仗着地势,能够以一敌百,也敌不住数万精锐之众。

    何况,他们不是宗师,又如何以一敌百?

    “无论如何,务必拖延。”

    庄冥神色凝重,说道:“你要想方设法,拖住陈王,若实在拖不住,仗着地势,动用一切方法,拼死护住这片院子!”

    停顿了一下,庄冥却又叹了声,道:“不过,此事十死无生,我不强求。于生死之间,无论是何举动,皆为人之常情,谁若要走,我不阻拦。”

    白庆忽然笑了声,看向后方。

    而在院外,诸位兄弟,均陆续到来。

    白庆回过身来,双手一叠,躬身说道:“公子放心,我等此前,已犯死罪,不敢说诸位弟兄都能一往无前而看淡生死,但此前行事,均得死罪在身,纵然此刻心有犹疑,也无法投敌保命……既无幸存之理,必将死战不退。”

    “公子放心,我等自知死罪,必死战不退!”

    众人见状,俱都躬身施礼,尽数下拜,齐声大喝。

    庄冥深吸口气,脸色愈发显得苍白。

    他双手一拱,叠于胸前,深深往前,垂首施礼,歉然道:“庄冥惹来祸事,又轻了诸位弟兄忠义之心,实属罪过,在此,告罪。”

    “公子无罪,我等无悔,纵死不退!”

    白庆为首,单膝跪地,手握刀柄。

    “公子无罪,我等无悔,纵死不退!”

    众人见状,皆效仿白庆,单膝跪地,神色肃然,声音低沉。

    微风吹拂,萧索枯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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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朝一日,龙升九天,遨游万界。龙即是我,我即为龙——庄冥。太虚化龙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虚化龙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虚化龙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