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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之高手过招全文阅读

作者:良木水中游     官场之高手过招txt下载     官场之高手过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闹翻了

    王家新看了余局长一眼,两人心领神会,余局长当即打开话题:

    “陈书记,听说这次深港项目,由成杰奎副指挥负责项目招投标工作?家新的公司虽然实力不错,可万一成杰奎不知深浅,在招投标的时候出现失误,那可就麻烦了。”

    余局长一开口,陈大龙便明白他言外之意,说白了,两位对自己掌控深港项目的实力不够信任,这让他心里也有些不痛快。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整个江南省官场谁不知道他霸王龙从来都是言而有信?自己跟余局长和王家新不是头一天认识,余局长刚才这句话不仅是侮辱了自己的政治智商,简直有辱自己的人格。

    要说陈大龙个性中最大优点亦是其最大缺点,不多话,尤其是曾经说过的话很少当着别人的面再重复说一遍。

    在陈大龙心里认为,自己上次在省城已经跟王家新说的很清楚了,深港工程必定会分他一杯羹,刚才在酒桌上,自己又明确表示让他安心等待,这就够了。

    偏偏王家新年轻气盛性格略有毛躁,余局长之前说的一番话又让他心里难免起疑,对陈大龙的承诺便有了半信半疑的态度。

    王家新见余局长说话后,陈大龙面露不快一言不发,以为他是被余局长说中了他的心思心虚了,赶紧凑过去问道:

    “陈书记,其实咱们都是兄弟,你要是遇上什么难处不妨直说,工程嘛,我是肯定要做的,但我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兄弟为难。”

    王家新说的也是本分话,但是在陈大龙耳朵里听起来却有些刺耳。

    他明显感觉到今晚的饭局有些不对劲,怎么余局长和王家新一个劲在围绕深港项目工程的事情打转转?朋友的明显不信任让他感觉很不爽。

    他是个聪明人,稍一思量便明白各人心思,伸手端起酒杯冲着余局长和王家新道:

    “余局长,王总,深港项目是我陈大龙一手促成的,现在项目刚刚开始,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块肥肉等着咬一口?你们的担心我理解,但是真没必要,我会让你满意的。”

    若不是顾忌王家新的特殊身份,陈大龙绝不会第三次说出这种承诺的话来,偏偏王家新却跟他拗上了,坚持说:

    “陈书记,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尤其是这种大项目,一棒子砸下去就是几十亿甚至百亿的大买卖,陈书记有信心自然难得,但是嘴上说的不一定起作用,白纸黑字的合同签了才能让人真正放心,你说是不是?”

    王家新这句话说完,陈大龙当真有些恼了,“奶奶的,既然不信任自己,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当着两人的面重重把酒杯“哐当”一声放回桌上。

    见陈大龙动怒,余局长又赶紧过来打圆场:

    “陈书记陈书记,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跟家新一个小孩子生什么气?他也是口无遮拦,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王家新却不识相,冲着余局长翻了个白眼道:

    “我哪说错了?人家外面各种说法都出来了,什么工程给谁做,都早已内定了,陈书记却一味让我继续等,我要是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家新你少说两句!陈书记从来都是言而有信,你这话太过分了!”

    余局长见王家新说话太过赤果,赶紧呵斥一声,转脸又对陈大龙说:

    “陈书记,您也别生气,实在是外面的传言太玄乎了,说的跟真的一眼,都说深港项目已经个个名花有主,家新这也是着急。”

    “有什么可着急的?深港项目是大项目,具体建设什么,柳嘉惠的规划还没有出来,无法建设,再说,即使建设没经过最起码的招投标程序,谁敢说工程已经分包到位?外面的传言再疯,也得尊重事实。”

    陈大龙从心底里不想跟王家新关系闹僵,憋着性子假借冲余局长发牢骚说出心里对王家新的不满,没想到刚说出这句话,王家新却笑了,那笑容里说不出的讥讽味道:

    “陈书记,你又不是头一天当领导,你的想法怎么那么幼稚?什么招投标?那些都是走过场罢了,难道你不明白吗?其实背地里所有的项目早就内定了!”

    王家新言语中明显的讥笑让陈大龙忍无可忍,他气的伸手猛一拍桌子,冲着王家新发怒道:

    “好啊!既然王总觉的我陈大龙说的话不管用,那你大可以另谋他路,又何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王家新也是直性子,见陈大龙冲自己发飙也火了,“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反唇相讥:

    “陈大龙,你冲我发什么脾气?我不过实话实说,定城市谁不知道分管项目招投标的另一个工程副总指挥成杰奎?你没见现在外面多少大老板虎视眈眈等着请成杰奎吃饭?我这心里没底过来跟你说句大实话,怎么了?”

    “感谢王总对陈某推心置腹,关于深港项目问题,我已经跟你一而再的交代很清楚,既然你等不了,那就别等了,以后也不用来找我!”

    陈大龙说完这句话甩膀子准备走人,一旁的余局长慌了,赶紧伸手一把抓住陈大龙胳膊劝道:

    “大家都是好兄弟,为了点项目的小事至于吗?家新,你赶紧跟陈书记道歉,陈书记以前帮了咱们多少忙?你忘了?”

    “我?”

    王家新一脸的不情愿,禁不住余局长在一旁不停冲他使眼色,总算是勉勉强强过来说一声:

    “陈书记,我这人是军人出身,一向心直口快,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你别跟我一般计较!”

    陈大龙也是被王家新逼的实在没辙才耍了一招破釜沉舟,若是当真今晚和王家新翻脸,也并非他是心里所愿,眼见王家新总算低头,他也就坡下驴勉勉强强重新坐下喝酒。

    官场的很多事情,他没法跟王家新一一解释,他又怎么会没听说最近成杰奎在外面有多吃香?可是他心里有自己的谱。

    一切都在按照原先制定的建设方案一步步往前走,只要能把深港项目扎扎实实做好,成杰奎在外面扛着深港项目搞什么名堂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项目每一步实质上紧紧攥在自己手里就行。

    王家新的担心倒也不是多余的,就在他来到定城市的前一天,省城的老对手茅家涛也来了,只不过,茅家涛直接找到了定城市委书记朱家友请求帮忙。

    茅家涛在普安市的投资项目随着张市长倒台随之失败,早听说定城市的深港项目投资巨大,迫不及待想要过来占好处。

    尤其是听说老对头王家新也来到了定城市,他心里原本憋着的一股恶气亟不可待要喷薄而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心里寻思,若是自己能在深港项目上独占鳌头,那王家新还不气的吐血?

    对于朱家友来说,京城的茅家曾是可望不可及的大家族,突然有茅家的人找上门来求他帮忙,这让他喜不自禁。

    条条大路通青云,未必华山一条道。

    最近港口项目衍生的一些事情让朱家友看清楚,自己的老领导胡副省长显然已经不再属于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圈中人。

    一个深港项目,害的自己颜面无存的同时,还得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做人,为深港项目劳心劳肺的拼命张罗着。

    他的心里对胡副省长颇有微辞却又不敢吭声,恰好在这种时候茅家的人主动找到自己,让他感觉天赐良机,看到了一线新希望。

    官场中人最重要及时把握上层风向变化。

    朱家友心里暗想,“若是这回卖了茅家一个人情,日后就算是搭上了茅家这条线,只要运用得当,离升官提拔的日子还会远吗?”

    心中有所图的朱家友,当即把成杰奎秘书长叫到自己办公室,当着茅家涛的面,指示道:

    “成秘书长,这位茅总是从京城来的,人生地不熟想要在定城做点项目,正好,你是深港项目的副总指挥,你帮茅总瞧瞧,有什么项目合适他做的,安排一下?”

    尽管朱家友并未当着成杰奎的面介绍面前这位年轻茅总的身份,但是他一说此人从京城过来,成杰奎暗地里猜测,“此人八成是哪位高官子弟。”

    当着朱家友的面,成杰奎一向是俯首帖耳,既然主子吩咐了,他立马响应道:

    “正好,深港项目眼下有一条深水港向外的道路,工程虽然不是很大,倒是可以让茅总先干着,至于以后的项目,以后根据情况再说。”

    朱家友很高兴,伸手一拍桌子,笑道:

    “好!有茅总为咱们定城市的深港项目添钻加瓦也是咱们定城市老百姓的荣幸,那就请成秘书长安排一下吧,当然,该走的程序总是要走的,千万不能让人说出什么一二三来。”

    成杰奎不由窃笑一声朱家友典型的又想立牌坊又想做**的心理,趁着他心情好,赶紧抓住机会冲着朱家友伸手要工程款:

    “朱书记,深港项目既然已经启动,相关经费总得及时拨付,可是现在钟丽怀那边死也不松口,拨完了规划费用一百二十万之后,对于港口的道路和土建工程根本一分钱也不肯拨付,您看?”

    ...

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馊主意

    朱家友听了这话也有些挠头,问道:

    “钟副市长也是很有经验的领导,对深港项目的重要意义认识肯定很深刻,他为什么不肯拨付工程款?”

    成杰奎回答:

    “无非是推脱说财政上没钱之类的,反正我亲自跟他协调好几回了,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啊,眼看着道路工程给了茅总后,总得先支付部分工程款给人家,没钱人家怎么动工啊?”

    朱家友也是个从来只知道花钱伸手的主,尽管心里多少对市里的财政薄弱有些了解,倒也不认为财政上居然连这点铺路的工程款都拿出来。

    当着茅家涛的面,他摆出市委书记的派头大包大揽道:

    “放心吧,这笔工程款我来协调,深港工程是市里重点项目,前期建设必须抓紧时间,当初龚市长就是因为不支持项目才出了问题,难不成他钟丽怀想要当第二个龚市长?”

    当着成杰奎的面,朱家友当即亲自打了个电话给钟丽怀,电话是钟丽怀亲自接的,双方礼貌招呼的时候,钟丽怀态度还算恭敬,等到朱家友提及让他拨付工程款的事,钟丽怀说话的口气立马变了腔调,他在电话里委婉推辞道:

    “朱书记,咱们市里的财政原本今年没有对深港项目的规划支付,前两天已经好不容易挤出了一百二十万出来,这才几天时间又来要钱,财政上实在是再也挤不出钱来了。”

    朱家友听了这话不乐意了,冲着电话发脾气道:

    “你一个分管财政的副市长张口闭口说没钱,那每年的财政收入100多亿哪里去了?真就连这点工程款拿出来都那么困难?”

    钟丽怀解释说:

    “市财政这两年一直入不敷出,这您是知道的,今年的教师工资又涨了,这些钱都要从财政上支出,这笔费用实在又是一笔巨大负担。

    眼下,咱们市里的财政能够保证到年底工资发放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有钱去支付之前并没有计划在内的工程款?”

    尽管钟丽怀把市里财政窘境如实说出,朱家友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他觉的,自己堂堂一个市委书记头一回跟茅家的人打交道,却如此不爽快,实在是面子何存?

    心思流动瞬间,他冲着电话那头的钟丽怀指示道:

    “钟副市长,哪怕是财政上当真要职工工资发不出,你也给我先把这笔钱挪出来,深港项目的重要性难道你不明白?”

    钟丽怀听了这话,有苦说不出,他到底是精明,赶紧对朱家友说:

    “好吧,既然朱书记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挪用机关事业单位职工工资总得有个由头,还请朱书记写个字据递过来,我也好有个拨款的依据。”

    朱家友可不傻,他了解一旦自己写了这个字据意味着什么,于是转脸对成杰奎吩咐道:

    “成秘书长,你亲自去钟副市长那边办个手续,就说是我的指示,办个手续让人拨付工程款。”

    成杰奎赶紧应了一声:

    “行,我这就去办。”

    电话那头的钟丽怀听朱家友吩咐秘书长成杰奎来办事,心里不禁一凉,多年分管财务的警觉性让他多了个心眼,他一边悄悄按下电话的录音键,一边在电话里问朱家友:

    “朱书记,您的意思是让成杰奎秘书长代替您过来办理拨款手续吗?”

    朱家友不知有诈,回答道:

    “是啊!你需要什么手续就让成秘书长办吧,他去了就代表我的意思。”

    “那行,既然成杰奎秘书长是按照您的指示来办手续,我一定配合,不过,没有您的签字,这么大一笔工程款放出去,会不会?”

    “钟副市长太多小心了,有什么问题我来负责!”

    “那,好吧!”

    钟丽怀假装无奈挂断电话,顺手又将刚才两人通话录音内容仔细听了一遍,确认声音清晰没什么纰漏后,这才放心下来。

    对于钟丽怀这种官场老狐狸,行事一向谨慎小心,最起码自保是没问题,他心里有数,只有有了这份通话录音,真有一天因为此事发生问题,立马可以撇清跟自己的关系。

    主子重视的贵客,奴才自然也会高高捧着,朱家友如此看重茅家涛,成杰奎顺理成章把茅家涛当成了贵宾接待。

    晚上,成杰奎亲自请茅家涛在定城市最高档的五星级酒店吃饭,茅家涛欣然前往,刚到定城市便有工程做,又有负责深港项目的副总指挥对自己鞍马相随服侍着,这种得意感觉让年轻的茅家涛内心说不出的膨胀。

    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处处生气盎然,人心情好的时候看哪都顺眼,茅家涛在成杰奎的陪同下进了酒店大厅,一进门便咬口称赞:

    “都说定城市地理位置偏北,经济发展比南方城市落后了不少,依我看,定城市人杰地灵,以后发展潜力巨大,尤其是资源方面,倒是具有很多南方城市不可比拟的优势。”

    成杰奎见年轻的茅总一味挑好听的说,心里暗笑,“年轻人心思浅藏不住,不过是拿了个铺路的小工程便乐呵起来。”嘴里却配合说些附和的话。

    冤家路窄。

    茅家涛心情愉悦进入大厅后,正要坐电梯上楼,瞧见一楼电梯口站了几个熟悉的身影,“王家新,柳嘉惠?”茅家涛在背后不自觉喊出声来。

    电梯口站着的几人本能回头,两男一女见到茅家涛出现在这里也是有些吃惊,尤其是王家新,立马联想到什么,往回走几步,冲着茅家涛质问道:

    “茅家涛,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旁的余局长认得成杰奎,走过来冲着成杰奎礼貌招呼:

    “成秘书长,真是巧了,陪客人过来吃饭?”

    成杰奎诧异余局长的朋友居然跟茅家涛俨然熟人,又见年轻人看向茅家涛的眼神充满敌意,顺口问道:

    “余局长,你这位是?”

    还没等余局长回答,一旁的茅家涛阴阳怪气道:

    “成秘书长,你面前的这位可就是江南省鼎鼎大名的省委王书记家的二公子,这个时候,王公子跑到定城市来八成是有事,可惜啊!要让王公子白跑一趟了,因为深港项目已经被人拿下了,是不是啊?成秘书长?”

    成杰奎见茅家涛这副说话口气,看出这小子跟王公子不合,这会子故意拿话来刺激人家,两位官少爷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主,此情此景他也只能装傻充愣满脸尴尬笑容不便出声。

    成杰奎只笑不语的态度在王家新看来,分明证明了茅家涛所言不虚,想不到一心一意惦记的深港项目居然被老对手捷足先登,他气不打一出来,冲着茅家涛发狠道:

    “姓茅的,你他娘的别嚣张的太早了!到底深港项目谁来做还不一定呢?”

    茅家涛冲他冷笑:

    “王公子就别自欺欺人了,你以为你老爹是省委书记,就没人敢跟你抢工程?别人怕你,我茅家涛可没把你放在眼里!不信的话,你就瞪着两只眼睛慢慢瞧着吧,过两天等我工程开工的时候,要不要通知你过来喝一杯?”

    茅家涛信心笃定说话口气由不得王家新不信,他心里憋不住一股怒火冲出来,茅家涛跟他一向不对眼,哪一回两人之间的争斗不是他占上风?这一回居然让茅家涛抢了风头,简直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茅家涛见王家新两眼气的通红瞪着自己,有些警觉的往后退了两步,冲他喝问道:

    “王家新,你想干什么?你别斗不过人家就想动粗,我可告诉你,定城市的市委秘书长在这里,酒店大堂这么多服务员都在这里看着,你要是感觉动我一根毫毛,我跟你没完!”

    “你跟我没完?”王家新冷哼一声,“你也配?”

    王家新口中说狠话的功夫,一个箭步上前,抡起拳头照着茅家涛那张猖狂无比的脸上抡过去,王家新到底是当过兵的人,那副身板跟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茅家涛比起来不知道强壮多少?

    这一拳出手令在场所有人猝不及防,只听茅家涛口中凄惨“啊”的一声,整个人一下被打倒在地,王家新则像是愤怒至极的猛虎下山,索性冲过去骑在他身上,左一拳右一拳“啪啪啪啪”打的好不痛快!

    “家新快住手!”

    “王总王总别打了!”

    “王家新你干什么呢?这里是酒店,不是拳击场!”

    一旁的余局长,成秘书长,还有今晚王家新请客的对象柳嘉惠,三人一股脑全都冲过去试图拉开两人,不料王家新的蛮力还挺大,一时之间集三人之力都有些拉不动他。

    酒店大堂经理瞧着有客人被打,面露惊吓高呼一声:

    “快快快!快打110!”

    余局长一边拉王家新的空,耳边听到这句话,赶紧抬头冲着那位高喊的大堂经理厉声呵斥道:

    “你眼睛瞎了!我这个公安局长在现场,还打什么110?你这是存心想要浪费警力资源吗?”

    大堂经理张口结舌站在原地,一时之间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足足过了三分钟,王家新发泄一通后也有些消气了,这才放手骑在身底下被打的缩成一团的茅家涛,再看此时的茅家涛,整个人一张脸几乎被打变了形。

    ...

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谁胜利

    成秘书长从未见过两位如此有身份的高官子弟居然在大众场合动起手来?偏偏公安局长还在现场不准拨打报警电话?再看看一旁急的花容失色的柳嘉惠,他从未见过如此局面,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现场。

    在成杰奎的搀扶下,茅家涛好不容易从地上踉踉跄跄爬起来,瞧见王家新正一脸鄙夷看向自己,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阴笑道:

    “王家新,你除了浑身一把子力气你还有什么好嘚瑟的?上回在普安市,老子工程没争过你,这回在定城市,老子注定要赢了你!

    就算你撒泼又能怎样?你问问我身边这位成秘书长,他可是负责深港项目的副总指挥,他有没有一点心思要把工程给你做?

    斗不过别人就动粗,这就是你王家新为什么抢不到工程做的原因,因为你他娘就是一个莽夫,根本不配做生意,尤其是做大生意!哈哈哈”

    茅家涛被打成肉包子脸居然还不忘跟王家新逞口头之利,这让一旁的柳嘉惠又气又急,她担心两人再动手打起来,往中间一站冲着茅家涛呵斥道:

    “茅家涛你就不能少说几句吗?以前在京城你们一见面就掐,现在到了底下你们还是一见面就掐,都多大了?还见面就打架?你不是不知道王家新脾气暴,你没事得罪他干什么?”

    茅家涛即便敢随便得罪王家新,却不敢得罪柳嘉惠,因为他对柳嘉惠的家族实力实在是太了解了,此时见柳嘉惠站出来说话,他据理力争道:

    “嘉惠,你也看见了,我没招惹这瘟神,是他先打我的。”

    柳嘉惠见茅家涛一味撇清自己,冲他白了一眼,道:

    “你要是不招惹他,他能动手?我跟余大哥,成秘书长都在一边看着,你俩一个巴掌拍不响,赶紧的,不想再被打的话,立马走人。”

    说实话,茅家涛是真心惧怕王家新的拳头,这位官少爷从小就是个打架莽撞的主,就冲两家的地位哪怕自己真被他打的住进医院,家里人也不好追究太多。

    另外,茅家涛看出柳嘉惠嘴上主持公道,其实话里话外还不是向着王家新?听说最近王家新正在猛追柳嘉惠,人家两人早晚是一家人,自己说再多有毛用?

    想到这里,茅家涛隔着柳嘉惠冲王家新发狠道:

    “你小子等着!老子回头有空再收拾你!”

    王家新听了这话,又要往前冲,余局长和柳嘉惠赶紧把他拦下来,茅家涛吓的急忙往后退了两步,冲着还在原地伫立的成秘书长喊了一声:

    “成秘书长,咱们换个吃饭的地方,省得看了这家伙堵的连饭都吃不下!”

    瞧见成秘书长紧随茅家涛脚步要走,余局长赶紧上前一步问他:

    “成秘书长,刚才茅家涛说深港项目的事是真的吗?不是说所有工程的招投标还没启动吗?已经内定他做了工程?”

    成杰奎见余局长今晚和省委王书记家的公子在一块,心里便猜到此人八成是已经巴结上了王书记的高枝,当着他的面倒也不隐瞒,据实道:

    “茅总找到咱们朱书记帮忙,朱书记亲自发话,我也就是执行领导指示罢了。”

    成杰奎这句话不仅证实了茅家涛刚才狂妄之言不虚,更是让一旁的王家新听的清清楚楚,“深港项目果然已经内定!”

    “可恶!”盛怒之下的王家新口不择言骂道,“陈大龙昨天还信誓旦旦,工程要经过招投标程序,结果呢?”

    成杰奎听王家新口中提及另一名工程副指挥陈大龙的名号,心里不由一怔,转脸见茅家涛已经走到酒店门口,顾不上多说,赶紧冲着余局长和王家新等人抱歉点点头,追上去。

    望着茅家涛的背影,王家新还不解恨,冲着一旁的余局长愤愤抱怨道:

    “你看看你看看,刚才狗日的茅家涛那副小人得志猖狂模样?这种没素质的东西,你们干嘛拦着我不让我揍瘪他?”

    余局长劝道:

    “你跟那种小人治什么气?他说他的,你只当没听见就是了,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万一真把人给打残了,岂不是麻烦?”

    余局长好心劝一句却惹来王家新更大火气爆发,当场冲着余局长吼起来:

    “你让我只当没听见?他茅家涛刚才说的话难道你没听见?深港工程已经被这小子内定了,你说我这趟来定城市为了什么?难道你让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小子虎口夺食一句话也不说?”

    “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我看你现在跟陈大龙一样,就会拿话来糊弄我!”

    一旁的柳嘉惠听了这话不由皱眉:

    “王家新,你跟茅家涛打架,碍得着人家陈书记什么事情了?最近一段时间,陈书记一心扑在深港项目规划工作上,事无巨细跟我们研究讨论敲定最合适的建设方案,你倒好,心情不好就往人家头上撒气!”

    王家新见柳嘉惠话里话外顺着陈大龙,心里说不出一股醋意翻滚,再想起之前陈大龙向自己承诺过,深港项目必定分自己一杯羹,可刚才另一位工程副总指挥当着自己的面已然承认工程内定给了茅家涛,心里更加火大。

    他认为,陈大龙自始至终对自己使用缓兵之计,根本就是在敷衍自己,一次次跟自己说的都是假话空话,说到底,他对深港项目根本没有决定权!

    “我跟陈大龙没完!”

    王家新越想越气,两只拳头捏紧青筋尽暴,两眼熊熊烈火几乎要烧出来,在他看来,若是陈大龙一早告诉自己,没那个本事帮他竞争深港项目,至少他还有机会从别的路线想办法。

    可是现在大局已定,眼睁睁看着深港项目很快要被茅家涛那狗日的吃了独食?这口恶气,他堂堂身为书记家的二公子怎么能咽得下去?

    余局长见王家新情绪不好,冲着一旁的柳嘉惠使了个眼色,柳嘉惠立马会意上前道:

    “家新,你今晚不是说好了请我吃饭?走吧,人是铁饭是钢,咱们先吃饭去吧。”

    柳嘉惠伸手拉了一把王家新,王家新却转脸看向余局长,说:

    “二哥,你马上打个电话给陈大龙,我要当面问问他,看他到底还有什么说法为自己开脱?这是什么人,和老子还玩什么虚假的。”

    余局长意识到此时打电话让陈大龙过来,无疑再生事端,打哈哈道:

    “算了,这都几点了,陈大龙毕竟也是领导干部,每天要处理很多的事情那个,说不定陈书记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王家新却坚持:

    “你要是不打,我来打,下面的一个小干部,有什么忙的,不过就是吃吃喝喝,顺便干点他自己认为的为民实事,其实就是没有他,人家地方发展也不是照样,不要把一个人想的那么伟大。”

    说着,王家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余局长担心他说话太冲赶紧低头服软:

    “行行行,我来打我来打,你先陪着嘉惠上楼,我现在立马打电话让陈书记过来一趟。”

    “嗯。”

    王家新全程黑脸进了电梯进了楼上包间,此时的几人哪里还有吃菜喝酒的心思,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坐在包间里,瞧着服务员一道道上菜,却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大约半小时后,陈大龙的专车缓缓驶入酒店停车场。

    刚才在电话里,余局长慌张口气说了一通,“王家新和茅家涛在酒店大堂打架,成杰奎秘书长也在场,亲口说深港工程已经被茅家涛承包”之类的话,并告诫陈大龙,“王家新今晚状态很不好,让他自己留心点。”

    忙碌了一天正准备休息的陈大龙接到这样的电话不禁有些头疼。

    王家新这种官二代一向骄奢惯了,都是得理不饶人的主,说话做事根本不懂得顾忌别人的感受,今晚的事虽然余局长在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但是大致事情他也听明白了,还是为了深港项目的事。

    陈大龙压根不相信成杰奎没经过任何招投标程序就敢把工程私自内定下来,即便是有朱家友在背地里指使,他也绝不敢顶风违纪。

    但是,余局长在电话里说的言之凿凿却又让他不得不信,如果他没有预料错的话,这事肯定是朱家友或者是成杰奎私下给茅家涛的承诺,并没有公开走任何程序。

    说白了,这种在桌子底下的交易在没有公开之前都是不算数的,没签合同,也没有经过招投标的程序,凭什么就说项目内定给了哪位建筑商?

    这样的消息要是传出去,恐怕倒霉的不仅仅是工程副总指挥成杰奎,连幕后指使的市委书记朱家友也难辞其咎。

    偏偏,这样的混话王家新就信了?这让陈大龙一脑子郁闷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位公子哥解释。

    现在,余局长电话打过来,他又不能不应付一下,否则的话,依王家新的脾气,还不得半夜三更找到他住处来?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陈大龙走进酒店包间的时候,就是这种特别无奈的心态,原本没必要折腾这一出,王家新却当成头等大事来闹腾。

    ...

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瞧不起

    推开酒店包间的门,余局长立马从座位上站起身,冲着刚进门的陈大龙招呼道:

    “陈书记,你来了!”

    柳嘉惠也随即从座位上起身,冲着陈大龙抱歉神情道:

    “陈书记,这么晚还麻烦您过来,真是不好意思。”

    陈大龙听柳嘉惠说话口气明显站在王家新一边帮他表达歉意,心里不禁一动,冲着柳嘉惠颇有含义笑笑道:

    “柳专家不是也忙了一天吗?按照咱们现在的工作进度,过不了多长时间,项目最终方案就能敲定下来了,到时候我可得好好请规划院的专家们痛痛快快喝场庆功酒。”

    “好啊!那我就代替规划院的同事们先谢谢陈书记了!”

    柳嘉惠笑道,一边说话一边拿眼睛冲着坐在身边一动不动的王家新瞟了一眼,见他依旧是黑着一张脸坐在原地不动,有些无奈的招呼陈大龙:

    “陈书记请坐!”

    陈大龙屁股刚落座,自打他进入包间后一声不吭的王家新突然冷冷冒出一句:

    “陈书记,你还好意思提深港项目?”

    “王家新你干什么呢?就不能好好说话?”余局长在一旁呵斥。

    “我还怎么好好说话?你们还想我怎么好好说话?陈书记之前怎么答应我的,你们不是不清楚?说好了深港项目是我的,现在都变成别人的囊中之物了,你们还要我怎么好好说话?”

    余局长一句话像是点燃了王家新心里炸药包的导火索,他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冲着余局长一阵声嘶力竭,那情形分明是指桑骂槐。

    柳嘉惠在一旁见王家新突然发飙,急的满脸通红,赶紧冲着陈大龙抱歉口气:

    “陈书记,真是不好意思,刚才家新他遇到一个朋友,一言不合两人发生了点小矛盾,这会子还在气头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他计较!”

    “谁大人?谁小人?柳嘉惠你说谁小人呢?我怎么就成了小人了?言而无信背信弃义那才叫小人?我王家新什么时候做过那样的事情?”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陈书记为了深港项目累了一天了,你还这么不通人情。”

    “谁不通人情?是有人欺骗在先,我才会不讲道理!跟一个骗子有什么道理可讲?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舅舅坚决不让丹丹嫁给这种人?一条狗还想充当大尾巴狼?真是可笑!”

    “你说什么呢?王家新你脑袋坏了吧?陈书记好歹也帮过你,你就这么对人家?”柳嘉惠气的在一旁着急为陈大龙说情。

    “以前他是帮过我,可是这次深港项目他又害了我一回,上百亿的大项目,就这么轻飘飘从眼前过去了,本来有能力弄到手的肥肉居然被茅家涛那家伙给抢走了,这笔账又怎么算?”

    “你?”

    柳嘉惠被王家新一席话噎的说不出话来,余局长愣愣站在一边根本插不上嘴,从给陈大龙打电话开始,他就担心出现这状况,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了。

    “够了!”余局长憋不住插嘴,“家新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嘛?扯着嗓子喊有什么用?那工程就能喊回来了?”

    王家新两眼带钩子看向陈大龙,鄙夷道:

    “还不是拜这位陈书记所赐!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一次次见面都说工程的事情还没开始招投标,去他娘的招投标!人家都已经内定了,还招投标个屁啊?”

    王家新气急败坏打发雷同,余局长和柳嘉惠在一旁拼命劝解,独有陈大龙静静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就好像没听见耳边王家新的咆哮一般,神色淡定如常。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陈大龙内心忍耐几乎到了极点;

    没有人知道,若是按照他的脾气,恨不得立马冲上前照准王家新的嘴巴子狠狠扇他几个打耳光;

    没有人知道,他现在恨不得当场拂袖离开包间,从此再也不想见到王家新那张可恶又疯狂的脸。

    王家新见陈大龙一声不吭,以为他是理亏了,越发气愤难当,冲他伸手一指喝问道:

    “陈大龙,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平时不是口才很不错嘛?你倒是跟我解释一下,茅家涛拿到深港工程是怎么回事?”

    陈大龙淡定如常,冷冷看了他一眼,说:

    “王家新,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你以为你是谁?你老子是省委书记不假,可你王家新算什么东西?没有我陈大龙在背后帮你撑腰,你普安市的工程能做得下来吗?

    现在到了定城市,没有我陈大龙撑腰,你照样什么都干不了!深港工程给你做怎样?不给你做又怎样?你跟我发飙,你也配?”

    忍无可忍毋须再忍。

    陈大龙慢吞吞从座椅上站起来,两只手插在口袋里,眼神幽幽看向正站在餐桌对面冲自己咆哮的王家新一字一句道:

    “王家新,我再给你说最后一次,我陈大龙一诺千金,你信或者不信那是你的事,我无愧于心。”

    王家新刚才被陈大龙一番冷嘲热讽愣了一下,这会提及项目问题又火大起来,冲着陈大龙口不择言道:

    “你这个饭桶!混蛋!到了这时候还敢狡辩?明明项目被茅家涛给承包了,你居然还振振有词?你就是个骗子!”

    “王家新!你要是不想做深港项目后面排队等着的大老板多的是,你要是再敢侮辱我一句,我饶不了你!”

    “你饶不了我?你不过是我王家的一条狗!如果不是我父亲的地位,你以前在普安市的时候会帮我?现在到了定城市,你帮不了我也就罢了,居然还一再骗我失去承包工程的机会?你简直太混蛋!”

    王家新说话实在是太难听了,连一旁的柳嘉惠都忍不住冲他指责:

    “王家新,你还没喝酒耍什么酒疯?立刻向陈书记道歉!快点!’

    王家新毫不犹豫一扭头:

    “我没错!要道歉也是他向我道歉!”

    陈大龙真是快要被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官二代气疯了,他上下牙“咯吱咯吱”响,手底下猛的一用力,“哗啦啦啦”包间里一桌子还没动筷子的酒菜全都翻到地上,对面的王家新浑身上下顿时满是汤汁菜叶。

    余局长愣怔!

    王家新傻了!

    柳嘉惠也懵了!

    刚才还一片嘈杂的包间里瞬间恢复寂静,陈大龙黑脸像包公,伸手一指王家新一字一句教训道:

    “王家新你给我记住了!士可杀不可辱!我陈大龙不是任何人的狗,更不是任何人的家奴,你要是再敢对我说一句混话,就算有你老子替你撑腰,老子一样要你好看!”

    “陈书记陈书记,你别跟这混账东西一般计较,他那是头脑一根筋说胡话呢?”余局长踩着地上的杯碗碎片走过来劝道。

    “王家新,你哪只眼睛看到茅家涛承包下工程了?是已经签署了承包合同?还是见到他已经动工了?我一个深港项目的副总指挥都不了解的情况,你倒是先知道了?你以为你是谁?我看你这脑子跟猪脑子没什么两样!”

    陈大龙并未理睬余局长,而是冲着王家新劈头盖脸一番教训。

    王家新却不服气:

    “是成杰奎刚才当面承认的!茅家涛也说了。”

    “口说无凭!成杰奎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你就去成杰奎帮你弄工程,你他娘的还找我干什么?”

    “你怎么骂人哪?”

    “我骂你有眼无珠头大无脑!就你这样的智商还想做生意?依我看,你还是赶紧滚回省城求求你老子帮你弄个清闲职位混日子算了,最起码等你老子不在台上的时候不至于饿死!”

    “陈大龙你别太过分!你凭什么说我没脑子?”

    “我过分你又能怎样?我陈大龙哪怕是今天摘掉这乌纱帽,照样混的风生水起你信不信?可你王家新算什么东西?如果不是有个当官的老爸,你以为有谁会鸟你?我骂你有眼无珠算是轻的,你他娘根本就是废物一个!”

    “你?”

    王家新气的浑身发抖战栗不止,身为省委书记家的二公子,他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无论何时何地,他一向是地方官员眼中拼命巴结的香馍馍。

    陈大龙今晚胆大包天,居然敢跟他当众撕破脸?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更是余局长和柳嘉惠万万没想到的!

    一物降一物。

    陈大龙发飙时那种说不出的强大震慑力当场逼的王家新一句话说不出来,他本想冲他喊,冲他骂,冲他大发一通脾气,逼他承认深港项目过程中,是他没用才导致自己没机会承揽工程。可是,刚才听了陈大龙一番话,王家新才回味过来,“是啊!茅家涛和成杰奎虽然嘴上说承包了工程,可毕竟还没签合同,自己这是着的哪门子急啊?”

    明知道自己言行有失,王家新却拉不下脸来赔礼道歉。

    何况,刚才陈大龙一番话重重的伤了他的自尊心,平日里他最忌讳别人说他是占了老爸的光才能混的风光,没想到今天陈大龙当着他的面一针见血说到他的心病上。

    陈大龙却把心里话说出来:

    “你以为我刻意巴结你这个省委书记的二公子?真是可笑!若不是看在丹丹的面子,你在老子面前算个鸟!”

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我也不是谁都能得罪的

    “陈大龙!你太过分了!”王家新气的要冲上去动手。

    一旁柳嘉惠赶紧阻拦道:

    “王家新你能不能不总想着用武力解决问题!我看陈书记说的没错,就你这种冲动的性格,的确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王家新没想到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帮着陈大龙说话,一股热血涌上头,刚刚萌生的丁点歉意又被压制下去,脚底下一步步往陈大龙逼近过来。

    余局长见状,往前跨一步横在两人中间,冲着王家新质问道:

    “家新,你疯了!连陈书记都敢打?”

    “你们都让开!就他那两下子,不教训他两下,他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

    陈大龙年轻时候就是相当不错的打架高手,尤其是上高中的时候,为了泡妞,为了兄弟义气,为了不成文的理由打过多少回无厘头的群架?到了大学,那可是学校有名的拳击手,至于做官后,有的时候被人打也不还手,就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手,关键时候保护自己。(陈大龙的具体情况,在出版的书《对局》里面交代很是清楚。)王家新跟他单对单,太小意思了!

    陈大龙一句话瞬间把王家新心里的一团火燃烧起来,他几乎不管不顾冲着陈大龙一个拳头砸下来。

    陈大龙顺手拨开挡在面前的柳嘉惠,另一只手像是一条灵活异常的蟒蛇一下子穿过王家新打过来的那只胳膊。

    陈大龙挑了他胳膊肘的位置稍稍用力,只听王家新口中“啊呀’一声惨叫,两条腿膝盖结结实实跪倒在地,偏偏地上全都是碗碟残渣还未收拾,那细小的瓷片迅疾渗透他的膝盖,一股鲜红血液涌出来。

    柳嘉惠吓的尖叫起来,余局长赶紧上前搀扶,陈大龙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冲着王家新冷笑一声:

    “记住了!不要认为我是好欺侮的,你小子这点道行在我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以后少在我面前充大爷!还有,你要是认为我没本事,大可以找别人帮你竞争工程,我倒是要看看,我陈大龙负责的工程,谁敢不经我点头胡乱做决定!”

    说完这两句话后,陈大龙看也不看倒在地上哀嚎的王家新一眼,甩手出门离开。

    “陈大龙居然敢出手痛打王书记的二公子?”

    余局长脑子里几乎混乱一片,身为官场中人,他实在是看不懂陈书记今晚这一出有何高明之处?“得罪了王家新,他又有什么好处?”

    一旁的柳嘉惠却在心里暗暗赞叹,“陈书记果然是一个真汉子!不畏强权,不玩潜规则,即便是对王家新这种地位特殊的官二代也从不刻意巴结讨好!的确是铁骨铮铮!”

    受伤的王家新却像是被陈大龙一招打傻了一般,口中不停叫唤,“疼疼疼”,两眼却不由自主追着陈大龙甩手离开的背影。

    部队出身的汉子最敬佩真正的英雄!

    今晚的冲突虽然是他主动挑起,陈大龙一招出手又让他身体受了伤,可正是从今晚开始,他算是见识到了陈大龙的另外一面。

    宁犯霸王龙,不惹陈大龙!

    这句话在普安市官场曾经颇为流传的一句话,王家新今天总算是明白了其深层次的含义,陈大龙若是发起脾气来,当真是六亲不认!

    连自己这个省委书记的儿子他居然也敢动手?

    他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换句话说,他一个小小的副厅级干部,居然连省委书记都没放在眼里,他眼里还有谁?心里还能尊重谁?恐怕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难怪一向眼光很高的丹丹会喜欢他?一向对地方官员不屑为伍的二哥余局长会对他言听计从,就连自己,被他狠狠教训了一通,不是也没那么怨恨他吗?

    有些人的确是天生自带磁场自带人格魅力,只要有人接近他就免不了会受到他的影响,而陈大龙,显然正是属于这类人。

    第二天,近四十度的高温让人只要一出门便像是身陷桑拿房不停的抹汗,这样的高温天气很容易让人心情烦躁。

    陈大龙一早来到新上任的代理市长赵德才办公室,一进门,两人礼貌寒暄了几句后,陈大龙问赵德才:

    “赵市长,深港项目你是总指挥,为什么有些项目不经过招投标就内定下来?这样的做法恐怕是不合规矩啊。”

    赵德才到底是在定城市为官多年,各种消息渠道甚多,关于成杰奎私下承诺把项目内定茅家涛一事,他早已有所耳闻。

    赵德才心里对此事也有些腹诽,不过忌讳成杰奎背后有朱家友撑腰,茅家涛承包工程的协议并未正式签署,所以暂时憋在心里。

    现在,听陈大龙不满口气质问自己,当下好脾气解释:

    “陈书记,你说的事我也听说了,那都是市委朱书记的意思,成杰奎也不过是枉自担了一个名声,听说,朱书记为了让那个茅家涛顺利做工程,亲自下达指示给钟副市长。

    不惜让他挪用财政上原本用于发放职工工资的储备金来支付工程款,依我看,朱家友这是吃了猪油蒙了心,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听赵德才这么一解释,陈大龙明白过来,心里猛的涌出另一种担心:

    “你说朱家友亲自指示钟副市长挪用工资发放储备金?那怎么行呢?机关事业单位人人都是靠工资吃饭,哪个月要是没发工资,底下人还不要闹翻天?”

    赵德才深有同感:

    “谁说不是呢?所以我说朱家友这回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为了巴结那个姓茅的建筑商,真是昏了头了。”

    “那咱们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成杰奎把深港项目私下定给姓茅的?赵市长,你是工程总指挥,我是工程副总指挥,不管你的态度是什么,我坚决反对幕后交易!”

    赵德才听了这话,不由笑了,他心说:

    “你陈大龙在我面前装什么圣人?你以为我不了解你为什么那么拼命把深港项目弄下来?熙熙攘攘名来利往,深港项目成了,你不仅有辉煌的政绩,还有触手可及的利益,现在居然堂而皇之跟我说坚决反对幕后交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赵德才伸手捋了一把额头的发型,话里有话道:

    “陈书记,你放心,我身为深港项目的总指挥,绝不会放纵这种严重以权谋私的舞弊行为,只要成杰奎当真和茅家涛把承包合同签署下来,并未经过正常的招投标程序,我立马通过正规程序宣布他们的承包合同无效!”

    “好,既然赵市长这么说,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陈大龙从赵德才嘴里听了一句准话,放心从赵德才办公室出来。

    他能看得出来,狗日的赵德才自从当了代理市长后,看人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毫不遮掩的狠辣,这跟他以前一直维持的温和形象差别很大。

    既然赵德才任了深港项目的总指挥,对工程最起码的掌控总是有的,谁要是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打工程的主意却不跟他分一杯羹,无异于与虎谋皮,哪怕是朱家友也不行。

    陈大龙原本担心,万一成杰奎把工程私下承包给茅家涛的事情也是经过赵德才点头的,那局面将会非常被动。

    定城市的一二号人物都敲定的事情,想要推翻难度非常大,尤其是自己昨晚已经跟王家新闹翻的情况下,但是今天跟赵市长面谈后,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

    官场领导各负其责是众所周知的规矩,既然深港项目的总指挥是赵德才,他朱家友就不该半道上插一杠子?他凭什么私下指示成杰奎答应把项目给茅家涛做?这不是篡权吗?

    依赵德才的性子,他岂能容忍朱家友在自己分管的区域内兴风作浪?刚才两人一番谈话后,陈大龙听得出来,赵德才很快会对朱家友擅自插手深港项目工程这件事做出反应。

    演戏哪比看戏的清闲,陈大龙迈着轻松的脚步下楼后,一心一意继续忙自己手头的工作,坐等看好戏了!

    .....

    眼瞅着到了下个月的十号,正是机关事业单位发工资的日子,那天依旧是个酷暑难耐的高温天气。

    市委市政府大院以及各部委机关上上下下从领导到下属,表面上和平日里正常上班无异,私下却总有人不时看一眼手机屏幕,一旦有了短信息便迫不及待按下去看一眼信息内容。

    然而,每一次浏览信息后的结果总是让人失望的,这样的画面一直持续到快要下班的光景,市财政局的某处一科员实在是憋不住了。

    这位年纪轻轻身上扛着数额不小房贷的科员,特意在下班前几分钟进了处长办公室,小心翼翼打听:

    “处长,这个月的工资什么时候发?”

    处长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一脸郁闷的年轻下属,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嘴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下属这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问题。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历朝历代的执政者都会为政府机器服务的职员们发放工资养家糊口,自从共产党成立以来,国家对于财政支出供养人员的待遇从来都是不低的。

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不发工资

    最重要是,财政供养人员一向被认为是最为牢固的铁饭碗,旱涝保收,对于每月的工资发放少有空缺拖欠的行为。

    国家公职人员,除了少部分有特殊收入的利益群体外,大部分体制内的公务员还是靠工资吃饭,财政局的处长虽然比底下的办事员们手头阔绰些,主要的生活收入来源也还是工资。

    但是,面的下属质询的目光,他今天却有些头疼,整天在财政局长身边服务,处长心里早已清楚一个事实:

    这个月的各机关事业单位工作人员的工资怕是要泡汤了!

    原因也是众人心知肚明的,原本计划被用作拨付机关事业单位众人工资的款项,已经被市委朱书记挪作他用,市里分管财务工作的常务副市长钟丽怀前几天亲自跟财政局长通电话,问他:

    “财政上这笔窟窿怎么填?”

    局长郁闷挠头说:

    “眼下也只能闭着眼睛往前走,到了年底的时候,最后一个月工资实在是支付不出来再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

    钟副市长听了这话,在电话里沉默了半晌,指示道:

    “不行,年底的时候正是各地维稳工作最敏感的时期,到那个时候万家团圆,各家各户在外地工作学习的亲友都回到了定城。

    如果那个月突然不发工资,你让那些靠工资过日子的普通机关事业单位工作人员拿什么过年?再说,影响面也会不自觉扩大,无论如何不能在过年的那个月不发工资。”

    财政局长觉的钟副市长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是一年十二个月的工资已经被市委领导挪用了一个月,既然年底不能停发,那么又放在那个月把这个财政窟窿露出来呢?

    钟副市长思来想去,向财政局长建议:

    “要不,就七月吧,七月气温高,一般人不乐意多出门,既然今年必定要有一个月工资发放不出来,那就放在七月吧,先把苦日子过完,下半年日子就好过了。”

    财政局长听了这话,心里苦笑一声,心说,“事已至此,除了执行领导指示,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于是,七月的头一天,也就是建党纪念日的那一天,财政局长特意把财政局的几位副局长和处长们叫到会议室开了个思想统一会议。

    当听到财政局长在会议上亲口说出,“这个月工资财政账户上无钱发放”,在座的所有人都像是惊呆了,一个个两眼木木盯着局长,一副无法接受事实的表情。

    局长见状,没好气道:

    “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这是上面的意思,我又能怎么样?这里头也有我一个月的工资泡汤了,我还能说什么?”

    瞧着局长的怨气似乎不比自己小,底下人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有位副局长当时小心翼翼向局长提出:

    “局长,如果七月份的工资不能发放,万一底下人追根究底咱们财政局的责任,咱们到时候该怎么回答?”

    局长有些无奈道:

    “还能怎么回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情岂是你我能瞒得住的?市委领导亲自挪用了工资储备金,连钟副市长都不想背这个黑锅,难不成要咱们财政局的人来背?”

    众人听了这话,心里都明白局长言外之意,只是明白又怎样?就算是知道其中曲折猫腻,在座的各位还不是一样要白白损失一个月的工资收入?

    处长参加会议的时候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团稻草,他早知道等到发放工资的日子到了,肯定有下属会跑到自己面前来问,只是没想到头一个憋不住的是单位里刚上班没两年的年轻人。

    他冲着年轻人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问道:

    “怎么?你急等着工资花费?”

    年轻人有些不好意思点头:

    “我刚刚贷款买的房子,每个月房贷都得指望工资,平常每个月工资总是能够在还贷日期前到账,这样才能顺利财务链接,一旦哪个月不能及时还贷,我那银行的诚信记录可就危险了。”

    处长理解年轻人经济压力大的处境,主动提出:

    “要不,我借你点钱给你应应急吧,你呀,就别指望这个月的工资了。”

    听闻处长这么一说,年轻人愣了一下,心里有种不祥预感涌出,“处长可是专门负责全市机关事业单位工资拨付的,他居然让自己别指望这个月的工资?难道?”

    “处长,我还是等等吧,哪能用您的钱呢?好歹每个月工资总会到账的,无非是迟点早点,其实我就是想问您一个准讯,万一工资要是不能在还贷日期前到账,我先透资信用卡抵一下。”

    瞧着下属用期待眼神看向自己,处长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把实话说出来,他只能冲着下属苦笑一声,提醒道:

    “我劝你,还是别等这个月工资了,现在市里的财政遇到些困难,这个月工资到底发不发还很难说呢,很多地方机关事业单位的工作人与捐献一个月工资的很多,我们也可以啊。”

    年轻人听了这话,懵了!

    “怎么财政拨款的机关事业单位工资还有不发的道理?这怎么可能啊?可刚才处长分明就说这个月工资发不发很难说?什么情况?”

    年轻人此时猛然想起,之前在办公室好像听几位老资格的科员闲聊,说是市委朱书记突然从财政局的账面上拨走了一笔款子,说是要用于深港项目的工程款。

    尽管上上下下一致反对市委领导挪用机关事业单位人员工资储备金,朱书记却一意孤行,硬是让市委秘书长成杰奎把款项拨走,留下一个财政大窟窿让底下人焦头难额不知道如何应付?

    现在,听处长这么一说,年轻人心里大约猜到,恐怕这个月工资真是要泡汤了。

    本该发工资的这一天,有人一直等到夜里零点也不见银行有打款信息过来,一个个第二天到了单位后,纷纷冲自己单位的会计质问,“为什么这个月工资没有按时发放?”

    各单位的会计又纷纷把从财政局咨询回来的讯息传达给本单位的员工,说是“因为要建设深港项目,市委领导决定集资,扣除大家一个月的工资。”

    这样的说法很快流传开来,却没料到有市委市政府消息灵通人士又出来辟谣说:

    “深港项目是省里十三五重点规划的项目,主要的费用支出全都是湖州市和省里财政支出负担,跟定城市的财政扯不上多大联系。”

    一时间,定城市机关事业单位上上下下无不在讨论关于七月份工资到底何时发放?为什么未能及时发放?到底是不是彻底泡汤?

    所有的问题积累到某种程度的时候,必定会有人挺身而出要个说法,一些在职的工作人员不敢有过分激烈的言辞,只敢在背地里发发牢骚。

    可是那些退休的老干部们却少了诸多忌讳,听说七月份工资很有可能泡汤,一个个老干部纷纷在微信朋友圈里各种发泄怨言,最后集成统一意见:

    去定城市委市政府直接找市委书记朱家友当面个讨要说法,他要是敢不给大家一个合理的交代,就去省城告他!

    事情就这样像是春风锫着小火,把诸多流散各地的小火苗经过微信朋友圈的便利后,逐渐凝聚成绳形成一股较为团结强大的力量,离退休老干部们为主体的讨要工资队伍,大热天出现在市委市政府大门口。

    这些老干部一个个在岗的时候哪一个不是人精?朱家友现在玩的招数都是他们以前玩剩下的,身为曾经的老官场,他们太知道用什么招数能逼的朱家友给出交代。

    市政府门口的信访接待室里,硕大的空间里挤满了老干部,坐在信访接待室吹着空调,老干部面对出面接待的信访办主任看也不看一眼,却当着他的面掏出手机,拨打报社,网络,电视台等新闻媒体的联络电话。

    居然还有几位老干部直接拨通了省长热线,现场反映说,“定城市克扣了老干部的工资,让老干部没吃没喝只能坐在市政府门口讨要说法。”

    信访办主任瞧着这帮老家伙实在是没法应付,只能把事情一级级往上报,片刻的功夫,情况便有人汇报到市委书记朱家友那里。

    朱家友一早上班就瞧见不少身穿白衬衫深色裤子的老干部聚集在门口,其中有好多人还端着水杯拿着扇子,甚至还有人带了小马扎过来的。他当时心里便担心,这帮老干部不会是要闹点什么名堂出来?要知道,这帮人如今是无官一身轻,又仗着年纪大轻易碰不得,反而更容易蹬鼻子上脸无所顾忌做出令人头疼的事情来。

    没想到,还真是让朱家友给猜中了。

    全市多少机关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这个月工资没发都安分守己的正常上班,独独这帮老家伙,整天闲的骨头疼跑到市政府门口来闹事?

    朱家友无奈,当即让人请赵市长过来一趟,心里寻思着,让赵德才出面把这帮人打发了也就算了,不就是要钱吗?大不了想办法从别的渠道给他们点,只要他们不闹事就行。

    不一会的功夫,赵德才来了,一进门冲着朱家友问道:

    “朱书记,你找我有事?”

    ...

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谁的事谁处理

    朱家友一下子听出来赵德才对自己的称呼是“你”而不是“您’,他心里略觉不悦,脸上却还是满脸堆笑,冲着赵德才开玩笑口气说:

    “赵市长,你此次提拔可以说是众望所归,我还没机会好好恭喜你,要不,改天找个空,我单独请你?”

    赵德才见朱家友一副要跟自己套近乎的口气,心下便明白这家伙肯定是有事相求,跟朱家友同事几年,他也算是摸准了这位市委书记的脾气,从来都不会无的放矢,想要吃到他请的一顿饭可不是容易的事。

    既然对方如此热情,赵德才也不好意思过于冷淡,冲着朱家友敷衍道:

    “朱书记,咱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这么说话可就太客气了!”

    “就因为大家是老同事了,所有才更应该单独找机会给赵市长庆贺一下,毕竟升迁之喜,对于官场来说那是大喜啊,哈哈哈!”

    赵德才脸上漾了一下,并未接他的话茬,这种客套话听多了心里其实没什么感觉,他猜到朱家友此时叫他过来必定有正事要谈,倒也不想在这种虚话上浪费口舌和时间。

    “朱书记,你叫我过来,有事吗?”

    赵德才突然出口的一句话,让朱家友脸上原本灿烂的笑容差点当场凝滞,画风转变太快之下,朱家友有种跟不上节奏的感觉。

    他见赵德才一双眼睛直勾勾看向自己,不禁有些心虚,嘴里却还是把之前早已打好底稿的话说出来:

    “赵市长,底下人没向你汇报吗?大门口来了一批老干部,闲着没事闹什么上访?这些老干部都是老资格,信访办的那帮人怕是应付不来,还是赵市长亲自出面稳妥些。”

    朱家友字斟句酌把话说完,就是没提及这帮老干部闹事的原因是什么,原本是想着先把赵德才拉上船再说,等他真正开始着手处理此事的时候,即便是了解了这帮老干部闹事原因,他总不能半路撂挑子?

    朱家友心里如意小算盘敲的“咚咚”响,却不料赵德才也不是省油的灯。

    以赵德才的信息渠道岂能不了解门口那帮上访的老干部为何而来?明明是朱家友擅自调用机关事业单位工资发放款项导致老干部群情义愤要上访,到了节骨眼上,他朱家友却还想要利用自己出来帮他挡枪眼?

    白日做梦!

    朱家友一句话说完后,赵德才耐人寻味的眼神看向他,那眼神仿若要看穿朱家友内心深处,这让朱家友没来由的突然感觉有些紧张。

    他表情稍显尴尬问赵德才:

    “赵市长,你看那帮老干部在楼下呱噪也挺烦人的,要不,你把手头的工作先放一放,把那帮人弄走再说?”

    “我不去!”

    赵德才回答的干脆利落,倒是让一直对他满脸堆笑的朱家友心里一惊,脸上顿时变了颜色,问他:

    “为什么?身为定城市的市长,市政府门口有老百姓上访,本是你职责范围内必须解决的问题,你这样推三阻四,难不成要我这个市委书记亲自出马?”

    赵德才见朱家友当着自己的面振振有词,冲他带着几分不屑看了一眼:

    “朱书记,谁惹出来的祸端,谁负责解决到底,我赵德才虽然是代理市长,可也不是随便被人利用来擦屁股的!”

    朱家友火了:

    “赵市长,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德才不卑不亢:

    “我什么意思难道你朱书记真的不清楚?这帮老干部为什么闹事?还不是因为七月份工资没发?七月份工资为什么不发?

    财政局的工资储备金原本都是足够的,现在却没钱给大家发工资,这事究竟怎么回事,难道朱书记还要我把其中缘由一一说给你听?”

    赵德才字正腔圆理直气壮,一席话逼的朱家友几乎无话可说,他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当初冒然做出决定从财政上拨款的事情实在是过于冲动。

    可是现在款子已经动用,难不成要他这个市委书记出尔反尔?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朱家友气的恨不得骂娘,可是当着赵德才的面,却一句难听话也说不出口。

    赵德才跟龚雨轩不同,赵德才可是土生土长定城市的地头蛇,这家伙在定城市当市委副书记期间就已经集结了一帮不可小觑的力量,自从当上了代理市长后更加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就冲他刚才跟自己讲话的态度,朱家友也能看出来,赵德才心里根本没把自己这个市委书记当回事,自己若是对他客气些,他自然识趣,若是自己对他摆出领导派头,恐怕他未必给面子,到时候,还不是自取其辱?

    短暂的时间,朱家友看清楚一个事实,指望利用赵德才去解决老干部信访问题根本不可能,一切还得靠自己。

    想到这里,朱家友冲着赵德才阴笑点头:

    “好好好!赵市长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勉强,这件事我还是亲自来解决吧,就不麻烦赵市长了。”

    “那自然最好,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忙了。”

    赵德才看也不看朱家友一眼,转身大阔步走出书记办公室,留下朱家友盯着他的背影,两排牙齿咬的“吱吱”响,那神情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才解恨。

    事有因果。

    朱家友自己捅出来的漏子最终还得自己亲自出马收拾,他见赵德才一副不待见的神情便猜到这孙子巴不得等着看自己笑话。

    朱家友心下忍不住暗暗骂道,“真他娘的狗肚盛不下二两油,他以为离了他老子就没办法应付过这一关?”

    思来想去,朱家友觉的,眼下的情形无非是要从别处弄点钱过来救救急,定城市最有钱的部门在哪?除了财政部门,当然是国有的几大银行,无论是招商银行,还是建设银行,随便贷款弄点现金问题不就解决了?

    心里打算妥当后,朱家友立刻让手下人通知几大银行的一把手行长到自己市委来一下。

    这几家银行既然在定城市的地盘上做生意,自然不敢随便开罪市委书记,接了通知后,几位行长不管手里正忙着什么紧急的事情也得先放下,赶过来聆听市委书记的“圣训”。

    说句心里话,几家银行的行长对于市委书记的亲自召见都有些不感冒,原因众所周知。

    这些年,定城市多少大项目建设都离不开市委市政府担保名义向银行贷款,结果呢?一笔笔贷款相继成了坏账,贷款的本金加利息像是滚雪球样越来越多,市政府却债多不愁,后任不管前任账,这些年根本不提还贷的事。

    银行的要求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政府部门能把以前担保的贷款本金还上,他们就心满意足了,哪里还敢提利息?

    市政府出面的贷款,随便贷一笔就是上千万甚至上亿元的投资,这么大手笔的贷款,哪家银行能经得起几笔坏账?

    偏偏当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们以集体名义提出向银行贷款的时候,银行大多数时间还必须配合,为什么呢?

    第一,当然是为了所谓的支持地方经济发展;

    第二,银行里的钱从哪里来?市财政的钱,住房公积金的钱,职工医疗保险的钱等等等等,政府部门既是银行的信贷大户,同时也是银行的储蓄大户,大户岂能轻易得罪?

    正因为各家银行和地方政府之间有千丝万缕割不断的联系,所有银行方面跟政府部门领导打交道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是两难。

    上午十点左右,各家银行行长相继到齐,市委秘书长成杰奎亲自把几人引入朱书记办公室旁边的小会议室,招呼大家先喝茶休息片刻,他立马通知朱书记过来。

    几大行长坐定后,建行行长先开口问了一句:

    “你们谁知道朱书记突然把咱们叫过来究竟为了什么事?”

    工行行长年纪稍长,满脸严肃坐在一旁没好气道:

    “估计没什么好事?”

    交行行长跟工行行长坐相邻,听了这话,转脸看向他问:

    “这话怎么说?难不成你知道朱书记今天为什么把咱们叫过来一趟?”

    工行行长没好气回答:

    “难道你们没听说吗?市委市政府连这个月发工资的钱都没有了,刚才来的时候,市委门口一大帮老干部在闹事,还不是为了工资没钱发的事?”

    “啊?不至于吧?市财政局的账户上不是还有钱吗?怎么会突然发不出工资呢?”

    有行长了解市财政内情的在一旁说:

    “上个月财政局倒是确实从原本计划的机关事业单位职工工资储备金上拨出了一笔钱,可账户上余额还有不少,不至于要拖欠工资啊?”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工行行长冲着坐在对面的行长摇摇头解释:

    “据说,朱书记为了深港项目挪用了市里的工资贮备金,你们想想看,连工资都不发,让那些靠工资吃饭的机关干部怎么活?

    依我看,头一拨是这帮老干部闹事,要是朱书记再不想办法把这个月的工资发了,底下还得闹出更大动静来。”

    有人恍然大悟,“难怪朱书记突然把咱们几个银行行长都叫过来,他不会是要咱们拿钱把市里财政的这个窟窿给堵上吧?”

    “那肯定不行,市政府名义担保的大项目好几个贷款利滚利早就成了天文数字,要是朱书记再想利用特权向咱们银行施压,我头一个不答应。”

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要钱的来了

    “就算你想答应,也得上头批准才行,既然朱书记亲自开口,想必不是小数目,咱们这些人都是定城市一级的银行行长,大不了可以往上推,只要上头有人发话,咱们就拨款,否则,逼咱们也没用。”

    “就是就是,万一朱书记真是要逼咱们掏钱,大家一起往上推,他一个市委书记咱们得罪不起,可是省行的行长们未必对他有忌讳。”

    “对对对!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事情就好办。”

    市委秘书长成杰奎出门去请朱家友来会议室的几分钟里,几家银行的行长迅速打成一个临时联盟,一个个在会议室里窃窃私语。

    大家正说的热闹,听见会议室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首先看到的是成杰奎正引领着市委书记走进来,等到朱家友进门后,他又赶紧关上门,冲大家大嗓门说了句:

    “朱书记来了!”

    几家银行的行长们纷纷面带谦恭笑容,一个个凑过来跟朱书记握手招呼,双方客套了几句后,重新分宾主坐下。

    会议室面积不大,一圈摆放成半圆形沙发,朱家友和成杰奎两人坐在一排,几大行长也齐刷刷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一屋子人的眼睛都盯在朱家友身上,看着他放下水杯,听见他轻轻咳嗽一声,然后开始讲话:

    “各位,今天请各位过来,是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有行长搭嘴问一句。

    “大家都听说了深港项目吗?”朱家友问。

    “听说了听说了。”行长们回答。

    “既然都听说过,这事就好办了,各位都知道,深港项目是省里十三五规划中重大项目之一,为了这个项目能够保质保量保优的完成,省里将会拨出部分专用资金款项。”

    众行长这才听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朱书记口中所谓的好消息?深港项目尘埃落地,省里答应拨付一笔专用工程款给市里,那么市里又准备把这笔工程款存储到哪家银行呢?

    各家银行务必都想把这笔款子争取到自己的账户上,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充足银行现金流,对于每年上级规定的储蓄任务也是有益的。

    朱家友原本以为,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底下这帮行长肯定迫不及待要跟自己拉近讨好,争取款子放到自家银行,却不料,几位行长面面相觑后,对他说的话似乎没多大反应。

    这让朱家友心里不由暗暗着急,他原本打算,先扔一块肉在几位行长面前,等到有哪位行长一马当上前抢肉的时候,自己顺道提出以市政府名义向银行贷一笔款子解决燃眉之急。

    现在这种无人应答的局面,让他底下的话还怎么说出口?一旁的成杰奎见主子脸上一愣一愣说不出话来,赶紧接过话茬对几位行长说:

    “各位,朱书记的意思是,咱们定城市的深港项目是个大工程,希望在座的行长们在工程上有所参与。”

    “参与?怎么参与?”有行长问。

    “当然是给项目贷款?银行支持地方项目发展最有利的条件便是资金后盾,朱书记今天找大家来就是想跟大家商量一下,看看哪家银行自愿贷一笔款子用于深港项目建设?哪家同意贷款,到时候省里拨付的款项就存在哪家银行。”

    小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在座几位行长心里跟明镜似的,“你朱家友连机关事业单位的工资都发不出,这会子却又借口深港项目需要贷款?钱要真是贷给你,岂不是又相当于进了无底洞?

    还想拿省里的财政拨款引诱咱们?就算有拨款那也是用于深港项目,随时支取,银行不过是转存地罢了,又不是定期存储,没多大吸引力。”

    朱家友见行长们全都三缄其口,不禁有些着急,问道:

    “怎么都不说话?难不成深港项目这么大的工程,各位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总算有行长说话了,有位年轻些的行长说:

    “朱书记,您也知道,咱们银行贷款是要有一套程序的,要想贷款,首先要有抵押,不知道朱书记刚才提出的贷款要求,准备拿什么抵押?”

    “要是有抵押的话,我还找你们来商量干什么?”

    朱家友一肚子火被撩拨起来,近些年,随着定城市几个国有大项目投资失败,凡是市里能抵押的公共资产都抵押的差不多了,哪里还有什么东西能拿来抵押?

    正因为明知道不符合银行贷款程序,所以朱家友才会让人把几家银行的行长全都叫过来,本来就是想走后门。

    朱家友咄咄逼人气势坐在对面,几位行长心里都有些七上八下,一方面他们并不想得罪眼前这位官老爷,另一方面,这位官老爷提出的要求又实在是没法办到,怎么办呢?

    工行行长仗着自己年纪大些,主动挺身而出头一个拒绝道:

    “朱书记,既然没有抵押,这贷款就办不起来,还请朱书记理解咱们的难处。”

    “是啊朱书记,咱们银行和市政府之间的坏账一大堆还没解决,您要是再想贷款,好歹也得有点说法,就这么一句话就要拨款,款子拨出去,咱们也没法向上级领导交代啊。”

    “朱书记,我们银行最近资金流有点紧张,上头对底下的贷款申请调查的也很紧,恐怕不方便帮您办理贷款事宜。”

    几大银行行长居然像是提前说好了一样一致拒绝了自己刚刚提出的贷款申请,这让朱家友一张脸上原本笑容慢慢淡去,取而代之是一张黑脸。

    “朱书记,要不这样吧?咱们建设部门不是在建行存有一大笔住房公积金吗?既然眼下市里财政困难,不妨把这笔钱取一部分出来应急?”

    成杰奎突然提出的建议让会议室里众人脸上几乎同时一惊,人人都没想到,成杰奎居然会情急之中给朱家友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2015年11月,全国住房城乡建设部起草《住房公积金管理条例》。

    《条例》拟规定,“在职职工缴存的长期住房储金,未按照规定审批职工提取、使用住房公积金的,对负有责任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依法给予行政处分。

    对挪用或者批准挪用住房公积金的人民政府负责人和有关部门负责人及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负有责任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依照刑法关于挪用公款罪或者其他罪规定,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尚不够刑事处罚的,给予降级或撤职的行政处分。”

    这么健全的住房公积金提取制度下,成杰奎却鼓唆朱书记顶风违纪?这不是故意把朱家友往邪路上推吗?他难道就没想过,万一有东窗事发的那一天,朱家友岂不是自食恶果?

    各位银行行长们心里明白的道理朱家友又怎么会不明白,他脑子里琢磨了一会,眼下,工资不发底下人要闹事,想要从银行弄到钱必须出险招,但是这个风险绝不能自己背。

    老奸巨猾的朱家友旋即从沙发上起身,冲着秘书长成杰奎使了个眼色,自己先走出会议室,成杰奎冲着几位行长轻声招呼,“请几位稍等片刻。”赶紧跟在朱家友身后出门。

    两人进了相邻不远的市委书记办公室里,关上门,朱家友说:

    “成秘书长,你刚才提的建议倒也还行,至少能解燃眉之急,但是有一点,这件事你必须私下跟银行沟通,否则的话,一旦弄的人尽皆知很可能惹来麻烦。”

    成杰奎立马领悟老领导的意思,他这是让自己单独跟市里住房公积金存储的银行领导沟通一下,神不知鬼不觉把这笔款子弄到手再说。

    领导叫往东绝不往西。

    成杰奎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已经被领导名正言顺利用,他想也没想,当即回到小会议室,请其他几位行长先行离开,自己和存储市里公积金账户的行长留下来,两人秘密协商支取职工住房公积金一事。

    行长的态度很明了,“住房公积金原本就是你们市里的财政资金,只要你们提取的手续是合乎程序的,我们银行没理由不付钱。”

    成杰奎听了这话,“呵呵”笑道:

    “放心吧,咱们都是公对公打交道,不是为了个人,哪能让你们为难?”

    “既然如此,成秘书长,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违规支取住房公积金的事要是没人知晓倒也罢了,万一日后洞穿事发,我们银行可不能承担不白之冤。

    到时候,你可别不承认这事是政府部门主导?况且,谁签字谁负责,今天既然是你来跟我谈此事,支取程序你可得亲笔签字。”

    “那当然,难道这种手续事还让朱书记亲自签字?”

    行长听了这话,心里幽幽冷笑一声,暗说,“你成杰奎对朱书记倒是忠心,可也没见过这么没底线的忠心法?万一最后真闹出什么事来,你签字可就意味着你要背一个大大的黑锅了。”

    既然成杰奎心甘情愿替主子背黑锅,主动做狗,外人还有什么好说的?行长爽快的答应:

    “那就好。”

一千三百三十章 规划出来了

    经过成杰奎一番努力后,终于在老干部们闹事的第三天,全市机关事业单位职工七月份工资足额发放,一场有可能引起轩然大波的事故就这样无声无息化为无形。

    随着时间的推移,深港项目规划初步完整出炉。

    陈大龙为了谨慎起见,特意让柳嘉惠又邀请了国内在深港项目方面较为著名的专家来论证建设方案,经过详细科学的工作程序后,最终见深港项目方案上报国家相关职能部门进行审批。

    为了保证工厂建设质量,陈大龙还特意和王长安商量决定,在定城市成立深港项目建设专家委员会,邀请这些在国内德高望重的老专家随时指导监督工程质量,其中,从工程建设之初就参与规划的柳嘉惠也在被邀请监督指导专家组名列。

    此次经过国家批准的深水港共分为三期建设:

    一期工程包括lng(液化天然气)接收站和海底输气干线,建设规模为每年进口300万吨lng,每年可向定城和湖州以及普安等供应约40亿立方米lng,成为国际一流水平的清洁能源供应基地,与西气东输、东海天然气形成多气源供应局面。

    其中lng接收站位于月亮岛,主要建设3座16万立方米lng储罐、3台lng卸料臂及其他相应的回收、输送、气化设施和公用配套工程,占地39.6公顷,并预留二期扩建场地。

    第二个就是成品油中转基地。规划建设1900米长的油品码头作业区,这是一座国家战略储备油库,共分三期建设。

    一期工程是成品油库和生产生活设施区,两年后可投入使用,可储成品油42万立方米;远期工程完成后可储存成品油270万立方米,将用中小型油轮转运至上海等地。

    第三个就是集装箱装卸区,是核心区域。规划深水岸线10公里,可以装卸世界最大的超巴拿马型集装箱货轮和巨型油轮,全部建成后年吞吐能力可达1300万标箱以上,单独计算可跻身世界第五大集装箱港,分为三期建设。

    深水港项目总投资700多亿元。

    按照最初的投资规划,国家投资200多个亿,省里补助100多个亿,其余的400多个亿,需要湖州和定城完成投资。

    定城的财政有限,估计能拿出100亿就不错了,其余的都需要湖州出资,顺理成章,湖州市在工程建设诸多方面有绝对发言权。

    眼瞅着深港项目即将进入下一个众人望眼欲穿的环节,各大项目招投标环节,定城市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件让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措手不及的大事。

    定城市委秘书长成杰奎擅自挪用职工住房公积金被举报到省里!

    当初那位点头同意支付这笔钱的行长简直成了预言家,他说,“谁签字谁负责,成秘书长要是想从银行拿走这笔款,必须亲笔签字办手续,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反正银行不承担任何责任。”

    成杰奎毫不犹豫在一页页银行的支付合同上签署了自己的大名,于是,这些亲手签署的文件如今全都成了指证他涉嫌擅自做主挪用住房公积金的铁证。

    说起来,凡是经济不发达的地区,又有哪个政府部门领导没干过雷同的事情?

    挪用机关事业单位职工住房公积金发工资算什么?有些党委口部门,挪用党费给本单位发放福利的大有人在,只不过账目做的漂亮些自然没人察觉罢了。

    正因为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所以成杰奎才会不以为然在银行的支付凭证上毫不犹豫签上自己的大名,毕竟这是领导指示他办的差事,又不方便让其他外人知晓,他不签谁签?

    成杰奎的大意,却瞬间把他本人推到风口浪尖上,省委领导非常重视此次定城市住房公积金被挪用事件,并派出省纪委书记亲自担任工作组组长,来到定城市调查此事。

    一夜之间,定城市官场山雨欲来风满楼。

    听闻消息,市委书记朱家友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在办公室背着两只手团团转,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转了多少圈,可是两只脚就是停不下来,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此事。

    支取住房公积金的事是他指使市委秘书长成杰奎去办的,只要省纪委的调查组一到,肯定要把成杰奎先关起来询问,到那时,成杰奎万一挺不住把自己供出来,那可就全完了。

    朱家友心里真是肠子都悔青了,他原本想要通过深港项目工程的事情巴结上茅家那条线,没想到现在鱼儿还没吃上,就先惹了一身腥。

    幸好,茅家涛也算义气,事情出来后并未远远躲开,而是主动问他,“朱书记,若是需要从上头打招呼,尽管开口。”

    朱家友知道,茅家涛也不想眼睁睁看着成杰奎出事,毕竟是成杰奎帮他把深港项目的前期土建工程弄到手,以后要想弄到更多的工程,茅家涛离不开自己和成杰奎的帮助。

    但是,谁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突然发生如此巨变?不知道哪个遭雷劈的居然在背地里拿住房公积金被挪用一事做文章?这样一来,必将导致成杰奎和朱家友全都被省纪委调查组立案调查。

    “不行!绝不能全军覆没!”

    朱家友在办公室里不知道转悠了多少圈后,终于在自己办公桌前停下来,冲着呆呆坐在自己办公室沙发上的成杰奎说:

    “成秘书长,现在省纪委的调查组里最有力的证据就是你在银行的取款签字,一旦调查组的人一到,你就会因为违规挪用住房公积金数额巨大被关起来。

    接下来就是没完没了的审讯,纪委那帮人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哪怕是没什么事情都会被审出问题来,何况你......”

    朱家友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两眼直直看向成杰奎,那眼神里充满诡异冰冷神色,让人看了不觉感觉一阵凛冽寒意。

    成杰奎也被吓的六神无主,当着主子的面恹恹愤恨不平:

    “朱书记,到底是谁他娘的在背后搞鬼?支取住房公积金的事情,明明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为什么会被第三人知晓?

    居然还他娘的举报到省里?依我看,肯定是有人坐等在背后抓我的把柄,这回倒是让他给逮着了,狼子野心,太恶毒了!”

    朱家友此刻的想问题的高度和广度显然比成杰奎要更加广些,他提醒道:

    “你别忘了,这件事除了你我知情,还有银行的具体办事人员也是知情的,到底哪一个环节走漏了风声,这时候再追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咱们现在要考虑的是,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成杰奎浑身无力瘫坐在沙发里,朱家友依旧背着两手不时走动两步,夜半时分,市委书记的办公室里从未有过的紧张,凝滞,不安,还带着一丝恐慌。

    惴惴不安的感觉在偌大的空间里肆无忌惮流淌在主子和奴才的周围,让两人呆在打着二十多度空调的房间里,却还是汗流浃背冷汗直冒。

    成杰奎服务朱家友这些年,一步步从市委办公室副主任成长为市委秘书长,每一步都离不开朱家友的提拔,他已经习惯了对朱家友言听计从,哪怕是遇上了今天这样严重的危机,他依旧期盼着老领导想办法拉自己一把。

    朱家友从心底里也想救他,可是身为官场老鳖,他的心里却清楚此事很可能一石激起千层浪,从听闻消息到现在,自己居然背地里下黑手的人到底是谁都不清楚,怎么跟人家斗?

    “到底是谁?在暗地里摆老子一刀?”朱家友双眉紧锁,头脑中一个个政敌的形象一闪二过,“难道是陈大龙?”

    他猛的眼神一亮,冲着成杰奎问道:

    “成秘书长,你最近在深港项目上跟陈大龙有没有发生矛盾?’

    成杰奎连连摇头:

    “没有没有,我跟他分工非常的明确,他这个人最近可能阳痿了,一向对我提出的意见不发表看法,就连上次茅家涛承包工程的事情,我跟他说一声,他也是笑笑就算了,我没看出他对我有什么意见?”

    朱家友心想,“说的也对,陈大龙到定城市时间不长,银行里的那些关系网,又岂是他一两个月就能掌控自如的?可是,不是陈大龙又会是谁呢?”

    朱家友在定城市当了好几年的市委书记,期间已经走了斗走了两任市长,在市里提拔的自己人不少,却也树敌不少,此次出事却让他始料未及。

    自从省里传来相关消息后,他脑袋都快想炸了却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谁?恨不得立马对自己和成杰奎致于死地?到底是谁?打探到自己指使成杰奎挪用住房公积金的把柄?到底是谁?恨不得把自己赶出定城市?

    所有的问号在朱家友的脑子里转来转去,简直让他说不出的狂躁,但他心里却清楚一点,无论如何要保住成杰奎,因为保住成杰奎就相当于保住自己!

    可怎么保呢?省纪委的人已经在来定城市的路上,一旦调查组的人到了,成杰奎被关进审讯室,他又能撑得住几天不开口?除非......

一千三百三十一章 失踪的官员

    朱家友急中生智,“除非让省纪委的人抓不到成杰奎”,可是成杰奎一个大活人,就算自己存心把他藏起来,也得他自愿才行?

    想到这里,朱家友突然又抬起脚步快走几步,走到成杰奎身边沙发位置上一屁股坐下:

    “成秘书长,依我看,现在正是风口浪尖上,你先到外面躲一阵子再说。”

    “躲?您的意思是让我逃跑?”

    成杰奎脸上露出几分不乐意,事情明摆着的,涉嫌挪用住房公积金最严重的处理结果也就是坐几年牢房丢了体面工作。

    可要是逃走了,这件事的性质可就不同了,逃走容易,想回来可就难了,自己在定城市有家有孩子,哪能抛弃妻儿老小一走了之呢?

    朱家友看不出成杰奎不乐意,劝他:

    “现在的局面你也看见了,摆明了有人在背地里捅刀子,可是这人到底是谁咱们根本不清楚?挪用公积金的事情说起来不大,可是万一省纪委调查组查出以前的一些事情来,那麻烦可就大了,说不定牵连甚广,你明白吗?”

    “您的意思是,担心有人利用省纪委调查组浑水摸鱼,处心积虑翻开以前的旧账,想要一网打尽?”

    “何止是一网打尽?确切的说,根本就是要让打击的咱们永世不得翻身,纪委那些手段你也知道,不是我不信任你,就算我自己进去,估计也熬不了多长时间,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得说出来,真到了那时候,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成杰奎轻轻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过来,他问朱家友:

    “老领导,我挺你的,那您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老成,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你赶紧走,躲一阵子再说,如果此事情很快结束了,那么你到时候再回来,如果不能顺利解决,你现在是被免职,以后回来也是免职,也不如暂时避一避,等等看,说不定峰回路转。”

    “可我去哪呀?”

    “去哪都行,越偏僻越好,你记住了,没有我的准信你千万别回来,省纪委兴师动众下来调查你挪用住房公积金的事情,结果你不见了,他们还能怎么样?挖地三尺把你找出来?

    只要他们找不到人,这线索就算是断了,等到再过一阵子,风平浪静后,我想办法把这件事来龙去脉搞清楚,把幕后捅刀子的人找出来。

    等到主动权掌握在咱们自己手里的时候,你再回来,到那时,该处分处分,该推卸责任就推卸责任,总之我绝不会亏待你。”

    成杰奎被突然发生的举报一事弄的六神无主,现在听朱家友这么一说,好像也没什么别的更好办法护自己周全,他也只能无奈点点头,答应下来:

    “好吧,我就听老领导的安排。”

    ......

    黑夜总会过去,黎明总将到来。

    当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的时候,众人眼里的定城市看上去与平常无异,正是学生放暑假的时间,街上少了一早急急忙忙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们,整个城市似乎都透出一股慵懒的味道。

    清早,街头放心早餐摊点依旧摆在市里各大小区门前,绿化工人趁着一早的凉爽,赶紧缓慢速度开着洒水车给那些绿植补充水对抗高温。

    一切看起来似乎与平常无异,可是局内人却清楚,昨天晚上对整个定城市的政治格局来说至关重要,定城市一号人物几乎是彻夜未眠,竭尽所能安排一切。

    省纪委的调查组终于来了,当他们在定城市安顿下来,按照惯例请定城市纪委的工作人员配合找到被举报“挪用住房公积金”关键人物——市委秘书长成杰奎,此时才发现,成杰奎失踪了!

    这样的结果显然出乎省纪委一干人的意料之外,他们紧锣密鼓开始各种渠道各种方式找人,除了成杰奎的家人,朋友,同事,他们还找了成杰奎的顶头上司朱家友谈话了解情况。

    当调查组的组长亲自来到市委书记朱家友的办公室,向朱家友询问:

    “朱书记,您知道成杰奎在哪吗?”

    朱家友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诧异的,那神情就像是活见鬼一样,他没有回答调查组组长的问话,而是一副惊讶口气反问调查组组长:

    “你说什么?成杰奎不见了吗?昨儿我还看见他在办公室正常上班,今天就找不着了?”

    朱家友的演技应付调查组的组长绰绰有余,最起码调查组组长当时看着他的反应,心里做出的判断是,“恐怕成杰奎失踪,朱家友并不知情。”

    调查组的组长略带歉意道:

    “朱书记,真是不好意思,一大早过来打搅您的工作,恐怕您还不知道,定城市委秘书长成杰奎因为涉嫌挪用职工存在银行的住房公积金,金额巨大,有人举报到省纪委,所以省里派我们下来调查核实。”

    朱家友礼貌冲着组长点头:

    “这也是为了公事,有任何需要咱们定城市纪检部门配合的请尽管开口,需要我朱某的地方也义不容辞,现在国家上下对官员危机违规行为抓的那么紧,却还有人敢顶风违纪,实在是无法无天。”

    反正成杰奎已经逃走了,朱家友心里像是吃了定心丸,哪怕是背后兴风作浪的人再怎么鼓捣也绝牵连不到自己身上,当着省纪委调查组的面,他更是表现的相当大气。

    调查组的组长原本想要从朱家友口中探询点蛛丝马迹,结果双方一接触,所有的话头完全比朱家友控制,他听朱家友的口气,即便是再问也是白搭,只好客客气气从市委书记办公室出来。

    敷衍了省纪委的人,朱家友心里却并不敢轻松,凭着多年的官场经验,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背后正有一只黑手冲着自己使出夺命的招数。

    他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已经举报了成杰奎,下一步呢?他想干什么?成杰奎失踪,让他阴谋诡计不能得逞,下一步出招的时候,他会不会直接针对自己?

    “不行!必须尽快把此人挖出来,对手在暗,自己在明,实在是太危险了!”朱家友心里暗暗发誓。

    中午,朱家友特意联系茅家涛,说要请他吃饭,茅家涛倒也给面子,双方约定了中午在距离市政府不远的东土大酒店见面。

    盛夏的午时,正是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间段,只要走出空调房间,太阳照在人身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夏衣也能感受到一种被阳光炙烤的温度。

    朱家友显然对中午的这顿饭极为看重,还没等到下班时间,他便坐上专车来到之前定好的酒店包间坐等,等到茅家涛赶到的时候,他已经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包间里足足等了半小时。

    茅家涛到底是年轻人,心里憋不住多少事,他从接到朱家友请他吃饭的电话便猜到这位市委书记八成有事请自己帮忙。

    投桃报李是人之本分,茅家涛对朱家友和成杰奎尽力帮自己张罗工程做心里颇为感恩,如今见成杰奎出事,他心里也希望自己能帮一把。

    因此,一进门,双方客套几句后,还没等朱家友主动开口,茅家涛倒是先表态:

    “朱书记,成秘书长的事情你放心,他现在既然已经躲开了,我会想办法让省纪委对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朱家友要的就是这句话,原本以为要经过一番言语交锋才能让茅家公子答应插手此事帮忙,没想到“胜利”居然来的如此容易?这倒是让他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老官场的心里都有一套又一套做事的潜规则,无论是利益交换,人情互换,人人做事都该有自己的目的,类似茅家涛这种干脆利落个性,官场少之又少。

    茅家涛显然对成杰奎一事颇为歉疚,当着朱家友的面感叹道:

    “无论是在哪,凡是有大项目大工程的地方都免不了各种明争暗斗,尤其是类似深港项目这种大工程,投资几百个亿,不知道多少人眼睛瞪的溜圆看着,巴不得能从中抢一块好处。

    成秘书长也是为了帮我才会出事,我要是再这种时候不挺身而出帮一把,那可就显得太没良心了,只是可惜了,成秘书长这一出事,接下来的工程,想竞争难度可就大了。”

    “未必!”

    朱家友在一旁冷冷冒出一句,引的茅家涛一双眼睛充满疑惑看向他,不解问道:

    “朱书记,深港项目现在只剩一个副总指挥陈大龙,听说此人一向工作作风狠辣,独断纲行,一般领导根本驯服不了他。

    而工程的总指挥赵德才市长一时之间我还没调查清楚,他上面的主子到底是谁?两位管事的都无法摆平,朱书记凭什么说‘未必’?”

    朱家友当着茅家涛的面坦诚道:

    “茅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成杰奎这回是着了对手的道了,怎么偏偏他帮你茅总弄工程的时候,就被人举报?官场中的明争暗斗从来没断过,只是此次背后下黑手的人却非常会找时机。

    有句老话说的好,山水轮流转,我们的确是疏忽大意让此人在背后钻了空子,但是只要茅总想办法从省纪委调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举报成杰奎一案?此事便可对症下药把对手揪出来,真到了那时候,有的是办法对付他,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更新如果出错,定会修改

    更新如果出错,不要着急,一定会修改好,如果怕读到更新出错的内容,请每天早上的第一章可以等到晚上再阅读,一般中午会复查,发现更新错的就修改,谢谢。

    感谢阅读!

一千三百三十二章 麻烦来了

    朱家友也是黔驴技穷走投无路,居然把破解此局的希望寄托在茅家涛一个毛头小伙子身上?可仔细一想,除了指望刚刚结识的茅家涛,他又能指望谁呢?总不能这点小事也到省里向老领导胡副省长开口?

    幸好,茅家涛相当给力,当场一口答应:

    “没问题,朱书记你安心等我的消息,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一定把背后捣乱的小人揪出来。”

    有了茅家涛这句承诺,朱家友又心安不少。

    有人利用成杰奎挪用公积金一案大做文章,现在,成杰奎不见踪影,背后的黑手到底是谁又很快能得知,他接下来要做的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宦海沉浮,能够坐到一定位置上的领导干部,哪一个不是起起伏伏各种危机四伏中侥幸躲过暗箭一步步走向辉煌?左右不过那些小把戏,他朱家友怕过谁?

    下午,即便是阳光依旧刺眼,在朱家友眼里看来,周围的景致和人群都顺眼了不少,他又能安下心来静静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办公。

    偌大的市委书记办公室里,幽静清凉,房里的几株高大绿植给整个房间增添了一份说不出的闲适味道。

    市委大院用花一向是常年由固定商户提供租赁,一年几十万的租金可以保证整个市委大院各个角落常年保持春意盎然。

    朱家友的办公室用花是经过市委办公室一干人等精挑细选的,既要常年保持翠绿,又要在风水上适合摆放在领导办公室,当时倒是让市委办一干人费了不少心思。

    一级领导一级待遇。

    细细说起来,这里的文章实在是太多了,又岂是一盆绿植这么简单的事就能体现出来的?为什么前有贪官落马,后来人却依旧层出不穷,其中缘故只有达到一定层级的官员才可理解。

    朱家友正襟危坐,一边看文件,一边不时接听一两个下属打来的请示电话,这边刚把电话放下,却又响起,让他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烦。

    他看也没看来电显示号码,顺手操起电话“喂”了一声,电话里传来一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

    “朱书记,你听好了,一会放下电话立马去一趟港口公司找徐匡忠,告诉他,让他立刻马上销毁所有公司账目,尤其是关于轿车走私的账目,听见了没有?”

    电话里的人说话声音急促有力却又带着一丝明显的慌乱,电话居然是胡副省长打来的?朱家友愣怔一下,反应过来后立马冲着电话问道:

    “老领导,出什么事了?”

    “眼下还不清楚,总是刚刚收到消息可能有人要对港口公司下手,我一直在联络徐匡忠,但是联系不上,你赶紧亲自跑一趟港口公司,了解情况后立刻向我汇报。”

    “是。”

    朱家友像是毫无准备就被投入战场的战士,紧张的战势局面逼的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上午刚刚缓和的神经一下子又绷紧,而这一次的意外消息显然比成杰奎被人举报更加令他感到震撼和不安。

    说到港口公司,那里一直是定城市官场,商场,包括普通老百姓在内讳疾忌言的敏感话题,高高带着电网的港口公司院墙彻底断绝了公司内部和定城市一切外在来往。

    甚至港口公司内部食堂负责采买的大厨,需要菜农送菜的时候,也只是同意菜农把新鲜蔬菜放在公司后院停车场,然后由公司后勤人员自行搬进去。

    偏安城市一角的港口公司一直在定城市老百姓心目中就是一个相当神秘的存在,这个公司白天从来都是静悄悄少有人走动,可是到了晚上却又经常灯火通明,有附近居民能看到公司楼上楼下半夜三更经常有人不停身影。

    好多人私下怀疑,港口公司涉嫌走私进口车,别看港口公司规模不大,可是公司的仓库面积却不小,有人亲眼看见过,夜半时分一辆辆崭新的进口轿车就被存放在港口公司的仓库里。

    只有朱家友的心里最清楚,港口公司的运营到底暗藏多少猫腻,这些年,他本人因为港口公司获得的“封口费”是惊人的。

    当然,港口公司是胡副省长一手打造出来的特殊存在,当初若不是因为朱家友采取了对港口公司默许支持的态度,胡副省长绝不会力荐他出任定城市委书记。

    港口公司的老总徐匡忠所作所为,这些年没少传进朱家友的耳中,围绕此人早已在定城市甚至江南省结成一个相当奇特的怪圈子。

    圈中人物身份各有来头,包括公安部门,税务部门,海警部门,银行部门等等各有官员集中在这样一个小团体中闷声发财。

    这样一个堡垒般存在的公司,居然在此时出现风吹草动?这让朱家友心里不由一沉,他联想到刚刚发生成杰奎被举报一案,心里立马有个疑问跳出来:

    “怎么会那么巧?刚刚有人在背地里举报成杰奎,紧接着又有人要对港口公司动手?”

    政治敏感度极高的朱家友仿佛看到半空中正有一只网往自己的身上罩下来,这只网张开巨大,让他使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也挣脱不开。

    他顾不得多想,立马让司机开车以最快的速度送自己到港口公司,一路上朱家友不停催促司机,“快点!再快点!”司机把车子开的几乎飞起来。

    当朱家友赶到港口公司附近,才发现车子根本进不去,通往港口公司的道口早已围满了人。

    朱家友顾不得太多,赶紧从车上下来一路往前狂奔,在司机的陪同下,满头大汗挤过人群来到港口公司大门口,却一下子惊呆了!

    只见原本雄伟巍峨的港口公司大门口台阶上,几扇通往公司内部的玻璃门全都被贴上了红色大印的封条,一帮身穿特警制服的警察正荷枪实弹站立公司周围。

    “发生什么事了?港口公司这是出什么事了?”

    朱家友顾不上市委书记的架子,一迭声冲着站在身边看热闹的老百姓打听情况,老百姓回答:

    “谁知道呢?天要亮的时候有人听到这里有动静,没想到今天一早就变成了这样,听说港口公司的老总犯了法,已经被市里公安给抓了。”

    “公安?”

    朱家友脑子一晕,差点没当场摔倒在地,他只觉脑袋晕乎乎不听使唤,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眼沉重挪不开步子。

    “定城市公安局昨晚出动警力抓捕了徐匡忠?公安局新来的局长好像姓余吧?他居然敢连招呼都不跟自己这个市委书记打一声,就对港口公司下手?”

    以朱家友的智商很快意识到,“这里头肯定有文章,一个小小的公安局长怎么可能敢如此胡作非为?背后必定有人指使,到底是谁?居然敢摸老虎屁股?难道他不知道港口公司是胡副省长罩着的地盘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朱家友做梦也没想到局面突然会再起波澜,他想起胡副省长还在等他的电话,赶紧从身上掏出手机,一路往回走坐到自己的专车上,拨通电话向胡副省长汇报:

    “老领导,港口公司出事了!”

    “啊?”

    电话里传来胡副省长一声惊呼,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朱家友听:

    “昨天夜里,有人透露消息给我,说是港口公司徐匡忠被人举报走私进口轿车,已经被定城市公安局的人逮捕,我当时还以为是以讹传讹,毕竟市公安局也不便于过问这边的事情,现在公安参与,说明这件事不是表面的简单,一定是得到上面的同意。”

    朱家友重重点头:

    “徐匡忠到底有没有被抓我还不能确定,但是港口公司门口的确站满了公安特警执勤,这是我刚才亲眼所见。”

    “朱家友!”电话里胡副省长的声音突然嗓门大起来,“你搞什么名堂?定城市的公安局突然对港口公司动手,你为什么不阻止!”

    朱家友连声喊冤:

    “老领导,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自从公安局的胡局长走后,省里把原普安市的公安局长调到了定城市,那个新来的公安局长才上任没几天,我哪知道他哪来的狗胆包天敢对港口公司下手?也许他们是得到上面的命令,否则,余局长一个副市长敢这样?”

    “混蛋!”胡副省长在电话里骂道,“这帮有眼无珠的东西!简直是不可理喻,既让如此的大胆做事!”

    朱家友从未听过胡副省长如此怒极发飙的说话口气,一直以为,胡副省长都是以极其温文尔雅的形象出现在大众面前,尤其是当着他们这帮老下属的面,更是相当的有风度。

    这一回,有人背地里动了港口公司,居然把胡副省长逼的口中骂出脏话来,这让朱家友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恐怕超出自己想象。

    唇亡齿寒。

    朱家友立刻想到,徐匡忠若是出事,少不得牵涉到胡副省长,自然也会牵连到自己这个市委书记,大家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想到这里,朱家友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慢慢滑落下来,眼神呆滞盯着不远处还在围观看热闹的人群,神色漠然。

    “隔墙的砖头难道这回真要砸到自己头上?”这句话猝不及防涌上心头,让朱家友只觉浑身一震,一股冰寒刺骨从脚底往上弥漫全身......

一千三百三十三章 谁是举报者

    ?    短短两天的时间内,定城市官场频频出现大事件,先是定城市委秘书长成杰奎负罪潜逃,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又传出众人会平日里鲜少谈论的港口公司被封,公司老总徐匡忠被抓?

    接连发生的两件事足以让定城官场引起惊涛骇浪。

    此时,就算是政治敏感度再不灵敏的人也能感觉到,这两件事的背后必定有一只黑手在操纵一切,否则,一切绝不可能如此巧合。

    到底是谁?他居然有胆对港口公司下手?此人何止是胆大妄为,简直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众人议论之余纷纷把怀疑对象锁定在几个重点人物身上,尤其是对港口管委会的一把手工委书记陈大龙怀疑最大。

    有人说:“霸王龙在普安的时候,曾经各种阴谋逼的普安市长举旗投降,被迫放弃市长职位去了省里任闲职,他对付比自己级别高的领导一向熟门熟路。”

    也有人说的有鼻子有眼,“陈书记因为极力促成深港项目,跟徐匡忠结下了冤仇,两人前一阵还在港口公司大门口打了一架,陈书记这边有人还受伤住院,这样势不两立的仇恨,陈书记怎么可能忍得下去?”

    还有人说:“陈书记一向公正廉明,以他的清正廉洁个性,绝不可能容许自己管辖的区域内有港口港口公司这样的异类存在,他必定是早就动了要把港口公司连根拔起的心思,只是一直在静待时机罢了。”

    坊间对于港口公司被封一事众说纷纭,处于风暴中心的港口管委会却依旧按部就班正常工作,最起码从表面上看起来,港口管委会上下正常运转,尤其是深港项目,依旧是陈大龙书记打头阵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陈大龙的心里每每想及此事也有些云里雾里,他之前的确是交代过余局长,请他到定城上任后务必关注港口公司的动静。

    可是余局长才到定城市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突然亲自出马指挥公安局人马一夜之间端掉了港口公司并抓捕了公司老总徐匡忠?这件事远远超出他意料之外。

    最起码,余局长事前事后都没有跟他有任何联系,甚至一句解释,一个理由,从港口公司被封开始,陈大龙不止一次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希望手机屏幕上出现曾经一起战斗过的余局长能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解释一下其中缘由。

    眼看一天的时间过去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心里也明白过来,恐怕余局长指挥手底下一帮警察干这事的时候,压根就没打算跟自己有所交代。

    “罢了!”陈大龙在心里嗟叹一声,“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以他的聪明立马想到一点,八成是余局长见自己和王家新那晚在酒店里闹崩了,无论从亲情还是现实,他必定选择站在王家新一边。毕竟他是余家的一份子,而王家新也是余家势力的延续,对他们来说,那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陈大龙猛然想起王家新定城之行的目的,他可是奔着深港项目来的?如今茅家涛的确是私下正在干深港项目的铺路工程,那还是前任副总指挥成杰奎开后门的结果,可是现在成杰奎突然出事,茅家涛的工程还能做得下去吗?

    港口公司的保安之前曾经把王家新打的住院,难不成就为了这丁点的私怨,王家新居然让余局长帮他端了港口公司的老窝?

    “不可能,以王家新的年轻莽撞,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查到成杰奎挪用公积金这件事?并且还查到徐匡忠这些年一直在走私进口轿车?如果不是王家新,那又是谁在背后闹出这一出出好戏?此人毋庸置疑能让余局长俯首听命才行。”

    陈大龙虽对最近发生的两件大事百思不得其解,但有一点却是他的底线,他不管这定城市的官场里谁跟谁斗的翻天覆地死去活来,只要有人敢在深港项目上打主意,那就是跟他陈大龙过不去!

    尤其是深港项目中三期最为主要的工程,只要没经过招投标的资格审查,他身为工程的副总指挥,绝不会放任没有资质的建筑公司上马。

    即便是茅家涛通过走后门拿到的工程也是一样,若是工程质量不达标,一分钱的工程款他也别想拿到手,至于王家新想要做的工程,无论他最终以什么样的方式竞争到手,工程质量亦必须过关,这是底线!

    徐匡忠被抓,心急如焚的人首当其冲是朱家友,他没有办法弄清楚徐匡忠在被抓之前到底有没有足够的时间销毁了公司内部账目,若是没有销毁,那本账目足以将他这个市委书记拉下水。

    当徐匡忠在市纪委专用于审讯的偏僻之地被彻夜审讯时,朱家友同样夜不能寐,他很想找谁打听一下消息,可是找谁呢?

    此次带走徐匡忠的人恰好是省里之前过来准备调查成杰奎挪用公积金案件的那帮人,跑了一个成杰奎,却顺手抓了个案值远远超过成杰奎不知道多少倍的徐匡忠,真是丢了芝麻却捡了西瓜,那帮人不知道多庆幸自己的运气好。

    “想必,胡副省长绝不会对徐匡忠不管不问吧?”夜半时分,朱家友站在漆黑的窗前,两眼无神看着窗外的夜空,嘴里不自觉念叨了一句。

    朱家友却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一心挂念的徐匡忠,就在距离他直径距离百公里之外,有一个纪委专门用于审案的基地里日夜被严审中。

    那是一个从外面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院落,外有带电网的围墙高高隔断与外界联系,当车辆进了不起眼的大门后,拐弯绕过一栋灰色的三层楼,后面硕大的停车场居然是建在一片极其宽阔的湖中央。

    穿过一条宽阔的桥面,环湖一圈皆是建筑物,高大挺拔的建筑上没有任何标志,可即便是从外面看上去,这栋楼房依旧显出几分官方建筑特色。

    一楼大厅形似酒店大厅,楼内有专人二十四小时值班,二楼往上则是一间间面积不等的房间,整栋楼有两部电梯上下。

    二楼往上的每一层楼分别为会议室,会客厅,综合娱乐厅,运动器械厅,客房等等,只要进了这栋楼,吃喝拉撒睡运动等等应有尽有。

    这栋楼与其他高层建筑不同之处在于,从六楼往上有不少房间窗户是镶嵌防盗窗的,小格子的防盗窗一向是低层建筑为了防盗选用,在这里却随处可见。

    这两日被众多定城市老百姓议论纷纷的热点人物徐匡忠此时正坐在这栋楼八楼中间的一个审讯室里,低头不语,发丝凌乱,身上还穿着被抓时那件丝质睡衣。

    审讯室的面积十五六平方左右,炎热的夏季里,虽然有中央空调风一直吹着,坐在里面的几人还是感觉有些说不出的闷热。

    从昨天半夜里被一帮警察从自家床上懵懵懂懂被抓,一直到今天一整天的审讯过后,徐匡忠已经大致明白自己眼下的处境。

    只是,有一点他始终想不明白,省纪委的人怎么会突然了解到他的违法行为?定城市公安局的人又怎么会突然跑到自己家里抓人?

    两方配合之默契,行动速度之快,简直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这里头要说没有人提前精心策划对付自己,绝对不可能!

    明知道港口公司是有背景又靠山的地方,明知道他徐匡忠不是一般人敢得罪的主,这帮人却还是一鼓作气将港口公司一锅端了?恐怕此事并非针对自己个人那么简单!

    反应过来的徐匡忠并没有过于慌张,自从他接手港口公司的那一刻开始,他早已预料到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但是从心底来说,他觉的值了。

    若是像以前一直给领导开专车当司机,猴年马月能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现如今,家里别墅左一套右一套,老婆孩子穿金戴银,宝贝儿子在国外上学,还有一年多就毕业了,自己秘密存储的那些钱,只要儿子不乱花,足够他一辈子在国外生活的很好了。

    人嘛,不就是图的一代更比一代强嘛!

    从他按照主子的吩咐,决定接手港口公司的那一天起,他就想明白了,当今这世道,嘴上高喊口号的人往往可能是贪的最厉害的。

    人无横财不发,马无夜草不肥。

    既然老天爷恩赐了一个发财的机会给自己,让自己一个低人一等的小司机有机会成为万众瞩目的董事长,那自己为什么不抓住好机会?

    审讯室里灯火通明,两名年轻的纪检员原本以为本案的主犯不过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司机出身,想要拿下还不是小菜一碟?

    却没料到,在领导身边成长起来的司机岂是一般人可比,若说领导是老妖,司机浑身上下早已沾满了妖气,不同凡人。

    暗黄色的审讯桌后坐着的两位纪检员经历了一夜未眠,显然早已精神萎靡,而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徐匡忠却还是那副一进门时坦然自若的表情。

    根据以往的审讯经验判断,两名年轻的纪检员立马得出结论,“这回算两人倒霉,看来是遇上了难啃的硬骨头了。”

一千三百三十四章 不交代

    有经验的纪检员把被抓的违纪人员分为几种类型:

    积极配合主动承认型。这是一种争取从宽处理的心理。这种心理常表现在违纪问题不太严重的涉案人员,一般都是涉及单位违纪的问题,个人责任不是很大,难以隐瞒或没有必要隐瞒,争取主动可能对个人免于处理或减轻处理。

    负隅顽抗坚持抵抗型。这种心理往往表现在作案人员少,自以为手段高明隐蔽他人不知,或者是受人恩惠代人受过不肯讲;自以为后台硬趾高气扬不想讲;

    案发前立有攻守同盟不能讲;由于领导压力或他人威胁不敢讲等。除此之处,涉案人员性格刚直脾气倔强也容易表现出这种情绪,这种心理多表现在受审时的初期阶段。

    调查开始就遇到这种情况,要有打持久战的思想准备,必须要认真细致扎扎实实地做好外围调查取证工作,充分掌握有关的物证书证人证等有效的证据材料。

    作贼心虚心神不定型。作贼者都心虚,心虚必然造成心理恐慌,其表现为外强内虚故作镇静。查办这类案件首先要造成一种严肃的办案气氛,给其施加压力造成紧张,促使其加剧心理恐慌,放弃掩饰,适当时机抛出已掌握的情况和证据,让其放弃幻想,如实交待。

    避重就轻心存侥幸型。这也是一种消极抵抗的普遍心理,涉案人因违纪违法问题暴露后,在其交待问题时总是大谈自己的功劳政绩,谈自己的实质性问题时则避重就轻,一到关键问题就闭口不谈企图绕过去。

    从徐匡忠涉案情节来看,徐匡忠显然属于第二类“负隅顽抗坚持抵抗型”,他所犯违规违法之事均为小范围内人知晓详情,又仗着背后有靠山,自以为只要闭口不说,就算纪检部门又能奈我何?

    纪检人员心里清楚,违纪人员在受组织审查时,由于他们的文化素质职业职务阅历脾气性格及所涉及问题的大小不一样,所表现出的心态都不一样。

    认真研究准确掌握谈话对象的心理活动,区分不同情况选择合适的方法谈话,对突破案件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现在有些干部在违纪前早已做好有可能东窗事发的准备,有的干部甚至专门模拟纪委问话,和相关利益人共同研究纪委办案方法。

    随着违纪人员反腐调查意识和能力越来越强,以软抵抗的形式来对抗组织调查的官员在诸多案件中屡不鲜见。

    寂静的审讯室里,纪检员略带疲惫的声音问徐匡忠:

    “知道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来吗?”

    徐匡忠答:

    “不知道。”

    “那你总该知道,纪委抓人从来都不会无的放矢,没有掌握一定的证据之前,我们绝不会随便抓人。”

    “嗯。”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不需要我再重复了吧?”

    沉默。

    “说说吧,这几年,你在港口公司当一把手总经理,背地里都干了哪些违法违纪的事情?跟哪些官员有牵连?主动说出来才算有立功表现,司法机关在量刑的时候才能酌情处理。”

    “你们让我说什么?”

    ......

    纪检人员苦口婆心引导了半天,徐匡忠一句反问把所有的铺垫全都一扫而空,气的纪检人员干瞪眼,只能继续跟他磨嘴皮子功夫。

    “都到了这里,还有什么痴心妄想也是枉然,大难临头各自飞,你要是不说,旁人也会说出来,真等到旁人说出来的时候,那可就没你什么事了。”

    “嗯。”

    “徐匡忠,我跟你说话听见没有?”

    “嗯。”

    “你老是‘嗯嗯嗯’什么意思啊?现在是在给你机会你知道吗?这样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你要是不珍惜,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

    “你们提醒我什么?”

    “哎!你是不是故意的?现在是我们在审问你,还是你在审问我们?别以为我们不清楚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我跟你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你别有任何侥幸心理!”

    “嗯。”

    徐匡忠面不改色又从喉咙里轻轻“嗯”了一声,这下把年轻的纪检员倒是气的脸红脖子粗,那情形恨不得冲上来动手打人。

    说实话,现在纪委办案的确没有多少人敢随便对被审讯对象动手,纪委推行的“三转”其中重要的一点就是转变工作方式。

    随着时代进步,普通老百姓对法律意识都在逐渐加强,何况是各机关部委办局的那些有文化有阅历的领导干部?

    徐匡忠在领导身边当了多年的司机,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两个年轻的纪检员就想撬开他的嘴实在是太难了。

    对徐匡忠的审讯虽然如火如荼在进行,但是一天两天的时间过去了,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这样的审讯速度让负责此案的领导暗暗焦急。

    纪检人员审讯违纪人员的时候是要有一定方式方法的,曾经多年从事纪检工作的老手们曾经总结出一套较为实用的干预谈话人员情绪的方法。

    首要的一条就是要消除违纪人员对立情绪,对立情绪在是影响被调查人供述的主要障碍,案件审讯人员方法不正确会加重被调查人的这种对立情绪;

    另外,减缓心里压力,纪检人员要想办法主动缓和谈话的气氛和谈话的语调,放慢谈话的速度,暂避开实质性问题,转变一个话题,使双方实现心理上的接触,从而使被调查人对调查人员不自觉产生信任感。

    然后,出其不意促其紧张心态,在谈话中常常有这种现象,被调查人侥幸心理严重,自以为防守严密,早已编造好供词,表现出轻松自信,甚至态度傲慢。

    对此,调查人员可在被调查人狂妄自信缺乏防备的情况下,骤然地提出一个与以前谈话毫无联系,而被调查人又意想不到的问题,或者突然出示一份具有一定份量的证据,打破他的自信感和防御计划,使其心理防线崩溃,这样就为谈话顺利进行打开了突破口。

    对于那些阅历丰富能言善辩或爱自作聪明的被调查人,可以采取加快谈话速度的方法紧迫不舍地提问,以打乱他的阵脚。

    这种方法的实质在于:一方面调查人员利用自己的主动地位,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利用事先准备好的一连串问题,将被调查人编好的供词压下去,不让他把谎言讲出来,避免因此造成谈话僵局。

    另一方面,在快速提出问题的情况下,被调查人被迫接受了这种速度,就会无暇周密考虑和拖延回答,再也来不及去编造谎言。加快问话速度的频率也是"促成紧张心态"的方法之一。

    当违纪人坐在被审讯的位置时,其心理总是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运用各种谈话技巧方法,多准备一些问题,谈话提问转得要突然,使被调查人忙于应付,完全处于被动之中,造成其顾此失彼,防不胜防的局面。

    这是一种使被调查人摸不着头脑,抓不住谈话规律摸不清谈话目的的战术技巧,常常令被调查人感到心慌意乱,首尾难顾。

    当被调查人乱了方寸之时,审讯人员再及时打出过硬证据,首先攻下他一条比较要害的错误,这样,就会从精神上击垮其防御能力。

    为了尽快攻下徐匡忠这样心理素质较为强硬的对象,省纪委特意连夜从省里调来精兵强将,一位据说是在心理学领域颇为著名的专家,专门审讯徐匡忠。

    夜幕再次降临,今晚已经是对徐匡忠接连审讯的第三个晚上,七十二小时轮轴转的审讯人员,依旧没能撬开徐匡忠的那张嘴。

    现在,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不眠不休,徐匡忠的身体承受能力显然已经达到了某个极限,即便如此,当纪检人员问话的时候,他依旧能逻辑清楚不乱说一个字。

    就在双方一问一答陷入胶着状态几乎无法继续的时候,上级部门请来的心理学专家总算到了,一个六十出头头发略显花白的干瘦老人出现在审讯室。

    此人一进门,知晓身份的两名审讯人员立马恭敬冲着老人握手招呼,然后如释重负从审讯室里出来,把审讯桌后的座位留给了老人。

    此人是谁?他便是在省内政法界著名的审讯心理学专家吴教授,亦今为止已经出版了《审讯心理学》等四本内有诸多审讯实战案例的书。

    尽管众人称呼他是“教授”,其实此人在反贪部门工作,因为长期在一线跟各种**分子面对面过招,二十多年的工作经历让他形成了一套独特有效的审讯办法。

    吴教授审讯手段跟普通的审讯人员有很大区别,除了语境设置的区别外,他偶尔会用催眠,测谎仪等手段协助审讯。

    吴教授进门后,立马引起徐匡忠的警觉,尽管他不了解此人是何身份,但是从刚才两名纪检员出门前对他恭敬有加的态度,他首先判断出,此人肯定是领导。

    徐匡忠瞪着一双充血疲惫的眼神看着吴教授,像是看向进犯自己领地的外来入侵者,眼神里带着警惕,敌视,还有几分凶狠。

    ...

一千三百三十五章 人性弱点

    吴教授并未一屁股坐在审讯卓后,而是从身上掏出一包烟,站在审讯桌旁,冲着徐匡忠晃了晃:

    “来一根?”

    徐匡忠咽了一口吐沫,狐疑眼神看了他一眼,轻轻摇摇头,吴教授诧异神情:

    “你不吸烟?”

    徐匡忠不作声,只是静静的看着此人表演,以前给领导当司机的习惯让他从来都是滴酒不沾,开车不喝酒的道理人尽皆知,领导不喜欢车上有烟味,所以他从来不吸烟。

    吴教授脸上露出惋惜神情,他居然冲着徐匡忠笑笑,调侃道:

    “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他老人家还是个老烟枪呢?不抽烟的男人现在可是少之又少啊,尤其是经常在场面上混的人。”

    吴教授的说话口气就像是跟一个经常见面的老朋友闲话家常,尽管他故作轻松,可是徐匡忠脑子里那根玄却绷的很紧。

    他意识到,“此人恐怕是来套自己话了,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方式就想做通自己思想工作,表面上轻松其实跟刚才严词审讯的两人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

    “你也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有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以为一直负隅顽抗就能侥幸过关?怎么可能呢?你要是没干那些事,人家怎么会说你干呢?人家举报人说话难道就没有凭据吗?”

    吴教授慢悠悠说出这句话,这是审讯手段中最常用的“联想法”——让对方开始想了,是不是纪委的人已经找到了什么证据?还是内部有人已经说了啥了.......

    徐匡忠依旧是沉默不语,只是眼神里却少了几分之前的不可一世,不自觉低头思忖了足足有三分钟,才重又抬起头来看向吴教授。

    吴教授早已将这一细节看在眼里,手里叼着一根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一屁股坐下来,冲着徐匡忠说:

    “你呀,你要是一直不说话,对你自己更加不利,有些事情既然是做了,想要隐瞒肯定是瞒不住的,你再怎么拖延又能拖几天?三天五天,十天八天?总归最后还得说出来,现在说对你还有利,万一要是等你想说的时候已经晚了.......”

    吴教授依旧是慢条斯理的口气,这一招叫“趋利避害”,马上把利害关系当着被审讯对象的面挑出来——说不说你自己看着办。

    吴教授一进门轻轻松松两句话,听起来不温不火,其实句句都是审讯心里学的绝杀招数,一般人听了这两句思想上没有动摇几乎不可能。

    纪委审讯案子的时候,通常是贿赂案件居多,贿赂案件性质不同于其他案件,既没有书面证据,更没有现场痕迹,杀人案至少还有凶器脚印之类的,而贿赂案件通常是神不知鬼不觉。

    我给你钱,你承认,这都是一对一的关系,要受贿人亲口承认在哪里拿的?什么时间拿的?拿了多少?钱放在哪了?......这一系列的证据都取到位,这才形成证据链,拿到证据链才能去起诉。

    吴教授工作这些年,多难啃的硬骨头都拿下来了,据说当年审讯肖作新夫人周继美的时候,这女人一上来就躺倒在地上,头冲着审讯人员,两条腿架到墙上,翘起二郎腿还抖动着……

    吴教授立马明白,她是想气你啊!这个时候你怎么办?你不可能拉她,她就等你拉呢,好撞墙或者撒泼,把审讯搞成闹剧;你也不可能命令她坐好,她根本不会听。

    当时,吴教授的处理方式是,不声不响让她躺了一会,然后喊了一声说:“周局长啊!”(周原为阜阳市社会事业保险局副局长)结果发现她右腿不抖了,显然是在意了别人对她的称呼;

    吴教授又说:“周局长啊,你可是国家高级干部啊!”于是看见她双腿放平了。

    吴教授接着说:“周局长啊,我听说你工作还是很认真的,很多人都说要不是周局长有魄力,很多社保基金根本缴不上来……”

    这时看见她终于坐了起来,两手慌忙地梳理着头发……

    徐匡忠的案子,纪检部门能把吴教授这样经验丰富的审讯高手请过来,足见对此案的重视程度,而此时的吴教授不动声色中已经使用了两招,徐匡忠脸上细微神情虽有变化,但是看向他的眼神却依旧充满警惕和敌意。

    吴教授心里清楚,在极短的时间内攻下徐匡忠的防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这家伙实在是太狡猾了。

    从之前翻阅案件的卷宗得知,自从他担任港口公司总经理没多长时间,便已经把妻儿老小全都移居国外,国内的个人资产除了一套房一辆车,存款金额少的可怜。

    这样一个身份显赫的国有企业老总,居然在国内没有雄厚的固定资产?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早在几年前,徐匡忠早已做好了出事的准备,选择了宁可牺牲自己一人,让全家人在国外能过上高人一等的幸福日子。

    何况他的牺牲也是有底线的,不论是判了多少年,还是有机会出来跟家人团聚,尤其是在国内目前的司法环境下,只要有钱还怕不能减刑?

    吴教授看完案件卷宗便明白,自己遇上了一个极度难缠的对手。

    徐匡忠当过兵,意志力足够坚定,他给高级领导开车十多年,见过太多的大场面,无论从心理素质还是从头脑灵活来说,他都比一般平日里养尊处优的高官更理智清醒。

    “徐总!”吴教授凑近徐匡忠叫了一声。

    徐匡忠心里一愣,自从他被关进来,负责审讯他的那帮人有谁把他一个落水狗看在眼里?张口闭口“徐匡忠”吼他,此人居然称呼自己“徐总”?

    一股莫名的惺惺相惜在心底里油然而生,徐匡忠居然冲着吴教授微微露齿一笑,这一细节让一直守在隔壁看审讯室监控的几人呆了一下,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吴教授果然是名不虚传,这家伙钢铁一块居然被他几句话说的有了反应?”

    专业才是最好。

    虽然徐匡忠并未搭话,吴教授却并不着急,他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来,慢慢当着徐匡忠的面展开,出于好奇的心理,徐匡忠不自觉想凑过去看一眼。

    吴教授也不遮掩,索性跟他一块看,一边看一边读出声来:

    “徐匡忠同志在**部队***集训中表现优异被评为优秀士兵!”

    “徐匡忠同志在**部队***全能大比武中表现优异被评为优秀射击手!”

    “徐匡忠同志在**部队***抗洪抢险任务中表现优异被评为*等功!”

    ......

    徐匡忠只觉心里像是堵了一块什么,眼里不自觉又热乎乎的东西想要掉落下来,这个从来都是当着外人面虎着一张脸的徐董事长,像是内心最深处某个最为柔软的角落被触碰,眼泪一滴又一滴,毫无征兆落下。

    两眼紧盯监控的几人简直当场傻眼,他们心里的潜台词是,“咱们之前怎么就没想到用这一招呢?徐匡忠是退伍军人,强烈的政治使命感是一个军人天生的秉性,当年的诸多荣誉最能激发他的廉耻心理。”

    吴教授这一招果然凑效,徐匡忠抽噎了两下,冲着吴教授诚恳道:

    “我对不起党和部队对我的培养和教育。”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即便是吴教授心里也是一块石头落地,根据以往的经验,只要违纪分子有了明显的悔悟言语,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吴教授像是多年老友般轻轻拍了拍徐匡忠的肩膀,轻声安抚道:

    “事情也并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们清楚,你不过是个替人办事的。”

    这句话又让徐匡忠心里猛的一凛,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抿着嘴唇沉默了半晌才又抬起头来对吴教授说:

    “您说的对,所有的事情都是定城市委书记朱家友让我做的。”

    “朱家友?”

    吴教授脸上的诧异表情和监控旁的几人如出一辙,徐匡忠口中说出的这个人跟之前大家了解的情况明摆着有出入。

    吴教授顿时明白过来,此人实在是太狡猾了!本以为刚才拿出他在部队的荣誉足以刺激他内心深处潜藏的正义荣誉感,却没料到自己利用情感技巧诱供的同时,也被他反利用了一回。

    明面上徐匡忠是交代了,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他的交代是有保留的,当他把港口公司所有事情推到定城市委书记朱家友的身上,意味着省里的那个主谋有理由置身事外。

    这样一来,即便是他和朱家友全军覆没,至少日后还有人为他们的以后谋求周全,这个徐匡忠的确是个老狐狸,居然连吴教授这样的道行都被他看透章法?

    审讯进行到这一步,吴教授心里清楚,即便是再审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毋庸置疑,徐匡忠将会把这些年来港口公司所有违法违纪事情一律推到朱家友头上。

    这位曾经的退伍军人,最终仍旧选择了愚忠旧主,他的确是对胡副省长忠心耿耿,但是他却背叛了正义和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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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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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为民服务,热血创仕途,斗腐败抓贪官,扫黑惩流氓,女人金钱也要防……不想成为棋子,就要成为主将.......,迎难而上,踏上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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