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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般冶行     永序之鳞txt下载     永序之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02章 改造人(5)(求推荐票!求月票!)

    “它应该得到奖赏,”不知何时,奎斯突然出现在正在瞅着好戏的恶魔领主之子背后,然后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评论道:“你把它束缚得太紧了反而不好,有时候那些被改造的生灵也得有自己的个性。譬如,这头融合了巴古拉猿魔部分激素腺体的大角鹿,它现在就是在挣脱你给它设定的不合理目标。”

    亚萨斯就像是一只受伤的猫,无比迅速地从原地瞬移出去,然后才想着进行反击。然而,情况就如同之前他在尖塔之中面对麦西乌斯的翻版。奎斯的声音总是在他背后响起,而无论他怎样腾挪闪躲,这个声音都如影随行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从瓦林斯堡到城市周围的森林,从废弃的矿场到堆满谷物的仓库,从泛着咸腥气味的渔港码头到波光粼粼的海面……

    上天入地,亚萨斯都无法摆脱纠缠。

    “见鬼了不成?”恶魔领主之子心中既惊且惧。以他的认知,根本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做到准确跟着自己进行高等传送的。他不知道什么是“非非有非非无”状态的量子生命体。他也不知道在做到如影随形跟着他的时候,奎斯根本就没有离开瓦林斯堡那座尖塔的窗边。他不知道在遵从格拉兹特的命令,贸然进入到拉姆齐位面,再碰巧遇到了巨龙化身的年轻铳士之后,他的命运就变得扑朔迷离。

    ……

    魔化的大角鹿嚎叫着,眼眶里流出的鲜血很快就止住了,一颗全新的眼珠从它的眼眶里顶了出来,只是大小稍稍和没有受伤的那只眼睛不同。为了生出这颗眼珠,它也付出了一些代价,储藏在其短小尾巴里的脂肪消失了大半。

    它抬起前蹄重重踩踏在街道的泥水之中,然后一低头就猛地冲向了三十四号所站立那间房屋。硕大的鹿角撞击在墙壁上,后者就跟纸糊的一般倏尔破碎成残垣断壁。武艺精湛的艾拉维拉则早已高高跃起,顺带还向脚下的屋顶投掷出一颗苹果大小的弹丸。那颗“苹果”轰然炸裂,将房屋的横梁和其它一些支撑结构全部损坏,房顶整个塌陷下去一下子就将那头魔化的大角鹿压到了废墟里面。

    翩然落地,三十四号手中多出了两把短柄战斧。他从腰带后边将它们抽了出来,因为他感到自己说不定马上就要动用这两把“兄弟之斧”了。三十四号的右眼疯狂乱转,由生物技术催化出的特殊眼珠开启了热感视觉,他发现那个被压在废墟里的怪物又产生了新的变化,躯体正在不断扭曲。

    “昂!”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怒吼,以及窸窸窣窣的土石滑落声,一个全新模样的“大角鹿”蓦地出现在那堆碎石坍圮的正中心。它还保持着一些大角鹿的特征,不过却并不是四蹄着地而是依靠两条因异化而变得粗壮的后腿人立而起——这也使得它比之前更加魁梧,足足有三个人叠加起来那般高大——这狂野丑怪、外形诡异的巨人长着锋利的雄鹿角和参差不齐的尖牙。在它的两条前腿,则异化成了两只异常粗壮的胳膊,就好像某种硕大无朋的猩猩似的,估计走路时也会依靠指节撑住地面跖行。

    而当它不需要走路的时候,这两条很明显还有别的用途:它伸出两只张开之后和半个翻卷式书桌大小差不多的手掌,轻而易举地就分别握住了两块塌陷下来的房屋天花板,抬手就将其“呜”的一声扔到了向街道。也不用刻意瞄准,那两块天花板就砸趴下了好几个拥挤在一起的奔狼骑手,另一块砸向三十四号的天花板,则被这个艾拉维拉凭借反应速度和出众的跳跃能力躲闪开去。

    这一幕刺激到了怪物,之前三十四号给它眼睛上刺了一锥子,而后又把它埋在碎石瓦砾之中,它对他充满了怨恨。怪物一边狂吼,一边不断挥动自己粗壮的手臂,它的一对前肢就好像铲子似地将其周围那些建筑物废墟掀起来、扬出去、形成一道由砖石和木柱组成的霰弹帷幕。

    三十四号尚且还能躲避开,可是那些奔狼骑手和街道两边的其它房屋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三十多名奔狼骑手,能够囫囵撤到街巷远处的不足七八骑,其余的大部分都被碎石打落马下。更可怜的则是他们那些坐骑,那些训练有素的优质战马此时全都瘫倒在地上哀鸣不已,它们身上镶嵌着许多碎石渣滓和巨大的木刺,殷红的鲜血从伤口不断流出混杂着因受惊而喷出的屎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这条城门口附近的长街变得就和屠宰场没什么差别。

    那个怪物仰天长啸,听声音似乎有一股惬意的感觉。它从废墟里走了出来,时不时就抓起一个倒地的奔狼骑手,然后一口就咬掉那些人身上的一条手臂、一条大腿,嘎吱吱地咀嚼着他们的血肉。被魔化之后,它的食性也被改变了。虽然从理论上讲,它其实是一种杂食生物,但是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它还是更青睐热乎乎的血肉,特别是那些两足生物浑身细皮嫩肉,令它吃得贼过瘾。

    ……

    “这是怎么回事?”

    麦西乌斯从尖塔的窗户向外望去,瓦林斯堡虽说是一座城市,但实际上规模其实很难和拉姆齐大陆那边的城市相媲美,因此他通过肉眼就能隐约看到城门口附近闹出的动静。

    城市的守卫队已经被惊动了,几乎倾巢而出扑向出现怪物的地区。夜间行军,哪怕是在熟悉的城市街巷之中,依旧要点燃大量灯火为队伍照明。从尖塔上往下看去,那些队伍就好像一条条火蛇,蜿蜒着爬向出事的那条长街。

    “叮铃铃”的响铃声,令麦西乌斯回过神来,他不允许有人擅自进入尖塔之中的这个房间。为了预防某些情况,他在这个房间里安装了一个挂铃。如果有紧急的事情发生,守在塔基大厅里的奴仆就会拉动绳索,拽响悬挂于这个房间内的警铃。麦西乌斯马上跑到了升降吊篮里面,接着他又开口向守候在塔下的仆人们喊话,有人解开了栓有配重物的绳索,一点点将吊篮放到了塔基大厅中间。

    “郡长大人!”

    一名身上穿着锃亮胸甲的骑士走进塔基大厅,单膝跪倒在麦西乌斯面前,单手抚胸说道:“奔狼骑士团已经待命,狼崽子们已经等不及要去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麦西乌斯斜乜了一眼奔狼骑士团的团长,对方只是他扶植起来的一个傀儡人物。虽然骑士团名义上是他雇佣的骑士,但实际上奔狼的团长其实一直都是麦西乌斯本人担任。

    “可以,但你要等等,奔狼不适合在街巷里与一头怪物作战。”麦西乌斯说的是实话。作为一支轻骑兵劲旅,奔狼受到的训练一直是野外袭扰、追杀正面战场的溃兵,他们不适合街巷战。

    “我明白了大人,可是——”

    那位骑士团长也是有口难言,奔狼是麦西乌斯一手组建并训练起来的,每个骑手都可以说是这位郡长大人的心腹。他们平日里也因此恃宠而骄,前些日子又一支骑队折损在喀都灵附近的桦树林,今天又有一支骑队在大本营瓦林斯堡被打散,这接连两场败仗让自负的奔狼们非常难以接受。而作为傀儡骑士团长的他,想要弹压住那些蠢蠢欲动的狼崽子们,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然而,他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被另外一名觐见者打断了。“麦西乌斯郡长,”那个人身上披着墨绿色的罩袍,里面则穿着一件白色亚麻布的长衫,这身行头毋庸置疑地显示出了他的身份。

    “执事,”麦西乌斯简单回答了一句。

    “你不该这个时候来的。”他同时也在内心补充道。作为塔普特南部疆国六大封地领主之一,麦西乌斯深谙合纵连横的重要性。不仅仅与无底深渊的恶魔,这个男人在各个领域都有着自己的盟友,即便是那个效忠于维克塞斯国王的城市德鲁伊宗会里面,依旧有些人和他有着这样或那样的联系。

    “宗老死了,”那个男人平静地盯视着麦西乌斯,脸上流露出一丝惶恐,可是旋即便消失不见。

    麦西乌斯皱了皱眉,这件事情下午不已经人尽皆知了么。这个人不仅当时在场,还出手召唤出浮雕骑士阻拦住了刺杀者——更加关键的是,上演这一幕戏剧**件之前,他们俩早就通过气了。

    “我很难过。”麦西乌斯说。

    “每个人都很难过,可是后来人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见这位宗会执事并不避讳言辞,麦西乌斯只能出声将奔狼骑士团的团长暂时遣退。“宗会需要重新选举出新的宗老,以便指导瓦林斯堡及其周边附属领地的建设工作……而我,现在亟需一个像您这样有说服力的支持者。”

    听到这位执事如是说,麦西乌斯的心情突然放松了一些。他还以为有什么难解的麻烦要被丢到自己面前呢,谁承想现在却是一笔买卖送上了门。“我很愿意支持你,哪怕是即可同你前往宗会的驻地参与表决。只不过,想必你也知道,瓦林斯堡的街道上出现了一个怪物,我实在是脱不开身——”

    “——半个沙漏时,”执事再次抢话道,“我会帮您处理干净一应手尾。在城市的街道上,我们的力量可以得到充分的发挥。无论是艾拉维拉还是那个怪物,都不能影响瓦林斯堡的风貌。”

    “那我也会即刻出发,前往宗会参与宗老选举表决。一个沙漏时内,我会为您亲自将名字书写在《大建设者之书》上面。”

    “多谢。”

    “互利互惠。”

    “”

第1103章 改造人(6)(求推荐票!求月票!)

    哈拉蒙德捋了捋萝卜立起来的马鬃,这匹骏马明显有些心神不宁。距离城门不远的那条街巷,传来了爆炸声和人群的惊呼。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奇怪的兽吼声夹杂其中。“得做点准备,别像上次战斗的时候那样,腾不出手来取药剂。”哈拉蒙德思忖道。他小心地打开马背后面的挎袋,从里拿出了一个装着某种蓝色液体的小玻璃瓶子,将其随手滑入袖口内缝制的暗袋之中。

    本来,他还想要同老威瑟知会一声,让这个老仆人警醒些,情况不对自己赶紧先溜。可是,老威瑟此时却佝偻着身形,整个人都藏在它那匹驽马身影后面,两只手互相交叉揣在袖口里面,气息有些古怪。哈拉蒙德知道,他父亲之所以会派老威瑟跟着自己,恐怕不仅仅是因为这老家伙会写字。

    “神神秘秘的,”心里嘀咕了一句,哈拉蒙德牵着萝卜的缰绳往前走了两步。此时,不少原先排队等着出城的农民和商人都在抗议,想要一起挤出城门。毕竟,不远处闹出来的那番动静,实在是没法让他们安心。而且,这些人都不是瓦林斯堡本地人,自然不会与这座城有什么休戚与共的感情。

    二十七号端坐在马背上,另外一匹属于三十四号的黑色巨马就矗立在她身边。两匹黑色巨马往道路中心一站,将出城的道路占据了三分之一。她肩膀上那只名为“黑鼻”的机械魔宠已经消失不见,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此时,若是有人敢盯着她的眼眸瞅,或许就能够看到一幅幅奇怪的倒影。

    “警报:检测到深渊恶魔的气息!”

    “警报:对方疑似拥有类法术能力!”

    “警报:疑似有恶魔教团活动迹象!”

    一连串的提示音,在二十七号内置骨传导耳蜗中响起,这些都是机械魔宠“黑鼻”凑到战场附近采集样本,从而得到的分析结论。而这些结论,着实让二十七号心里出现了一种不妙的感觉。之前,虽然她对于麦西乌斯治下的瓦林斯堡已经有了一些偏见,但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在塔普特南部疆国的疆域内,居然会出现如此一处堕落之地。

    什么“深渊恶魔”、“恶魔教团”,以前全都是他们这批艾拉维拉在书本和课堂上才听过的词汇。教导他们知识的老师,曾经明白无误地解释过这些词汇的意义:“深渊恶魔是来自无底深渊的异位面生物,而恶魔教团则是崇拜恶魔力量的邪教组织……它们是所有人类的大敌,无论是塔普特还是拉姆齐大陆,人类对于这些东西的态度是完全一致的……每当他们被发现,往往都意味着灾难的种子已经萌生,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及时割肉止损,不能让其溃散到整个国度之内。”

    “割肉止损,”二十七号眯了眯眼睛,她回忆起在接受艾拉维拉培训时听到的这个词汇,“问题是割多少肉才够止损呢?”想到这里,她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她先是借助植入体内的短距离通讯器向三十四号发送了一条短讯,然后从马鞍的挂钩上面抽出了一根充能魔杖,对准了身后的城门。

    “费特!”她低声念出启动咒语。

    随着她这一声轻喝,一颗拳头大小的爆裂火球顿时从魔杖顶端喷射而出,转瞬间便落到了城门铁栅栏的木档杆位置。“砰”的一声,那根档杆被爆炸火球炸成两段,铸铁的栅栏“哗啦啦”就落了下来,严丝合缝地落入地面上预设的凹陷处。紧接着,二十七号又念出一句咒语,不过重音和刚刚那句“费特”略有不同,铁栅栏的底部刹那间就被法术烧红、软化,继而熔化,待其冷却就会死死卡在城门洞那根条石上的预留孔里面,无法被铁链提起。除非将整个铁栅栏拆掉,否则城门就没办法再度让人通过。

    “你这是干什么!”守卫城门的军士长大声质问着二十七号。他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几名弩弓手就跟在他的身后,之前还在弹压在城门附近排队人群的斧戟卫兵也都调转矛头,对准了二十七号。

    “为了防止你们做傻事。”二十七号冷冷说了一句,然后猛地一拉缰绳,黑色巨马的前蹄高高抬起在空中划了个半圆,逼迫那个军士长不得赶紧弯腰躲避。“奉维克塞斯国王命令,从此时开始,瓦林斯堡的城市守卫工作暂时被艾拉维拉军团接管。我命令你遣散城门口排队的人群,在新的命令下达之前,不许有任何人进出瓦林斯堡。”

    说话的同时,二十七号抬手就向瓦林斯堡城门的砖石上一指,墙壁上立马就浮现出一幅盾牌形状的徽记,在这盾牌中间还有一把垂直于地面的宝剑——这是维克塞斯国王的家徽——疆国范围内的每座大城市都又城市德鲁伊宗会参与建立,在重要建筑物外墙上都预留有这样的徽记。只有得到维克塞斯国王授权、拥有秘钥和密文的人才能将其展露出来,并且以此来证明自己是国王的特使。

    所以,当二十七号召唤出这个徽记,守卫城门的军士长哪怕有再多的怨言,此刻也必须服从二十七号的命令。虽然能够当上看守瓦林斯堡城门的军士长,这个人肯定是麦西乌斯郡长的心腹之一,但是在没有得到自家大人授意的前提下,他依旧不能违抗二十七号,因为她正践行着国王的权力。

    “遵命,女士。”军士长大声回答道。说完,他扭头看向包括哈拉蒙德在内的一众排队者。“你们难道没有听清这位女士刚刚说的话吗?在城门开启之前,没有人能够从这里通行!”

    准备趁夜出城的农民之中。爆发了一阵小规模的抗议。他们吆喝着,低声咒骂着。然而,面对指向自己的斧戟和长矛,这些人也只能选择妥协。不少人推着板车、挑着担子,想要绕过爆发骚乱的街道,在宵禁之前寻觅一处落脚之地。哈拉蒙德和老威瑟也牵着马,匆匆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没有搭理那个故意给她上眼药的军士长,二十七号再次拉动黑色巨马的缰绳,她胯下那匹坐骑以及被她牵着的、那匹属于三十四号的坐骑随即调转马蹄,冲向了城门附近高高耸立着的围墙。

    “那娘们想——”军士长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原来,就在两匹黑色巨马即将撞到墙壁的时候,它们几乎同时高高跃起。紧接着,这两匹巨马的前蹄就搭在了城墙上面。再然后,它们居然开始在城墙上面飞奔起来。虽然由于建筑工艺,城墙基座要比上面宽出不少,城墙的表面其实并非垂直于地面而是呈一梯形,但是策马在城墙上奔跑仍然是一件让军士长完全不能理解的神奇景象。

    看着二十七号奔驰的方向,军士长判断出这个国王特使的目的地,是瓦林斯堡另外一个出城的通道。“快点去马厩,骑马去向郡长大人报告,就说有一个艾拉维拉已经封锁了城门,现在她正在向水门跑去。”军士长拉过一名卫兵,跟这个手下耳语两句,让对方赶紧向麦西乌斯汇报情况。

    和这边的城门不同,那个水门是专门为瓦林斯堡各大行会准备的进出通道,每天都会有络绎不绝的商船进进出出。这些商船在缴纳了进城和出城的费用之后,便可以通过一条专门修葺扩宽过的水道进出水门,往返于城内的码头和城外两里格处那条直接流向海滨的大河。商船所需缴纳的费用,远远高于走这边城门的农民,哪怕是最小的商船也得缴纳五枚以上的方银币。

    水门收取的税金,是麦西乌斯郡长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而那些商船,同样也是瓦林斯堡对外进出口贸易的大头来源。哪怕稍有中断,恐怕就会引来城内各大行会的不满,甚至有可能对麦西乌斯郡长的统治造成威胁。因此,这名军士长见到二十七号向水门方向跑去,立刻就让人骑马去送信,好让郡长大人有个准备。

    只是,他并不清楚的是,那位麦西乌斯郡长现在亟需解决的事情着实有些多,一时半会儿真的是没法听一个传令兵的汇报。虽然城市德鲁伊宗会的一名执事已经和他达成了交易,但是在交易完成之前,麦西乌斯还是不能完全放心。最起码,他必须得将正在和怪物发生贴身战斗的城市戍卫队撤回来,以免到时候宗会动手造成不必要的人员损失——毕竟,每个城市戍卫队成员,都是他麦西乌斯花费真金白银才培训出来的职业军人,损失一个都会让他心疼不已。

    ……

    在双方只剩十多步的距离时,瓦林斯堡戍卫军的突击队便将盾牌立起,挡在身前。在双方只有五步的距离时,突击队就向怪物投掷了短矛,然后便一股脑地冲了上去。士兵们的靴子在湿漉的泥地上打滑,但很快稳住了身形,前排的士兵保持着蹲下的状态,用力推向面前的怪物,他们的手臂也传来怪物击打造成的反震。

    第二排和第三排的战士的盾牌遮住了前排战士的头顶,被困在阴影中的人能够听到了怪物砸击打盾阵造成的回声。而处在盾阵第一排的人,则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把剑插向盾牌的间隙,希望剑尖能撕裂敌人的血肉。

第1104章 改造人(7)(求推荐票!求月票!)

    瓦林斯堡的城市戍卫队已经和怪物接战,那么那个三十四号艾拉维拉去哪里了?原来,在奔狼骑手残余几骑仓惶撤退之后,没有碍眼的旁观者,三十四号便施展出了自己的拿手好戏。裹在他身上那套鼓鼓囊囊的服装“刺拉拉”地不断撕裂重组,这个擅长突击的艾拉维拉眨眼间就换了一个外形。

    远远看到赶来的那支城市戍卫队到来,三十四号随即就将自己变装成了那些人。而只要带队的戍卫队长不按人头点数、按脸识人,有着夜色的掩映,三十四号这一手伪装术基本不可能被识破。事实也的确证明了这一点,他不仅成功地混进他们的队伍,还被安排成为第一批龟甲盾阵的突击队员。

    和大部分人想象之中的场景不同,除非是山穷水尽作最后一搏,否则在野外排兵布阵的将领很少会让军队结成龟甲阵。这种阵型应用最多的地方,还是在攻城战和巷战之中。使用龟甲阵的好处自然是为士兵提供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密闭空间。可是,因为龟甲阵本身也会限制士兵的战术动作,并对士兵的视野观察有着更大限制,所以在大规模的野战中,明智的指挥官极少会下令结龟甲阵。

    而且,结阵也是一个技术活,不是所有士兵都能轻易上手完成的。通常来说,只有经常受训练的职业军人,才能结成有一定战术难度的龟甲阵。就比如,瓦林斯堡的这支戍守部队。他们每隔一天都要进形一次操练,对于结阵拼杀并不陌生。平日里,他们就是依靠龟甲阵来镇压那些作乱的帮派。

    只是,他们此时面对的不是那些一杀就会四处逃散的匪徒,而是是一头身高足足有两层楼高的怪兽。城市戍卫队的队长组织了两个龟甲阵突击队,分别从街道两段堵截它,可是显然还不足以对其产生压制。不一会儿,藏在阵中的三十四号就听到了盾牌碎裂的声音,并嗅到了鲜血的气味。

    好在,长期的训练产生了效果,瓦林斯堡城市戍卫队的战斗意志比三十四号想象中要高出不少。他们不仅没有退缩,在前排的盾牌被打碎之后,三十四号还看到一些人拿起挂在身前的牛角壶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口东西。紧接着,那些人的脸庞就因为愤怒变得越来越红,最后他们齐齐发出一声仿佛能够震碎骨头的喊叫,有人甚至扔下了手中盾牌,径直闯出盾阵扑向了那头怪兽。

    城市戍卫队的制式武器是长矛,只是在龟甲阵里的突击队员,一般会使用方便戳刺、劈砍的短矛或者宽刃短剑。那些喝下稀释版本的“牛之蛮力”药水的突击队员,大部分都是位于排头的年轻小伙子。他们虽然不如老兵经验丰富,但是体力更好且对于药物副作用的耐受性更强。一壶药水下肚,这些浑身充满力气的家伙,当场就变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狂战士”,舍身与怪兽战到一处。

    “兵是好兵,只是……”三十四号的眼神闪烁着,内心不住盘算:“……有些可惜了。”

    十几个舍身忘死,而且因为喝下“牛之蛮力”稀释药剂,所以力量比常人高出一两倍的突击队员绝对能够左右几十甚至上百人规模的战局,可是他们现在遭遇的敌人并非人类。三十四号耳蜗里的骨传导提示器已经接收到二十七号传来的消息,怪兽经过深渊恶魔堕落改造的底细已经被他获悉。

    之前,这头具有大角鹿和狂暴猿两种生物特征的怪兽,展现出来的力量仅仅是**方面的。可是三十四号很清楚深渊恶魔是什么货色,这头怪兽不可能就只有这么点本事,它多半还有一些没有使用出来的类法术能力。不过,深渊恶魔的种类繁多,每种掌握的类法术能力也不尽相同。三十四号哪怕受过恶魔学方面的培训,也无法一眼就判断出对方的跟脚,猜不出敌人的全部能力。

    “但愿这十几个人就能逼得怪物使用出类法术,”三十四号内心祈祷着。虽然这批士兵都是那个麦西乌斯的手下,但从本质上讲,他们其实也都是维克塞斯国王麾下的战士。只要解决了那位郡长的问题,这些久经训练的士兵绝对能够在接下来的、抵抗约姆斯人和软槭人侵略者的战争之中赢得一份属于他们的荣誉,而那样也才更加符合维克塞斯国王的利益。

    ……

    混乱的力量持续升腾,再加上身上出现了不少创伤,魔化怪兽的脑子也渐渐清明。它那原本只是和大角鹿差不多的智慧程度,不断在向上提升。疼痛是最好的导师,混乱则是它的源动力。从一开始仅仅只是仗着自己皮糙肉厚、力大无穷来应对那些小小人儿的攻击,它逐渐学会了一些其它东西。

    或许,这么讲也不大准确。

    因为那些闪转腾挪的姿势、控制肌肉压合伤口的技巧,以及更好地使用两只猿臂进行拳击的技术,其实都是灵光一闪就在它的大脑之中出现,而一两次呼吸它就能将其掌握得炉火纯青。

    一拳砸倒一个用尖利短矛扎进其小腹的“小豆丁”,随手拔出和其小臂差不多长的短矛,伤口立刻被虬结的肌肉死死压合住。就跟握着一根木刺似的,它用巨大的拳头握着那根短矛,反手就用其串起一个爬到它后背上面,准备挥剑看向其脖颈的另外一名士兵。然后它又将那个忍不住发出尖叫的士兵送到自己嘴边,用尖利的牙齿狠狠撕下对方的一条手臂。

    “嘎吱、嘎吱……”哪怕身处各种声音混杂的战场,这种咀嚼声依旧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而对这个怪兽而言,咀嚼只是它的一种本能:血肉是甜美的,大口咀嚼方能品味其中的甘美。它感到随着自己进食,体内的疲惫和伤口的痛楚正在快速消退。除此之外,它还感到自己的胸口有些刺痒,于是便用巨大手掌挠了挠前胸。伴随着“刺啦”一声犹如裂帛的声音,这只怪兽胸口的一片皮肤蓦地被它自己撕裂开来。它不由自主地楞了以下,不过很快就咧嘴大笑起来。

    原来,在它那被灰暗肮脏皮毛所覆盖的前胸上,长出了一个足足有半个人那么大的巨嘴。这个嘴巴整体像一颗竖着的眼睛,其“眼睑”部位长有难以计数的、好像倒钩似的獠牙;一条猩红色的、沾染着墨绿色粘液、倒刺丛生的舌头,像是一条蜿蜒出洞的长蛇一般,从其嘴角耷拉下来。

    “唰”的一声,长舌卷起怪兽手中木刺上串着的那枚“肉丸”,一下子就将其割裂挤碎。这条舌头无比灵活,扭结着卷起了好几团大块的碎肉,倏尔收回到胸口的巨嘴里。有了这张额外的嘴巴,它的进食效率提高了许多倍。

    “这是巴古拉猿魔的特征,”三十四号眼神一凝。猩猩臂膀、直立跖行、胸生巨嘴,这些明显的生理特征,让他大致猜到了魔化怪兽到底是继承了哪种深渊恶魔的血脉。“所以——”

    看到这里,脑子里回忆了一遍恶魔学课程上学到的相关知识,三十四号当机立断准备用对付巴古拉猿魔的正确方式来应对这个敌人。他快速从龟甲阵中脱离出来,盾阵其实已经随着刚刚突击失败而解体了,因此就算三十四号位于盾阵中心,跑出来的时候也没有费多大力气。

    “逃兵?”负责督战的瓦林斯堡戍卫队长看到这一幕,还以为三十四号是要临阵脱逃,带着两名手持斧戟的卫兵就冲了过来。

    不过,他们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拍,三十四号在脱离盾阵之后就高高跃起,手掌一勾便顺利搭着街边一栋建筑的房檐翻上了屋顶。

    他身上的衣服“刺拉拉”地破碎重组,很快就恢复了艾拉维拉那套平平无奇的制式军服的模样。紧接着,三十四号便用力锤了自己胸口两下,口中同时喷出一长串常人无法听懂的音节。他用自己仅会的两句深渊语,向那个明显有巴古拉猿魔血统的怪兽发出了挑战。

    尽管深渊的住民经常成为强大恶魔或恶魔领主的爪牙,但是巴古拉猿魔自身实际上并非恶魔。有的学者将此类怪物分类为“原始恶魔”——诸如狩魔蛛和三身魔蛇——可能某一天,它们会完成自身的超自然进化并化身为一种全新的、完整的塔那厘恶魔,但是目前它们其实还未达成这一点。

    而之所以将巴古拉猿魔分类在“原始恶魔”(并非奥比里斯恶魔)中,除了因为学者们迄今为止尚未找到能够催生巴古拉猿魔的特定种类堕落灵魂(塔那厘恶魔都是多元宇宙之中,各个物质位面的堕落灵魂在无底深渊转化出来的)之外,还因为巴古拉猿魔具有自然演化出来的社群特征。而强大的塔那厘恶魔,只能通过暴力和恐惧统治并驱使其他恶魔,他们并不具备社群这一概念。

    在无底深渊中,巴古拉猿魔往往会如同主物质位面中的猿猴一般结成小型的群落。这种群落的首领是其中最为强大的斗士,或者由群落所侍奉的强大恶魔来单独所指定的个体。其群落之间的争斗是一种复杂等级制度的组成部分,这对于非巴古拉猿魔的恶魔来说,其实是比较难以理解的。不过一些恶魔学者经过观察得出的结论是:巴古拉猿魔会从公开杀戮中获取战利品,而这些战利品会给群落领袖首先享用,若是社群内的其他巴古拉猿魔对此产生质疑,那么就要通过战斗来重新确定阶级。

    三十四号现在干的就是这种事情:他向正在大肆食用瓦林斯堡城市戍卫队尸体的怪兽发出了挑战。如果它真的具备巴古拉猿魔的血脉,按照那种怪物的特性,它绝对不会对此视而不见。

第1105章 改造人(8)(求推荐票!求月票!)

    怪物抛掷出一支短矛,直射向三十四号的落脚之处,这是它对挑战作出的回应。

    三十四号赶紧向旁边一躲,闪开之后砸碎大片屋顶瓦片的短矛,重重落回了街道。他顺势一滚,以减缓冲击,起身之后头也不回地就向街道远处发力狂奔。

    感谢之前城市戍卫队特意疏散了人群,三十四号面前一个人都没有,而那个怪物因为刚刚受到了挑战,所以也对试图阻拦它前行的一众戍卫队员熟视无睹。

    一大一小,一前一后;一个改造人,一个变异的怪兽。他们两个就好像比赛跑步,你追我赶地顺着长街奔跑向了位于瓦林斯堡中心的广场。凡其途径的民居和商铺,提前就紧闭上大门和窗户。

    “停下来!不许靠近!”

    远远地,尚未等三十四号跑到麦西乌斯家族大宅门口,守在这栋堡垒建筑外边的家族侍卫就向三十四号大声吆喝。紧接着,也不等三十四号做出回应,那些人之中的弓弩手就对其进行了一轮齐射。

    数十根箭矢带着令人不安的尖啸声,同时落了过来,三十四号猛地举起双手交叉在头顶。他的两只护腕“唰”地裂开,舒展成两面椭圆形的盾牌,箭矢落在上面只能叮叮咣咣砸出一簇簇火星。

    负责指挥麦西乌斯家族侍卫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他身材魁梧,脑袋明显剃光过,如今已冒出乱蓬蓬的灰黑色发茬。虽然他块头吓人,外貌凶蛮,但是听他调兵遣将时的谈吐,显然是受过教育的,而且脑子灵光,对于家族大宅的守备力量有清醒的认识,并未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冲昏头脑。

    眼见弓弩无法阻止三十四号的脚步,那个人立刻让身边一名守卫吹响了铜号,有节奏的呜呜号声在传递着某种消息。刹那间,整座大宅就像活过来一样,百多名手持武器的家族侍卫有条不紊地走上各自的防守岗位。很快,这座兼顾着军事功能的家族大宅便显露出了一座堡垒该有的模样。

    三十四号以急速奔跑的方式躲避开大量箭矢,少数无法躲开的则用两只手腕盾牌稍作抵挡。而紧紧跟在他身后的那头怪兽,则根本对这些牙签似的箭矢不挡不避,照单全收。只是,以三十四号的耳力,纵然有箭矢的尖啸声作为干扰,他也没有听到几声箭头铲入血肉时发出的“嗤嗤”声音。

    “还真是皮糙肉厚。”三十四号默默想着。不过,那个家伙追逐他到现在也没有使用“高等传送术”这种深渊恶魔的拿手把戏,它多半是不具备这种类法术能力。这倒是个好消息。

    七八次呼吸的工夫,三十四号总算跑到了麦西乌斯家族大宅旁边。守备在墙上的一队家族侍卫不再搭弓射箭,而是纷纷拿起顶端带有尖锐凸起的斧戟,居高临下地对其进行戳刺和劈砍。三十四号这次不再举盾抵挡,他用力地朝旁边跃去。六根尖端带着利爪的锁链突然从其背后的衣物缝隙钻了出来,抓着墙壁砖石上的棱角,带着三十四号像是荡秋千似地越过了围墙,划着弧线落入宅子里。

    那六根锁链,仿佛六条章鱼的触手,异常得灵活且有力。它们抓住麦西乌斯家族大宅里的墙壁、立柱、花园里的青铜雕像……带着三十四号越过了人群、房屋、盛开的帚石楠花丛……最终抵达了大宅后面的那座高高耸立的尖塔旁边。在这六根锁链的帮助下,三十四号以极快的速度“吭哧吭哧”地向着尖塔的顶端不断窜爬着。

    而跟在他身后的那头怪兽,就没有他做得这么飘逸灵活了。虽然也冲进了麦西乌斯家族大宅,但是遇到墙壁和屋舍拦路,它要么是只能凭借两条有力的后腿和粗壮的前臂攀援而过;要么就是弯腰低头以鹿角开道,将不甚结实的障碍物彻底摧毁弄塌陷,然后再步行通过这片废墟。

    可以说,麦西乌斯家族侍卫的绝大部分攻击,最后其实都落在了这头魔化的怪物身上。当然,他们也为此付出了十几个人的伤亡。而且,这还不算那些因为躲闪不及,所以被误伤的厨师、花匠之类仆人出现的损伤。至于说,怪兽过境造成的财物损失,现在还没有人来得及去统计。

    “他们怎么进来这里了!”听到外边传来的动静,麦西乌斯大步走出尖塔底部的大厅,迎面看到的就是一头向着他横冲猛撞过来的怪兽。二十多名忠心耿耿的家族侍卫立刻挡在了家主面前,分作两排。前排的人拿着步兵塔盾,将盾牌楔进了地砖的缝隙,整个人都倚靠在盾牌上作为支撑;后排的人则全都举着超过十二尺长的长矛,底部抵在地上,矛杆就架在盾牌上缘的卡槽内,矛尖上抬。

    麦西乌斯没有动弹,他的手里只是多了一把手弩,里面装上一根刻画着爆炸符文的弩箭。这位郡长大人不愿意在下属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怯懦,只是当他看到疾冲到盾墙前的怪兽,手心还是不由得冒出了许多汗滴。虽然那只怪兽轻而易举地就砸翻了盾墙,但是它身上也被十二尺长的长矛搠穿了十七八个血淋淋的窟窿。麦西乌斯瞄准它的脑袋,射出了刻画有爆炸符文的弩箭。

    砰!

    在弩箭即将命中头部的时候,这个怪兽猛地扭了下脖子,弩箭命中了它那树杈般的鹿角。爆裂的弩箭直接将它脑袋上半边长角炸断,断裂的截面滋出了一股暗红色的鲜血,怪兽的脑袋上也多出了被火焰炙烤而变得乌漆嘛黑的焦痕。“昂!”怪兽扬天长啸了一声,有些尚能战斗的家族侍卫忙用长矛去戳刺它的脖颈,可是矛尖却被藏在其脖颈毛皮下方的一圈骨质板甲挡住了。

    正当怪兽狂性大发、准备将这些伤害到自己的“小豆丁”逐一砸扁的时候,已经攀援到尖塔半截的三十四号蓦地再次向其吼出了一连串深渊语词汇。和之前一样,他在向怪兽发起挑战。

    于是,这个怪兽便不去管那些戳刺它的家族侍卫,就连麦西乌斯之后再次射向它股间的另一支爆炸弩箭,从而导致其短小尾巴被炸碎的仇恨也被其暂时搁置。它用两只长有尖锐指甲的粗大手掌,配合着摩擦力很好的后蹄,攀爬起面前这座尖塔。不得不承认,这只怪兽的攀爬能力是真的相当惊人,它的攀爬技巧既像是猿猴,又像是常年在悬崖峭壁行走的山羊。就算三十四号有六条链条飞爪,灵活得就像一只蜘蛛,可是单以攀爬速度而论,那名艾拉维拉军士居然还是比不过这头怪兽!

    他俩之间,再次上演了一出速度竞赛。而由于“赛道”特殊,这场比赛不仅仅有一条街道周围的人们能够看到,整个瓦林斯堡的居民都能远远观看到这两个在尖塔上爬行的“异物”。

    麦西乌斯家族大宅灯火通明,大宅几处突出部的防御塔楼顶端更是点燃了用优质油脂制成的巨大蜡烛,再借由硕大镜面反射光芒照射向通体雪白的尖塔。这些蜡烛和镜面,原本都是防御用的探照灯,因此照射出来的光芒既稳定又笔直,几乎是追着三十四号和怪兽一路向上漫溯。

    抬头看了一眼已经爬到数十尺高处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麦西乌斯制止了家族侍卫用弓弩乃至弩炮进行射击的意图。他扭头看向比他慢了许多、刚刚才走出尖塔基座大厅的一个披着墨绿色罩袍的男人。“执事大人!”麦西乌斯在“执事”一词上加重了读音,以此来提醒这个城市德鲁伊宗会成员,他们之间的交易还没有被履行。“我希望你能解决这些冒犯我荣誉的家伙,一个不留……”

    他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那名城市德鲁伊微微颔首,火光在那个人脸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导致其他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当然,郡长大人。”他回答道:“毕竟,您和我的时间都很宝贵。”

    说这话,这个城市德鲁伊就开始念诵咒语。当一段短促的爆破音结束,他蓦地抬手指向了那座高耸的尖塔。德鲁伊的力量在于环境,自然而然,身处城市之中城市德鲁伊才能更好发挥一声本领。特别是,瓦林斯堡这座城市的一草一木,其实都是由这个城市德鲁伊宗会设计并构建完成的。

    随着这名执事施法结束,尖塔的外墙倏尔发生了变化:一根根犹如横梁般粗细的石柱,快速从尖塔外墙上弹出。三十四号或许仗着身量小一些尚可躲避,可是缀在他身下的、那个体型硕大的怪兽却绝无闪避开的可能性。数根弹出的石柱,狠狠撞击到那个怪兽的腹部,就像拳击手对其施以老拳。它脚下和手掌原本抓握住的尖塔砖石缝隙,随之扭曲变形,不利于抓握。而每当它想要改为握着石柱往上荡,石柱就会倏尔缩回塔内,消失的地方也会变得严丝合缝,根本看不出来之前有东西凸出。

    只是,巴古拉猿魔的血脉,不仅赋予了这个怪兽强悍的体力和物理攻击耐受度,它的攀援技巧也变得非常惊人。虽然屡屡出现险情,但是它也每每都能有惊无险地度过,然后继续追赶三十四号向上不断攀登。那名执事想要将这两个家伙从尖塔外壁逼落摔死,总是差一点才能完成。

    “那么,再给你们两个混账增加点困难度。”宗会执事心中暗骂,随之念诵出另一段咒语。

第1106章 改造人(9)(求推荐票!求月票!)

    随着执事的想象,尖塔外壁上的石柱纷纷退了回去,只留下“簌簌”落下的一堆石头碎屑。尖塔表面取而代之的,则是许多密集的细微尖刺,从远处倒是看不甚清楚。不过,也有另外一些变化,就连瓦林斯堡外部城墙上的守卫都能看到的。整座尖塔分成了五十多圈不同的层次,而且每一层都在旋转,彼此相邻的两层旋转的方向正好相反,犹如一块块飞速转动的磨盘。

    当这些“磨盘”开始转动时,那头怪兽的一只手掌正好插在两个分层中间。相互运动的“磨盘”再加上上面密布的尖刺,在切削力作用下,一下子就将怪兽的手指碾碎了一截。刹那间,怪兽发出令整个瓦林斯堡都能听到的一声惨嚎,吃痛之下一个没抓稳,巨大的身体猛地向下坠落了一大段距离。

    此时,它离地面的大约两百尺,若是摔下去恐怕不死也得受到重创。因此,这个怪兽在滑落的过程中,不仅不断用尖利的爪子凿击尖塔的墙壁,还用蹄子猛揣以阻拦下坠的势头。尖塔雪白的外墙上,留下来一连串殷红的血迹,不过最终它还是成功找到了立足点,挂住了自己那硕大的身躯。

    在这个过程之中,它胸口那张巨嘴也立下了一些功劳,里面那根长舌头分泌了大量粘液,不断喷射进尖塔各层的缝隙里面。粘液很快就会干燥,从而将彼此相对转动的塔楼外层固定住,方便怪兽凿击尖塔外壁形成可供自己抠住的坑洞。它现在就挂在相邻的两层上面,蹄子踩住下一层,而有力的上肢则是抠住了上一层中间的几个孔洞。“磨盘”似的两层尖塔,被粘液死死地黏合住,不再转动。

    ……

    和许多人一样,哈拉蒙德也带着惊讶的神情,观看了这场发生在瓦林斯堡尖塔外壁上的追逐。只不过,与那些主要是在瞧热闹的人不同,他看出了一些门道。特别是,那名城市德鲁伊宗会执事出手施法、尖塔形态发生变化以抗拒敌的这一幕景象,让聪明的哈拉蒙德多少猜到了一些内情。

    “白天民众请愿时,觐见大厅出现的那个浮雕骑士;魔化怪物和改造人登塔时,尖塔外壁发生的形态变化……”想到这里,哈拉蒙德不由得用狐疑的目光,打量起周围的各条街巷,“……是只有麦西乌斯那座堡垒大宅有如此布置,还是被宗会建立起来的整个瓦林斯堡都能被城市德鲁伊控制?”

    如果说仅仅是前者,那还可以用麦西乌斯给自己家宅增添额外安保措施来解释。而如果真正的情况是后者,也就是说瓦林斯堡这座城市在必要的时候,阖城都能成为一个可怕的战争机器。想要攻占这座城市的软槭人远征军,万一(其实几乎可以肯定)要打攻城战和巷战,突然活过来的城市一定会给他们的军队带来致命的打击。

    哪怕最后远征军攻占了这座城市,己方的损伤也会令其发狂,最终那个格里苏斯市长和其他软槭议会成员多半会下令:“焚其房屋,盐其土地。”

    “那个维克塞斯国王还真是大手笔啊。”哈拉蒙德心中感叹。通过白天请愿日的见闻,他已经很清楚地知道,那个城市德鲁伊宗会并不属于封地领主管辖,他们效忠的对象是维克塞斯国王。

    他猜测,那位颇有远见的塔普特南部疆国君主,多半是早就料想到了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因此,他在过去数十年里才会扶植城市德鲁伊宗会的发展,而后者也为其贡献了十几座类似瓦林斯堡这样的城市。这些城市,每一座都是一个“活着”的堡垒,它们即便被攻破之后也会给侵略者带来极大的损伤。而只要那些侵略者因为恼怒而焚城杀人,仇恨所带来的力量又会反哺给疆国的民众。

    一环扣一环,那位维克塞斯国王的计谋就好像蜘蛛网一样:既复杂,又有效。

    “少爷,我们现在该走了。”

    见哈拉蒙德还在望着远处的尖塔出神,被格林派来记录其“成人礼”全过程的老威瑟只得发声提醒对方。他刚刚已经用哈拉蒙德交给他的一袋子银方币,在一艘隶属于纺织行会的运货船上买下了两个乘客位和牲口的乘船资格。这笔钱给得非常多,那艘船的船长明显是在坐地起价。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瓦林斯堡水门这边,各个行会代表正在同一个女人对峙着。几十个行会护卫都拔出了刀子,有的人甚至还拿出了弓箭和火绳枪。那位骑着黑色巨马的艾拉维拉,不仅仅给他们带来了巨大压力,还提出了让他们无法乖乖遵从的指令。否则,他们也不想与那个女人对峙。

    “我说过了,奉维克塞斯国王的旨意,瓦林斯堡的城市防卫工作暂时由艾拉维拉军团代理,”二十七号睥睨着眼前众人,她的手里已经多出了一把转轮燧发手炮,时不时就用炮口瞄准剑拔弩张的行会护卫,令其看得胆战心惊。“这个水门必须关闭,在接到下一步指示之前没人能够进出城市!”

    人群中,有一名身形富态,身上穿着带流苏的衬衣的行会代表开口说道:“这位大人,可能您有所不知,这座行会码头及其向城外延伸的六十码水道,全是麦西乌斯郡长大人的私有财产,并不属于瓦林斯堡的行政管辖范围。各个商业行会,向郡长租赁了它的使用权限,我们又文书作为凭证。”

    说着话,那个人就举起一张有些发黄、边缘还有些破损的羊皮纸,不过这张纸上打着一层蜡,上面的文字条款还相当清晰。

    “这个码头是各个行会贸易的命脉所在,我们需要用它每天昼夜不停地接送货物。哪怕只有一晚上的封锁,货物交送延期就会带来一笔数额非常庞大的违约金。行会或许还能担负,可是那些依托行会生存的小商人绝对无力承担。他们会因为您的命令而转瞬间破产,他们甚至会变得妻离子散。”

    那人说得铿锵有力,有理有据,得到了不少来自其他行会代表的声援。这一幕让二十七号看得有些皱眉。她虽然说是暂时接管了瓦林斯堡的城防,但是那个麦西乌斯郡长的问题尚未被解决,想要指挥整个瓦林斯堡的城市戍卫队还是相当困难的。最起码,她现在除了以个人武力威逼之外,真的是没办法调动城市戍卫队弹压这些行会。

    望着远处短途运河,就在二十七号和行会代表互相对峙的时候,一艘艘小货船就开始快速向水门的方向开动。这些小型货船上,往往还都搭载着一些见事不对想要离开瓦林斯堡避避风头的商人。二十七号相当怀疑,这些人里面有没有隐藏着恶魔崇拜者,以及那些侵略者向城里派出的密探。

    她的目光在河面上梭巡着,经过改造的眼睛赋予了她夜视能力,一艘船舱里站着两匹牲口的货船,突然间吸引了二十七好的注意力。“刚刚我在城门口看见过这两匹马,”二十七号心思急转,立刻回忆起不久前看到的一幕景象,当时她其实没怎么注意到哈拉蒙德和老威瑟,“可是它们的主人原本是要从陆上出城,城门被封堵住了居然这么快就来到水门附近……这是多希望能够尽快出城?这两匹马上又没有驮着什么货物,而且其中一匹看筋骨还有些像是专门培育出来作战的军用马匹……”

    想到这里,二十七号顿时眼神一凝,她下定决心要拦下那艘挂着纺织行会旗号的小型货船。“先把它拦下再说,那两个人多半有问题,等到他们因遭到攻击而暴露身份,我也正好用事实堵住这些行会代表能说会道的嘴巴。”

    于是,不再搭理不停和自己掰扯“所有权”、“租赁使用权”之类名词的行会代表,二十七号用改造过得眼睛迅速测量出她和那艘小货船之间的距离。然后抬起手转轮燧发手炮,炮口抬起与地面特定的夹角,迅速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闷响,一颗浑圆的、和梨子差不多大小的炮弹就从炮口中飞了出来,划过一道抛物线,准确地落向远处那艘和她直线距离大约相距两百码的货船。

    “你在搞什么鬼!”

    见二十七号悍然开炮,几个行会代表着实吓了一跳。不过,当他们反应过来二十七号不是炮轰自己等人,这些人又赶紧制止了行会护卫们企图发动攻击的举动——无论如何,这个艾拉维拉怪胎都是维克塞斯国王的麾下,她也已经通过徽记证明了自己的身份——若是无故对其发动攻击,哪怕事后有麦西乌斯郡长调停,维克塞斯国王若是一意追责,他们这些行会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瞪大你们的眼睛,”二十七号没有搭理几个人,只是快速拨动了一下手炮的转轮,“自己看看清楚,那艘船上到底载了什么人!还有,纺织行会的代表呢?你自己给我解释,那俩人是你们行会的成员么?别装傻充愣。”

第1107章 改造人(10)(求推荐票!求月票!)

    二十七号发射的炮弹,准确地砸到了纺织行会那艘小货船的桅杆上面,碗口粗的木制桅杆“咔嚓”一声就断裂成两截。带着方形船帆的桅杆耷拉下来,几乎全部落进了运河里面。

    哈拉蒙德和老威瑟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在船主惊讶的目光中拉着两匹马一齐跃出了船舱。他们入水的地方距离水门不足十码,无论是马匹还是稍微懂得点凫水技巧的人都能轻易游过去。只要从水门出去,马匹上岸之后就能驮着两个人迅速离去,远远离开瓦林斯堡的势力范围。

    不过,在遭遇阻拦的情况下,如此急切且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出瓦林斯堡,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两个人的情况不怎么正常。事实上,在岸边和二十七号对峙的各行会代表中,纺织行会的那名代表登时就感到自己有些坐蜡。“那两人不是我们行会的人,他们应该是临时搭船的旅客。”

    行会的货船不一定都是满载货物。有的时候,出于成本方面的考量,搭载一些旅客也不足为奇。然而,现在却没有人愿意为纺织行会出头,其它行会代表甚至微微挪了挪脚步,站远了一些。

    “落闸!关上水门!”

    没有搭理那位兀自辩解的代表,抓到主动权的二十七号毫不犹豫地冲着水门上的守军大喊。那些人的编制既不属于城市戍卫队,也不是各行会的护卫,而是隶属于麦西乌斯郡长家族的侍卫。

    原本,他们是不会搭理二十七号这个艾拉维拉的,这些人驻守在水门这里是为了保卫封地领主、麦西乌斯郡长的私有财产。各行会代表带着护卫队与二十七号对峙,那些人就远远地看着热闹。

    只是,就连他们也能看出,哈拉蒙德和老威瑟凫水游向城门外的举动有多么不正常。因此,二十七号此时这声厉吼,一下子就惊醒了水门上的这些守军,他们不由自主地选择遵从对方的命令。

    喀啦、喀啦、喀啦……

    随着水门上的守卫合力扭动绞盘,两扇由铸铁为骨架、用沥青处理过的橡木板为主体、两边安装着并行滑轨、外边还覆盖着一层带铁钉蒙皮的大门,从水门的廊桥状城门一点点落向河面。

    若是水门被封闭住,除非是五个人合力扭动绞盘将其重新拉起来,否则它就很难再被开启。城市德鲁伊宗会在设计这扇水门的时候做过测试,当其被彻底放置下来之后,就算使用攻城弩炮连续不断轰击,也至少能坚持十分之一个沙漏时,这段时间足够守备部队将水门彻底炸塌堵死这条通路。

    而仅凭两个人、两匹马,想要冲破这道水门,则无异于痴人说梦一般。更不用说,二十七号还在用转轮燧发手炮在他们身后不断追射、水门廊桥上的麦西乌斯家族侍卫也拿出弓箭迎头阻击了。

    “少爷,你先走。”

    浮在水面上的老威瑟,突然开口对游在他前面的哈拉蒙德说了一句话,然后就猛地按了一下他紧紧搂住的那匹驽马的脖颈。

    他们两人牵着马跃入运河之后,便一边搂着马脖子借力,一边用脚猛踹河水向前推行。此时,老威瑟这么用力一按,那匹驽马惊惶地嘶鸣了一声,随后它的口鼻就全都没入了冰冷的河水里,咕噜噜地涌出一大股气泡。

    借助这股力量,老威瑟则“腾”地从水面蹿了出来,脚底再猛踏一下刚刚从水里冒出来的马头,这个年近七旬的老人竟然直接凭空跃过十几码的距离,像颗炮弹一样落到了水门上的廊桥里面。

    落地之后,他佝偻着的身子仿佛一个皮球,在地面“滴溜溜”地向前滚出去老远,躲开了几个麦西乌斯家族侍卫劈砍向他的刀剑。当他再次站起身来,两只总是相互揣着的双手则从两边袖口里分别抽出了两根大约和小臂等长的带棱尖刺。“刷、刷、刷”几下突刺,他的肩膀带动手臂,将棱刺连续扎进好几名守卫身上的锁子甲。每当他拔出尖刺,对方的伤口总会有一股鲜血喷出来,只是这些鲜血却没有沾到老威瑟湿漉漉的衣袍上哪怕一滴。

    哈拉蒙德还是头一回见识到这个老仆人的本领,他不由得为之一楞。不过,萝卜带着他奋力向前凫水的劲头,又将其拉回到现实之中。一匹驽马的尸体已经漂在他身后的水面上,一动不动,口鼻之间向外汩汩地流着鲜血。刚刚老威瑟在其身上借力那两下,直接令这头坐骑毙命。冰冷的河水刺激得哈拉蒙德颤抖了一下,不远处那道水门已经落下大半很快就要贴近河面,他加快了双脚划水的频率。

    ……

    奎斯蹲坐在尖塔顶端,透过层层砖石看了看那个兜兜转转又回到恶魔召唤间的亚萨斯,然后顺便瞥了眼远处水门附近大展身手的老威瑟,最后把目光投向了在尖塔外壁上的两个身影。

    “曾经软槭城的二号贼头,逃亡之日在杜松子寸被劫将追杀后仅剩的那个人……”

    他想起了老威瑟的身份。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在翠木城格林家族当仆人,相比于做贼来说是绝对是一个好活计,对健康无碍、有效延长了那个盗贼的生命。

    “……还挺有活力的。”用眼角余光看到老威瑟把一个水门守军推到绞盘旁边,将那个倒霉蛋用尖刺钉死在绞盘的卡轮里,奎斯客观地评价了一句。随后,他就将注意力转到改造人三十四号和那个魔化的怪物身上。

    有老威瑟卖力气襄助,哈拉蒙德冲出去瓦伦斯堡应该不是问题。至于说,那个二十七号会不会前去追击,奎斯觉得她一会儿就不会有那种念头了:她的搭档三十四号估计坚持不了太久了。

    虽然,现在一切都还扑朔迷离。

    ……

    控制这六条金属飞爪,三十四号的状况要比那个被亚萨斯创造出来的怪兽强出不少,他没有被变成一圈圈磨盘似的尖塔碾压到,身上暂时也没有受伤。而且,在那个怪兽意外受伤下坠的时候,他还及时把握住了机会,抽出两把战斧从高处一跃而下,狠狠地斫击向那个怪兽悬挂着的身躯。

    “刺啦……”

    三十四号躲过怪兽仅剩的半边鹿角,两把战斧狠狠地劈砍到它的肩胛骨上面,借助下坠的势头撕裂了怪物的一大块皮肉。他的脚掌踩踏在那个怪物的背部,两把战斧就像登山斧一样,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次第劈砍着怪物的后背。不仅如此,六条飞爪也在对怪不停地进行着抓挠与戳刺。

    他是在持续给这个怪物放血。

    比起大多数物质位面的野兽和怪兽,这种半恶魔化的怪物虽然有着更加旺盛的生命力,但是它本质上却还依旧是血肉之躯:会出现伤口、会流血、会因为受伤或者战斗而渐渐赶到疲惫……

    无论是用臂膀反手去抓三十四号,还是两臂用力将自己的后背甩向尖塔外壁(好把站在其后背的三十四号砸成肉饼),最后它都没能有效摆脱三十四号的不断骚扰和偷袭。

第1108章 小把戏(1)(求推荐票!求月票!)

    怪兽终于被这连续不断砍杀激得凶兴大起,它大吼了一声,反手一在三十七的手臂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抓痕,但它也因此反应不及,难以收势,两蹄悬空只有一只手掌挂在尖塔的外壁。

    好机会!三十七号眼神一凝,没有在意自己的伤势,而是趁此时机一下子投掷出手中的战斧。精钢打造的战斧旋转着飞了出去,“啪”的一声,狠狠剁在了怪兽抓着墙壁的那截手指上面。

    它的手指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紧接着就犹如人类发出的绝望吼叫一般嘶吼着不休,跌向了距离自己超过一百五十多尺的地面。

    抬头仰望麦西乌斯家族侍卫看到这一幕,纷纷跑散开来,给那个怪物留出足够的“硬着陆”场地。城市德鲁伊宗会的那名绿袍执事匆忙念诵咒语,然后又跺了跺脚。由青石铺就的地面上,瞬间就“长”出了三根大约有碗口粗细、一人来长的石头尖刺,怪兽“噗嗤”一声就串在了尖刺上面。

    它不仅摔了个头破血流、筋折骨断,胸口上还多出了三根将其洞穿的石头尖刺。这些尖刺扯烂了它那长在胸口的、带着獠牙和长舌的大嘴。猩红色的、带着泡沫血液,止不住地从伤口喷涌出来。

    麦西乌斯盯着这头渐渐死去的怪物,在灯球火把的照耀下,脸色阴沉得可怕。“我怎么遇上一帮子没有卵用的废物?”这位郡长大人心里怒骂着,“格拉兹特陛下派来的那个恶魔刚刚还保证,这怪物能够把两个艾拉维拉杀死,最后居然自己摔得跟条死狗似的,改造人却还活得好好的……”

    “……还有,”麦西乌斯又瞪了眼那个绿袍执事,“你这个家伙不也保证,可以把怪物和两个艾拉维拉一齐灭杀么?怎么就把怪物弄死了,改造人就不管了?还想要让我保举你当上宗会的长老,你个老小子是在想屁吃吧!”

    就在这位大人气得七窍生烟的时候,绿袍执事终于有了新的行动。而三十四号也已经落回了地面,平静地看着面前超过一打的持握着刀盾的家族侍卫。另一边,还有更多拿着斧戟的侍卫,在朝进气多出气少的怪物不断挥砍着,想要消磨掉它最后一丝丝生命活力。

    “放下你的武器!”

    绿袍执事伸手戟指三十四号,他的另一只手则背在身后不断掐握手决。刹那间,十二个圆形的底座突然从青石地板上升起,每个底座上面都立着一尊手持石制双手大剑、大致呈类人形态的柱人像。这是一种简化版的魔像,虽然不能像魔像一样作为随身保镖,但是柱人像相对低廉的价格意味着它们可以被大量生产和投入使用。每一台柱人像都被事先编入了守卫某一区域或是事物的程序,并且这些程序无法被删除和改写。而且,这些程序中可能也包括了在特定条件下才激活柱人像的参数,使得它们发动攻击的条件在静止的伪装下更难预料。

    毫无疑问,这也是在建造麦西乌斯家族大宅时,那个城市德鲁伊行会布置的手段。起初,这些柱人像被预埋在这里,是为了防备万一某一天瓦林斯堡和这栋大宅被人攻破,当守备的郡长陷入无人可用的境地时,还能有一批不惧生死的“战士”可供其调遣。然而,现在这个布置却被绿袍执事提前激活,用来对付三十四号这个不速之客。

    为了“讨好”麦西乌斯郡长,绿袍执事直接把维克塞斯国王通过宗会的力量,隐藏在这栋堡垒建筑物里的底牌之一亮了出来。三十四号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个城市德鲁伊宗会执事打扮的男人,杀意已经从其眼中毫不掩饰地透露出来。

    “你要么是叛徒,要么就是蠢蛋,亦或兼而有之。”三十四号冷冷道:“宗会和维克塞斯国王的战术底牌,居然被你用来邀功请赏……我们还真的是来对了,瓦林斯堡确实需要严厉整改。”

    “是谁给你如此说话的权力!”这时,麦西乌斯也跳了出来,他拿出插在腰间的六页晨星锤,指着三十四号勃然怒吼道:“我是维克塞斯国王陛下册封的六大封地领主,是瓦林斯堡法理上的所有者和保护人,这里还是我家族世代居住的大宅。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竟敢在此大放厥词!”

    说着话,麦西乌斯郡长随即挥了挥手,马上就有二十几名手持长杆的家族侍卫迅速沿着墙边跑到了尖塔底下小广场的另一边。他们手握长杆的顶端,支撑着一张用牛筋裹着铁丝制作成的、每根绳子都有两根手指粗细的巨大绳网。

    这本是被麦西乌斯收藏在仓库里,一种用来狩猎体量巨大飞行魔法兽时会用到的工具。之前看到三十四号在攀登尖塔,他就命人将其取来备好,并且让家族豢养的施法者出手在这个小广场的墙壁里布置号用来固定绳网的铁钩。

    他打定了注意,只要三十四号落到地面,这名改造人战士就别想走出这个小广场。

    这个陷阱并不先进,但是却很有效。三十四号皱了皱眉,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扯开那些坚韧的牛筋绳索。若是不从“上边”通行,而从这个小广场走路出去,他就得面对上百名麦西乌斯的家族侍卫以及十二个柱人像——而这仅仅是此时明面上的“敌人”,还不算麦西乌斯麾下的那支奔狼骑士,以及同样受雇于这个封地领主的若干施法者——他可以肯定,麦西乌斯一定不会吝惜这笔花费。

    于是,三十四号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一边装作好言好语的模样,对麦西乌斯说着“我是维克塞斯国王派来的艾拉维拉军团的一员”、“我个人从来无意冒犯郡长大人的权威”、“维克塞斯国王只是要派遣我们过来通知大人,瓦林斯堡周围出现软槭人远征军的踪迹”等一系列片汤话;一边暗自通过体内的短途通讯器,向自己的搭档二十七号发送出请求支援的讯息。

    正如麦西乌斯所说,这里是其家族世代居住的大宅。维克塞斯国王即便通过城市德鲁伊宗会,预先设置了柱人像之类的措施,可那也仅仅是出于防御目的,为了应对有可能出现的惨烈巷战。国王陛下不会在这样一位实权封地领主家中,留下像瓦林斯堡城墙上那种象征其所有权的徽记。那既是对于封地领主的不尊重,同时也没有什么用。毕竟,防守这栋大宅的可都是麦西乌斯的家族侍卫,他们不像是城市戍卫队,在法理上的最高指挥权限并不掌握在塔普特南部联合疆国的国王手里。

    因此,他才会一边安抚这位封疆大吏,一边让二十七号调遣城市戍卫队和城市德鲁伊宗会的力量向这栋大宅逼近。虽然麦西乌斯在瓦林斯堡的统治渗透到方方面面,而且就目前的情况看,城市戍卫部队和城市德鲁伊宗会也不利外,但是三十四号不相信这两个被维克塞斯亲手建立起来的势力中,一个忠于国王陛下的人也没有。

    不过,麦西乌斯似乎看穿了他的这套把戏。这位郡长大人看起来一点也不相信三十四号说的话语,即便它们有一部分的确是真实并且是可以验证的。“你就是个刺客,”麦西乌斯用手指遥遥指着三十四号的鼻子,破口大骂道:“那个怪物说不定就是你故意带进瓦林斯堡的同伙!”

    此时,家族侍卫们已经用斧戟,彻底杀死了那头有着巴古拉猿魔血统的恶魔化大角鹿。他们用斧头劈开了它的头颅,有着半截鹿角的头颅被沿着脖颈斩断,滚落在一滩暗红色的血浆里面。

    “杀了他!”麦西乌斯冲那些家族侍卫下令,“不用抓活的,他那邪恶的同伴正在等着他去作伴!”说完这句话,郡长大人猛地挥动手里的六页晨星权杖,锤头划破空气发出“呜呜”响声。

    紧接着,他又从身边一个侍卫手里夺过已经用绞索和滑轮重新上好弦的弓弩,刻绘这爆炸符文的弩箭也被重新装填在箭匣里面。麦西乌斯扣动扳机,弩箭“嗖”地一声就朝着三十四号飞射而去。

    虽然三十四号闪身躲开了弩箭,但是撞到青石地板并且随即炸裂开来的弩箭就像是发令枪响,所有的家族侍卫都开始围拢向三十四号身边。刀盾手顶着盾牌在前头开路,拿着斧戟的侍卫走在后面随时准备在盾墙破裂之后给与敌人迎头痛击,还有一些人拿着弓箭绕到三十四号侧面抵近向其放箭。而被绿袍执事控制的十二台柱人像,也全都“刷拉拉”依靠底座滑动,举着大剑发起了冲锋。

    “该死!”

    在不断躲闪之中,三十四号冷冷看了麦西乌斯郡长一眼。现在,他距离这位封地领主只有不到二十步左右的距离,若是发发狠的话,冲过去将其斩杀当场也不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然而,明知道“擒贼先擒王”是此时的最优解,可是他却依旧不能那样做。因为他和他的搭档虽然已经决定对瓦林斯堡进行整改,甚至不惜最后暗中解决掉麦西乌斯,但是现在他们还没有对其进行公审和判决的各项流程。当众杀死了一个像麦西乌斯这样的实权贵族,造成的后续影响实在太大,他们不敢贸然行动。特别是现在,联合疆国还面临着一支虎视眈眈的远征大军,内部骚乱会削弱国家的抵抗意志。

第1109章 小把戏(2)(求推荐票!求月票!)

    “首鼠两端。”

    踞坐在尖塔顶端的奎斯,饶有兴致地看着底下的争斗,给出一句中肯的评语。

    “这事情本来和我没什么关系,”奎斯心想,然后又着重看了看正高声呼和着家族侍卫、须发皆张地指挥他们攻向三十四号的麦西乌斯郡长,哂然笑道:“该是你命不好,被我抓了个正着。”

    对于在自家一亩三分地——哪怕是边角荒地——里找地方滋生泛滥的恶魔教团,奎斯自然不会吝啬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他们的心思,同时也绝对会用最为酷烈的手段向那些深渊来客宣告主权。

    至于说跟恶魔们打连连的家伙——

    不是崇拜恶魔么?

    今天就叫你看个够。

    不是召唤了六指的私生子么?

    今天就让他给你做指路人。

    ——你先走,他随后就会跟上,与你作伴。

    奎斯勾了勾手指,在尖塔恶魔召唤间兜兜转转、跟看不见的敌人各种周旋的恶魔领主之子亚萨斯瞬间就有了感应。他一脚就迈出了窗户,从百尺高的半空纵身一跃,跳向尖塔广场中间。

    他用长着六根手指的手掌拿着精金细剑,借助坠落的势头,轻而易举地在那张覆盖在广场上的绳网上撕开一个可供其通过的破洞。半恶魔黑暗精灵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除了三十四号这个改造人之外,就没有别人能够察觉到他的身形。这家伙落地之后,直接就扑向了那具无头怪兽的尸身。

    “血肉融合!”

    因为拥有一半的卓尔血统,所以平时在无底深渊与其他恶魔争斗的时候,亚萨斯都会很小心地避免与其比拼身体强壮程度,大多数时候都是用魔法或者超凡的敏捷与敌人周旋。而且,为了弥补这项短板,他还开发出了这种“血肉融合”法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会与战场上的恶魔尸体暂时融合,借助对方强悍的体魄,辅之以自己诡异多变的法术进行持续作战。

    只不过,他好歹也是恶魔领主之子。以亚萨斯的眼光,他之前附身过的恶魔多半都是些高阶塔那厘恶魔:其中六臂蛇魔最多,极其偶然的情况下,他甚至还成功夺舍过“焚身爆”没来得及被激发出来的巴洛炎魔的身躯。如此“委屈”自己、和一个不入流的具有巴古拉猿魔血统的怪兽融合,还是亚萨斯出生这一千多年来的第一遭。

    他也是身不由己:这个恶魔领主之子,已经完完全全在奎斯制作的幻象之中迷失了自己。他不仅将那个怪兽的尸体当成了救命稻草,而且还没注意到奎斯用电磁射钉步枪,朝那具尸体上发射了一枚篆刻有大量符文的枪钉。只等他一进行血肉融合,那他就会真的与那具尸体合二为一。那具肉身非但不是他的铠甲,还是为他准备的一具牢笼。

    本来,这个家伙即便是死在物质位面,因为其本身恶魔血脉那部分出身确实“高贵”,所以亚萨斯比大多数恶魔还要幸运,百分百可以在其父亲格拉兹特统治的三层深渊位面中的某个角落重生。只是,当他融合了那个怪兽的尸身,恶魔领主的血脉被一分(源自卓尔那部分)再分,亚萨斯就再也不能像真正的异位面生物那样返回无底深渊。

    他被流放到这具躯壳内部,并且无时无刻不再遭受折磨:当那具无头且身上遍布刀劈斧凿痕迹的尸体再次爬起,它立刻将滚落于地的头颅捡起来,毫不迟疑地安放到自己的脖颈上面之后,那个缺了大半鹿角的脑袋倒是愈合了,可是脖子和身上的伤口却开始向外流淌沥青般的黑色液体。

    就在亚萨斯重新站起来这片刻工夫,他所在站立的那层血污上面就被晕染上了大片黑色的痕迹。天穹正中,乌云开始凝聚,原本照亮了夜空的繁星和明月都被乌云所遮蔽。虽然瓦林斯堡(特别是麦西乌斯家族大宅里)灯火通明,但是待在这个地方的人们还是由衷感到一种置身黑暗的压抑。

    就连亚萨斯自己也搞不清楚,他这到底是出现了什么问题?最终,这个倒霉的恶魔领主之子看向麦西乌斯,“因为是你召唤乌黯主君,然后我才被派到这个物质位面的,所以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如果你这个家伙死了之后,我就可以不再遵从那位陛下的命令,即刻便能返回到无底深渊?”

    亚萨斯的心态有些崩溃,他已经决定要用“合理的背叛”来解决目前的难题。想必,那位六指君主不会因为一个崇拜者的死亡就会怪罪于他。毕竟,他的价值要远高于一名平平无奇的人类贵族。

    于是乎,广袤的黑暗便笼罩了整个麦西乌斯家族大宅。虽然郡长大人雇佣的那些施法者,眼见情形不对迅速作出法术反制,但是他们还是没法快速驱散掉覆盖面积如此广阔的“黑暗术”。

    由法术构成的非自然黑暗之中,丁点灯球火把的光线都透不出来。能够透出来的,只有人群的惊呼,以及某些人受创临死之前才会发出的凄惨嚎叫,以及怪物大肆杀戮时伴随的咆哮和嘶吼声。

    ……

    瓦林斯堡城外数十里格外,哈拉蒙德坐在萝卜的鞍座上慢悠悠地骑行,晕晕乎乎,神志不清。他胯下的战马也步伐迟缓,步履蹒跚。它的背上背着两个人,能够坚持走那么远,以战马的标准来评价,绝对称得上是倔强、结实。

    哈拉蒙德的脑袋无力地垂在胸前,他的身上的衣服全都湿漉漉的,被风一吹只打哆嗦。他的眼皮如灌了铅一样睁不开,浑身上下哪里都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双手甚至很难握紧手里的缰绳。

    失温症。

    作为一名受过高等教育的“哈拉德”学者,哈拉蒙德对于这个名词有些了解,他大概猜到了自己现在身体出现状况是因为什么。他的大部分装备都在泅渡的时候丢在河里,既没有可供更换的干衣服,也没有能够补充热量的食物。

    虽然他之前把一管能够救命的自制炼金药剂揣在袖口里,但是为了救回身披数创的老威瑟,他刚刚就把那些能够让伤口迅速愈合(也能补充些体力)的药剂灌进对方嘴巴里。想要等那由他设计的、可以在投入某些原料之后就能自动补充的药剂瓶再次充满,他还得再坚持大约三个沙漏时。

    前提是,他不能被身后的追兵撵上。

第1110章 小把戏(3)(求推荐票!求月票!)

    最后,为了节省马力,哈拉蒙德只能下马牵着萝卜沿着河流前行。当他到达山脚下时,哈拉蒙德从身后听到了一声号角——那是瓦林斯堡响起的警戒号。

    哈拉蒙德以为那是戍卫部队大举开动,因此立刻跑了起来,跑了差不多半里格后,他们进入了一片古老的黑暗树林,其中遍布长满青苔的橡树。

    他不得不弯下身子穿过厚重的树枝,跳过粗壮而缠结的树根,这些树根把他绊倒了好几次。

    然而,追兵却一直没有出现。

    “哈拉蒙德。”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侧,令哈拉蒙德吓了一个激灵。不过,待看清来人是谁之后,他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休·胡德。”

    “你看起来需要点篝火,外加一顿像样的晚饭。”伪装成年轻铳士的奎斯紧了紧身后背着的长枪,替哈拉蒙德拉起萝卜的缰绳,然后带着他向戈林多所在的藏身之处走去。

    烤鳟鱼、烤野兔、两块加了盐的面饼,外加一小壶蜜酒,让哈拉蒙德总算从失温状态缓了过来。坐在篝火边上,他默默烤干了身上的衣服。老威瑟也醒了过来,吃了点东西,然后就躺在挖掘出来的暖坑上面再次睡了过去。这种暖坑是把地面下方掏出一个烟道,然后垫上木柴余烬做成的,人躺在上面可以保持体温,没有被子也暖烘烘的。

    “没有人追来,而且我已经布置好了示警陷阱。你们可以安心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咱们就可以启程前往喀都灵。”哈拉蒙德他们吃过东西后不久,刚刚没有一起吃晚饭而是去警戒的奎斯就走了回来,他手里还拿着一个酸苹果在啃。“今天晚上值夜的工作交给戈林多,他白天没有喝太多的酒,而且明天启程之后可以在车上睡一觉。”

    见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哈拉蒙德也就不再紧张,他也躺到一个暖坑上面很快进入了梦乡。虽然不知道为何那个改造人没有带人追过来,但是他相信自己同伴们的本领:休·胡德的野外生存能力就不用多说了——这家伙好像就从来没有受过什么罪,就像弄出这种暖坑,他总有办法让自己在野外过得安全又舒适——至于说值夜的矮人,戈林多可是一个有着“地底掘者”职业的矮人,黑暗的环境和大地都是他的天然盟友,哪怕他就是白天喝多了呼呼大睡,其实都不大可能被人偷袭得手。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踏上了返回喀都灵的旅程。老威瑟身上的创口愈合得很快,不过哈拉蒙德还是让他骑着饱食一顿燕麦饼的萝卜。而他自己则牵着马,尽量跟上骑着越野助力脚踏车的休·胡德和戈林多的行程。情况在经过一个村子的时候得到了改善,他们花了一些银方币买了匹驽马,老威瑟换乘新买的马匹,而哈拉蒙德也得以再次坐到萝卜宽阔的后背上面,策马前行。

    他们穿过树林和纠缠的荆棘,然后又翻过围绕着一片雾气的大山,整座山就像是灰色大海中的一座小岛屿。经过大约三天的跋涉,四个人终于再次看到了喀都灵外围那片桦树林。他们也在这座集镇看到了已经进驻的软槭人远征军,在法律讲述官图卢兹的安抚下,村民们并没有和那批跨海而来的士兵产生争执。投桃报李,以格里苏斯为首的软槭人指挥官也约束了手下,不让他们抢夺村民们的财物、不得骚扰集镇里的女性。

    为了给充满干劲的士兵们找点事情干,软槭人远征军的指挥官们让士兵们加班加点工作,修建出一条从“海牙堡垒”——也就是之前众多贵族驻扎的那个军堡建筑群——直到喀都灵的大路,这条路是按照拉姆齐大陆那边的规格修筑的,不仅足够两辆宽厢车并排而行,还十分笔直平坦。

    除此之外,哈拉蒙德还看见一些和之前不一样的东西出现在软槭人的营地里:远征军把十几艘体型狭长的箭形战船运送到了岸上,在随军的铁匠、军械匠人和施法者的共同协作下,他们把这些舰船改造成了一种在拉姆齐那边也才出现不久的“掠行舟”。这种交通工具可以漂浮起来掠空而行,虽然它无法升到高空,最多离地三十多尺高度,但是这也能够让其自由通过陆地、沼泽和长得不算太高太茂密的森林。掠行舟上还可以搭载小型火炮和弓箭手,作为正面战场的有力补充。

    “他们这好像不是要攻城,除了后续运来的一些同样可以在野外使用的大炮之外,我没有看到军队准备其它什么攻城器械。”对于哈拉蒙德来说,软槭远征军的营地里几乎是没有什么禁区,因此,在看了一圈之后,他就大体上了解了这支军队所作的战前准备。回到格里苏斯分配的,供他、老威瑟以及另外两个冒险伙伴居住的帐篷,哈拉蒙德就将自己的所见所想说了出来。

    奎斯端着一个锡制杯子,里面用热水泡了一些薄荷作为饮品。他们刚刚吃过一顿非常有味道的晚餐:羊杂馅饼、腌制的发酵鳕鱼、血肠杂拌,再加上霉纹奶酪配莴苣奶油浓汤,因此需要喝点东西漱漱口,矮人戈林多毫无疑问地选择了霍夫曼啤酒,而奎斯则给自己弄了杯薄荷茶,顺便搞了些榛子和松子作为零食。

    “不能同意再多,”一边喝着热茶,奎斯一边对哈拉蒙德说:“软槭人的远征军在这里登陆多半是要虚晃一枪,然后立刻北上与约姆斯人的军队会盟,合兵一处再冲向南部疆国的都城。”

    “看样子,这些人类小崽子应该也不需要你去找什么劳什子‘改造人’了。”戈林多插话道,说着话,他还打了个酒嗝。

    哈拉蒙德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我觉得,格里苏斯现在不会放弃任何可供其调遣的力量。虽然我已经促成了他与喀都灵的合作,让软槭人兵不血刃地拥有量一个塔普特岛上的落脚点,但是之前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估计不会那么轻易放我离开,我没办法轻易从这座营地抽身而去。”

    奎斯哈哈一笑。“可是你也带来了的情报,而且艾拉维拉军团的人就在瓦林斯堡,你没能解决那些藏在阴影中搞暗杀渗透的‘改造人’,可他们接下来估计就不用刺杀的手段阻挡软槭人了。”

    “嗯?”

    见哈拉蒙德有些疑惑不解,奎斯于是继续说道:“艾拉维拉可不只是一支暗杀部队,你不是也说了,进到瓦林斯堡的‘改造人’有好大的排场,甚至一下子就接管了那座城市的城防?”

    听完奎斯说的话,哈拉蒙德随即就陷入了沉思,他之前的确没从自己的这项发现延伸想到太多。接下来,几个人又结结实实聊了好几个沙漏时,随后才陆陆续续钻进各自的海豹皮睡袋。

    就这样,在营地里修整了两天,软槭人远征军渡海之后休息了接近两周才重新开拔。在格里苏斯的授意下,哈拉蒙德几个人跟着一队千人规模的先遣军,向着西北方向进军。类似的队伍还有三支,这四支先遣军的作用扫除大军行进道路上的各个小规模村镇,不过那些小村镇多半也不会有什么抵抗的力量,多半会望风而降。他们的任务,多半还是要找到合适的进军道路和水源物资补给点,节省大部队的时间。软槭人远征军团已经歇息了足够时间,在同约姆斯人汇合之前多半不会再有修整。

    哈拉蒙德他们这支千人队,大部分都是步卒,少部分随军驮兽都被用来拉车运送军械物资。每个千人队还都配备了两艘掠行舟,每艘船上都有两名施法者。一正一副,两人接力操控这种魔法船,在黑曜石法珠充足的情况下,能够整天都以接近六帕勒桑(约6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行进。

    因为哈拉蒙德出身高贵——哪怕他已经多次表示过自己这趟塔普特岛之行只是独自冒险,并不能代表格林家族——所以,他们一行人都被安排在一艘掠行舟上。就连那匹战马萝卜都有如此优待,而不用像老威瑟之前返回营地路上买的那匹驽马一样,被赶到辎重队里充当拉货的力畜。

    千人队走了一整天。虽然大方向也是朝着瓦林斯堡,但是却没有向哈拉蒙德他们四人那样尽量走直线,而是尽可能地找些林路、山脊路前进,如无必须绝对不会进入茂密的森林和沼泽。两艘掠行舟会交替离开大部队,在前面探索道路。这两艘掠行舟上都载着绘图师,每当掠行舟停下,他们就会下船去构建道标等标识物。回到掠行舟上,他们则会配合着罗盘、角尺、之前获得的地图等工具,在酸化处理过的大幅羊皮纸上绘制带有标志物信息、地形说明、生态环境简述的军用地图。

    扎营前的最后一次探路,轮到了哈拉蒙德他们一行人所在的掠行舟。箭形的长舟在施法者操控下,爬到一处高地,站在掠行舟头的哈拉蒙德用肉眼就能看到,不远处的丘陵脚下有条最多一车宽的泥径,从森林蜿蜒向南,穿过农田。那也许是樵夫用的小路吧,从砍柴的森林一直通西面的田地,那些田地尽头多半是一个村庄。

    在两条路交界的地方,立着一个黑黝黝的东西,看起来棱角分明。哈拉蒙德猜测那应该是稻草人什么的:一般来说,岔路口是容易发生怪事的地方,因此塔普特岛上迷信的村民们习惯在路口安个稻草人,或者会把该地贵族的纹章挂在那里,好把徘徊不散的鬼魂赶走。

    可是当他随着掠行舟的绘图师下船——要和一队士兵与弓箭手保护这群绘图师——之后,当他走得更近时却发现那不是稻草人。那是一具男人的尸体,摇摇晃晃地挂在粗糙的绞架上。

    他走到十字路口。风渐渐小了下去,一片尘土在他面前飘扬,就像一朵棕色的云。哈拉蒙德停下脚步,不由自主地盯着眼前被吊死在立杆上的人。尘埃刚一落定,又马上被风吹得打起旋来。

    吊起来的那人双脚裸露,发黑肿胀,在一个成年人肩膀高的地方摆动着。尸体的头部斜垂在一边,像一只被人揪着脖子拎起来的小狗,脸还没被鸟儿啄得面目全非,这说明他挂在这里最多不过一两天工夫。他的胸口挂着半块破烂的木板,上面潦草地写着“在国王的领地”几个字,另外半边则掉落在路面上,写着“崇拜恶魔”。

    这些文字是用塔普特南部疆国的通用语写的,哈拉蒙德看得也不是很懂,他有些后悔自己在君临城求学的时候没有攒足零用钱,让那些施法者为自己恒定一个“巧舌术”或“通晓语言”之类的法术。那种恒定法术服务虽然也可以在永序之鳞商会花钱购买,但是要价实在是太过高昂,就算哈拉蒙德是格林家族的大少爷,那笔费用让他一次性掏出来也有些困难。通常如果有需要,譬如他在大图书馆看书的时候,哈拉蒙德会买些也有类似效果但却持续时间有效的炼金药剂饮用——那种炼金药剂的价钱只是恒定法术服务的一个零头。

    就在这时,年轻的铳士休·胡德(奎斯)却走上前去,挥手赶开一堆围绕着尸体的苍蝇。他捡起那半截掉在地上的木板,翻过去看了看木板背面用白笔写的一小行文字。

    “维克塞斯历三十二年九月十三日,”奎斯想了想,心里换算了一下,“应该就是前天,我们刚刚返回到喀都灵的时候,而且……”他顿了顿之后指着一行小字念道:“……经瓦林斯堡军务代理长官、暨维克塞斯国王麾下艾拉维拉军团三十四号与二十七号共同审核,确认判决成立……”

    这时,哈拉蒙德也反应过来,不由得大为惊讶:“瓦林斯堡出了什么事情了,那个麦西乌斯郡长怎么了,维克塞斯国王的艾拉维拉特使接管军务也就算了,怎么还在颁布对恶魔信徒的绞杀令?”

第1111章 小把戏(4)(求推荐票!求月票!)

    从岔路口离开,他们一行人带着绘图师,以及二十个软槭人战士走在田地的阡陌之间。此时,距离天黑已经大约不足两个沙漏时,如果不是因为附近有村庄——那可能意味着有反抗的力量——所以必须要侦查仔细,哈拉蒙德他们此时应该已经回到千人队的临时营地里面了。

    走了没多远,他们来到一处小山谷,谷底的树木靠得并不密集,头顶的树冠却像帐篷一样。林地上一段倒下的树干旁,有一圈黑色的小石子。队伍里带着一条软槭猎犬,它一到这儿便跳到前头,到处嗅来嗅去,各处查探一番,最终发现了一条隐藏在灌木丛中、外人很难发现的小路。

    塔普特南部疆国很多小型村庄都像这样,通常外部都会有掩饰痕迹的布置,主要是为了防备可能会出现的盗匪。而这也说明,这个村庄规模并不大,甚至与连喀都灵那个集镇相比都远远不如。这样的村子里,别说是法律讲述官和护卫队了,可能找遍整个村子连把像样的武器都找不出来。

    而当他们真正找到这个村子之后,情况果然如预料的一般。只有十几个农夫拿着干草叉,战战兢兢地阻挡在一条村庄的道路上。而他们身后的那个村庄则是被碗口粗细疏离木栅栏包围着,既没有箭塔,也没有壕沟或者拒马。透过只能防备野兽的栅栏向村庄里看去,这个村子压根没有一间塔普特地主或者小贵族住的那种砖石结构建筑,有的知识一些夯土垒砌起来的、铺着茅草的矮小房屋。

    哈拉蒙德他们这边的队伍里,有几个携带弓弩的士兵,向那群拿着干草叉的农夫“象征性”地射了几箭,根本就懒得伤人。紧接着,那个完全是被赶鸭子上架组织起来的队伍便一哄而散,所有人掉头就跑,撒丫子一路狂奔到村子里面。当然,他们没有忘记关上一道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作用“篱笆门”。哈拉蒙德一看这架势,干脆直接向这个村庄里面喊话,他的塔普特语说得虽然只能算一般,但是在瓦林斯堡都没露馅,显然别人是能听懂的。

    “叫你们的村长、村老,或者随便什么管事的人出来说话,我们不是盗匪。如果你们配合的话,我们也就不进去,否则我们就进去找你们讲话。”他百分百可以肯定,对于这样的村子,软槭人的远征军是没有什么劫掠念头的。

    与其花费力气去榨干那些村民空空如也的钱袋子,软槭人的选择多半是让村子直接投降,再签订文书确认解除该地对于某些贵族和地主的税收义务,最后再让这个村子向他们缴纳那部分税负。现在哈拉蒙德让管事的出来搭话,目的就是为了直接钉死这一点,省得最后软槭人还得进村“象征性”地抢夺一些家畜和家禽补充大军的给养——从这个小村子里找出来的东西,别说是给两万人的大部队了,就连千人规模先遣军的一顿饭都解决不了。

    他的话起了作用,没过多久,一个相当矮小的成年人就从村子的大门中走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步履很缓慢的农夫。哦,对了,两个农夫也都拿着干草叉。哈拉蒙德打量着为首那个人,那人长满黑发的脑袋可能还不及他的肚脐高,而且细看过去,他的脸上确实带着几分孩子的特征——细眼睛,宽嘴巴,都向两边颧骨的方向延伸,看起来既单纯又好笑。

    “好像是侏儒种。”

    “嗯,没错。”

    “看来得今晚回营地前得动刀子了。”

    “哈哈,我打赌只用动一次刀子就行。”

    “你是不是蠢蛋,那家伙多半有家有业的,你动一次刀子就能宰了那一家子侏儒杂碎?你是串肉串不也得串个两三次往上?”

    “你告诉他干嘛,我都想和他打赌了。”

    哈拉蒙德身后,传来一些杂七杂八的声音。因为众所周知的某些原因,所以拉姆齐大陆的人对于侏儒这个种族是存在强烈的敌视。而又因为塔普特岛是那些侏儒代理人家族刑徒的流放地,所以这里有侏儒或者半侏儒出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不过,在拉姆齐大陆那边,侏儒们可就没那么常见了,哈拉蒙德也只有在永序之鳞治下的的君临城见过侏儒这种智慧生物。而且,其中有个侏儒还是君临城大学机械动力学专业的主讲师——这绝对算是拉姆齐位面,位于体面排行榜前列的工作——比起其它地方的喊打喊杀,君临城自有一种兼收并蓄的气魄。

    “呵呵,”奎斯伪装成的年轻铳士休·胡德蹲下身子,捏住了因为主人杀意而不断狂吠的软槭猎犬的狭长嘴巴,“闭嘴,那个小个子可不是什么侏儒,别睁着眼睛胡说八道。”

    他的这句话,立刻引来一些人的不满。只是,随着他扭头冷眼扫过,还有矮人戈林多摸上身上钩斧把柄的动作,那些人全都明智地选择闭上嘴巴,今天晚上他们可不想在军医帐篷度过。

    不过,奎斯的话倒是提醒了哈拉蒙德。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个村长模样的家伙,这人胸膛宽阔,身体各部位都很匀称;一身行头很像塔普特本地人,上衣和绑腿都是用棉布做成的动物,鸡心状的领口上露出一张圆脸;他有一双长着毛的大脚板,穿着一双用皮革制成的凉鞋;手里拿根手杖,像是用细长的骨头雕刻而成,上面还帮着一条皮带。

    “他是半身人,”哈拉蒙德立刻意识到自己刚刚也判断失误,于是开口向其他人解释道:“身材匀称、脑袋比例不夸张、长毛的大脚板、拿着胡帕克杖……这些都是半身人才会有的特点。”

    听了解释,原本蠢蠢欲动的士兵们也都安静下来,对于哈拉蒙德的学问他们还是信服的。这时,那个拿着胡帕克杖的半身人和两个拿着干草叉的农夫,也已经走到近前。

    “老爷们,”半身人率先自我介绍道:“鄙人名叫宾那罗·克米尔·列姆·米罗·苏玛比克,您们可以称呼我为宾克比克,我是这个橡子村的村长。村民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终年种地为生。”

    介绍完,宾克比克咧嘴笑了一下,像是个蛤蟆似的,还露出一口发黄的大板牙。

    已经确定了他不是侏儒,于是这支前锋队伍便走出六名士兵,两两一组进村检查了一番。很快,他们就走了出来,没有作出什么抢掠或者侮辱妇女之类的事情,只是确认这个村子没有藏兵。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这支勘察小队的队长拿出一份用拉姆齐通用语和塔普特通用语书写的文书,大声宣读了一番诸如“此地管理权益变更”、“僭主及其麾下各贵族皆尽乱命”、“软槭议贵族议会秉持正义与公道统治此地”之类的话语。他是用拉姆齐通用语念的这番内容,也没有问那个橡子村的半身人长听没听懂,接着就将这张盖着印玺的羊皮纸直接丢进对方怀里。

    “收好它,如果还有这样的人出现,”因为害怕那些人不识字,所以哈拉蒙德最后用塔普特通用语说道,同时指了指软槭人衣甲上的纹饰,“拿出这张纸,听他们吩咐,应该能住这个村子。”

    “哦,哦,谢谢这位老爷。”宾克比克连连道谢。然后又向跟着自己的一个村民快速说了几句,后者赶忙跑回村子,不多时就一胳膊夹着一个小猪崽子跑了回来。宾克比克指着它们,对哈拉蒙德弯腰鞠躬,“这是我家的猪崽子,还请老爷们一定要收下,橡子村比较穷也只能拿出这些东西。”

    就在哈拉蒙德准备拒绝的时候,还是奎斯伸手接过了那两只小猪崽子。“收下吧,今天晚上可以做两只烤乳猪吃。而且,你如果不手下,他们也不会安心。不过你要是不想白拿的话,倒是可以付钱问些问题,反正那个被吊死在岔路口的恶魔崇拜者挺怪的,问清楚也好。”

    “哦,也对。”

    哈拉蒙德脑子马上就转过弯来,掏出几枚塔普特式样的方银币,屈指一弹就落到了宾克比克手掌心里。“礼物我收下了。不过有些事情,我得问问你们。放心,把你们知道的告诉我就行。”

    当他说完自己的问题,宾克比克就忙不迭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讲了出来。原来,那个被吊死的人的确是他们橡子村的村民,之前曾经去瓦林斯堡售卖自家种的蘑菇和其它一些菌类食物。

    结果,他回来的时候却是被瓦林斯堡的戍卫队送回来的,而且他还被打了个半死,那两个押送他的戍卫队士兵将其吊死在橡子村外岔路口上。根据那两个士兵说,这个人在城里参与了一场恶魔引发的暴动,他因为在恶魔的诱惑下犯了大罪,所以才会被判处死刑。只不过,他是被诱惑的,所以罪行减免了一等,被送到家乡吊死而不是直接在瓦林斯堡被处以焚烧之刑。

    “……我听说,周围几个村子也有不少类似的恶魔崇拜者被吊死……好像是因为瓦林斯堡那里出现了能诱惑凡人的恶魔,而且连郡长大人都遭了毒手,所以郡城那边最近一直在追剿恶魔崇拜者……”

第1112章 小把戏(5)(求推荐票!求月票!)

    太阳渐渐西沉,暮色笼罩着大地。黄昏时分,微风卷来,吹得长草点头哈腰,吹飞了藏在草丛里的虫子,它们在金光中舞动,闪烁着点点反光。

    软槭人千人队的营地是用连绵的帐篷群组成的,因为只是在此地待一晚,所以带队的千夫长没有派人伐木、立栅栏。

    千人队的伙夫垒砌出了几十个大土灶,他们在行军的时候不仅要携带铁锅,还要携带垒灶台的砖头。晚饭是一顿蔬菜混合土豆和咸肉的浓汤,每个士兵都携带着炒制过的面饼,泡着肉汤吃既解了饱又补充了些水分。在行军的时候,士兵不可以饮用未经煮开的凉水,违逆者会被当众鞭笞。

    除了这份食物之外,奎斯还真的用那两只从橡子村宾克比克村长那里交易回来的小猪崽子,做了两只香喷喷的烤乳猪。嘴巴里各自塞了一个酸苹果,浑身冒着油光和香气,再加上用蜂蜜水调的香辛料,这两只烤乳猪受到了极大欢迎。矮人戈林多自己就吃了多半只,哈拉蒙德也就打消了之前想要送半只给那个千夫长的想法。

    等到第二天清晨,太阳刚刚升起,伙夫们就把昨夜剩下的肉汤加水稀释了一下,再倒入点粟米煮成了热粥。千人队吃过这顿简单早餐,随即就拔营出发踏上了接下来的旅程。而在他们出发之后不久,掠行舟上的绘图师们就将一份整理出来的、昨天绘制地图的拓本装进军用信鹰脚上的挂筒,放这些大鸟返回后方大部队的鹰巢,以便呈送最新的行军地图。千人先遣队的既定行军路线,大约需要走五天,绘图师们携带了七八只信鹰,理论上足够用了。

    又走了半日工夫,千人队暂时休息一个沙漏时。因为没有扎营,所以伙夫们不必做饭,士兵们只是用加了盐的面饼和清水,在配上一些自己携带的莓果干和坚果,草草解决了一顿午饭。已经在掠行舟上吃过午饭的绘图师们,则趁着这段时间又前行几十里格,检查并绘制下午行军的路线。

    照例,哈拉蒙德和他的冒险伙伴们跟着二十多名软槭士兵,为时不时要走下掠行舟实地勘察情况的绘图师提供保护。

    塔普特岛多丘陵,他们还是将掠行舟降落在一个丘陵顶端,绘图师们背着工具陆陆续续走下舷板梯。从他们脚下差不多三十码开始,就像生长在老树上的苔藓,成排的葡萄藤长在山坡上,一看便知有人精心养育。它们两株一组,始终保持差不多的距离,沿着一条不甚宽阔的台阶横向排开。

    台阶边缘光滑圆润,似乎有段历史了。葡萄藤中间设有小路,像藤蔓一样蜿蜒曲折。山下是一片面积不大的谷地,和昨日那个橡子村的地形有些相似。另一边则挨着大森林,中间可以看到分割成一块一块的田地,规格标准、相互对称、整整齐齐。沿着这个方向,从现在的山头眺望过去,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建筑物。它们有一层层简陋但牢固的木棚和篱笆,靠里的篱笆应该是牲口圈。这幅巨大的风景画中间,有一股青烟悠悠然升上天空,随着空中的风来回摇摆。

    一队人沿着台阶,在葡萄藤之间穿行,有些士兵还信手采摘了一些看起来快要成熟的葡萄。奎斯也摘了一串尝尝,味道还可以,快要成熟的葡萄不怎么酸涩。不过,随着队伍快要走到山下,包括那些绘图师们在内,所有人几乎都很小心地保持安静。

    他们都基本已经猜到了,这个丘陵谷底多半是个酿造葡萄酒的庄园。而这样的庄园在塔普特基本不可能是农民所有的,它有可能属于富有的商人,但更有可能是属于某个地主,乃至拥有武装护卫的小贵族。当然,以这片山谷的大小来判断,纵然这是一个小贵族的领地,那个贵族估计也很难供养得起大量护卫,最多有十几个职业乃至半职业的军士也就顶天了。

    这支队伍之中有二十个精锐的软槭士兵,他们手里有燧发枪、有弓箭,还有盾牌和刀剑,再加上哈拉蒙德和他的冒险伙伴,哪怕是贵族庄园大概率也能攻打下来。

    更不要说,只要发出信号,丘陵顶端的掠行舟用不了多久就能抵达战场。施法者、另外二十多名士兵,以及船上的火炮,对付一个小小的贵族庄园更是不在话下。

    他们绕过最后一段山路,下方传来大门凄厉的吱呀声。往前下坡,便是一块块挨在一起的屋顶。袅袅轻烟从中间升起,盘旋而上,又被山风吹散。然而,他们发现烟不是从烟囱里冒出来的。

    砖石堆砌成的两层房屋、夯土制成的酿酒工坊,还有大部分附属建筑都已夷为平地,余烬还在燃烧;梁柱成了木炭,散发着热气;木篱和茅草顶已经烧光,讽刺地将里屋暴露在晴朗的蓝天之下,仿佛贪婪的巨人用餐后吃剩的肋骨。废墟周围,像被同一个残忍的巨人胡乱丢弃一般,至少躺着三十多个人,他们的身体支离破碎、毫无生气,武器和其他一些东西就散落在他们身旁。

    他们找到了烧剩下的庄园侧门,坚实的木头从黑漆漆的表面露出来,像是旧灯上刚擦亮的铜杆子,十分突兀。门旁边有一个已死的警卫。矮人戈林多用斧柄戳了戳门板,焦黑的木片纷纷落下,但建筑本身却没有动。于是他用斧头更用力地戳下去,那个门框仍然屹立不倒。

    “很好。”戈林多说,“虽然这地方的火应该已经烧了两天了,但是主体建筑还挺结实的,我们在里面探索的时候,整个建筑物应该不会突然落到头顶上。”他将斧刃探进门和门框中间的细缝,就像是泥瓦匠的撬杆一样,用力往上推。门终于开了,落下满地的黑灰。

    把门打开,他们进去一看,却发现厚实的茅草瓦毡房顶已经烧没了,整个庄园暴露在外,就像是没有盖子的大桶。高墙上的窗子都被熏黑,黑乎乎的碎玻璃直刺天空,就好像有只大手将屋顶掀掉,戳穿了房梁,又用手指点碎了窗子。他们快速搜索一番后,却没找却没找到什么可以推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东西。

    可能是因为庄园的大厅曾经挂满了壁毯,结果连墙壁都烧着了。长凳、楼梯和炉火的灰烬还在原地。接下来,他们又找到了住宿区,那是一座长且低矮的厅堂,里面有不少小房间。相对而言,这里的损坏程度倒没那么严重——厅堂一头被烧毁,但是不知为什么,火势并没有蔓延开来,因此其它的房间得以幸存。

    “这个庄园可能是被迁徙过来的苔原巨魔袭击了,那种怪物在秋季有迁徙的习惯。”屋内没有找到活人,以及可供推测的事物,护卫队的队长检查了一下屋外死去尸体身上的伤痕。虽然他们的衣服几乎都已经烧没了,但是不少人身上都有狰狞的伤口,队长觉得是被怪物爪子抓挠所致。

    “苔原巨魔不会放火。巨魔大多害怕火焰,因位火焰可以削减它们的再生能力。”奎斯伪装成的年轻铳士摇了摇头,用手掌比划了以下伤口的大小,同时也给出了自己的不同意见。“这地方距离瓦林斯堡其实并不远,在此居住的贵族或地主估计也不是什么隐居者。要真的是每年都有苔原巨魔迁徙时路过这里,他肯定会想办法向他们的郡长请求帮助。再不济,这些拿着武器的人也都可以躲在庄园里面,关好门窗固守一段时间。他们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放火逼了出来,然后又被杀死了。”

    “我同意你的观点,”哈拉蒙德也这么认为。他刚刚检查了一下庄园的院子,他发现畜棚里还有牲畜。虽然牛马、山羊和鸡鸭大多被熏死了,尸体已经发臭并且招来了苍蝇,但是猪圈里还有十几头肥猪活得好好的,就是因为几天没吃东西,所以饿得有些发蔫。要真的是苔原巨魔之类的怪物对庄园发动袭击,它们不太可能放弃那些牲畜,任由这些过冬的储备食物留在这里。

    “或许,这边真的有恶魔崇拜者出现,那些家伙似乎就很喜欢纵火杀人。”哈拉蒙德突然想到昨天看见的、那个被吊死在岔路口的人,他原以为,那只是艾拉维拉军团的两个改造人夺取瓦林斯堡管辖权之后,为了转移矛盾而故意制造的话题。可此时出现的情况,那是真的也说不准。

    不过,对于软槭人这支千人队来说,个把恶魔崇拜者还无法吓到他们。那个护卫队长很干脆地发了个信号,把掠行舟也给叫到这个庄园来,让船上的人手一齐进入废墟寻找些有没有什么战利品。

    结果,他们还真地到了一个不算小酒窖,里面存着一些酿好的葡萄酒。而且,在庄园的居住区里,他们也找到了一些储备的粮食、肉类,以及属于此地主人的珠宝和几大袋子钱币。再加上,十几头从畜棚里赶出的肥猪。这次掠行舟前行探路,可谓是收获颇丰。

    哪怕因为在场的人实在太多,获得的钱财和珠宝都得交公没有办法偷偷藏起来。可是收获的粮食、各种腌制肉类和十几头肥猪,却都可以卖给军队的伙夫班,他们可以从领主那边拿到钱。

第1113章 小把戏(6)(求推荐票!求月票!)

    从先遣队传来的几个消息,令软槭人的评议会再次召开。领主们的营帐安在一堆花岗岩旁边,这些岩石就好像模仿远方的山脉似的,突兀地立在草原上,形成一个天然的简单庇护所。

    “恶魔崇拜者……”一边啜饮着热气腾腾的奶茶,雷克领主一边缓慢地评论道:“……听起来像个礼物。”

    其他几名软槭人领主也纷纷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不过他们普遍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在和约姆斯的友军们会盟之前,他们可以挥军一击,一举提前攻下瓦林斯堡。

    再者说,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约姆斯人已经在塔普特北面劫掠了很长时间,而软槭人则才刚刚登陆不久,他们现在还都没有什么像样的收获。瓦林斯堡的财富,能够暂时安抚软槭人的饥渴。

    格里苏斯一直沉默不语。他既是雷克的女婿,也是软槭人的市长,是最具权力的软槭贵族。因此,其他软槭贵族都在等他发表意见。“《君主论》里面常常提到民族的试炼。”他想了想又说,“我最喜欢的一段是这样说的:‘如果敌人带着利剑前来,打开门理论吧,但自己也要紧握利剑;如果敌人空手前来,那就空手迎接。然而,如果他带着礼物,那就站在窗口朝他丢石头。’”说完,格里苏斯拿起了一把割肉用的小刀。

    “你的意思是……”

    “谁能保证这份‘礼物’没有包藏祸心?”用小刀为自己扯下一段烧烤架上的鹿肉,格里苏斯不紧不慢地说着,“来到塔普特,我们缺少的不仅仅是财富,更多地还是占领此地的人手。到现在为止,约姆斯人或许比我们的钱袋子更鼓,可是最后能够占领塔普特的一定也必须是我等。”

    “给千人队传信,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赶到与约姆斯人的会盟点,我们再一起南下。”格里苏斯咀嚼着烤鹿肉,在长袍上擦了擦油脂,每个战士都不想用油乎乎的手持刀握枪,“恶魔崇拜者,或者更糟糕地,瓦林斯堡真有从无底深渊跑出来的恶魔。在占领了那里之后,不应只由我们发愁。”

    ……

    千人队,一路前行,意外收获让许多人都感到兴奋:晚饭时,每个人不仅都分到了一顿真正的肉食,而远征军大部队还传来了命令,让千夫长把从庄园里找到的珠宝和钱财当众均分给每个士兵。即便到手之后不过几个铜角子,可是这也是他们这些软槭远征军来塔普特收获的“第一桶金”。

    按照领主评议会的指示,他们按照原计划一路行军,向着会盟地点迅速前进着。

    接下来的两天,千人队又连续途径了四个麦西乌斯郡长治下的小贵族领地。凭借武器和人数优势,这支先遣军很容易地就拿下了那些庄园。他们的战斗模式很简单:掠行舟上的火炮轰,火炮轰完步卒冲,步卒冲完再用火炮轰。可就是凭借这种模式,千人队只付出了十几个人轻伤、重伤减员不过四五人的代价,便将这些挡在大部队前进路上的钉子全都拔了出来。

    军队洗劫了其中三个庄园,先是搜刮出珠宝和财物,然后又将那三名小贵族连同其仆人、亲眷、护卫全部俘虏。这些人将会被当作奴隶交给约姆斯人,而后者也付给软槭人银钱。

    只有一个小贵族头脑比较灵活,火炮一响就主动升起白旗投降,因此获得了一些优待。

    那个人仅仅是被褫夺了塔普特南部疆国的贵族身份,又交了一笔大约相当于其家产三份之二的“买命钱”,就被放过。最后,那个人被迫在软槭人携带的文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表明自己改换门庭,不再向麦西乌斯家族效忠。并且,他还将继续为软槭评议会牧守原来他所拥有的领地。

    拉姆齐是有魔法存在的世界,塔普特岛自然也不会例外。贵族们之间的效忠宣誓,其实都要签署特定的契约。那个人宣布放弃对麦西乌斯家族的效忠,瓦林斯堡和维克塞斯国王的文书保管室里,那份效忠契约的正副本全都会第一时间作出反馈。因此,这事情根本瞒不住,软槭人才不怕他反水。

    又走了一天,这支千人队总算站到勒一个宽阔的碗状盆地边缘,长满树的斜坡延伸向下,中心有一个湖泊。太阳已沉到看不到的地方去了,伴随着昆虫的吟唱,暮光下的湖呈现出紫色,湖水似乎很深。扭曲的树根探进水里,像一条条纠缠的蛇。湖泊散发着幽静的气息,和那无边无尽的林木悄悄谈着隐秘的话题。天色逐渐晦暝,湖的另一边,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些房屋。屋子悬在水面上,远远看去仿佛飘在空中。而事实上,那些屋子其实是立在湖中的支架上。

    “奥特菲力湖,”哈拉蒙德指着那个湖泊,向他的冒险伙伴们介绍到:“塔普特语的意思是‘水獭渡口’,这个湖里声里有许多水獭生活,该地的领主每年都要捕获数以百计的水獭,获取它们的皮毛。这个湖对面有一条直通塞恩河的河流,塞恩河沿岸有一段由十几个城镇组成的城镇群。那里就是软槭人将要和约姆斯人会盟的地点。”

    “我讨厌在河上打仗,仅次于骑马,”矮人戈林多咕哝着,顺便灌了口啤酒。

    奎斯倒是对此不为所动,他的视线已经转到盆地远处。东边、西边都有大批人马陆续抵达,那是软槭人的其它几支千人队。以蓝龙化身的视力,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几支队伍的规模明显都“臃肿”了不少。以行军时间推断,他们多半不像哈拉蒙德所在的这支千人队这般幸运,路上他因为没有遇到合适下手的庄园劫掠,所以才会捉如此多的俘虏来作为奴隶贩卖。

    很快,每支千人队都派出了一艘掠行舟。这些掠行舟汇聚到一起,交换了一下各自部队的信息。接下来,军队便迅速涌入盆地沿着奥特菲力湖的湖岸,扑向了那个位于湖边的小小村庄。

第1114章 小把戏(7)(求推荐票!求月票!)

    “大人,”卫兵匆匆走进觐见厅。

    诺森布里亚的埃勒温郡长从案牍上抬起头,接过卫兵呈递上来的文书。

    “有大股贼兵踪迹出没于十镇附近。从旗帜看,南部是软槭人的人马,距离十镇不足半日路程;北部则为约姆斯人的联军,距离十镇大约两天的行军路程……”

    沼泽鸽传来的简讯,被文书人员汇集成完整的报告,埃勒温很快就将其阅读完毕。随即就传令卫兵敲响警钟,让整个十镇全体进入到防备状态。周围的居民全部迁入有城墙保护的镇子,实施坚壁清野政策。

    十镇,又称珍珠十镇,只是一个虚称。事实上,塞恩河这段流经区域星罗棋布有共计三十三个大大小小的贸易村镇。为了减少竞争内耗,它们彼此之间主要经营的贸易物品多有差别。不过,在这三十三个贸易村镇中,只有建立时间最长、贸易体量最大的十个村镇建筑有完备的城墙防御体系。

    其中,尤其以诺森布里亚郡长全权接手的、这个位于十镇最上游的跨河镇,地形最是易守难攻:这座城镇的整体形状就像是塞恩河水中的一块块礁石,由铁索、木板制成的吊桥互相串联而成;这些用砖石垒砌出来的坚实平台,只要稍加改造就能当作非常优良的阵地,更不要说有的平台上本就是该镇大户人家的住宅,那本就是一座座堡垒。

    在接管十镇防务的这段时间,埃勒温已经完成了对当地士兵的改组,以及各种防御政策的制定工作。因此,命令一经下达,这些城镇很快就作出了响应。不到一日时间,那些居住在较小村镇的居民,就全都拖家带口地迁入了距离他们最近的大型村镇。

    因为在这地方生活了两代人时间左右,本地各个村镇之间的居民大多有亲戚朋友,而那些迁徙过去的人也都带着自己家的存粮和牲畜,所以落实这项工作其实并没有想象中费事情。而且,现在刚刚入秋,塞恩河畔的天气向来也不严苛,即便在那些大城镇没有亲戚,迁徙来的民众在镇内民政官的安排下找地方搭个窝棚或帐篷也能将就。

    “最多半个月,最短七天,”埃勒温思忖着。他在受命成为国王之手、前来十镇处理防务工作之前就收到了维克塞斯国王亲笔手书的密信。除了对于防务工作的指导外,国王还向他保证了最晚挥军北上前来援助他的时间。

    因此,在来到跨河镇的当天,他就下达了征调令。十镇各个村镇粮仓里的存粮,现在已经全部汇聚到了跨河镇的大仓库里。若是战争陷入对峙,各村镇不仅可以紧急采用配给制度支撑一段时间,埃勒温还能为其提供部分粮食。

    至于说运输供应问题,十镇本身就有足够多的驳船。而且,如果敌人封锁了塞恩河的运输,他手里还有一件秘密武器:一支从都城赶来的机械师队伍,跟埃勒温几乎前后脚抵达了跨河镇,他们不仅携带了大量可以用来协助守城的器械,还带了十多套拆卸成零件的潜水艇。

    这种潜水艇可以在水面下行进,既可以用来运载物资和士兵,又可以作为奇兵袭击那些有可能封锁塞恩河道的战船。现在,十台潜水艇均已重新组装完毕并且入水检查过。那些机械师足以应付日常的修理维护,同时还兼顾起对跨河镇的防御阵地进行加固和改造的任务,十分有效率。

    目前,所有的战前准备其实进行得都很有条不紊。唯一出现缺漏的环节,则出在了那个被埃勒温不止一次骂作“蠢货”的麦西乌斯郡长那边。本来,按照维克塞斯国王的计划,麦西乌斯将会带领其麾下的军队,在他领地范围内,对软槭人远征军团的先头部队进行层层阻击,挫败他们的锐气。在维克塞斯国王挥军北上的时候,麦西乌斯还可以趁机与大军汇合,将软槭人的大部队尽数歼灭。

    可是,前两日传来消息称,瓦林斯堡不知怎地居然冒出了一头深渊恶魔!而且,让埃勒温无法理解的是,麦西乌斯竟然会死在那个恶魔手里。即便有国王派来的艾拉维拉军团战士及时接手了瓦林斯堡的军务,可是他们既要组织人手搜寻那头藏匿起来的恶魔,又被突然冒出头来的大量恶魔崇拜者弄得焦头烂额。因此,软槭先遣军无人阻击,这才如此之快抵达了十镇所在的地界。

    “早不死,晚不死,就算死也死得那么愚蠢!”对于那位同为实权封地领主的麦西乌斯,埃勒温不惮以最恶毒的话语进行诅咒,关键是那个家伙实在是太耽误事情了。他已经决定,待战事结束就要面见维克塞斯国王召开贵族评议会,讨论掉麦西乌斯家族是否有资格继续统治那片土地。

    “看来,得耍点小把戏才行……”

    ……

    数千人的队伍,从奥特菲力湖一路向十镇走去。路上遇到了暴风雨,队伍不得不在一片树林之中暂时驻扎。等到暴风雨逐渐停了下来,虽然乌云依然笼罩在他们上空,但是他们在还有一些光亮的时候就撤出了树林,然后他们在无月无星的黑夜里,点着火把向着十镇继续前进。

    路上的泥坑使他们的行进速度慢了下来,不仅是因为脚下的道路泥泞不堪,还因为辎重队伍不愿意冒着驮兽残废的风险赶赴战场。在行进了大约两里格之后,雨势又逐渐变大,把他们从头到脚都淋了个遍,彻骨的寒冷侵蚀着他们的骨髓。好在,珍珠十镇已经映入他们的眼帘。

    软槭人的先头部队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在几个小村庄里找到了落脚点。这里的居民显然已经接到了通知——数千人行军的动静几乎无法掩盖,哪怕是在暴风雨中亦是如此——在软槭人赶到之前,那些原本居住在这里的人就都已经撤出了自己的家园,只留下空空如也的房舍。

    没有继续冒雨前行,这支软槭人的军队分散在几个相邻的村庄里,彼此之间相距最多不过半里格的距离。他们劈开了此地居民家的大门、床板、家具,用一切可以被利用的可燃物制作成取暖用的火堆。然后伙夫们又忙活起来,用现成的灶台,为几千人做了一些热气腾腾的热粥当晚饭。

    除了哈拉蒙德和奎斯他们待的那个千人队,其它的千人队因为沿途没有劫掠到几个物资充沛的庄园,再加上抓了大量奴隶需要喂养,所以各自剩下的食物储备都并不多了。这顿热粥,还是哈拉蒙德所在千人队将自己携带的食物与其他几支千人队分享之后才匀出来的。而且,那些被俘虏的奴隶基本上就只能靠用冷水稀释了多半的肉粥勉强果腹。

    因此,第二天放晴少许,几支千人队全都派出了突击部队去攻打珍珠十镇的其他村镇。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获得更多的食物,否则这几支千人队就要饿肚子了。甚至更糟,沦落到约姆斯人联军到达之时向后者索要物资补给,那无疑会让软槭人的价值在约姆斯人眼中大打折扣。

    哈拉蒙德和他的冒险伙伴们也被编入到一支突击队,他们没有乘坐掠行舟,而是像其他人一样走在十镇沿岸修筑得很好的道路上。

    只是,哈拉蒙德和老威瑟分别骑着萝卜和另一匹驮马,伪装成铳士休·胡德的奎斯和矮人戈林多则用助力越野脚踏车代步。

    临行之前,奎斯往它横梁下面的填料室加了半磅重的白砂糖粉末,这些糖分会被一种微生物分解,继而产生氢气参与电池中的反应。依靠这半磅的白砂糖,脚踏车的助力功能运行一两天。

    当他们终于到达一个名为“万蒂奇”的小镇子时,已经快到傍晚时分,这里是个有着四面高大木墙的堡垒,而且各面有着一条深沟,沟底聚集了一到两尺深的雨水。这是一个足以容纳一小支军队的堡垒,哈拉蒙德观察着城墙,但是没有看到上面有任何动静,也没有看到任何火光和炊烟。

    “看起来像是座空城。”奎斯瞥了眼说道。

    “空气太潮湿了,没有办法放火焚城,雨会扑灭我们燃起来的任何火苗。”突击队的副队长走到哈拉蒙德身边,他是被千夫长委任给哈拉蒙德作副手的老练战士,有很多作战经验。

    “我们进去吧。”哈拉蒙德点了点头,然后向突击队下令,“但要小心弓箭手和陷阱。”

    于是他们继续前进,当到达堡垒门口时,哈拉蒙德带头走过沟上的木桥,他的目光时刻盯着城墙顶部。透过大门,他看到后面有一条主要街道,北面是一个觐见大厅似的建筑物。其他低矮的建筑、谷仓和棚子环绕在那个大厅周围,建在防御设施以内,而西边有一口井。

    雨水从屋顶上流淌下来,顺着紧闭的漆黑窗户落到街道上,在堡垒的角落里汇聚成一个个小泥潭。哈拉蒙德没有看到任何人,也没有听到除了雨声之外的任何声音。

    他下了马。“侦察兵,看看能不能在这些外围建筑里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火枪兵、弓箭手,搜索城墙和其他制高点。其他人,跟紧握,同时做好战斗或撤退的准备。”

    他穿过院子向大殿缓步走去,奎斯和戈林多也下了脚踏车跟在他的附近。在进入大殿之前,哈拉蒙德拔出了剑,身后的两位战士也拔出了他们的武器。另一边,七八个拿着面圆盾牌,身上穿着半身板甲的侦察兵们同样拔出了自己的武器,从一个个低矮的门洞进入到街道两旁的一间间小屋。

    那个觐见大厅似的大屋内伸手不见五指,犹如被黑暗淹没了一般,他们借火把点燃了几个找来的蜡烛才得以看清大屋内的景象。里面的寂静让人感觉更加沉重,漏水的房顶不停有水珠滴落下来。借着有限的火把光亮往前走,哈拉蒙德经过桌子和长椅,还有一个留有灰烬的炉灶,仔细检查了一番。大殿里没有任何足以构成威胁的东西,不管是外露的还是潜藏的。

    “看来他们真的走了。”矮人戈林多说。

    老威瑟用火把点燃了找到的一个火盆,升起的火焰照亮了大屋更多的地方。一个或许是属于镇长的座位矗立在远端,通过两边的门洞望去,后面似乎还有房间,上面也有二楼。

    奎斯深入大殿,经过王座,从右边的门洞走了进去。片刻后,他从左边的门洞回来,拿着一块面包,摇摇头。“没有人,”他说道:“可是后面的贮藏室存满了东西,好像没来得及搬走。”

    “落荒而逃,”戈林多耸耸肩膀,“他们离开得很仓促,估计是不想打上一场。”

    看起来似乎是这样,但哈拉蒙德仍然不放心,拿火把,找到了北面向上的楼梯,对上层房间扫视了一圈。他发现了床、椅子和桌子,以及好几个打开了但里面已经没有任何值钱东西的珠宝盒子,也没有发现隐藏起来的塔普特人。从朝南的窗户里,他可以看到院子,更多的突击队战士们在等待着,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看起来又冷又可怜。

    他回到了下层。“我们今天就在这里过夜。”他说,“闩上大门,把马匹拴在仓库和棚子里干燥的地方,然后让人进来吃东西烤火。可以多吃点东西,但是不要浪费。”

    那个突击队副队长点头离开,哈拉蒙德在附近找到柴堆,在壁炉里生起火来。然后他去贮藏室看看奎斯刚刚发现的“宝物”。他发现,架子上有着奶酪、面包、鸡蛋、一筐筐干蘑菇和水果、很多桶啤酒和葡萄酒,这些东西把架子都压弯了。天花板上挂着十几被烟熏过的、带盐壳的猪腿。

    他想不出为什么那些人把其它东西都带走了,却留下了这些储藏品,但看到这么多食物,他的口水已经分泌出来。不过,在让人搬走这些食物之前,他还是很谨慎地检查了一下它们是否被下毒。

    结果是否定的。这是个好像消息。

    他把火腿拿下来,然后把它搬到主厅里,戈林多此时也走进来,把头上和胡子上的雨水抖落了下来。矮人接过哈拉蒙德手里拿着的火腿,将其放到中间的桌子上,一声巨响,他掰开了一部分盐壳。

    “今晚我们吃些好的。”他说道,而他们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第1115章 小把戏(8)(求推荐票!求月票!)

    早在日出之前,贮藏室就已经空空如也了,万蒂奇镇中大屋内的每个人肚子里都装满了食物和酒,还有一些食物也被堆在大屋干燥的地面上,准备天亮之后运到后方去。连绵的阴雨终于停息,乌云散去露出了星辰。但哈拉蒙德决定等到早上,让这支突击队的战士们再饱饱睡上几个小时。

    日出时分,他站在堡垒的墙上,眺望远处。放眼望去尽是田地、牧场和伐木场。哈拉蒙德望见许多橡树都长得笔直高大,适合用来造船,可以被造成龙骨、船底肋骨或是木板。在北面的地平线上,一条绿色的山脊自东向西延伸,黎明的曙光照在山脊的中央,薄雾笼罩在高低起伏的山上。

    与他们之前见到的那些小村子不同,万蒂奇堡垒有着较为坚固的防御,墙上有提供给弓箭手的缝隙,还有窥视孔。大门上方有一个狭窄的斜口,防守者可以通过这个斜口攻击桥上的敌人。哈拉蒙德有些想不明白,那些塔普特南部疆国的人为何要放弃这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突然,听到脚步声从木制楼梯传来,转过身时看到年轻的铳士休·胡德也爬上了墙头站在他旁边。他们一起靠在雨水打湿的木头上,胳膊环抱在木头的顶部。金黄色的曙光照射到休·胡德像是暗金又带有钴蓝色的眼眸里,哈拉蒙德觉得这个冒险伙伴可能是有话想要对他说。

    可谁知,休·胡德只是伸展了下身体,忽然指着东南方向说道:“那是什么?”

    哈拉蒙德眯着眼睛看向他所指的方向,从墙上退了一步。万蒂奇码头那边出现了一条黑线,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它越来越粗,越来越长。“那是一支军队。”他说道。

    紧接着,哈拉蒙德便转身快步跑下楼梯,甚至几乎是跳着下去的,然后穿过院子向大屋跑去。他冲进大屋,唤醒地板上熟睡的软槭人推挤对战士们,当他们还处于刚睡醒的迷糊状态时。哈拉蒙德一边踢着他们一边朝他们吼叫。

    “塔普特人的军队来了!”他大喊道,“拿起你们的武器!所有人都到院子里去!”

    “塔普特人的军队?”戈林多坐起身来,眼冒金星,推开了身上一篮子苹果核,那是有人在他睡觉时倒在他身上的。“我还以为他们不会冒雨行军,要不然也不会把这里留给咱们。”

    “我也是。”哈拉蒙德说,“他们一定是连夜渡河。而且,还河上的巡逻船还没发现。”

    “或者说,那些塔普特人的意志比我想象的要强。”在屋子另一侧,突击队的副队长一边系着剑,一边皱着眉说道。

    哈拉蒙德也想到了这一点。“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他说。然后他转身离开了大屋,在院子里,他朝奎斯喊道:“你看到了什么?”

    “五百人,至少!”年轻铳士比了个手势。

    哈拉蒙德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愤怒。他进入万蒂奇是为了寻找物资,但他现在不禁怀疑塔普特人留下的食物其实是诱饵,目的是为了让突击队留在那里,直到让军队连夜赶来杀死他们。

    太阳还没有升到城墙之上,他的战士们从大屋里出来,往拳头上哈着气,步入了清晨冷冽的雾气当中。当突击队聚齐之时,哈拉蒙德爬上半截楼梯,转身面对他们,向他们发表了一番真诚的演讲。

    “我们将在这里坚守阵地!”他说道,“直至最后一位战士阵亡!如果我们试图逃跑,塔普特人的很容易就能看到我们,他就会知道我们的真实人数,他很有可能会追上杀了我们。”

    “但这不是我担心的,”哈拉蒙德指着北方,“约姆斯人的联军只需要两天就能赶来!软槭人是不是能征善战的勇士,很快就要在那些盟友的眼中曝光!我们必须在这里挡住塔普特人的军队!”他指了指脚下仍湿漉漉的地面,“可能我们人少,但塔普特人不可能知道城墙后面站着多少战士。他们不知道他们将要和什么样的人作战!”他拔出他的剑,将它高高举起,“过了今天,他们就会知道我们!今天之后,整个塔普特都会因为我们的名字而颤抖,因为我们是真正的战士!”

    他的战士们发出吼声回应,许多人也高举起武器。哈拉蒙德这才略微安心地走下了楼梯,他命令众人用堡垒中能找到的最重的梁柱,把万蒂奇的大门撑住。然后,他下令用能找到的所有木头在大屋里生起火来,把桌子和长椅也当作燃料,并让人把每一块石头都扔进火焰里加热。

    戈林多很快就找到了盖尔蒙德,他对这些准备工作满意地点了点头,并指了指一个架在烧烤架上的大锅。“我们没有多少脂肪可以煮,但我们可以把它装满水,再在城头烧开。”

    “放入一些马粪和泥巴搅拌。”哈拉蒙德蒙德说,“一些能粘住撒克逊人皮肉的东西。但也要尽量把我们有的脂肪融化掉。”

    矮人又点了点头,前去确保这些事情顺利执行,而哈拉蒙德则回到院子里,他发现大门已经被加固得很好,可以承受大量撞击。他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抵挡住塔普特人的几波攻击,不过,这里距离千人队驻扎的村镇并不远。理论上,大部队在收到讯息之后,半天急行军就可以抵达万蒂奇支援。

    “他们是怎么躲过巡河船的?”哈拉蒙德有些疑惑地想着,“还一次送来了这么多人。”

    ……

    船桨落下,划破幽暗的水面,它穿过漆黑的河水,搅动着河底的淤泥。

    格罗夫倚在船头的栏杆上,用火把驱散周围的黑暗。他吹着口哨,一首融合了各种猥亵话语的小调歌谣从他那发黑的烂牙里漏出来。从他记事起,这首民谣就在他村庄的酒馆里代代相传。

    那里距离这里还挺远的。格罗夫不得不承认,他不是个多愁善感思想家。不过话说回来,你也不能指望一个思想家会被领主老爷们“纵情劫掠金银”、“自由分配土地”的口号给怂恿起来,横跨了半个世界来到塔普特。在这里生存,需要的是敏锐的直觉和坚定的意志,再加上一把锋利的斧头。

    “到哪里都是老爷们说得算,”格罗夫往塞恩河里吐了口浓痰。他对于自己被分配到的工作感到很不忿。那个从翠木城来的大少爷,仅仅凭借身份(好吧,当然也有拥有大量知识的原因在内)就能在军队之中被委以重任,现在还成了先遣部队的突击队长。而他这个真正的软槭人勇士,现在却因为是个船长(天可怜见,他以前可不是这种破巡河船的船长),所以被赶到巡河船上冒雨巡逻。

    “制定这个任务的千夫长真是瞎了狗眼,”格罗夫心里暗骂了一通,直到他的手指摸到藏在衣领里的一串珍珠项链时,满心的不忿才削减了一些。“幸亏这一趟来塔普特真的搞到点好东西,要不然谁会愿意给那些领主卖命。”那串战利品是这个老兵油子在劫掠一个贵族庄园时,从一个贵妇人的梳妆盒里找到的,他毫不犹豫地就将其咪了下来藏在自己身上,而没有上交等待领主平均分配。

    不得不说,这个家伙满身都是毛病。若非他的亲兄弟乌弗瑞克确实是个令人生畏的狂战士,而且他自己在驾船方面确实有一手,就凭这一身恶习,他早就得被指挥官用来杀一儆百不知多少次了。

    一边哼着小调,格罗夫一边用早已在几杯蜜酒的影响下、变得迷迷瞪瞪的双眼注视着那些歪歪扭扭的树木,它们正在众多黑土覆盖的奇怪小丘上,看上去就像浮在水上。在忽明忽暗的灯火照耀下,那些树木似乎在舞动。格罗夫突然打了个寒颤。他的祖父、也就是教给他操舟本领的师傅很久以前就对他说过,每条河流都有各自的秘密,像塞恩河这样宽阔的大河说不定就有一些山水精怪作祟。

    “浑身流脓的地精,”格罗夫再次暗骂。为了自己打气,他先是用手掏了掏裤裆,然后又掀开了腰间那个棒槌似的簧轮燧发手枪上面的防潮盖,检查了一下,确认里面填充的火药粉末有没有因为沾水而变成浆糊状。如果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他得保证自己能够第一时间拔枪射击。

    “死人有眼不能视,幽灵有耳不能闻,”

    格罗夫一边喃喃低语,一边把火把插在栏杆的环扣上面,拿起一根用来查探水中长杆和异物的长杆。他刚刚说的是句古老的民谣,但是写的很好,特别是当你在黑暗的河道上行船时。“莫让蝙鼠闻汝惧,尖牙利爪勾汝魂。”他继续说道,同时全神贯注地听塞恩河的声音。只要你懂得如何去听,这些河流就会告诉你很多东西。苍鹭拍打翅膀、或者毒蛇、青蛙什么的东西钻入水中的扑通声代表那里是安全的。而若是听到水底有乱流涌动的声音,则不是什么好兆头。

    站在船头,格罗夫单手拿着长杆,将其探入平静的河水之中顺着波纹的方向来回划动。

第1116章 小把戏(9)(求推荐票!求月票!)

    他又吹起口哨来,这次的音调甚至有点欢快。他举起杆子往下一插,伸进河底厚厚的污泥里。

    长杆触碰到了什么东西,格罗夫的口哨声一下噎在了嗓子眼里。他顿时感觉一阵口干舌燥,拔出长杆又往水底下探了探。是块石头,或者树根,不可能是别的什么了。可是这段塞恩河的河水很深,足以淹死一个成年人。与此同时,一阵微弱的声音慢慢从水面下面传了过来。

    他又把杆子伸了下去,用力捅了一下,试图把那个挡住小船的东西挑开或者拨开。

    而就在这时,水里突然响起哗啦啦的声音。“难道是一条大鳄鱼?”格罗夫想起自己家乡某些河流之中生活着的一种凶猛生物,于是他赶忙拔出挂在腰间的那把簧轮燧发短铳,向着水下开了一枪。

    “砰!”

    枪声撕碎了夜晚河道的宁静。“格罗夫,怎么回事?”巡河船后边的桨手位置,他的兄弟乌弗瑞克站了起来,高声向其询问着。其他充作桨手的软槭人士兵也纷纷收桨,手掌摸上了身上的武器。

    “可能是有条大鱼在河里,不过,我想应该已经将它吓走了。”格罗夫瞥了眼涟漪渐渐消失的水面,松了口气,扭头向自己同胞兄弟以及其他船员回复道。可刚说完这句话,他就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在船板上“噔噔噔”向前走了好几步。一截箭尖从他的胸口探出,鲜血顺着他的皮甲向下流淌。

    “格罗夫!”乌弗瑞克大吼了一声,这个狂战士立刻想要奔向他的同胞弟兄。

    然而,还没等他跑出去两步,伴随着一阵“吱吱呀呀”的响声,整艘巡河船就斜倾了很大的角度。宛如橄榄核的怪模怪样的载具,从水下升起,直接顶翻了这艘巡河船。包括乌弗瑞克在内,几乎所有的水手都被掀下了船舷,掉进冰冷的塞恩河里。而这还是比较幸运的,那些不幸的家伙则直接被倾覆的巡河船焖进了水下。

    橄榄核型形的载具上方,升起了三个圆柱形的物体。它们上面有许多发射孔,随着弓弦扭动的声音,箭矢如同飞蝗似地扑向了落水的软槭人士兵。刚刚杀死格罗夫的箭矢,现在又瞄向了他的船员,展开了疯狂且残忍的屠戮。

    类似的情况,在这段塞恩河的好几处地方,几乎同步发生着。从跨河镇秘密港口驶出的潜水艇,在有条不紊地清理着河道上的巡河船。而当完成了这项任务之后,它们就重新汇聚成编队,开赴向几个临行前被指挥官告知的登陆点。那些地方,有着一些特别的布置,多半会有小股软槭人驻守。

    其中,就有万蒂奇这个小镇。

    这些潜水艇之中除了士兵之外,还有一些德鲁伊随行,他们带着一些活化的巨木雕塑。在抵达登陆地之后,德鲁伊就可以使用“木门术”,利用活化的巨木雕塑打开大门,让跨河镇的军队从里面出来,发挥兵力优势来碾压对手。

    ……

    哈了蒙德召集了队伍中为数不多的弓箭手,命令他们在城墙上的箭缝前就位。然后他爬上城墙眺望敌军,看到敌军出现在位于离万蒂奇不过半里格的地方,他们已经转向北面,顺着小路来向着堡垒袭来。他们的队伍肩并肩地行进着,五六名战士一排,整个队伍就好像一条蜿蜒的长蛇,队伍的尾端依旧还在登陆时所在的码头。

    “有多少人?”哈拉蒙德问。

    “至少有五百人。”伪装成年轻铳士休·胡德的奎斯搭眼一看,就给出了一个大致数字。

    “我的天哪。”哈拉蒙德低声说道,“毫无疑问,他们肯定是运用了什么计谋。”

    “软槭人远征军前来的消息一定很早就传来了,所以他们做好了充分准备。”奎斯看向院子里的突击队,“我们不是一支大军,但我们必须尽力看上去像此地指挥官所期待的一支军队。”

    哈拉蒙德耸了耸肩膀:“我可不想让这里的指挥官失望,毕竟,我的成年礼还没完成呢。”

    奎斯也笑了出来,他们一起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直到士兵们在离城墙大约四分之一里格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后面的战士们向两边散开,形成了一条至少一弗隆(注释1)宽、两名战士一列的队伍,后面还跟着同样规模的阵列。

    “他们一定期待着我们会出去和他们战斗吧。”看对方列好阵势,哈拉蒙德随即说道。

    “如果我们这样做,他们会很高兴地迎接我们。”奎斯不置可否地说着,“但我想他们只是想让我们知道我们跑不掉了。”

    不一会儿,几个骑马的塔普特人带着一队战士离开了军队,向一片榆树林走去。哈拉蒙德估计他们会砍下一棵树来做攻城锤,这让他感到十分憋屈,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等待敌人进攻。他听着远处斧头砍树的声音,当骑手们最终回来时,他们把树干拖到马后,哈拉蒙德知道战斗很快就会开始。

    “到墙边去!”他喊道,“拿火来!还有石头!”

    软槭人的战士们从大屋里走出来,提着湿漉漉的、热气腾腾的桶,桶里装满了发光的火石;城墙上的两位战士,正用长杆搅动着一口冒着泡、散发着臭味的大锅。有些人还并肩扛着一根下垂的杆子,陶制的水壶悬挂在他们之间的杆子上,里面装着从大锅里舀出来的粘稠液体。

    与此同时,一大群塔普特人也用长杆抬着攻城锤走向大门,每一步都走得步履蹒跚。

    在敌人到达射程内前,他们随即就把盾牌举过头顶。哈拉蒙德的弓箭手拔出了弓箭,瞄准着敌人,准备朝塔普特人露出的任何弱点或空隙射击。虽然软槭人突击队一方也携带了火枪,但是因为刚刚下过雨,填装的火药不太容易点燃,所以他们手里的火枪还没有弓箭可靠。

    “稳住!”哈拉蒙德喊道。

    一道由十几名战士组成的盾墙跟在攻城锤后面,守护着敌人的弓箭手和第二波塔普特人,他们随时准备接替任何倒下的人。当攻城锤越过门前的桥梁时,桥梁发出了吱嘎声。紧接着,敌人的盾墙便迅速地分离开来,露出的宽度刚好可以让后面的弓箭手射出箭矢,显得非常训练有素。

    “找掩护!”哈拉蒙德再次大喊。

    他和奎斯也迅速抵靠在墙壁上,敌人的箭矢在他们身旁呼啸而过,然后整个堡垒似乎都随着攻城锤的第一次撞击而颤抖起来。

    “弓箭手!”哈拉蒙德第三次喊出了声。

    他的弓箭手们猫腰躲到防御设施后面,从墙体的缝隙前,瞄准盾墙,放出箭矢,迫使塔普特人弓箭手也躲藏进盾墙。在这段间隙里,哈拉蒙德举起手示意拿着陶罐的战士,就在攻城锤再次撞击的时候,他下了命令,几个软槭人的战士将陶罐里滚烫而恶臭东西,从大门上方的斜洞里倾泻而下。

    敌人们在下面尖叫着,因为嘶嘶作响的污泥顺着盔甲的空隙流到了身体上。他们中的许多人掉进了沟里,在水里挣扎。前面没有了战士持举,攻城锤的前端斜下刺入地面。虽然一些塔普特人见状,立刻从盾墙后面冲上来要填补空缺,但是哈拉蒙德知道如何把他们赶回去。

    “扔火石!”他大喊道。

    软槭人突击队的战士们将一桶桶烧得通红的泥炭和石块朝城墙下倾倒,将他们燃烧的瓦砾从城门上方的洞口滚落下去,这些滚烫的东西击打着敌军的头颅和盾牌。弓箭手一箭接一箭地射击桥上的战士,把更多的战士射翻到了沟里,可塔普特人的弓箭手们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以牙还牙。

    哈拉蒙德很清楚己方已经开始失去战士,他能听到他们的哭嚎声。在他的视线所及范围内,他看到一些人从墙头掉到了下面的院子里,但他还不能也来不及停下来查看他们的伤势或者为其哀悼。因为塔普特人的士兵数量,远远超过他所率领的这支突击队,哪怕他们占有防御阵地方面的优势。

    当桥上的塔普特人终于因为损失了太多的战士,以致无法撑起攻城锤的重量时,树干的后端轰然倒下,发出一声巨响和碎裂声。那些还站着的敌人迅速从桥上退了下来,退到盾墙后面,把攻城锤留在了原地。盾墙很好地将其保护起来,城墙上的软槭弓箭手也停止射击。他们已经无法找到缝隙,再漫无目的地倾泻箭矢就是浪费,而他们这支突击队携带的箭矢数量本来就不充沛。

    “燃油!”这次不是哈拉蒙德在大吼,而是奎斯在指挥,“把它倒在攻城锤上!”

    附近的战士们看起来十分困惑,他们认为没有敌人在下面,热乎乎的燃油会被浪费掉,但奎斯下令这么做的原因并不是为了伤害敌人——这些燃油会让攻城锤变得滑溜溜的,塔普特人接下来多半会派第二波人继续尝试撞门,而且他们也多半不会准备新的攻城锤,燃油会让攻城锤变得滑不溜秋地难以搬运,到时候那些人就成了活靶子。

    有些时候,在局部的战场上想要取得战术上的优势,就得耍一些小把戏。

    ————————

    注释1:1弗隆,大约200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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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序之鳞介绍:
本书讲述的是一只属于五色巨龙的蓝龙从破壳而出到构建属于其自己的传奇故事的岁月经历。而这段旅程最开始的部分则是从名为“破碎之鳞”的故事讲起。“巨龙从出生开始,每个年龄阶段,都会经历旧的鳞片破损脱落然后再长出新的鳞片这种循环的过程。对于巨龙来讲,这是成长所必需的历程。”——龙类研究专家布鲁《巨龙的一生》永序之鳞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永序之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永序之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