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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般冶行     永序之鳞txt下载     永序之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22章 初见端倪(4)(求推荐票!求月票!)

    在入夜伊始,奎斯只在潟湖区“兽人与斧头就把”点了一杯热酒,然后一直喝着它。

    他偶尔抿一口,但并不确定酒是否碰过他的嘴唇。壁炉里的火噼啪作响,困在木头里的树液在高温下噼啪作响。一个刚从路边进来的酒客在火边烤着他那双肮脏的双手。

    侍女在桌子之间忙碌着,一盘盘的烤家禽和炸得松脆的蔬菜在她的手中摇摇欲坠。她的金发编成一条整齐的尾巴,盘绕在她丰满的***上。她脸上的笑容显得很勉强。

    她把盘子放在奎斯面前。“汉斯想要见你。”她从奎斯手里接过钱,凑近他说:“汉斯是潟湖区所有危险人物中最危险的那个。”这当然意味着什么,但奎斯选择把它解读为一个好事情。

    “谢谢你,亲爱的姑娘。”

    “不用谢我,你走了我才高兴呢。那样我才能下班,”女孩直截了当地说。“我们摆脱你们的速度越快越好。”

    酒馆的生意很清淡,乌尔格林老头可以用手指头数出有多少酒徒——还能省下几根手指——如果一家酒馆在品酒节的时候还照常营业,那么生意凄凉是显而易见的,原因也是显而易见的。

    再次伪装过的奎斯(这也能解释为何那个乌尔格林老头没有认出他是“休·胡德”),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嘴里嘟囔着“先来一杯啤酒,再聊一个杂碎”之类的塔普特粗俗俚语,慢慢走向酒馆的后门,他知道汉斯等在哪里。

    他推开一个用来储存酒精饮料房间的门板,走进房间在一个破旧的天鹅绒座上坐了下来,把脚放在三条腿的木脚凳上。“你一定是有什么好消息,我相信,古斯塔夫的护身符已经被拿回来。”

    “当然,大人。”汉斯恭敬说道。在从下水道爬上来之后,他就一直站在酒窖里,这本是他们走私团伙的秘密庇护所,可是现在他才表现得像是一名受邀来访的客人。

    汉斯戴着手套,将一沓信件递到了奎斯面前。他刚要开口提醒这上面有毒药,奎斯却浑不在意地将这些信件拿到手中,逐一打开并且逐张翻阅起来。那种将老哈尔扎在数息之内杀死的毒药,根本无法奈何这个人形巨龙。

    “……果然,”看过所有信件,奎斯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个总税务官的问题比我想象之中还要大,他不仅仅是和古斯塔夫这个帮派人士有勾结,甚至还与一些非人种族进行了交易——毫无疑问,他的那些“盟友”就是鼠人——而他做出这些事情的动机,却并非是出于对维克塞斯国王又或者疆国的不满。埃勒姆的矛盾出发点,是和那个代表更加强大生产力的机械宣讲者组织……”

    奎斯的一席话,根本没有避讳汉斯,而这番话也听得这个走私头目冷汗直流。

    如果说仅仅是“埃勒姆”、“鼠人”,他或许还能有一些心理准备,可是当其了解到事情涉及到更深层次的对抗,事关“维克塞斯国王”和“机械宣讲者组织”之后,汉斯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被卷入了一场根本不能插手的矛盾里。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个古斯塔夫也确实是死得其所。

    “……唔,你做得不错。”说完自己的分析,奎斯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汉斯,他的首席外交官契约魔纳门对于这个机灵的走私头目有着很高评价,“我决定给你嘉奖,你希望要什么东西么?”

    “不,大人,能够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奎斯摆了摆手。“不要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不能给你带来利益又何谈收获忠诚,”他看着面前把腰弯得更低的汉斯,“你好像带了个香囊,里面装着肉桂、丁香、胡椒……你是想让自己沾染上炖肉味么?还是说,你接下来想要去拜访一位厨师,想要以此来获得他的好感?”

    “不,不,”汉斯连忙否认,“我只是有些感冒,所以才从草药店里买了这个香囊,而据那个草药师说这种香气可以驱散疾病。”

    “无稽之谈,”奎斯对于香气治病倒不是嗤之以鼻,他只是觉得把炖肉佐料当作保健药材,也就是个能够起到安慰剂的效用,“我有一种特效药,这次就把它给你当作奖赏罢。”

    说完,奎斯手上就多出了了一个小小的透明玻璃瓶,里面装着一些深褐色的液体。“这是‘四贼醋’,它是印记城‘万草堂’的拳头产品之一。那地方曾经闹过一场瘟疫,就在所有人都对因为得到太多养分、长势太过茂盛的剃刀藤而感到头疼的时候,‘万草杯’的半羊人老板普乌·千草杯却发现,有伙靠偷死人财物挣钱的小偷虽然屡屡作案,但是却始终没有感染瘟疫。经过调查,他发现那伙人是定期服用一种浸泡了几种草药的食用醋,这才保证了健康。后来,他就反向研究出了那种草药醋的成分,再往里面添加了其它几种效力更强的草药,顺势推出了这种‘四贼醋’。”

    宣传了一波自家生意的产品,奎斯就大方地将这一小瓶子“四贼醋”丢给了汉斯,后者赶忙伸手接住玻璃瓶并且鞠躬表示感谢。“早晚各喝一小口,两天就能见效。”提醒了一句用法用量,奎斯便起身,拿着那些信件离开了“兽人与斧头”酒馆的酒窖。汉斯则一直保持着鞠躬姿势,直到过去几分钟,方才重新站直了身体。

    ……

    “烧掉它!”

    愤怒的话语从欧列特干瘪的嘴唇里涌出。水蛭馆的暂代首席,用一只手紧紧捂住挂着黄金护符的袖口,那是一个非常昂贵的炼金物品,每次使用都要消耗与其等重的黄金。而他的另一只手团成一只结实的拳头,重重地敲打着自己的大腿。

    在平时,卡伦伯格会很享受看到欧列特吃瘪。那既是后者浅薄医学知识应有的待遇,也是使他成为蒙提斯医生第一副手的预兆。然而在现在,这位青年医生同样感到焦头烂额。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个参加利齿秀女孩的尸体烧掉。越快越好。这是出于慈悲,而并非冷漠。那个女孩在经历了那么短暂而又漫长的折磨之后,理应被如此对待。

    “不能派医工来抬她的尸体,”欧列特皱着眉头说,“我要唤醒两具骨头架子,扛着这个姑娘从特别通道去锅炉房。而你,卡伦伯格医生,现在就换上隔离服,立刻、马上!”

    死灵法师伸出血管有些干瘪的手掌,对准自己办公室的方向用力一握,对两个蛰伏成骨骼标本状态的骷髅勇士下达了命令。

    一般来说,他是不会这么做的。蒙提斯医生曾经给欧列特指令,尽量让他不要在外人面前暴露死灵法术,因为那会给水蛭馆惹来非议和莫须有的恐惧,对经营业绩有损害。

    然而,现在欧列特也顾不得这些了。

    水蛭馆出了严重的医疗事故:在为利齿秀表演者提供换血治疗的时候,那个女孩身上本来已经被压制下去的感染突然爆发,类似黑色苔藓的黏菌从其伤口处疯狂长了出来,不仅很快就覆盖了她的全身,甚至还蔓延到了她身下的病床上——欧列特以自己的智力和理智(对于法师来说,这是最重要的东西)保证,这种疾病和感染绝对和超自然力量有关系。

    那个女孩经历了一场剧痛之后就死去了,她变成了菌类培养皿似的东西,那模样就好像是个在地底繁衍生息的蕈人。

    而且,这个情况还说明,那个女孩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传染源。所以,欧列特才会令骷髅勇士这种亡灵过来干分属于医工的工作,将女孩的尸体运到锅炉房焚烧。而与其接触过的卡伦伯格,自然也被划定为密切接触者,必须要进行严格的隔离检测和治疗。

    “这事情麻烦了。”

    作为暂代首席,欧列特自然要代入角色去思考问题。现在,整个水蛭馆其实已经算是被污染了,只有那些不死生物和他这个死灵法师(死亡学派的魔法有很多领域都和瘟疫、疾病重叠,因此死灵法师对常规疾病的抗性要高于普通人。如果做到极致,死灵法师甚至会选择转化成巫妖。作为不死生物,疾病对于他们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能够正常工作,人力资源少得得可怕。

    只不过,即便欧列特觉得自己已经充分预估了事态的严峻性,可他还是有些过于乐观了。而他发现这一点的契机,则是有人给他送来了充足的人力资源,但那绝对不是他想要的。

    一队艾拉维拉改造人战士,全都是序列在前二十的、血肉部分已经少得可以忽略的狠人,跟随着浑身上下的血肉组织少到只有藏在义体内部“再生核”的破城者,急匆匆地赶到了水蛭馆。

    他们带来了埃斯特公爵的命令,以及两个披坚执锐的疆国正规军百人队,后者还都身穿类似潜水服似的全覆式防护服。

    “从现在开始,水蛭馆里的所有活人或死物——包括但不局限于医生、医工、病患——全都不许离开这里。”破城者进门之后,便大声宣读了公爵的命令,“如果有人胆敢擅自离开,艾拉维拉军团将会对其进行彻底的清理。必要时,军团还会对其协助他的人或者家族,进行彻底的清理。”

    欧列特听到破城者的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你在在说什么?”

    破城者冷峻地点了点头。“从你开始,欧列特,”他说,“我要对一些事情进行审问调查。”

第1223章 最后一人(上)(求推荐票!求月票!)

    时值初冬,狂暴的刽子手风尚未席卷埃赛勒姆,轻风和煦。加之丰收祭狂欢节时期,许多工厂都会休假停工,所以空气也相对清新。

    灰白色的云朵从西北方飘来,却很少能够聚拢成团,这预示着最近几天都不会下雪。

    坐在运河码头一处栈桥上,约翰正在观赏一场闹剧:一艘鸡贩子的小舟和一个运猫人的驳船撞在了一起。两艘小船碰撞时,有几个笼子敞开了口。此刻,激动的商贩们正在家禽和猫咪的战场中小心翼翼地前后移动。几只小鸡不慎逃进水中,正徒劳无益地扑扇着翅膀,在河里打转,发出啾啾哀鸣。因为大自然赐予它们的游泳能力,比飞翔能力更糟。

    但是,很快就又有一场骚动吸引了约翰的注意力,它是从码头旁边的街道和一家名为鲍尔曼的酒馆之间的地方传来的。

    在这么远的距离,几乎听不清那些漂浮在空气离得躁动单词,但有一句单词就如烙印一般突出。

    瘟疫!

    他沿着狭窄的栈桥走到街道上,赫尔穆斯特烤面包店那用灰泥粉刷的小木屋横行在小路边上,显得有些突兀。与建立在埃赛河周围的石坝相比尤为突出。这是在很久以前老马格努斯下令建造的石坝,在那之后,每隔一段时间疆国的管理者都会对其加固。也就在那时起,收集废弃的石头建房子成为了该地居民的传统——很少会有人抱怨这个传统,那些被替换下来的石料都还不错。

    一个小广场展现在约翰的面前,一棵古老的橡树种在广场的中央。平时聚集在鲍尔曼酒馆里的闲杂人士已消失不见,这在平时并不常见,在丰收祭品酒节上更不常见。要知道,为了庆贺这个节日,老鲍尔曼已经给酒水打了狠狠的折扣。

    然而,无需多问,约翰就能察觉出这种怪异情况其中的缘由。广场上聚集了不同的人群,他们聚集在一个骑着骡子的孤独骑手的周围。陌生人在埃赛勒姆的城区里并不罕见,而这名陌生人的穿着也还是太过引人瞩目了一点。

    他从头到脚都裹着黑色的皮衣,头发应该是经过捆扎,被医生的帽檐所遮住。一张怪异面具遮挡住了骑手的面孔,使环绕在他周围的阴沉气息更加阴森——那是一个由皮革制成的皮喙,就如白嘴鸦的喙嘴,而在它的两侧则悬挂着蒜头与冬青枝——没有人喜欢这种装扮。

    这也是一个传统。

    约翰认出了那名陌生人是什么,他加快了脚步走到广场上去,这场热闹一定比猫咪和公鸡的争斗要刺激得多。毕竟,那个陌生人是一名瘟疫医生,一个用药物来对抗瘟疫的游方医生。

    在埃赛勒姆本地人的感官中,瘟疫医生就像一只秃鹫一样,是毁灭与悲哀的征兆。对于一个街区来说,没有什么征兆能够比一名瘟疫医生的出现,更能预示它的不幸。

    而这种情绪,也似乎正是居民们争论的焦点。当约翰走近时,他听清楚了他们的咆哮与抱怨。瘟疫医生的出现已经足够晦气了,但没有人愿意让他下马来加重他们的不幸。

    “这里没有瘟疫,”鲍尔曼酒馆的老板“大胡子”鲍尔曼咆哮道。他的怒火是如此剧烈,甚至使得其额头上冒出的疣疮一瞬间就变成了青紫色。“我们不需要你这种人!”

    “豺狼!野狗!”克劳迪娅·赫尔姆斯特冲着那名陌生人尖叫到,她是烤面包店的老板娘,“我们听说过你们的故事,我们知道你们缺乏医生资质,并且只能靠欺骗和毒药来榨干人们的血汗钱!”

    尽管他的面孔被隐藏在他的乌鸦面具下,但约翰几乎可以看到躲藏在面具下的冷笑。

    “贱民们!”这是一个带有充分侮辱性的词汇,“你们的钱既然可以花在‘咕嘟嘟喝’那些马尿味道的酒精饮料上面,为什么就不能花一些来投资一位有学识的医生呢?前者只会毒害你的健康,消磨你们的时间,而我——”

    “放你*的屁!”鲍尔曼吼得最凶,“老子家里酿造的酒精就连矮人师傅都觉得口感肥厚,那丰富的泡沫更是代表里面添加了足够份量的优质啤酒花,饿极了喝一杯甚至能够解饱!有不少正儿八经的医生也会买我的啤酒,拿回去当作原材料来给患者熬制补身体的药汤!”

    魁梧的男人们挥舞着干草叉,枯瘦的织布女工在挥舞着洗衣服用的木棒槌,穿着羊毛风衣和羊皮靴的羊贩子从路边一间简陋小屋的门口上拿起一把扫帚……他们纷纷在朝那瘟疫医生进行一番物理说服。有少数身穿着盔甲的埃赛勒姆守卫也走了过来,他们胸前镶有狮鹫纹章的锁子甲,但这些人似乎并不打算制止骚乱。

    那个瘟疫医生被人从骡子上拽了下来,斗篷也被扯掉了,一根沉重的铁链绕在他的腰间,铁链上挂着一个铜坠子。

    这时,约翰才发现他不是把头发束住,而是根本就没有头发。一道六根指头状的刺青,就向烙铁似地烙印烙在了他剃得光光的头上,血迹从他擦伤的头皮处滴进了那道烙印,这使他的烙印变得更加明显。当他试图直面暴徒时,石块、卷心菜头,甚至活鸡都向他扔去。

    “你给我们带来了瘟疫!”

    一个瘦骨嶙峋、看起来像是在某个工坊里干苦力活的人厉声说道:“你唤醒了黑夜的灵魂,使城市弥漫着恶臭!”

    当石块如雨点般地在瘟疫医生周围落下时,他用双臂护住自己,试图大声斥责那些指责他的人。但就在他准备自卫的时候,群情激愤的市民已经把他团团围住,暴力冲动瞬间升级。

    身材魁梧的鲍尔曼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把双头叉子,他拿着这把只配叉香肠和烤羊腰子的工具刺进了瘟疫医生的肚子,使其弯下身来。接着,一对推车工人抓住了他们无助的猎物。

    血液流淌到了泥泞的地面上,就连围在最外面的约翰也看得清清楚楚。“住手!你们要把他弄死了,都理智点儿。”约翰大吼道。虽然他对一个江湖游医也没有好感,但他也不希望看到一场街头谋杀,而且还是无意义的那种。

    在向围殴者呐喊的同时,他还扯着脖子提醒看热闹的埃赛勒姆守卫,“你们看什么热闹!快点把人拉开,这边要死人了。”

    “死人”是一个富有力量的词汇,意味着威胁,不过在很多时候都很好用。

    那些本来也在看热闹的埃赛勒姆守卫连忙跑了过来。虽然丰收祭的狂欢节总是会有这样或那样的乱子,但是“死人”很明显超越了乱子的界限,这是维克塞斯国王给他们下达的铁律。

    那些平民像一群被鞭打的狗一样,被埃赛勒姆守卫从瘟疫医生身边驱赶开。之后,那伙守卫的队长高声呼喊,让这群暴怒的城市民平静下来。“你们都不能离开这里!因为就在刚刚,这里发生了一场悲惨的凶杀案。”很显然,那些埃赛勒姆守卫的速度还是慢了些。

    “该死的花皮狗。”约翰嘀咕了一句。他有点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扭头离开?

    而就在这时,另外一场意外就却突然发生了:像是个破布娃娃一样被围殴致死的瘟疫医生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嘶吼,缠绕在他腰间的、带着铜坠子的锁链蓦地从地面上弹起来,窜到了离他最近的埃赛勒姆守卫眼前,然后以诡异的角度钻进了那人正因为呵斥而大张的嘴巴里。一捅到底。

    啊!周围的人们发出了惊呼。

    紧接着,被迫吞了一个铜坠子的埃赛勒姆守卫就像是充了气的猪尿脬似地,迅速鼓胀起来,直至“砰”的一声炸成了碎片。肉糜和断裂的肠子四下纷飞。这就好像是一个信号:转瞬之间,这个小小广场周围几个下水道窨井的盖子,都被巨大的力量甩上了天。

    有个东西正从下水道往外钻。

    不对,是有些东西。

    它们大小像狗,行动迅疾,在黢黑水面下滑动,硬邦邦的腿脚分得很开,接着又猛然收回,将身体向前向上快速推进,动作轻松自如得就像——“活见鬼,”金嘟囔道,“活见鬼。这不可能。”

    那-萨古尔,尽管它们拥有可怕的体型和外貌,但却是种怯懦的生物。这些就好像螃蟹或者蜘蛛似的异怪,通常藏身在埃赛勒姆西南方岩石海岸上的裂缝中,以鱼类和海鸥为食。如果它们冒险离开岸边太远,也可能变成鲨鱼和恶魔鱼的猎物。水手们出于迷信,会用石块和箭支把它们射死。

    只有傻瓜才会接近这种生物。

    这种噩梦般的生物有着鳗鱼的口器,腿上长着抽搐的眼睛。长在它们嘴里的尖牙有成年人的手指那么长,而且毒性不小。尽管不会置人于死地,但却能让受害者巴不得一死了之。

    它们很聪明,知道在人类面前逃开,并且习惯独居。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们是擅长伏击的猎手,而且更加可怕的是,这些异怪有着比常人还要聪明的大脑——还不仅仅是一颗。

    早年间,为了做成一单生意,约翰曾读到过学者和自然学家们关于这种生物的观察报告,把他自己吓得不轻。

    这种生物大概并不是拉姆齐本土的生物,而是从遥远的世界乘坐巨大的生体飞船来到这里,飞船在着陆后随即腐化分解,只留下了致命的货物,也即这些那-萨古尔。虽然它们是标准的肉食动物,但却不吃人类等智慧生物的大脑。

    它们喜欢剖取智慧生物的大脑,并且将这些大脑储存在背后的脓包里来提升智能。

    还有一些学者认为,这个世界接触到的那-萨尔古只不过是它们种群中的幼虫,为了在其他世界证明自己的实力而被其更强力的同胞从家乡流放。它们储存的大脑,很可能是其家乡世界的一种通用货币,或只不过是用来成就其更黑暗邪恶的成熟形态而储备的必备资源。

    如果不是繁殖效率低下,那-萨古尔肯定会成为所有人类的噩梦。约翰和汉斯曾经帮一名机械宣讲者组织的有钱老板走私过一只那-萨古尔,后来没过多久那个老板就暴毙了,大脑也不翼而飞。

    除非在交配期,那-萨古尔绝不会聚集在一起,否则它们就会开始互相残杀。而现在一共出现了四只那-萨古尔,很明显,是有某个人在控制这种面容丑陋的异怪。

第1224章 最后一人(下)(求推荐票!求月票!)

    “小心!”约翰这话刚一出口就后悔了,他本该喊“快跑”的。

    而就随着他的一嗓子,那些那-萨尔古就不约而同地跳了起来,动作协调一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它们那数条黑腿在空中四仰八叉第展开,不住地划动着向人群“游”过来。

    看到这一幕的人们则纷纷惊叫起来,混杂着厌恶和恐惧。有个埃赛勒姆守卫跃前一步,长剑向下砍去。令人作呕的碎裂声响过,那怪物的两条腿腿应声而断,喷出深蓝色的血水。

    而约翰则快速寻找着脱身的路线。

    他知道,这种异怪可不是靠蛮力进攻的。那只被人用长剑砍断腿脚的那-萨尔古,其实只是因为太过“年轻”而没有什么力量。

    没过几秒,另外两只完好无损的异怪就做出了符合其名声的实力,紧跟在受伤的兄弟之后跃向金了那个对其兄弟造成伤害的埃赛勒姆守卫。它们带刺毛互相摩擦着,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这是一种预兆。

    两发闪电箭,分别从两个方向击中了那位拿着长剑的城市守卫。后者身上的链甲成为这种暴行的帮凶,埃赛勒姆守卫身上冒起青烟,整个人就像一个被过度烘烤的面包,散发出一股焦糊恶臭。

    伴随着“嘭”的一声闷响,那个埃赛勒姆守卫就仰面朝天,栽倒在了泥泞的地面上。

    “开火!用火铳!用弩弓!”

    其它一些埃赛勒姆守卫这时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有几个装配了射击武器的家伙立刻掏出家伙什向那些那-萨尔古发动进攻。

    然而,他们的攻击却被异怪们抵挡住了——必须要澄清一点,用“兄弟”一词来形容异怪之间的关系显然是不合适的——背后脓疱里面装着更多脑子的异怪,控制着它们那个受伤的“兄弟”挡在了子弹和弩箭的射击轨迹前。

    这使得它身上炸出了更多蓝色的血浆,而控制它的同类则毫发无损。甚至,还有那-萨尔古犹有余力地控制了一个埃赛勒姆守卫,令其将枪口对准身边的同伴扣动了扳机。

    人群已经彻底慌乱起来,可是就在其疯狂逃窜的时候,那些那-萨尔古却并不打算放过他们。

    异怪们可以毫不克制地挥洒酸液,它们施展“酸液溅射”几乎毫无限制。那些狂乱奔跑的市民身上全都粘上了酸液,猝然摔到在地伴随着阵阵哀嚎,完全不能自已。

    这时,约翰已经拿出了他新配备的武器。

    带瘤硬木棒还是太过显眼了一点,不方便随时带在身上,所以他拿一条四尺多长的铁锁链作为武器,而且还在它外面包上上好的皮革来防止哗啦啦的磕碰声,平时这个被其自己称为“道德教化者”的武器还可以当作腰带隐藏。

    他挥动着“道德教化者”划过一道弧线,砍在突然出现(这种异怪可是使用隐形术)在自己右侧的一只那-萨尔古对称的两排黑复眼之间,将其身体像是皮球一样打飞出去。

    它受到了“教化”,背后几个脓疱都炸碎了,里面藏着的脑子咕噜噜滚落出来。脑震荡和智力下降对它造成了极大伤害,以至于其无法继续维持浮空术而直接跌落到地面上,长腿不受控制地抽搐痉挛。周边几个平民惊得向后急跃,刚刚用来群殴瘟疫医生的家伙都失手掉在地上。

    “别干看着!拿出刚刚那股子劲头!不把这些恶心的大蜘蛛打死,咱们都得死在这里!”

    约翰大声喊叫着。同时利用右手挥击的惯性,将左腿高高抬起踢到左手边一只拔地而起、獠牙大张准备咬向自己的异怪。在将其踢翻了之后,他猛地向前冲,用脚后跟使劲踩在他感觉应该是异怪丑陋脸庞的地方。

    怪物的眼球像果冻般碎裂。约翰使尽全身力道猛往下碾,感觉就像踏在一团湿皮革上。当他把脚抬起来时,温热的血水已然浸透了皮靴。

    此时,受伤的那只那-萨尔古也迅速爬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发出嘶叫。它八足大张,仰起脑袋露出弯曲利齿。约翰一个扭身,掉转“道德教化者”,裹着皮革的铁链“嗖”地一声脱手而出,再次砸中了那家伙的脑袋。将其重新砸趴下在潮湿泥地上,阻止了它的行动。

    周围的平民们也意识过来。一时间,汁液横流,溅上他们的脖子和额头,他们尽量不去理会。

    可是,局部的战术优势并不能挽回整体战局的劣势。那-萨尔古毕竟是一种能够使用多种法术能力的可怕异怪。虽然它们是被人操控了心神,本身的又不擅长合作,但是屠杀平民什么的还是没什么太大问题的,即便这里有一小队的埃赛勒姆守卫,以及一个走私帮派的金牌打手。

    “该死的怪物!”

    被迫在它们身上花费太多时间,让约翰怒火中烧,他大喝一声,跃入空中,张开双臂保持平衡,两脚同时落在一只怪物的甲壳中央。它正忙着用蟹钳状的前肢挖掘一名受害者的脑子,来替换自己背部脓疱里因为频繁使用法术而被压榨至干瘪的脑子。它在约翰脚下爆裂开来,血水飞溅,长腿弯成了不自然的角度。约翰咆哮着,用脚跟疯狂碾压,那几条腿展现出怪物仅剩的生命迈动,不过最后还是抽搐几下便再不动弹了。

    来不及了,约翰告诉自己,他没有回头去寻找自己的“道德教化者”——天可怜见,他为了那件武器花了十好几个银方币,还就仅仅佩戴了一天不到——而是直接从地面上捡起了某个比他更倒霉埃赛勒姆守卫的短铳和长剑。右手持剑,左手持枪,奔着战团外围就冲了过去。

    “只要跑到运河边,上了船就好了,”约翰内心回忆着关于这种异怪的一些知识。

    他记得曾经帮某个学者走私这种生物时,他曾经看过这么一则介绍:因为其背部脓疱里液体浓度比较高,所以那-萨尔古其实不喜欢淡水环境里生存,它们会尽量避免落入淡水。

    而这个小广场毗邻运河。理论上讲,他逃生的几率其实不低。特别是,这些那-萨尔古正忙着着杀戮广场上所有活着的人类,它们应该不会为了一个人跑出包围圈而舍弃其它猎物。

    只不过,他漏了一个应该被考虑进去的变量。

    这些那-萨尔古是怎么出现的?

    它们是在瘟疫医生“诈尸”之后才从下水道里跑出来的,它们和那个秃头上有着六指烙印的家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六指烙印”,则意味着这些那-萨尔古绝对不是所有麻烦的全部。

    骤然间,背对广场的约翰听到一声爆炸的巨响,紧接着他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被冲击波推搡着向前飞扑了出去。运河边的石坝边缘绊了他一脚,令这个急于逃命的家伙以更快的速度逃向运河。虽然他并不喜欢这种方式,构筑成石坝的石头质量实在太好了一些,以至于约翰轱辘得鼻青脸肿。

    噗通……

    伴随着激荡的水花声,这个走私团伙的二号人物就落入了运河里,水面上泛起一层层涟漪。

    有两只那-萨尔古也被爆炸震飞到了石坝旁,可是面对冰冷的河水,这两只异怪最终也还是没有下水去追踪约翰。它们是收到了某个存在的命令,成群结队地来这个小广场进行一场屠杀。然而约翰现在已经跑到小广场范围之外,理论上讲其实已经不在屠杀范围之内,它们也懒得再去费力气。

    至于说那个小广场上,无论是异怪还是人类,现在则都已经没有还能继续喘气的了。

    瘟疫医生的尸体发生了爆炸,变得四分五裂,大量有毒的烟雾笼罩了整个小广场。那烟雾是如此恶毒,以至于就连矗立在广场正中心的那株橡树都瞬间被夺走了生命力。

    这是“六指儿”的送给这个世界的一份小礼物,是无底深渊一位名为塔洛娜(注释1)、司职剧毒和瘟疫的神明偶尔的玩笑之作。而这,不仅与“瘟疫医生”职业形成了前后呼应——很好地满足了乌黯主君的某种恶趣味——而且还可以为正在埃赛勒姆城酝酿的另外一种瘟疫提供了掩护,为企图控制瘟疫蔓延的城市管理者带来了更多麻烦。

    事实也正是如此。

    很快,小广场上的爆炸就吸引来了更多的人,他们发现了广场上的屠杀(甚至有些人因为来得太早、吸入了一些有毒的烟雾,继而成为屠杀名单上的一员),更多的埃赛勒姆守卫赶了过来并且封锁了附近许多条街区。

    因为事态紧急,艾拉维拉军团的改造人战士也有一些参与了封锁活动。除此之外,隶属于维克塞斯国王的法师团也加入调查,有专门擅长预言学派法术的施法者对现场进行了一番占卜。

    只不过,他们能够获得的信息并不多。

    “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这是那群占卜师唯一获得的准确信息,除此之外,他们别无所获。

    ……

    注释1:塔洛娜塔俗称“剧毒女士”,又或者“疾病夫人”,是一名弱等神力。洛娜常被描述成一位憔悴萎靡的苍老妇人,脸上纹满各种刺青。她所到之处不幸与苦难必定随之出现。她的内心就像是一个任性又贪婪的孩童,但却被困在一具(曾经美艳但)如今已饱受疾病与老化摧残的躯壳之中。她时常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以希望能引起其它人注意,但这只让她像遭人抛弃的怨妇一样孤单。

第1225章 最初之人(上)(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二天,当他沿着泥泞的街道行进时,埃赛勒姆的居民与他保持着距离。

    约翰身上披着一条用绢布做成的绶带,削瘦的身躯披黑色斗篷。一件黑色的长外套裹住了他的身体,从肩膀到脚踝都被遮住。

    厚实的黑色紧身裤、沉重的靴子和长手套盖住了被外套暴露在外的身体部位。

    他的头上还戴着一顶医用宽边帽。

    外套、兜帽、打底裤、靴子和手套都是用被上了蜡的皮革所制成,当阳光照射到这身怪异服装上时,它们闪着湿漉的光泽。

    而在他的脸上,还戴着一个乌鸦模样的面具,长长的喙嘴上塞满了玫瑰、樟脑和橙色的花朵,它们令人愉悦的香气旨在抵消瘟疫和腐烂所带来的臭味。放置在鸟嘴两侧的小玻璃镜片为约翰提供了他对世界的看法。

    “或许,这也不错。”他默默想着。

    约翰在街上走着,外套肩上的皮带上挂着泡过醋的海绵,兜帽上的小铜铃叮当作响。涂了蜡的羊皮纸被他挂在腰间,它们环绕着腰带上不断飘动,那上面据说是一些特效药的药方。

    此时的他,已经彻头彻尾地变成了一名瘟疫医生。和昨天遇到的那个“前辈”唯一有差别的地方,则在于他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木棒,木棒被雕刻成鸬鹚的形状,一端是鸟儿弯曲的喙嘴,另一端是蔓延的鸟爪。

    而就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匹骡子,扛着瘟疫医生特有的皮箱,这畜生时不时就会吐口唾沫。

    “振作起来,”约翰说着,他的声音在面具中闷闷作响。“我们会去看几个病人的房子,咕哝几句令人印象深刻的打油诗,玩几个迷信的把戏,然后就可以继续上路了。只要记住,当我们完成既定的目标之前,不—要—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这是我们的宿命。”

    ……

    “你小子是拿醋泡了澡么?”老乌尔格林掩着鼻子,看着眼前的老朋友,用一种厌弃的语气说道。“还是你准备改行了,不再热衷走私酒精饮料,而是要给餐馆提供炼金醋石?”

    汉斯被问得愣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就意识过来,这是使用那瓶“四贼醋”的结果。

    “别那么刻薄,老伙计。”他说,“丰收祭这几天,大部分人都会暴饮暴食,而那些食物的来源说不定还没你的厨房干净——盗肉者联盟那伙人有多下贱,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算在厨房里工作的大厨是食人魔或者山丘巨人,也不会采用他们提供的原材料——”老乌尔格林的话语,被厨房里传出来的喝骂给打断了,简而言之就是“嘴贱的老跛子”之类的话。

    汉斯和碎踵者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老头,”汉斯说着,顺手在酒馆吧台点了“老三样”,也即热红酒、烤羊腰子以及杂碎馅饼这三种东西,作为自己的早午饭。熟睡一觉之后,大脑得到了充分的休息,他也得给肚子一些补偿才行。

    “嘿嘿,前些天那个戈林多先生给我写了一封介绍信。未来几年里,我说不定要离开塔普特一段时间,去个矮人的聚居地学习一下矮人的酿酒手艺,还能喝到最正宗的矮人啤酒、见识下我的亲戚们流传的传统战技……”

    被挠到了心痒之处,乌尔格林·碎踵者一口气说了好久,汉斯面前的食物都吃了一多半。

    “……我看你昨天在楼上房间也睡得很香,还打呼噜了,是不是糟心事也没了。”见汉斯一直在听自己说话,乌尔格林或许意识自己有些失态,于是一边擦着木酒杯,一边问了下汉斯的情况。

    “应该是没问题了,”汉斯点了点头。这一次,他依旧还是没有吃完一整份油滋滋的“兽人和斧头”酒馆招牌杂碎馅饼,“戗行的‘北方佬’古斯塔夫和那个看我不顺眼的税务总长,现在都遇到了真正的麻烦。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根本不会再让他们耗费宝贵的精力,如果他们还能有的话。”

    “戈林多先生的朋友都是一些正派人。当然,不是你们这样的‘正派人’。你帮了他们的忙,他们不会让你白白付出的。”

    “那是。”说着话,汉斯就将一个小皮袋子丢在了橡木吧台上面,里面传来几声叮咣响动。

    “这些是二十枚银方币,我和约翰俩人明年上半年的房费,我们还能继续在潟湖镇生活下去。如果你觉得太多了,可以考虑给我们把那些肮脏的稻草垫子换一茬,那里面都快生跳蚤了。”

    “不可能。”就好像变戏法似地,老乌尔格林一下子就让钱袋子从吧台上面消失不见,“那些稻草里面都洒了炼金药粉,根本不会生跳蚤,而且还能一直保持干燥。”

    汉斯无奈地摊了摊手,把杯子里最后一点加了肉桂的热红酒喝掉,他感到自己身上舒服多了。

    而这,恐怕也是“四贼醋”的功效。

    昨天晚上在和“休·胡德”先生会面之后,他就感觉自己好像有些感冒了。一开始他就怀疑,这是因为穿了老哈尔扎的旧衣服。要知道,那个老家伙可是贪吝得出了名,每天甚至不愿意浪费一点数钱算账的时间去洗洗澡,搞搞个人卫生——这是之前某个相熟的交际百合,透露给汉斯的八卦。

    于是,他按照“休·胡德”先生的建议:内服外用,兼而用之地使用了小半瓶“四贼醋”。在那之后,他喝了点清水便倒头就睡。在睡过一觉,他感冒的症状就基本消失了。而在喝了热红酒之后,他就肯定自己百分百恢复了健康。

    “阿嚏!阿嚏!阿嚏……”

    就在汉斯准备离开吧台的时候,他突然听见厨房那边传来一阵连续不断的打喷嚏声。女招待葛丽塔正端着餐盘从厨房走出来,一边走着,她一边打着喷嚏。她的这副模样,不由得让汉斯忧虑自己刚刚吃的东西有没有被污染。

    “嘿,姑娘,你怎么了?”老乌尔格林也看不下去了。不过,他还是用尽量和善的语气和自己的女招待问道。而且,他注意到这个女孩今天的脸色白得有些不正常,就好像用粉扑过度。

    “哦,抱歉,老板。”葛丽塔也意识到问题,连忙道歉,不过下一秒她就又打了个喷嚏。

    老乌尔格林抬起带铰链的搁板,从吧台里面走了出来,拿住葛丽塔端着的那个餐盘。“我想你该好好休息一天,我给你……”

    还没等他说完,葛丽塔就好像十分羞愧似地的,脸上涌上一抹不正常的红晕。接着,这个平素身体非常健康的女孩就瘫软倒向地面。这,就挺突然的,突然得令人猝不及防。

    乌尔格林和汉斯连忙将这个女孩从地上扶起来,放到一个空置的酒桌上面,这时他们才发现葛丽塔不仅仅是感冒了,她还发起了高烧,整个人的身体烫得有些吓人。

    “这是什么?”汉斯的眼神非常好,因此一眼就发现葛丽塔的脖子处有些不正常的黑斑。

    老乌尔格林也注意到这一点,他不由得惊呼道:“哦,摩拉丁在上!这可能是‘掐脖黑’!”

    所谓的“掐脖黑”是一种瘟疫。对于人类来说,感染上这种疾病基本上就相当于大难临头。只有体质特别坚韧的人,又或者拥有矮人之类更强壮种族的血统,才能扛过这种疾病。

    “听着,你马上去找医生,我来照顾这个可怜的女孩。”老乌尔格林对汉斯说道。可是就在这个“兽人与斧头”酒馆老板作出决定的同时,后厨房里又传来一阵叮铃咣啷的响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匆忙跑到后厨房门口。原来,那个刚刚还在对老乌尔格林破口大骂的厨师,此时也躺倒在布满油渍的地面上,他做饭的家伙什也跌落在地,滚得到处都是。

    “厨房的墙壁一直都这样么?”汉斯指着厨房墙上一块块黑色霉斑,对老乌尔格林问道:“它怎么看起来和‘掐脖黑’一样?”

    “屁的‘掐脖黑’,没听过它还能长到墙上去,”老乌尔格林紧张道:“这是一种新的瘟疫,多半就是由这些霉菌引起来的。见鬼,那些黑斑好像还在慢慢扩散。它们怎么那么活跃?”

    黑斑、感冒、突然发烧……三个事情突然串联到了一起,如同打火石似地在汉斯脑袋里打出了些许火花。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想起来了,昨天去“致命意外”干活的时候,他好像就在那个哈尔扎老头身上看到类似的情况。

    想到这里,他猛地意识到自己该干点什么。汉斯从怀里拿出昨天奎斯给他的小玻璃瓶子,将盖子打开,顿时一股刺鼻的醋酸味就从里面挥发出来。他将一些“四贼醋”粘到手指甲盖上,屈指一弹,液滴下一秒就落到了长着霉斑的厨房墙壁上。与醋滴接触的霉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继而一块块脱落下来掉到地面上……

第1226章 最初之人(下)(求推荐票!求月票!)

    他们走在一条落尘区阴暗的小路上,这条小路蜿蜒地穿过低矮的房屋。除了几只四处游荡的鸡外,这条街上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在这里,几乎每扇门上都被画有感染的粉笔标记。按照昨天晚上埃赛勒姆守卫们的要求,所有在这里居住的人都必须把门关起来。

    卡伦伯格无奈地跟随着一支卫队前行。

    本来,他此时应该在水蛭馆里继续接收调查,可是因为城内外几个区域瘟疫蔓延的速度实在太过迅速,所以在受到彻底的检查、确认没有感染疾病之后,这位年轻的医生就和埃赛勒姆其它一些医馆的医生一起被编入了特别巡逻队。他被带出了水蛭馆,执行一场以“死亡”为主题的任务。

    “我来用粉笔圈定的隔离点,不能有一个人跑出来。你统计好人数,面包和水要派人定时送到门口,不能让他们为了口吃喝就借机外出冒险。”他跟一个拿着写字板的助手说道,两人已经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走了两圈,目的就是确保所有被粉笔画好民居没人外出。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这两人却发现这里似乎有一位居民没有遵守隔离规定。

    当卡伦伯格走近一个摇摇欲坠、腐朽不堪的棚屋时,一个身影从腐烂的屋顶上出现。它飞快的移动,来到了年轻医生的面前,用它那长着毛的手掌刺出了闪亮的钢铁。

    不,那不是手。

    那是一只肮脏的、布满瘢痕的爪子,上面覆盖着油腻的棕色皮毛,每根手指末端都连接着又长又脏的指甲。袭击卡伦伯格的人不是人类,而是一只老鼠,一只巨大的啮齿动物,嘴里“叽哩咕噜”地叫个不停。而且,它还会模仿人类的姿势,给毛茸茸的身体穿上破旧的衣服和盔甲的碎片——这愈发加深了它的丑陋。

    怪物爪子里的那把弯曲的刀刃,由于长久没有维护而生锈,刃口上也到处都是凹槽。

    卡伦伯格的血从刀口上滴落下来。

    卡伦伯格曾解剖过人类和罹患兽化症的野兽人,但他从未想象过这个世界上会出现如此令人厌恶的噩梦,而这个噩梦还让自己挨了刀子!

    那个鼠人对他露出尖利的毒牙,圆滚的眼睛里闪烁着无限的恶意。一条没有毛的长尾在泥地里令人反感地扭动着。不过很快,痛苦的呻吟把卡伦伯格从恐惧的魔咒中拉出。

    “杀了它或者捉住它,”卡伦伯格对自己的助手说:“我敢保证,这个家伙一定和城里面出现的瘟疫有关系——老鼠,我的天,这是多么合理的解释——它们是很多疾病的传播者!”

    他的助手是一个埃赛勒姆守卫下士,在两人受到袭击的第一时间,这个人就噌地一下子从腰间拔出了长剑。在听到年轻医生的解释之后,他更是咆哮起来,径直冲向斜睨着他们的怪物。

    鼠人同样以咆哮作为回应,并且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挥刀斫向下士的脸颊。讽刺的是,由于身高差异,它的斩击没有一击砍中下士的脑袋,而是砍中了暗藏链甲的身体躯干部位。

    下士没有管自己身上受没受伤,而是迈步继续前进逼近敌人的身前,在那鼠人还没从错误中恢复过来时发动了致命的进攻,用他的钢剑砍向怪物的头盖骨。那丑陋的家伙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四肢着地向一边冲去。下士的剑只刺穿了稀薄的空气,他的愤怒一击使自己倒在泥泞中。

    他的敌人立即向他冲去,试图利用下士失去平衡所带来的优势杀死他。下士用他的靴子踢了过去,踢碎了怪物的尖牙。鼠人被踢飞,呜咽着、尖叫着吐出了几颗断牙。

    那个下士轱辘了一圈,站起身,举起他的钢剑,准备对畏缩的鼠人进行最后的审判。

    然而,当他转向那只怪物时,他感到颈部一阵剧痛。战士挥剑转过身来,剑刃只划破了一片空气。另一个鼠人弯下身子,急忙跑开,一阵奸诈的笑声从它的尖牙间发出。

    它的爪子握着一把带着锯齿尖刺匕首,匕首上沾满了血水,那个下士的血。

    这个战士感到他的身体正在失去力量和活力。潜逃的攻击者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但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会站起来继续战斗。他不会抛弃他的荣誉。不过,他还是挥了挥手,示意那位年轻的医生赶快走到街上去。

    卡伦伯格用一只手捂着伤口站直了身体,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握着拳头,仿佛要把两个卑劣的鼠人镇住似的。下士注意到医生这个动作,摇了摇头。“跑,”他命令到。“我不能把它们留在这里太久。”一阵苦涩的笑声从他的唇边冒出。“我死定了。”

    医生知道卡伦伯格是对的。站在他身边虽然很英勇,但却只会让他们毫无意义地死去,现实驱使着卡伦伯格飞快地离开。在他身后,他能听到钢铁的碰撞声,战斗又开始了。

    年轻的医生没有回头看。

    每走一步,卡伦伯格的身体就会感到一阵伤口撕裂的剧痛。他把一边扶着墙壁支撑身体,一边用手攥着肋间的伤口。他感到新鲜的血液从他手指间喷涌而出,他不顾疼痛,把伤口捂紧。如果得不到帮助,他知道那个下士活不了多久。“附近还有几个巡逻队的人手,只要我……”

    只是,无论卡伦伯格如何乐观,他最后都发现自己受骗了。当他一瘸一拐地走在泥泞的小路上时,一个衣着褴褛的鼠人突然从草堆里钻了出来。那家伙的不仅两只爪子里都夹着一把剑,就连它的尾巴尖上也绑着一把匕首,它使用的武器锋刃处都像锯尺一样锯齿分明。

    卡伦伯格向后退去,他的心脏因恐惧砰砰直跳,这让他的出血情况更恶化了几分。那家伙抬起嘴,鼻子抽搐着,啜饮着年轻医生恐惧的气味。一阵无情的笑声划破了沉默。

    “离我远点!”

    当鼠人蹑手蹑脚地向他靠近时,卡伦伯格恳求道:“我又没对你做什么!”

    怪物停了一下,又大笑起来。使卡伦伯格更感到害怕的是,那东西居然能用一种听起来语气十分卑鄙的塔普特通用语,跟他正常说话。

    “医生这个东西,医生,”鼠人用一只爪子指着卡伦伯格。“杀一个医生玩意儿!现在、现在、杀、杀、任务完成!yes!yes!”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我又没有伤害你?”

    鼠人把脑袋歪向一边,用圆滚的红眼紧盯着格伦。“我们聪明!聪明!”鼠人吐了口口水,“懂医术的人可以治病。停下、停下、美丽的瘟疫!”它毛茸茸的嘴唇往后拉去,露出锋利的獠牙,露出野蛮的笑容。“医生玩意儿不能阻止瘟疫!yes!yes!除了瘟疫医生之外,所有医生玩意儿都是我们的目标,die!die!”

    “鼠辈!闭嘴,你的废话太多了。”

    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人小路岔口拐了过来,尽管卡伦伯格看不清对方那被宽檐帽和鸟嘴面具遮住的面庞,可他还是肯定那绝对是个鼠人。“瘟疫医生,居然有人和鼠人同流合污!”卡伦伯格大吼道,不顾牵动自己的伤势,“你玷污了医生这个职业的荣誉,你……”

    没等他说完,约翰的身形就如同鬼魅一般欺近他身边。下一秒,一颗头颅就伴随着喷涌的热血,一齐飞上了天空。伏击的鼠人耳朵耸动了一下,暗红色的眼珠骨碌碌乱转,脚步向后退了两步。

    “鼠辈,”约翰连回头看那个鼠人的耐心都没有,径直向小巷外边走去,“这片儿的医生都被斩除干净了,你们的任务完成了——虽然好多活儿都是我干的——剩下的放火。杀人、放火,这两个步骤是制造混乱和恐惧的经典模式,这就不用我教你们了吧?我还有事情要去做。还有,你记得把我的这身行头也烧掉。”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身上的鸟嘴面具、宽檐帽、披斗篷利索地摘下了,扔到泥泞的街道上。

    很快,约翰就恢复成了昨天没有被某个存在用入梦术操控前的样子,只不过是他那隐藏在红褐色的头发下面的、烙印头皮上的“六指儿”徽记依旧存在着,并将一直存在下去。

    昨天下午,他虽然没有死在那-萨尔古那群异怪的攻击之下,但是却被它们“标记”上了。等到回到庇护所睡了一觉之后,那位可怕的乌黯主君就又拥有了一个仆从。

    恶魔疯狂给约翰进行了洗脑。而就在刚刚,通过那个瘟疫医生标配的鸟嘴面具上面的护目镜,格拉兹特又给他下达了一个最后指令——“找到整件事情的‘最初之人’,消灭他。”

    为此,他要去和自己的兄长见上一面。因为就他所知,那位“最初之人”和他的兄长一直有联系,他们彼此之间正在进行着交易。他要做的就是让汉斯带着他,接近那个目标,然后再用乌黯主君交给自己的东西,给予对方一次难以预料的重创。

    而为了实现这个计划,他还需要做一些伪装:随着瘟疫医生的服装送到他床头的,还有一个小布囊,里面装着一块绿油油的石块,现在约翰将其取了出来,囫囵吞到肚子里面。

    下一秒,他就不由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站了起来。

第1227章 凌鸦酒宴(求推荐票)

    凌鸦塔,塔普特南部疆国王者维克塞斯的住宅和宫殿,一百辆马车绕着高塔底座排成了一幅螺旋图案,四百名身穿制服的车夫和护卫在附近驻足,身穿国王号衣的男女仆人往来奔忙,给他们带来点心和饮料。这些人会整夜在此等候,直到他们的主人和夫人从高塔下来。

    每年中只有丰收祭的第三天,埃赛勒姆城的所有贵族会齐聚一堂。附近一些工厂的商人贵族们,再加上几个掌握着封地的实权贵族,全都会聚集在凌鸦塔中饱餐畅饮,密谋策划,相互交换恭维和侮辱。而维克塞斯国王则用他那睿智的眼神俯视这一切,鲜少参与其中。

    每过一年,新生代的埃赛勒姆权贵们都会发现,眼前的老国王又衰老了一点;每过一年,他们的鞠躬礼和屈膝礼都会更夸张几分;每过一年,他们之间的窃窃私语都会愈发充满争议性……

    维克塞斯的统治期可能已经太久了。

    然而,不管他们又多么不满,这些事情都不会阻碍到维克塞斯的统治,就如同品酒节开办当天在凌鸦塔举办的宴会一样永远无法被阻止。因为艾拉维拉军团、机械宣讲者组织、城市德鲁伊宗会,以及各种各样的工业协会都站在老维克塞斯身后。他能够把所有有力人士都团结到一起。

    凌鸦塔上一共有六架锁链升降机。它们起起落落,升升降降。每当轿厢到达高塔顶端,打开吱吱嘎嘎的大门,就会在升降台上吐出新一批人流。

    这些人身穿五颜六色的外衣和精美雅致的裙服,迅速混入叽叽喳喳的人潮之中。

    贵族和谄媚者,政治掮客和觊觎权势之人,豪商、闲人、醉鬼和纯粹就是为了享受宫廷宴会的职业混子,应有尽有。飞鸟聚成群落,在空中懒洋洋地盘旋。太阳将全部热量挥洒在这些人身上。埃赛勒姆的权贵们似乎站在一道白色火柱顶端的融银湖泊中。

    空气在热浪中泛起涟漪,承载着使节团一行人的铁笼晃晃悠悠、咔咔嗒嗒地滑入露台边缘的锁定装置中。

    “这建筑真不赖,”奎斯说,“非常有想象力。我从没到过塔普特疆国的建筑工艺居然会如此发达。我以扣动扳机的手指发誓,刚刚我差点就准备掏枪去打那只飞过轿厢旁边的渡鸦了。”

    负责接待使节团的那名宫廷伯爵笑了笑,“每年的这个时候,埃赛勒姆所有的头面任务都会聚集到凌鸦塔来。数十年来一直如此。相信我,你只会在头十一二次时觉得头晕目眩。”

    “我不能不相信您的话,先生!”奎斯打着哈哈,扮演着一个从乡下地方来的年轻铳士形象。

    当轿厢停稳定,使节团的一行人就看到一个身着黑白相间制服的侍者,几排磨光银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打开了轿厢门,奎斯跟着以纳门为首的使节团员身后,走上升降平台。

    一队身披全套仪式军服的宫廷近卫从他们面前走过,刺剑挂在肩上的雕银剑鞘中,软毛黑高帽压得很低,帽子上别着刻有维克塞斯家族纹饰的徽章。穿着这么厚实的衣裳,在铺满地采暖的宴会厅里来回行军几个沙漏时,奎斯一想到他们的感觉,不禁做了个苦相。穿着这套礼服,他也不是很舒服,但至少他还可以在塔楼内随意走动,找一些冷饮来解渴。

    “纳门和格里苏斯先生?以及尊贵的各位使节?”一名男子离开人群,向他们走来。此人身量很高,肩膀宽阔,站起来比在场的大多数塔普特贵族足足高出一头,棱角分明的面容和那头罕见淡金色头发标志着其拥有古老而纯粹的侏儒代理人家族血统(这也是塔普特通常的贵族由来)。

    “埃斯特公爵。”纳门颔首向其致敬。使节团的众人听到这话,也立马意识到这个人就是他们此次和平协议签署之行的重要促成者之一,那位为维克塞斯国王建立了艾拉维拉军团的机械公爵。

    “日安,埃斯特导师。”与其他人用公爵作为打招呼的尊称不同,哈拉蒙德使用君临城的方言(也即君临城大学授课时的语言)向埃斯特问好。后者很诧异地看了一眼这位“学弟”,关于哈拉蒙德的情报他了解得不多,但在一众软槭人和约姆斯人之间出现了一个君临城大学深造过的人士,这件事情本身其实也是不那么常见的。

    “你好,这位同学,”埃斯特向哈拉蒙德回应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宴会开始之后,咱们可以找个时间好好聊聊。虽然我已经不在君临城大学执教很多年了,但是那里还是我求学和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我很有兴趣听听你对龙眠塔楼、耐心宫和斯内德实验楼现状的介绍。”

    “眠龙勿扰——对于那座塔楼,我知道得不会比您在君临城大学时了解到得更多。”哈拉蒙德用一种抱歉的语气回答道。听了埃斯特的问话,哈拉蒙德就知道对方是在考验自己。那座以“龙眠塔楼”坐落的地方位于君临城的突出部,据说那头伟大的巨龙曾在那里休眠过一段时间。因此,虽然塔楼位于君临城大学的校园里,但是那里其实也是可以算作是君临城大学的一处禁地。

    “没关系,等会儿我们慢慢聊。”埃斯特笑呵呵地回应了一句,然后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纳门和格里苏斯身上,“两位先生,请允许我邀请二位去喝一杯今年份最为肥厚的葡萄酒。至于说其他几位先生,还请各位不要拘束、尽情享用这份充满了惊喜的宴会。”

    一行人就此分成两拨。奎斯倒是乐见其成,他甚至还从另外一拨人中偷偷溜出来,带着同样不喜欢和软槭、约姆斯领主们厮混的矮人戈林多以及哈拉蒙德,在宴会厅里闲逛起来。

    凌鸦塔从外面看是不透光的银色,而从里面往外看,至少在他们眼前的这几层,则近乎于透明。这种塔型建筑在建造时使用了大量的玻璃,城市德鲁伊宗会的匠人们特别对其进行了加固处理。玻璃内部似乎有一层烟雾缭绕的薄纱,阻断了耀眼的日光,将太阳变成一轮挂在天空的苍白圆盘,用肉眼就可以直视。但除此以外,周遭的景色并未被这层雾霭般的玻璃所阻碍,就好像塔身根本不存在似的。方子格似的城区和蜿蜒的埃塞河相得益彰,位于主要城区;而所有次要的城区则像地图上的标志物一般在南方铺展。奎斯聚精会神地目视远方,甚至可以通过桅杆的纤细黑影,辨认出从城市南端驶过的海船。那些远道而来的商人,在丰收祭期间也不会休息。

    在他们头顶,有一座空中花园。据说这片屋顶承载着上百吨装进花盆的肥沃泥土和纵横交错的水槽。藤蔓从塔侧攀爬下来,受到精心照顾的灌木丛和尺寸正常的树木在塔顶蓬勃生长,那里是一片具体而微的圆形森林。在面冲南方大海的一株大树的枝干间放着一张木台,它被视作正常人在埃赛勒姆城所能达到的至高点。空中花园里通常都有很多孩童,年幼的小贵族们在此地玩耍嬉闹,父母则在他们脚下的厅堂中讨论自己的生意。

    他们脚下的地板并没有完全覆盖凌鸦塔宽逾百尺的直径。这个半圆形的大厅占据了北半部分塔身。戈林多抓着最南侧的栏杆,低头向下望去。在他们下方,还有四个与此类似的楼层。彼此相隔二十尺左右,每层都挤满了人。对于矮人来说,这种不真实的玻璃建筑远远不像是岩石那么牢靠,因此戈林多感到一阵眩晕,如潮水般仿佛要将他吞没。这个矮人透过透明塔壁,瞪视着至少在八十尺以外的地面,令人头晕眼花的南方景色在他面前展开。他几乎觉得世界的轴心已经倾斜。奎斯用手扶住洛克的肩膀,把他带回了现实世界。

    “可怜的老戈林多,我头一次知道你恐高。”奎斯大声笑道,“你抱着栏杆就好像抱着个伯德曼牌精酿啤酒的酒桶。别看下边的景象,咱们去吃点东西。那时你的双眼将慢慢适应这里的景色,以后你会觉得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我确实很乐意到筵席台去转转。”矮人嘟囔着,“可是我要说的是,我在地下洞窟里也见过比这更高的悬崖峭壁,那时我一点也不觉得头晕——肯定是因为这些华而不实的透明玻璃制品,才让我不适应的。”

    哈拉蒙德和奎斯带着戈林多冲出丝绸、棉布、山羊绒和稀有毛皮的层层围堵,当他们总算踩到厚实的羊毛地摊上时,筵席台也总算映入他们的眼帘。

    筵席台从一头到另一头足有五十尺长(也许它只能称为开胃菜台,但在这种宴会上,小小一顿午后茶点也能跟其他筵席上的主菜媲美),上面铺着银丝镶边的丝绸桌布。

    那些精通埃赛勒姆城传统美食制作艺术的行会主厨,直挺挺地站在餐桌旁,他们身着淡黄色礼服长袍,头戴黑色学士帽,几缕金丝线垂在耳朵后面。每位主厨,无论是男是女,都在拇指以外的八根手指上刺有精致文身,每个图案代表着他们所掌握的一种美食菜式。

    在筵席台的一端放着甜点:包在金叶壳中的樱桃奶酪蛋糕令人馋涎欲滴;肉桂馅饼上用蜂蜜面糊精心绘制出了帆船的图案,整整一支舰队,还装饰着杏仁蛋白软糖做的风帆和葡萄干摆成的船员;这里有被掏空的香梨,果核换成了水蜜瓜瓤或是白兰地奶酪做成的圆柱体;这里有削了皮的水蜜瓜,绿色表皮被部分刮去,露出内部的粉色瓜肉,每颗粉色果实上都有一幅维克塞斯国王家徽纹章的浮雕,装入瓜心的炼金灯球让它们放射出动人的粉色光芒。

    在筵席台的另一侧是肉菜,每个银盘上都放着一道“异兽碟”——由两种不同生物通过配料和烹饪手法组合而成的虚幻动物。

    这着实吸引了奎斯的注意!

    他看到一头烤野猪顶着金枪鱼的脑袋,趴在一堆黑鱼子酱顶上。旁边是个猪头,嘴里满满当当地塞着一颗湿地苹果,而身体则是一只肥硕的烤阉鸡,这道菜上浇了棕色焦糖沙司和无花果。他让一位主厨给自己切了满满一份猪阉鸡,盛在银盘中,用一把小银叉吃掉。这道菜在他嘴里慢慢化开,带有黄油的质感,滋味更是让人心旷神怡。

    奎斯可以发誓,这是他好几个星期以来品尝过如此美妙的食物了,而且他知道自己哪怕施展出浑身解数,再加上食人魔美食家布鲁的鼎力相助,才能在自己居所的厨房里复制出如此奇妙的菜肴。想到此处,他觉得口中的美食中陡然珍贵了几分,他不由得想要多吃一些。

    有一道异兽碟不怎么受欢迎,那是用阉牛的头和大鱿鱼的身体拼接成的大菜,很多人对此表示出审美上的不适感。倒是奎斯并不以为意,他唯一的不满就是这道菜没有鱿鱼须子。众所周知,吃铁板鱿鱼不吃鱿鱼须,滋味会至少淡薄一半……

    在筵席台中央,则摆放着一道可以被称为至高无上的辉煌荣光(至少在食物层面上可以这么说)的菜肴。那是一道巨大无朋的精致杰作,足有八尺高:一尊可以食用的埃赛勒姆城雕塑。

    所有城区都是在敷设在隆起的饼干底座上的烤制的甜朗姆蛋糕,这些平台间的河道中流淌着某种蓝色液体,一名站在立体模型右侧的主厨正把它舀进杯中。城里的每座主要桥梁和建筑都用翻糖复制品展示出来;从南方的码头,到堪称工厂区的各个大型工厂,每个主要的地标也有对应的小模型。奎斯定睛观瞧,在棕色布丁做成的码头上,甚至漂着许多比杏仁略大几分的糖霜巧克力小帆船。

第1228章 牌局(求推荐票!求月票!)

    “逛得怎么样?哈拉蒙德先生。”

    已经和纳门、格里苏斯两位代表完成了简短的密谈,埃斯特公爵再次出现在宴会厅里,这次他拿着一杯葡萄酒出现在了哈拉蒙德身边。

    奎斯和矮人戈林多都听到了这声问话,他们也都转过身去,一名机敏的黑衣侍者立刻顺势从将两人放在桌边的空惨跌取走。

    “令人印象深刻。”哈拉蒙德向埃斯特公爵颔首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幸亏我没有先入为主的概念。您想必也知道,咱们君临城大学的新生入学晚宴有多么令人难忘,可我敢说,埃赛勒姆凌鸦塔的盛宴与其相比亦毫不逊色。”

    “你太客气了,这话真让我们的城市倍添光彩。”埃斯特说,“哈拉蒙德,我很高兴你决定一起来参加这场宴会,我刚刚已经和你的两位同侪聊过了。纳门和格里苏斯先生跟我透露了你来塔普特岛的原因——并非是像某些人一样,为了掠夺财富或施展暴虐,而是为了完成家族的成年礼。我很看好你的志向,并且非常欣赏你将狩猎目标从苔原巨魔换成恶魔所展露出来的年轻人的勇气……”

    “埃斯特,尊敬的公爵。”

    一个声音突然插入了这场氛围相当友好的对话,就连旁观的奎斯和戈林多都发觉公爵的面上露出不愉神色(考虑到矮人的粗枝大叶程度,可见埃斯特的不愉快有多么明显)。

    那个声音的主人身上穿的双排扣常礼服是时下最流星的款式,剪裁宽大松弛,袖口花哨艳丽,还有不少装饰用的抛光银扣。他的大衣、长裤和颈巾都是令人赏心悦目的深蓝色,就像是万里无云的天空。虽然这套衣服多少有些肤浅卖弄之嫌,但是质量上乘,富丽精巧的做工更是将其不菲的价格表露无疑,又不会令人厌恶。

    “日安,埃勒温,你身体好点了么?”埃斯特向那人打了声招呼、点了下头,可是却没有使用贵族之间的敬称,这在贵族交际之中其实是非常失礼的。而埃勒温果然生气了,脸色渐渐变红,似乎很想抬手打面前之人一拳。

    但与此相反,他只是咳嗽了一声,脸色也变得苍白了一点,抬起胳膊把双手一摊。

    “怎么可能?我只是**凡胎。”埃勒温说,“只不过是水蛭馆医生的高超医术,再加上一些保命的小伎俩,我现在才能全须全影地站在您的面前,参加一个绅士绝不能错过的年度盛宴。”

    “那就请你去享受你的盛宴吧。”很明显,埃斯特公爵不大喜欢同埃勒温讲话,于是他企图用话语支开这位封地贵族兼埃赛勒姆城的新晋税务长官,“不过要注意点,这场宴会将会持续到很晚才结束。你别喝太多的葡萄酒或者啤酒,我的兄长晚上在出席宴会之后可能还要回去处理公务,你也不想在被国王召见时失态。”

    “勤勉的国王陛下,永远是吾辈楷模。”埃勒温用右手掌拂过胸口,作出一个致敬的姿势。“我会记住您的忠告,今天晚上不会喝太多酒精饮料,而且至少会在被召见之前干掉一杯生姜烧。”

    不过,就在埃斯特以为这位和机械宣讲者组织极其不对付的大贵族即将离开的时候,他的一个举动却出乎了公爵的意料。

    埃勒温没有继续和公爵讲话,反而将说话对象换成了站在他身旁的哈拉蒙德。“日安,这位先生,”埃勒温道:“如果我得到的消息无误,你一定是来自拉姆齐格林家族的那位哈拉蒙德,我们曾经在珍珠十镇碰到过,但是却未曾谋面——”

    这话引起了哈拉蒙德的警觉。奎斯和戈林多也对视一眼,两个人凑近向埃勒温,隐隐将这位疆国的封地贵族包围在中心。

    “——你的那场‘水攻’让我吃了一个大败仗,我的不少手下都是旱鸭子,他们到现在可能还在河底不止哪处淤泥堆里打转圈。”

    “埃勒温。”埃斯特公爵低声说道,声音隐隐带有一丝愠怒,“这位哈拉蒙德先生也是使节团的成员,他现在是带着和平目的来埃赛勒姆的,拿出你的智慧和贵族风度来。”

    埃勒温闻言马上哈哈大小,他向埃斯特公爵摆了摆手道:“您误会我了。虽然我的确是想要报仇雪恨,但是不是要找这位先生进行决斗——至少肯定不是用钢铁或者火药,我准备邀请他,以及他的朋友们,”说着话,埃勒温又扭头分别看了看奎斯和戈林多,“参加一场斗智斗勇的游戏。”

    ……

    与其说是游戏,“旋转木马”倒不如说是一场赌戏。在凌鸦塔的宴会厅角落,专门有为来访宾客提供的专业游戏桌台。它的赌注,通常是由代表财富的筹码和对游戏参与人颜面有关的围观评价所组成。而摆在埃勒温眼前的局面则是,他正被人打得落花流水,仿佛一双积满灰尘的鞋垫。

    明明这场游戏是他提出来的,然而他好像完全不是初次接触这个游戏的哈拉蒙德以及奎斯的对手,就连被他拉来作为帮手的另外一位贵族,此时也已经输得大汗淋漓。

    “第五手,最后一轮。”圆桌那头,穿天鹅绒衣衫的荷官从他的台子上发话道,他操着一口流利的塔普特疆国通用语,很显然是由一名宫廷侍者临时充数的,“二位先生还要牌吗?”

    “不,不了——二位先生要讨论一下。”埃勒温说完往左一靠,把嘴贴近另外那个与其相熟的贵族耳畔。他压低声音,耳语道:“你的牌怎么样?”

    “给日头晒焦了的沙漠。”那人一边嘟囔一边看似随意地拿右手遮住嘴,“你的呢?”

    “看了就倒胃口的荒地。”

    “【塔普特疆国脏话】。”

    “莫不是咱们这星期没有做什么善事,还是谁在背地里谈论了关于维克塞斯国王的坏话?”

    “我还以为输牌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哩——当然,先输后赢,终归是要赢钱为目的。”

    “我只是觉得输也该输得体面点儿。”埃勒温摊手说道。这话令他的牌搭子一阵气结。

    荷官一本正经地冲左手咳嗽了两声。埃勒温和他的搭档拉开距离,轻轻把手中的牌搁在桌子的漆面上,从表情库中翻出最具“老子心里有数”气质的笑容戴到脸上。

    只不过,那个被拉来充数的贵族在心底里嗟叹一声,瞅了瞅自己附近那堆数量可观的金属筹码,它们很快就要走过短短的旅程,从赌桌中心移到对手的筹码堆里了。

    “我们准备好了,”他说,“以英勇的气概迎接命运,历史学家和诗人将传颂我们的事迹。”

    荷官点点头。周围正在“观战”的人群,为他的这句俏皮话而不由得发出一阵哄笑。

    “两方都不补牌。那么,最后一手,诸位请出牌。”

    牌桌上一阵忙乱,换位的换位,抛牌的抛牌。奎斯和哈拉蒙德也都按照刚刚学会的玩法,利用数学这种不算作弊的作弊手段,计算着对手的底牌和自己牌力之间的对比。

    最后,四名闲家组合好各自的最后一手牌,面朝下摆在面前桌上。“甚好,”庄家唱道,“手落不悔牌,一翻两瞪眼。”

    十几位埃赛勒姆最有钱的闲人聚集在房间里,停在埃勒姆两人背后观看他们遭受的每一次羞辱,此刻,这些人急不可待,一起伸长了脖子,就想看看这两位今天究竟要输得多尴尬。

第1229章 病从口入(求推荐票!求月票!)

    “两位先生:一把尖顶顺子、一把马刀顺子,外加太阳印记。”荷官大声说道:“二位爵爷:一把圣杯顺子、一把杂牌,外加圣杯五。第五手赢家:两位来自异域的先生。”

    掌声荡漾在和暖的房间中,埃勒温露出一副猛咬腮帮子的模样。前面的五手中,哈拉蒙德和奎斯赢下了四把,人群大概都懒得注意他和他牌搭子那次绝无仅有的胜利。

    “妈的,真该死!”

    埃勒温的搭档也非常沮丧。

    这位名为杜伦纳的伯爵年届四十,身材颀长,肤色黝黑,浓密的头发色如油烟。他的脖子和前臂上几道伤疤清晰可见,右手则夹着银线缠绕的黑色细雪茄,牌局显然让他费尽了心力。

    荷官拿起长柄拨杆,把埃勒温和杜伦纳输掉的小堆木头筹码朝奎斯和哈拉蒙德的方向推过去。他操弄着同一柄长杆,将桌上的纸牌收回手中:庄家叫完亮牌之后,闲家严禁触碰纸牌。

    “哎呀,尊敬的哈拉蒙德和奎斯先生,”埃勒温说,“看见您二位的财富如今稳定增长,还请接受我诚挚的祝贺。比起朝我走得越来越近的宿醉,您钱包的增长速度怕也未遑多让。”

    他让一枚筹码在右手指节间遛弯。这块小小的圆形金属片价值五个银方币,大约抵得上一名普通埃赛勒姆劳工两个月不吃不喝积攒下来的薪水。

    “埃勒温阁下,请接受我诚挚的哀悼,您那一把顺子委实命运多舛。”奎斯说。虽然他也是对“旋转木马”刚刚入门,但是这个游戏无论是额外条件还是数学计算,对他都十分友善。

    旁边的杜伦纳伯爵深吸了一口雪茄,慢慢吐出一道烟气,让烟气悬在哈拉蒙德和奎斯之间,距离恰到好处,没有触及直接侮辱的范围。

    奎斯已是渐渐省得,埃勒温的这位牌友是把雪茄烟气当作了战略武器,这“小小游戏”看似只是优雅的上等人爱好,其实际用途却是让赌桌上的对手分心,或者惹恼对方,驱赶着他们犯下错误。

    相比于抽雪茄,奎斯和哈拉蒙德更喜欢吃东西。他们时不时就会从身边一个银盘子里面取出洒上了巧克力粉末的樱桃填在嘴里,而哈拉蒙德吃完后还要大声吮吸手指。

    很多旁观牌局的贵族和富商都对这两个年轻人刮目相看,他们认为这俩人就是天生的“旋转木马玩家”——脑筋可以应对牌戏,而健壮的身体则能耐受得住赌局输了一手时的独特惩罚。

    “愿赌服输。”

    荷官唱道。他坐在台子上,启动装置,让轮盘转动起来。装置位于赌桌正中,是一组环形黄铜框架,里头摆满了一排又一排的小玻璃瓶,每个瓶子都有银质封盖。轮盘在凌鸦塔大厅的柔和灯光映照下旋转,最后变成了黄铜圆环中的银色条带,接着桌子底下的机械装置叮当一声轻响,许多厚玻璃小瓶彼此碰撞,发出一阵咔嗒咔嗒的声音,最后,旋转木马吐出了两只小瓶。玻璃瓶朝埃勒温和杜伦纳滚来,撞上赌桌略微高起的外缘。

    “旋转木马”是两两对决的赌局。

    赌戏本身便很昂贵,转盘的机括装置价值不菲。每一手结束,转盘都会从装载其上的许多小瓶中随机抽出两个,小瓶盛的是酒,混上甘甜的油脂和果汁,不让你尝出究竟是何种烈酒。牌

    戏仅是赌局的一部分,闲家必须在小瓶那不断增长的可怖威力下保持清醒。赌局不仅会在闲家一方输光筹码之后结束,还会一方的几名参与者之一醉得无法继续的情况下宣告终结。

    理论上说,这是不可能出千的游戏。

    赌局的机械装置都是由专业的机械厂生产的,小瓶也由他们预备,瓶上的银盖用蜡封紧。闲家不许触碰转盘,也不许染指派送给其他参与者的小瓶,若是违反了规定,手中那一把牌即刻判输。

    “好吧,”埃勒温拧开小酒瓶的封印,“请允许我敬最终的输家一杯。”

    “希望咱俩知道上哪儿找到他们。”杜伦纳应道,两人同时仰头,灌下美酒。

    奎斯的嗅觉非常灵敏,他闻到了酒瓶里逸散出来的一道温暖的李子味——看来,那两个人又遇上了后劲十足的果味烈酒。

    喝光了瓶里的酒浆,埃勒温长出一口气,把小瓶摆在面前。四个对一个,他的注意力略略有些涣散,这意味着酒精开始起效了。

    荷官继续理牌洗牌,为下一轮做着准备。

    杜伦纳又长吸一口雪茄,把烟灰掸进右手后边柱座上一个黄铜打造的烟灰缸里。他用鼻孔喷出两股慵懒的烟气,视线紧盯住转盘。

    奎斯心想,这个杜伦纳天生就是那种打埋伏的掠食者,躲在伪装背后最轻松自如。他通过“偷听”身后一些围观者的闲话得知,这位伯爵并非世袭的贵族,而是最近这些年才刚刚获得贵族爵位。在那之前,他驾驶着商船在塔普特岛屿各个城市间做投机生意。他先前的职业是拿赏金的武装民船指挥官,在外海猎杀一些零星劫掠各塔普特城市商路的约姆斯海盗。他手臂上露出的那些伤疤,可不是像某些热衷击剑游戏的贵族那样,因为某种附庸风雅的品味而刻意留下的。

    牌局继续进行着。旁边围观的观众,也为“交战”双方彼此之间的唇枪舌战而时不时发出嘘声或者喝彩。可是无论如何,奎斯和哈拉蒙德仍旧像是厨子撵走面粉口袋里的象鼻虫似地,坚持不懈地压榨着埃勒温和杜伦纳的钱袋子。

    “第十八手,”荷官说,“底注一百枚银方币。”

    杜伦纳不得不伸出颤巍巍的手,拨拉开面前的十一个小瓶,否则都没法把底注推上桌。

    而反观对面的哈拉蒙德和奎斯,他们坚定得仿佛停在干船坞中的舰艇,正在吃第三还是第五盘蘸了巧克力粉末的樱桃。

    只是,哈拉蒙德毕竟不是一头人形的巨龙。喝下七小瓶的烈酒,他也无法坐得像是之前那般安稳,面色也红润些许。

    埃勒温的情况更糟,刚刚出院的他喝下了这么多烈酒,显然是不利于健康的。现在,他低垂的头颅似乎已经无法离开牌桌本身。而他脑袋不正常的抖动,或许源于其即将坠入的酩酊状态。

    时间已近晚上七点,荷官和平常没什么不同,还是那么面无表情、机警敏捷。就好像他身体里装的并非是血肉器官,而是一些机械部件——考虑到这名凌鸦宴会上的侍者是被埃斯特公爵叫来充当荷官的,那么这一点并非完全不可能,他很可能就是一个艾拉维拉改造人战士假扮的。

    他在奎斯面前发了三张牌。

    奎斯的掀牌瞧了一眼之后,他带着兴味盎然的快活笑道:“啊——哈!”

    而之所以他会表现出欢快,是因为情况截然相反,那是几张烂得不能再烂的牌——甚至可以说,迄今为止拿到的最烂一手。

    他眨眨眼,向哈拉蒙德递了个眼色。

    杜伦纳注意到了他们这个小动作,心里一阵雀跃,不过他自己手里的牌也不怎么强势。除非左边的埃勒温藏起了一手难以置信的好牌,否则眼看着又有一个小瓶即将滚过台面,落到他面前。

    十八手,杜伦纳想,已经共计输掉了两千九百八十枚银方币。他的脑子大概在烈酒里泡久了,居然自顾自地盘算起来。这笔钱足够一位上流绅士穿一整年新衣裳,每天都不重样;足够买一艘二手的中等大小武装商船,并且还能装上些货物;足够置办一幢大宅子;足够一位心地良善的手艺人一辈子所得,比方说那些受到城市德鲁伊宗会认证的初级、中级石匠。

    “第一圈。”荷官的话把杜伦纳拽回牌局。

    “要牌。”埃勒温说。

    荷官将一张牌滑向他,他瞅了瞅,点点头,然后又把一枚金属筹码推到桌子中央。

    “加注。”

    “跟了。”奎斯说。他从面前可观的筹码堆中取出两枚,丢向了牌桌的中心。

    “搭档间亮牌。”

    埃勒温把掌心的两张牌亮给杜伦纳,就这样,后者已经都藏不住脸上的笑意。

    “要牌。”奎斯说。荷官又给了他一张牌,他翻看纸牌的一侧,尺度仅够自己瞥见牌点。那是一个圣杯二,对于手里的牌而言,其价值堪比病狗拉的一泡稀屎。

    但他还是面露笑容,审慎而又健康。

    “继续加注,”他有两枚筹码推上桌,“老天开眼了。”饱含期待的视线登时汇集在哈拉蒙德身上,他从那堆越来越少的甜品里拿出一粒巧克力樱桃,塞进口中,飞快地舔净了手指。

    “哦——嗬,”她低头看着自己的牌,黏糊糊的手指轻轻敲打桌面,“噢……喔……喔……这却是……最奇怪的……”接着,她瘫向前方,脑袋跌进面前大堆木头筹码当中,手里的牌面朝上飘落在桌上,他忙不迭地伸手拍打,不想让人看见,可是动作已经不再协调。

第1230章 瘟疫船(求推荐票!求月票!)

    “埃勒温,”杜伦纳伯爵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急切,“埃勒温!”他伸手去摇晃搭档结实的肩膀。

    “——滚蛋,”埃勒温睡意蒙眬、口齿不清地应道,他松开双唇,口水流到了筹码堆上。

    “轮到哈拉蒙德先生。”荷官掩盖不住音调中的惊讶,“哈拉蒙德先生必须表态。”

    “集中精神!”奎斯低声催促道。哈拉蒙德现在的状况,其实和埃勒温差不多糟糕

    “有……牌……”哈拉蒙德嘟囔道,“看哪,休……那么……多……牌。桌上。”接下来,他说:“酒……真……”再然后,他也不省人事,一枚蘸了巧克力粉的樱桃从其指尖滑落。

    “赌局结束。”几秒钟后,荷官说。他用长杆将两方面前的所有筹码拨开,飞快地数了一遍。桌上有一多半的筹码都被没用了。参与赌戏的两方,一共输掉了上千银方币。

    “鉴于两方都有人无法继续游戏,那么我宣布这场游戏结束,”荷官说,“按照‘旋转木马’游戏的规则,这一轮的收益全部归庄家所有——按照凌鸦宴会的习俗,两方共计一千六百枚银方币全部将用于慈善事业。”

    无疾而终的赌局,令旁观的好事者们忍不住发噱,他们没想到会出现如此戏剧性的“平局”。

    没有办法,奎斯只能架着已经变成醉猫的哈拉蒙德,走向了宴会为宾客们提前准备的一间小小休息厅。戈林多拿着一大杯啤酒跟在他们身后,不住感叹果然酒量不行会误了大事情。

    ……

    考尔德正坐在“镀金修道院”的私人隔间中读书,这里是位于埃赛勒姆行政区的一家俱乐部,也即有钱人才会去的酒吧,它坐落的街道与凌鸦塔仅有几条街的距离。

    “镀金修道院”有许多乌木小间,构成迷宫般的格局,到处铺着厚厚的毛皮和毯子,让用餐的客人能够享有异乎寻常的独处感觉。

    侍者身穿皮革围裙,头顶兜头红帽,禁止开口说话,回答顾客询问时只能点头或是摇头。

    半身人的晚餐是烟熏鳗鲡浇蜜糖白兰地酱汁,残渣七零八落地散落盘中,仿佛战场上的遗骸。此刻,他正在甜点中左冲右突。

    所谓甜点,乃是一群杏仁蛋白软糖黄蜂,翅膀由白糖结晶做成,被隔间的烛火映得闪闪发亮。

    他深深沉浸于一册皮面精装的《机械与原理》中,直到一个高个子男人坐进对面座位,他才注意到陌生人的到来。

    “康斯坦丁·考尔德先生。”那人说,他的声调平静而愉快。“虽然我知道对于一个陷阱大师来说,随手布置陷阱很容易,但是咱们都悠着点如何——出于对您健康的考量。”

    银色灯球在铸铁灯架上放射着光芒,照亮了这个小小的隔间。再拿胡帕克杖已经来不及了,所以考尔德在将书本放下的同时,一把袖中剑的剑柄已经悄悄落进了他的手掌心里。

    对面那个不速之客与半身人相距不过一码的距离,年纪应该不大,身材很高,一头黑发挽成长长的马尾,身上穿着还算入时的黑色外套,头戴四角帽。摇头晃脑间,和防霾面具有异曲同工之妙的灰色丝巾犹如三角旗般飘扬。

    “尊敬的先生,您什么意思。”

    “您手中的利器若是乱动,最终受到伤害的是你;您布置在桌子地下的那个爆炸陷阱若是被触发,最终受到伤害的也是你;您如果大声呼叫,最终受到伤害的还是你……”

    半身人顿时语塞,缓了半天才回答道:“看来,您似乎把我置于了不利的地位。”考尔德把短剑塞进外套口袋,并且亮出手掌给那个人看了一下,“我现在只想问,我为何拥有这份荣幸,竟然能够引来您的注意?”

    “我想和你谈一谈。”

    “而显然你知道我是谁,我在哪里,我正在干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来给我的店铺寄一封邀请信,我们可以一起吃顿饭。”说着话,考尔德低头示意了下自己桌上盘子里剩下的那些烤鳗鲡,那个盘子里凌乱得就和饱经蹂躏的战场一样,“那样我也就不会选择这个名不副实的餐馆了。”

    “但这里胜在足够私密。”那人微微一笑,“您难道不觉得,谈话应该是私密的么?”

    “莫不是某位在高塔上的人派您来的?”考尔德指的是凌鸦塔,虽然没有闻到机械润滑油的气味,但是半身人陷阱大师仍旧猜测这个人可能是一个艾拉维拉改造人密探。

    那人笑了笑,可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用食指冲下戳了戳桌子,“或许是,或许不是,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接下来要谈的内容。”

    考尔德皱起了眉头。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果这个人并非来自凌鸦塔、不是艾拉维拉改造人,那么接下来的谈话可能就无法以一种可以接受的代价结束了。

    “我叫亚萨斯——”那人说,半身人注意到这人的眼睛中闪烁出一道红色光芒,这绝对不是正常人类该有的生理表现。

    ……

    午后三点左右,埃赛勒姆工业区向南大约一里格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黑点。一艘商船贴在水面上,缓慢而笨拙地抢风而行。

    它朝工业区的港口驶来,缥缈白帆在风中扑扇着。港口伸进海中的极远处,建有一座五层楼高的瞭望塔,塔楼里无所事事的港口警卫头一个发现了它的踪迹。

    “那艘船的水手也真够差劲的。”年轻卫兵手里端着望远镜,不屑地评论道。

    “不太可能是约姆斯杂种。”年长的卫兵嘟囔道。他正有计划有步骤地用一把小刻刀折磨一块海象牙,想用它再现自己昨天在城里看到的一块硬头鳟鱼头骨雕塑。那东西来自拉姆齐大陆那边,灵动鲜活栩栩如生,充满想象力地表现了海南者被波涛带走的景象。但他手中的产物更接近一坨白色狗屎,连大小都一样。“找个没手、眼瞎的醉鬼掌舵也比现在那艘船上的人强。”

    这艘船本也没有太多值得注意的地方,但亮光突然爆出,深黄色的烟雾从其甲板上袅袅升起。

    “黄烟,长官。”年轻的卫兵说,“黄烟。”

    “什么?”老卫兵放下手里的海象牙,从年轻人手中抢过望远镜,盯着不断接近的帆船看了好一会儿,“妈的,真是黄烟警报!”

    “瘟疫船,”年轻人轻声说道,“我还从没见过。”

    “如果不是瘟疫船,就是那船上真是由烂醉鬼掌舵——他们不知道正确的入港信号。”他把望远镜合上,走到一根黄铜圆柱体旁。这东西就安装在哨塔西侧的胸墙边上,指向矗立在工厂区岸边的那些塔楼。“去敲钟,孩子。去敲那该死的钟。告诉他们瘟疫船来了”

    年轻的卫兵跑到小塔楼另一侧,抓住吊在那儿的一根绳子,开始敲响哨塔里沉重的黄铜大钟,两下两下地不断拉动,发出当当、当当的有节奏声响。

    工厂区港口的一座塔楼上突然发出铙钹相击的声音。年长的士官转动黄铜圆筒上的把手,将筒口遮门打开,露出里面缠绕着复杂线路的通讯器。他可以通过它向兵哨塔传达一系列简短信息,而他们会转发给其他守候的双眼和耳朵。运气好的话,消息在几分钟内就会传到凌鸦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瘟疫船渐渐变大,轮廓也愈发清晰。

    “快点,傻瓜们,”士官嘟囔着。

    “行动起来。别再敲那该死的钟了,孩子。我想他们已经听见了。”

    尖利哨音突然在港口回荡起来。

    没过多久,鼓点声也随之响起,那是港口卫队的白天的集合令,晚上还会有明亮的灯光配合。哨塔里陡然闪现出一队队卫兵,士官可以看到很多人手沿着码头区奔忙。

    “哦,现在咱们可以看看是怎么回事了。”他嘟囔道。

    更多铙钹声自东北方传来,那些是坐落在一些坐落在岸边鳞次栉比的小岗楼,它们正好可以俯瞰旧港,也就是埃赛勒姆城以法律和习俗规定的瘟疫船停泊位的监视岗哨。

    每个小岗楼上虽说没有安置火炮,但是至少都配备了投石机,可以将五十磅重的石块或是火油扔过海面。瘟疫船停泊地在岸边向南一百五十码的地方,下面是六十寻深的海水,十几架投石机就足够可以在几分钟内将任何浮在水面的东西轰沉或是烧毁。

    工厂区港口以西的一座军港也行动起来,水闸大门打开,一艘军用船从中划出。

    这种高速小型巡逻艇因为两侧船桨滑动起来如羽翼扑扇,所以也被称作“海鸥”。每艘海鸥的两侧均有二十支桨,由八十名水手划动。它的甲板上载有四十剑士,四十火枪兵和一对叫做“毒蝎”的大型重弩和轻型火炮若干。

    “海鸥”上没有货舱,只有一根桅杆,船帆还被卷了起来。它只有一项功用,就是迅速靠近对埃赛勒姆城造成威胁的船只;如果警告没有奏效,便杀光船上的每个人。那些武装人员都配备了十分利于接舷战的鸭嘴型火枪。

    又有几艘小艇在工厂区的港口出发,船首挂着深蓝色的三角旗,船上载有领航员和港务人员。

    在绵长防波堤的另一端,“海鸥”正逐渐加速。一排排姿态优雅的船桨扎进黑色水面,划出道道白沫。战舰拖出一道泛起波纹的尾流,鼓点在海面回荡,其间还夹杂着呼喊喝令的声音。

    “近了,近了,”港务小艇上的警官低声说道,他也不希望靠近瘟疫船“马上就要靠近了。这艘可怜虫开得不太利索,可能需要在船头来上一石头才能让她慢下来。”

    在瘟疫船翻腾鼓动的白帆上,可以看到几个小黑影正在移动——但似乎由于水手数目太少,很难正常操帆——不过,这艘船滑入旧港时,的确显露出减速的迹象。尽管动作拖沓笨拙,它的上桅帆还是被拉起,其余船帆也被扯紧,以卸掉风力。它们慢慢变得松弛,随着滑轮的吱嘎声和模糊的号令声,最终被拉向帆桁。

    “哦,那艘船的线条很漂亮,”警官思忖道,“线条是真的很漂亮。”

    “不是大型横帆船。”那人旁边的一个副手接茬说。“看起来像是君临城那边制造的那种平甲板船。我想人们称之为高速轻帆船。”

    瘟疫船通体涂着黑漆,从首到尾装饰女巫木雕刻,倒是没有见到任何武器。

    “疯狂的商人,就连他们的船都得漆成黑色,以防止在晚上被海盗盯上。但她看起来真棒,我打赌能跑得飞快。这次可真是倒了大霉啊,现在她至少要在隔离区困上几个星期,那些可怜虫能活下来就算走运了。”

    那艘“海鸥”的船桨重重击打水面。借着船上旗手打出的旗语,港务船上的人已经看到毒蝎已经装好弹药,炮手也都也各就各位。火枪手站在高台上,武器在手,随时准备射击。

    几分钟后,黑船漂到距离岸边四百码的位置,“海鸥”靠了上去。一名军官大步走到海鸥狭长的船首,拿起一个喇叭筒罩在嘴前。

    “报上船名。”

    “进取号,隶属拉姆齐岚枫城。”回话声说。

    “上次靠港地?”

    “塔普特北边的舒沃茨!”

    “妙极了,”港务船上的警官听到了答话,不由得嘟囔道,“这些可怜虫什么病都可能有。”

    “船上装了什么货物?”海鸥上的军官问。

    “只有随船补给品。”

    “船上人员?”

    “六十八人!已经死了二十个。”

    “这么说,你们打起的瘟疫烟号是真的了?”

    “是的,请你们发发慈悲。我们不知道是什么……病人高烧不退。船长已经死了,医师昨天也死了。我们需要帮助。”

    “你们可以在瘟疫停泊区下锚,”埃赛勒姆的军官喊道,“你们不得进入离岸一百五十码的区域,不然会被击沉。你们放下的任何小艇也会被击沉或烧毁。所有试图游上岸的人都将被射杀——如果他能躲过鲨鱼的话。”

    “求您了,给我们找个医师来。”

    “你们不得将尸体扔下海,”军官没有搭理这个要求,而是继续说,“你们必须把他们留在船上。任何从你们的船运上岸的包裹或物品,都会不加检查直接烧掉。任何企图运送物品的行为都将招致焚毁或击沉。你听明白了吗?”

    “是的,但是,求您了,您就什么都做不了吗?”

    “会有人来判断如何给你们提供帮助,我们会用绳索为你们提供清水和慈善物资——这些绳子将由船只从岸上送出,如有必要将在使用后切断。”

    “还有别的吗?”

    “你们不能靠近我们的海岸,否则将被视作入侵。但你们可以随时掉头离港……”

    几分钟后,体态修长的黑船停在瘟疫停泊区。她的船帆已被卷好,黄色烟气也渐渐消失,进取号随着波涛轻柔摇摆。

第1231章 伪装潜入(求推荐票!求月票!)

    在一艘华丽小艇船尾,贾拉索坐在垫得舒舒服服的椅子里,这船重心很低,曲线圆滑,有四名桨手。小船仿佛匆忙赶路的昆虫,破开埃赛勒姆主锚地的滔滔波浪,闪躲穿梭于大型船只之间,靠蹲在船首的领航员喊话来指引方向。

    “瘟疫船把戏,”伪装成一个成功商人模样的黑暗精灵,再一次对自己雇主的恶趣味而感到尴尬,不过他也没法用言语表达出来。因为在这艘小艇的龙骨下面,就藏着一个与埃赛勒姆城的主题相当匹配的传奇半巫妖,那个可怕的亡灵可是奎斯的老班底成员和忠实拥趸。

    这是一个刮风天,快要落山的太阳躲在高空中的层层云雾间,投下欠缺热度的乳白色光线。埃赛勒姆城的锚地挤满了货运驳船、大型平底船、无篷小船和来自其它城市的远洋大船——其中甚至不乏来自拉姆齐大陆那边的船只,岚枫称和黑柳城的横帆船队伍吃水很深,君临城的蓝玉色和金色旗帜在宽大商船的船尾飘扬。

    几百码开外,贾拉索看见一艘挂着约姆斯人深红色旗帜的双桅船,双桅船旁边有一艘单层甲板大帆船停泊着,它的桅杆挂了塔普特疆国的三角旗帜。那显然就是使节团的座船和塔普特疆国为其派出的护卫舰。

    进取号驶入瘟疫船特定泊位之后没多久,这艘船的底部就打开了一个大洞,放下了这艘经过多次改造的小艇。那些被附加了“水下呼吸术”和其它几种避水法术的黑暗精灵船员操控着它,沿海岸线向西边行驶了三四里格,在一处岗哨的视野盲区浮出水面继而拐进了埃赛勒姆城的运河。

    沿着这条人工开掘的水道,小艇经过了破落的落尘区,绕行了迄今为止还在不断扩大面积的工厂区的。这个行政区域在扩展过程中,甚至填平了一些潟湖(并非更西边的潟湖区),打造出了几座镰刀状岛屿。这些岛屿仿佛花瓣,拱卫着远处被运河将工厂区分隔开的埃赛勒姆行政区。

    据贾拉索所知,那些致力于将齿轮机械的技巧从古怪癖好升格为了利润滚滚产业男男女女,几乎全部都居住在行政区附近的公寓里。

    这是埃赛勒姆的管理者对于炼金术师,以及其它科研人员的优待条件之一。也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比起塔普特岛上其他各处加起来不过十几位的机械大师们的造物,埃赛勒姆称城的精密机械要更加细致、更加纤巧、更加耐用——在任何方面,都更胜一筹。

    本来,以贾拉索对到永序之鳞商会下辖产业的了解程度,这个黑暗精灵应该完全不会为此而感到好奇。可奇怪的是,越是对永序之鳞商会熟悉,他就越对埃赛勒姆这样的“穷乡僻壤”能够诞生如此壮丽的工业奇迹而感到震撼。

    黑暗精灵居住在地底,将一座座城市隔开的不过是条条深邃幽暗的隧洞,至多有一些地下暗河那样的水系,与埃赛勒姆提供给居住者的广阔空间相比,住得可谓是更加“摩肩接踵”。

    以贾拉索的认知,黑暗精灵城市的生灵必须充分利用空间,以不同寻常的精确将自己划分为数个部族或家族。奴隶和役兽必须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棚圈。小贵族家庭必须要根据家族驻地,远交近攻,以确保自己不被更临近的家族所取代。而只有那些大家族的贵族,才能享受各种炼金土壤之中用魔法手段催熟的炼金果蔬。

    而埃赛勒姆人,无疑要比黑暗精灵们幸福得多。虽然这座城市并不像永序之鳞商会直接统治的君临城那般富庶,虽然这里的工业发展以居住环境的破坏为代价,虽然没有什么余财的平民仍旧是城市民群体的绝大多数,但不可否认的是,埃塞勒姆城正处在一个向上自我发展的时代。

    如果考虑到它没有君临城那样得天独厚的优势和禀赋,这就非常难能可贵了。就贾拉索的观察,最起码,普通埃赛勒姆工人的一天工作收入完全能够覆盖一家人的食物花费。对于普通人来讲,想要进行更多的“提升”机会,他可以通过加入机械宣讲者组织、学习各种更多的知识来实现……

    “如机械般精密的秩序就是这座城市的内生引擎,虽有瑕疵但却瑕不掩瑜,”作为一名黑暗精灵中的异类(黑暗精灵本身都是混乱邪恶阵营的,贾拉索明显是偏离到了中立或者守序阵营),贾拉索对于埃塞勒姆的感官非常敏锐,“怪不得恶魔会盯上这里,他们都是秩序的大敌——哪怕那个号称最像魔鬼的恶魔领主——归根结底也毕竟是一个恶魔。”

    这位达耶特佣兵团的团长来到埃赛勒姆,其实对与这里的恶魔要做一次彻底的清剿工作,没有谁能够进行完全控制住恶魔的动向。与其任由塔普特南部疆国倚靠自身实力来对付那个乌黯主君,奎斯觉得倒不如由他出面,将那个恶魔永远地发配到一个很有可能再也回不来的地方(在物质位面,想要彻底诛杀一个恶魔就已经很困难了,至于一个恶魔领主那基本上是没办法将其彻底杀死)。

    毕竟,奎斯之所以来到塔普特,其实是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借道此地,他才能够前往已经对外实行封锁持续将近三千年的机械境狮子座大钟楼。恶魔的出现无疑会导致计划出现变数,而一个该死的恶魔领主则会让这个变数变得更加无法控制。作为守序生物的代表,蓝龙无法容忍那样的情况发生,那有违他的天性。

    ……

    埃赛勒姆只有一片墓园,历史悠久的“阴影山”,占据了城市西北面的一座山峰,与埃赛勒姆主城区隔运河相望。

    这座由陵墓组成的堆场分六层,立满了纪念石碑、雕像和状如小号豪宅的陵墓。

    在阴影山,死者和在世时一样阶层分明,越向上就意味着尸体所处的阶层越高。

    阴影山的占地面积,本身几乎就有埃赛勒姆的一个行政区划又或者像潟湖镇那样的卫星城镇那么大,这里也生出了它的独特社群——有专门操持殡葬业的商人,这伙人花钱就替雇主悼亡(他们一个个提高了嗓门,向喊声所及范围内的过客叫卖各自的葬仪特长或戏剧表演才华);有陵墓雕刻师,还有最奇特的一群人:墓场警醒人。

    这些警醒人原先也是盗墓贼,而阴影山就是他们的服刑地点。罪犯们套上铁面具和铿锵作响的鳞甲,每日被迫在入夜后的阴影山巡逻,充当这个阴郁之地的治安官,只有在下一名盗墓贼落网之后,他或她才能获得释放。

    有些人不得不为此等待数年时间。

    除了每年丰收祭时的一些悔罪决斗之外,埃赛勒姆没有绞刑,没有斩首。不过,这绝对不是说埃赛勒姆的法律软弱可期。墓场警醒人,就是这座城市(或者说疆国)如何对待罪犯的一道缩影。没有谁能够轻易一死了之,戴罪之人会在活着的时候被榨干他的最后一丝价值。

    经过伪装(主要是防备太阳照射,不过鉴于现在已经快到傍晚时分,他们其实已经越来越适应此时的环境)的黑暗精灵雇佣兵,划着小艇沿着运河绕行了大半个城区,最终驶向了象征埃赛勒姆统治中心的行政区。那座高耸入云的凌鸦塔,就是领航员最容易看到的指明灯。

    在行经阴影山区域的时候,贾拉索感受到小艇的吃水变浅了一些。他那时就知道,一直攀附在龙骨上的可怕传奇不死生物,总算是按照计划前往自己的目的地。在阴影山,斯内德可以获得近乎无限的“人力资源”。

    只要给他十三个沙漏时,哪怕万一事态发生变化,依托模块化的实验室工厂,蒸汽朋克半巫妖也可以轻轻松松拉出来一支足够份量的亡灵大军,拖住恶魔的行动进程。

    “右满舵!”

    领航的黑暗精灵高声喊道,他操着一口流利的塔普特通用语。因为天色渐暗,所以他现在已经把白天一直戴在眼睛上的滤光护目镜摘下来了,这样能够看得更清楚。

    贾拉索右手边的桨手猛然把船桨逆向拉出水面,而左边的桨手则更加卖力气的划桨,小艇堪堪让过了一艘运河驳船的航线,让对方船上拉着的一些牛马也惊出一声冷汗。

    货船护栏边的人,冲着小艇又是挥拳头又是抹脖子。就在他准备向小艇上吐口水的时候,这艘小艇自他靴子底下三、四尺的地方飞速掠过。

    “擦干净眼睛上糊着的屎吧,你个肮脏的狗杂种!”货船上的男人大声骂道。而回应他的,则是黑暗精灵领航员穿透黑暗的一抹红色目光,以及藏在袖口里的、淬有剧毒的箭头。

    “专心你的工作。”贾拉索不满地冷哼了一声。受到呵斥,那个黑暗精灵领航员不敢反抗,立刻老老实实干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团长的权威在达耶特佣兵团无人可以罔顾。

    只是,就在其它黑暗精灵都卖力扮演起各自角色的时候,贾拉索的耳朵却不由得动了动。

    第1231章 伪装潜入(求推荐票!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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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2章 特效药(上)(求推荐票!求月票!)

    贾拉索看过关于埃赛勒姆城的全部情报。那些东西,是由常常被一些高层戏称为其“远亲”的沙漠精灵音言术士兼传奇武者布拉奇提供的,事无巨细地介绍了埃赛勒姆的民生百态。

    毫无疑问,冒着倾覆的风险、入夜之后不点灯运送牛马等大牲口的驳船,肯定是那个名为“盗肉者”的组织。这些无证肉类产品经营者,在丰收祭持续的这段时间,业务会非常活跃。

    虽然非但说偷来的牛马——用这样的肉作为原材料来制作产品,对“盗肉者”那伙子人来说都能算是良心发现了——就算是捕鼠者、阴影山的盗墓贼都有可能是那些人的供货商,但是他们理论上也不应该有门路进到恶魔肉。

    可是,就在刚刚小艇经过那艘货船的时候,贾拉索藏在衣服里的一块炼金怀表居然变得温热起来。这块怀表是永序之鳞研究所新开发出来的原型产品,因为制作时加入了睚眦巨兽(这种异种恶魔是以其它种类的恶魔为食)的胡须,所以能够探测到各种恶魔血肉散发出的气息。

    哪怕气息极为微弱,可是附近只要有恶魔活动,那么基本上就很难逃脱它的探测。

    为了验证这种产品的有效性,永序之鳞商会还专门捕捉过一个实力已经达到次级恶魔领主级别的巴布魔(注释1),利用其逆天的隐蔽能力进行了最终的产品测试。

    那次实验,以巴布魔次级恶魔领主被已经晋升到半神级别的食人魔壮汉那鲁抓获,并且三下五除二地用巨力撕扯成碎片而告终。唯一麻烦的事情,就是恶魔残骸碎片的处理:为了消弭可能存在的隐患,奎斯不得不动用引力弹弓将其送到克罗尼亚斯(注释2)。在他的计划中,那里也将会是乌黯主君的最终归宿。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性,”贾拉索心里盘算着,“按照大人的说法,这次恶魔是和生活在埃赛勒姆的鼠人勾结到了一起,耗子肉也有可能是一种可能的‘投毒’载体。那艘货船之所以会散发出恶魔的气息,有可能是现在就运载了一些从捕鼠人处收购的耗子肉,要么则是之前就沾染过。”

    衡量过一番利弊得失,鉴于自己来到埃赛勒姆的任务就是肃清恶魔的搭档鼠人,虽然贾拉索有着自己要执行的既定安排,但是这位达耶特佣兵团的团长也不会放过刚刚那条线索。

    他拿起摆放在身边的果盘上的一枚炼金梨子,这种水果是从被植物炼金术改造过的果树上长出来的,它的汁水比普通的梨子多了一些白兰地的味道。贾拉索并不喜欢喝酒,他啃了两口水果就将其随意丢入小艇外边运河里——起码,看起来他就是这样做的。暗中观察他的人(假如有的话)应该很难发现,一粒子弹似的机械造物在当其用手拿起梨子的时候,就已经被插进了梨子的果肉之中。

    那是一种非常小巧的机械构装体生物,名为“快可灵”。它是由永序之鳞商会的工程师和施法者联合制造出来,可以用作侦查和追踪之用的妙物。在落进水里的瞬间,“快可灵”就像是水渑一样伸展开肢体,紧贴着水面快速奔跑起来。不一会儿工夫,这个小东西就追上了那艘已经和小艇相去甚远的货船,接着它就开始攀爬船舷……

    ……

    海面上还算晴朗,东方天际却有云层开始累积,珠母般的云幕仿佛凝固的烟雾般包围了月亮。

    约翰拖着步子走在潟湖区的小路上,一阵劲风吹过,把脚边的废纸和各种垃圾刮得漫天飞舞。船钟回荡在不远处运河的银色水面上。

    街道两旁,一座座阶梯状的建筑物一层一层升起。窗户里面露出些许光亮,使得这些建筑物状如微微泛光的悬崖,其间偶尔还点缀着摇摇晃晃的绳梯,连接着彼此不相交但却属于同一个房主的楼房。路边的灯杆上,挂有暗淡的灯笼,为蹒跚上下的人指引道路。这条街道的尽头是夜市,而“兽人与斧头”酒馆就坐落在那里。

    此时的汉斯就如同一个醉汉,步伐坎坷,完全不复往日的矫健。被他吞下去的那枚次元石晶体,已经在他的肚肠里产生了诸多莫名其妙的反应。其中,就有一部分次元石晶体转化成了瘟疫病菌,感染了汉斯,将其变成了一个宿主。

    “约翰!你怎么了?”

    在酒馆门口,看到自己兄弟变成这副模样,汉斯激动得立刻推开蝙蝠翼门跑了出来,一把扶住约翰的胳膊将其架入了酒馆。

    “城里闹了瘟疫,”约翰说着,此时他的脸庞已经变得有些发青,他的口鼻处还有风干的呕吐物和鼻涕痕迹。“有人传言,是约姆斯和软槭人的谈判代表带来了病菌,想要用这种手段来使得埃赛勒姆城不攻自破。更可怕的是,一些地方好像已经被隔离起来了,人们只能待在家里。如果有人强行外出就会被埃赛勒姆守卫扑杀。”

    “你别说话了。”汉斯闻言制止了约翰的话语,又给自己兄弟倒了一杯清水。“老乌尔格林已经买了些药物回来,我可以他匀一点给你服用。下午的时候,店里的葛丽塔和后厨的师傅全都病倒了。你没瞧见么?现在店里根本没有一个客人!”

    “那你怎么没事?”约翰有些狐疑地问。

    被突然这么一问,汉斯也蓦地转醒过来,他觉得自己早先那个猜测说不定是准的。

    “休·胡德先生给了我一种醋——”

    ————————

    注释1:巴布魔(babau)是刺客、杀手和虐待狂——当然这对于恶魔来说很平常,但是巴布魔嗜好潜行和突袭的天性,还是让其在同类之中多赢而出。巴布魔可以不吃不喝(当然大多数巴布魔喜欢品尝凡人薄薄的、粗糙的舌头),一连埋伏数年甚至数十年!他们为了达成刺杀而表现出的毫无人性的耐心,使得它们有别于无底深渊中的其他恶魔。

    注释2:克罗尼亚斯,也即灿烂天堂(ias, the illuminated heaven),只有某些末经证实的故事描述过这个天堂。可以猜测的是,由于其散发出来的至善至律的力量是如此之强烈,以致于它将湮灭所有的异质与邪恶。就算是善良守序的存在(甚至是神明)也会溶进此层面的本质之中,为荣耀而献出了个体意识。仅有强大神力的神祗可能居住于此,但没有谁能确认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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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3章 特效药(下)(求推荐票!求月票!)

    “——四贼醋,”奎斯给躺在床榻上的哈拉蒙德灌下一瓶液体,然后对渐渐清醒过来的格林家族大少爷亮了亮瓶子上的标签,“我刚刚给你喝了点万草堂新出的一种草药汤。”

    “这不正常,我醉得太快了。”哈拉蒙德捂着欲裂的头颅,对奎斯说。

    正在一旁啃着脆皮猪肘的戈林多,这时也插话道:“我可以证明他说的话,我参加过格林家族的宴会,这个人类小崽子其实挺能喝的,那些酒除非是矮人点火佳酿,否则他不应该这么容易醉。”

    奎斯点了点头,“那两个家伙作弊了。”

    “作弊?”戈林多问。“怎么做的……”

    “……转盘是机械操控的、酒水小瓶子是提前密封并检查过的、他们也没有吃东西……你是说那个杜伦纳抽的烟有问题?”

    奎斯摇了摇头。“问题不在这里,如果他抽的雪茄有问题,那么周围闻到烟气的人又不止有哈拉蒙德一个人,可是其他人却没事。”

    “是那副牌,”虽然头疼,但是哈拉蒙德的脑子依旧很灵光,“整场赌戏只用了一副牌,他们的手指上肯定沾了什么药粉或者药水,在拿牌的时候擦到牌背上。等到荷官再次洗牌、发牌,那些牌就有可能发到我们手里。我用手指拿了蘸巧克力粉的樱桃吃的时候,一定是也吃到了那些东西。”

    这个推测很合理。

    矮人戈林多惊诧地问道:“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就为了赢牌?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奎斯上前一步,解开了哈拉蒙德身上丝绸衬衫上方的几个纽扣,露出了这位格林家族大少爷的胸口。在其脖子下方一直到心脏的位置,出现了一些黑灰色的粉末。

    “……四贼醋对于很多细菌和霉菌都有克制性,”他说,“那位税务总长埃勒温阁下可不仅仅是想要赢牌,他是想让你感染上某种疾病……甚至是瘟疫。这样一来,说不定使节团来埃赛勒姆的和平谈判就会告吹了。”

    “哦,摩拉丁的胡须啊!”矮人发出惊叹。“幸亏你手里有特效药!不然就出大事情了。”

    “额……”奎斯沉吟道:“……四贼醋或许有点效果,但是肯定不能算是特效药,真正的特效药应该是别的什么东西。而且我估计,就算是哈拉蒙德没有中招,那个埃勒温也会有别的计策。”

    “咳咳。”哈拉蒙德又咳嗽了两声,“你们最好离我远一点,现在可能是在感染期。就算你们两身强力壮说不定也会中招。”

    同时,他又从裤子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酒壶,并且示意奎斯拿几个杯子过来。哈拉蒙德往三个玻璃杯里倒入了一些蓝色的液体。“这是我的毕业研究成果。这是一种生物炼金溶液,里面有极其微小的构装体活动。生物摄入之后,那些构装体可以很快遍布到全身,以极快的速度帮助生物体修补损伤、灭杀体内活动的病原微生物。如果不是产量实在太低,它才是一种万能良药。”

    说完,哈拉蒙德就带头喝了一杯蓝色的炼金药液。他也示意奎斯和戈林多也赶紧服药,毕竟,三个人在休息室里待的时间有点长了,喝一些这种万能良药才有备无患。

    ……

    从埃赛勒姆出发,向南方满帆航行六天,就可以看到一座被黑色岩石包围的不寻常的小岛。

    在一座名为“亚扎”的活火山闷烧的暗影中,这座小岛贯彻着它独特的存在形态。

    原本这里还有一座中等规模的贸易聚落,负责为侏儒岛和拉姆齐大陆之间航线提供必须的补给。百多年前亚扎峰活转过来,轰然喷发,几分钟内便埋葬了三个生机盎然的村庄和一万条生魂。近些年来,它似乎满足于发出些隆隆声和休养生息,只往大海方向喷出盘旋回绕的墨色卷流。

    疲惫老火山的黑烟之下,乌鸦成群结队,漫无目的地兜着圈子。炎热、尘土飞扬平原地带由此而始,这里人烟稀少,无人喜爱。平原仿佛干裂枯竭的海洋,一路铺真正的海边。

    当永序之鳞商会的势力踏足拉姆齐位面,那些侏儒代理人家族大规模远渡塔普特岛的时候,有些人还想起这么一座岛屿。可是当他们派遣探索者查勘亚扎火山岛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其实已经有一个不速之客在此筑巢。

    一头来自内层位面元素界的熔龙,把亚扎当作了自己的家园,他带着自己的配偶想要在此地繁衍他们的最后一窝后代。

    之所以那些探索者会有如此判断,是因为他们不仅远距离探测了那魔法波动,还检查了那两头巨龙脱落的鳞片碎屑。

    因此,他们可以很肯定,那两头鳞片间流淌着炽热熔岩溪流、双翼脉络也闪耀着高热红光的熔龙都已经达到极老龙年龄阶段。

    这基本上已经是巨龙生育后代的年龄极限。

    再加上,熔龙虽然并非邪恶的巨龙,但是却有着喜怒无常的名声,他们甚至被其它龙族视为危险的疯子。所以两头性别不同的熔龙凑到一起,除非是为了繁衍后代,否则没有别的解释。

    考虑到以上这些因素,那些侏儒代理人家族对于亚扎火山岛的开发自然宣布中止。同时,出于安全方面的考量,这座岛屿附近数百里格距离内也都被标定为禁止通行的航线。

    可是此时此刻,这座平时无甚人烟的火山岛却突然变得热闹起来:海边如夜色般漆黑的石块平原上,被开辟出一片生机盎然的活动区域,五千码长,一千码宽。港口位于它的西侧,有一片月牙形的海滩,海滩上铺满了黑色细沙。在这片活动区域的东头,一条地下河流自岩石间喷薄而出,冲刷着呈阶梯状排列的石块。

    以脾气暴躁著称、占据了这座岛屿数十年的熔龙夫妇,此时正带着子嗣蛰伏在活火山之中,小心翼翼地缩敛着自己的存在感。

    在十几个沙漏时之前,当第一艘利维坦飞空艇抵达亚扎火山岛的时候,就有几名隶属于永序之鳞商会的狗头人航空前来拜访过他们。龙眷氏族的狗头人,带来了一封蕴含奎斯气息的信函。其实,都不用看那封信件上的内容,仅仅是嗅到了信函上的可怕气息,只要不是让他们去送死或者引颈就戮,这两头熔龙就会选择遵从——事实上,他们也正是这样做的。

    当然,奎斯也没有采取什么更多的威逼手段。随狗头人航空兵信使一起来的,还有那个被奎斯之前看中的游吟诗人小德金。蓝龙特意派遣这个有才华的游吟诗人来此,用符合巨龙审美的歌声和故事,来安抚刚刚步入少年阶段的熔龙崽子,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受到约束的他们觉得无趣。

    至于说那个基地,自然是永序之鳞商会军团的驻地,而负责指挥这支军团的正是主抓商会战斗和安全保卫工作的食人魔壮汉那鲁。在他手下,由几支强悍战力的极地熊人、巨人连队已经做好了突袭塔普特岛的准备。

    除此之外,一座由洁白大理石搭建而成的圣堂,也随着基地的建成拔地而起。传奇圣武士詹森正带着其它圣堂武士进行战前祈祷。他们的颂赞已经连通了守序崇善的本源,与其有过合作的高阶炽天神侍一听说有恶魔可砍,全部变得热血沸腾起来、随时都会拉开空间门降临这个位面。

    ……

    “汉斯先生,还请您理智一些。我有什么理由向您隐瞒任何事情?我若是有治疗手段可以提供,那就意味着口袋里能添上不少银方币,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佩尔·瑟瑞思女士,不仅是埃赛勒姆城著名的职证医生,还是黑市上极为活跃的炼金术士之一。除了治疗疾病,为客人解除毒素之外,她偶尔还会出售毒药来牟利。

    因为和乌尔格林·碎踵者有交情,所以她才会从更适合与客人谈论**问题的诊所出来,到“兽人与斧头”酒馆出诊。

    此时,她盘起腿坐在一张柔软的大坐垫上,拿着(但并没有在喝)细小的瓷杯,杯中盛的是味道醇厚且气味悠长的咖啡。

    佩尔·瑟瑞思是埃赛勒姆本地人,有着橄榄色的肌肤,态度严肃,目光冰冷,大约三十岁。她那新鲜船帆布颜色的头发,搭在黑色天鹅绒外套的衣领上面,脸上带着一副纱巾。

    因为要出诊,所以她还带了一位保镖。那个人一位衣着得体的彪形大汉,腰间挂的是圆柄长剑和漆面木棍,懒洋洋地靠在唯一的酒馆大门立柱旁(房门上了锁),默不做声,警惕戒备。

    “我明白,”汉斯说,“还请您原谅,敬爱的女士,我或许有点儿心情欠佳,希望您能谅解我们的处境……我弟弟和店里其他人可能都感染了疾病,但却无法确知是什么病,更不用说治疗了。”

    “是的,汉斯。您的确处在令人烦躁不安的境地中。”

    “敬爱的女士,您能有什么具体的治疗方式吗?”老乌尔格林走了过来,不过还是在佩尔·瑟瑞斯的示意下与其保持了至少四五米远的距离。“约翰、那个女孩,还有我的厨师已经快不行了,如果你能有什么办法,药费什么的都好说。”

    “噢,别这么说,可怜的碎踵者。你不会也认为我很没有同情心吧。”佩尔·瑟瑞思抬起左手,亮出好几个戒指和炼金术造成的伤疤,汉斯这时才惊讶地发现那只手缺了第四根指头。

    “某次疏忽造成的事故,当时我还是学徒,处理一样可憎的东西。我有二十二次心跳的时间可供抉——手指,或是生命。幸好我手边有一柄锋利的手术刀。我知道,品尝我的手艺种出的果实是什么滋味,二位先生。我知道什么是痛苦、焦虑和绝望地等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不好意思,”汉斯说,“请原谅我的鲁莽。只是……呃,我们都听过您的医术有多么高超。”

    “告诉你们一条经验法则:感染永远比治疗容易。”瑟瑞思拉了拉自己的面纱,这东西其实是一件宝贵的法术物品,可以用来抵挡病菌和雾霾。她揉着失去指头的残桩,动作看起来仿佛某种古老、熟悉的局部痉挛。

    “炼金药剂是非常微妙的东西,在许多情况下,它们本身就是毒药。世间不存在万能药、万灵药,也不存在某种清理机制,能将我们这行当的各种致命因素悉数涤清。

    按照我的诊察结果,你们感染的那种疾病显然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瘟疫,而且很有可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狗屎玩意儿!比起随意乱试炼金药剂碰运气,还不如一刀割了那些病人的喉咙。

    当然,我是不会做那种事情的。但你们必须明白,我的解毒剂没准儿会延长在这些病人的痛苦时间,没准儿会使得体内的疾病效果倍增,甚至筛选出一些更加可怕的耐药菌株!”

    老乌尔格林皱了皱眉头,用手拄着下巴,心神不宁地环视四周。一面墙边,被他临时布置了一个小小的祭祀矮人母神(蓓伦妮·真银)的神龛,那位女士是摩拉丁的妻子,是所有矮人族裔家庭和健康的守护神,以仁慈和博爱闻名。

    “可您也说过,的确存在某些药剂,或许可以接触烦扰我们的那种疾病,这能不能缩小值得一试的治疗手段的选择范围呢?”

    “的确存在这样的药剂。喝下曙光玫瑰精油可以治疗神经萎靡,可若不对症的话,药物能在体内安然沉睡数个月之久,再然后就会杀死服用者的全部神经;凋零白药能窃走一切食物和饮料中的养分,理论上也可以阻断病原体汲取营养,可是也有极大可能性让服用者先死于营养不良;安纽拉粉呢?吸入它,可以杀死一些潜藏在呼吸道里的病菌,可若是不对症的话,那么吸入这种药粉的受害者几周后就会因皮下出血而亡……

    您还不明白吗?是药三分毒,每一种针对疾病的特效药,很可能就会有一种迥然不同的损伤身体方式。之所以病人需要我的经验和知识,就是因为它们可以致病源代替病人本身承受这种代价。可现在的问题是,我探察不出来这种疾病的真正致病源是什么?这是一种似是而非的、很像是由人为故意制造出来的传染病!”

    第1233章 特效药(下)(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234章 “古斯塔夫”(上)(求推荐票!求月票!)

    乌鸦在半空吵闹着,它们争抢着从塔顶一个小窗户里往外扔出来的面包屑。他们看着乌鸦,被它们的翅膀和喙嘴迷住,它们的舞蹈充满着野性之美。

    “很有趣,不是吗?”维克塞斯国王说,“那么像我们,又那么不同。这是它们的天性,埃斯特,这种混合着翅膀与羽毛的舞蹈只不过是生存的本性。对它们来说,每天都是一场战斗;觅食就是从另一只鸟嘴里抢夺面包,否则就会饿死。我们可以像救世主一样喂养着它们,但在它们的世界里没有分享,为了一片面包就会使自己的同类失明,不愿战斗的就会饿死。”

    有时,塔普特南部疆国执政者的世界观就如同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他沉迷于建设和经营国家的游戏。他将其之为必须之恶。“这一切都是关于增长的秘密,人们最终会找到自己的归属。”

    “或是停下来,等死。”两兄弟之中更为年轻的一个,反而有着更加悲观的处世态度。

    虽然埃斯特对于自己的兄长万分尊崇,但是他此刻实在时有些心不在焉,今天发生的一些事情着实有些令其心神不宁。

    “啊,不,那或许只是伟大歌曲的序曲。”

    凌鸦塔下方,最饥饿的乌鸦飞了起来,光滑的黑色翅膀拍打着,嘴里紧紧地叼着它的战利品。其余的乌鸦只能自相残杀,为了夺取最后一块食物。

    “死亡是一种狂放的运动,永远不要忘记这一点,埃斯特。它既让人畏惧,有时也会让人舍得命去疯狂追逐。”维克塞斯国王终结了这段对话,并且以一道命令作为结束:“让厨子明天舀出两倍的剩饭来,我喜欢乌鸦,它们应该在埃塞勒姆有个家。”

    “如您所愿,国王陛下。”不知藏身在何处的近侍突然从阴影中走出来,公斤地回答道。

    有时候,维克塞斯对黑暗的偏爱接近于虚无,就像今天。从气氛过于热烈的宴会大厅里走出来,埃斯特发现自己的兄长孤独地站在凌鸦塔的顶上守夜。他对独处的追求并不少见,日落时分,他常常会来到城堡的最高处,看着城堡在他脚下展开。风扯着他的斗篷,拍打着他的脸。

    而当埃斯特前来陪伴他的时候,这位国王很快就结束了喂鸟的活动。他转过身避开那些吵吵嚷嚷的鸟儿。他沿着狭窄的阶梯慢慢地走着,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驻足观看窗外的景色。

    当维克塞斯国王离开塔顶,拐入一堵门框呈锯齿状的大门时,埃斯特一步一步地跟了过来.。他犹豫地站在维克塞斯后面,国王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当然,也在对埃斯特讲话。

    他听着国王的言语,虽然埃斯特才是那种广义上的天才,但是它以前就很难跟上自己兄长的思路:一首早已被遗忘的诗歌片段;哲学的元素;被故事包裹着的历史,听起来就像珍贵的记忆;或者像今天一样,是一个重要的行动命令,比如针对某个重要人物的死刑判决。

    “埃勒温是我的眼中钉,埃斯特。他把自己的血统重要性夸大了。我要好好照顾下他,这位封地贵族一直在嘲弄我的慷慨与仁慈。埃斯特,他把我当作傻瓜——这是不允许发生的——记住,背叛者、间谍没有任何可以被宽宥的可能性。我要艾拉维拉军团的战士去拜访他,去拜访他的那些肮脏盟友,给他们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好的,兄长。”埃斯特点点头,拖着脚步往后退了一步,消失在了阶梯之中。

    ……

    小艇在行政区的一个公共码头靠岸。

    当贾拉索走上了码头,几个桨手正在泊位上忙活缆绳活计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从码头边租赁锁链的棚子里走了出来。

    “里奥抗托·贾拉索先生,”她的声调平和愉快,“我知道您和您的朋友随身携带武器。咱们都悠着点儿如何?”

    “尊敬的女士,您什么意思?”

    “您手中的利器若是乱动,就会有箭矢穿透您的咽喉。告诉您的朋友,别让他的武器离开衣服底下。咱们随便散散步就好。”

    一名黑暗精灵雇佣兵的左手开始在外套底下移动。贾拉索用右手抓住他,悄悄摇了摇头。不远处的街道上,有些人们正在四处穿行,为工作或是愉悦奔忙,其中有几位正瞪着他们这一行人,还有几位在小巷和阴影中悄然站立,身披既符合季节又便于隐藏干活工具的厚重斗篷,一动不动。

    “还有屋顶,”觉察到自己身边那个雇佣兵身体僵硬了一下,贾拉索不由得有些想要发笑,他快扫视一眼街对面三四层楼的建筑顶上,那里还至少有两个人影在缓缓走动,步调与他们保持一致,他们手中端着便于狙杀器具。

    弩弓。

    “您似乎把我们置于了不利地位,尊敬的女士。”贾拉索利索地摘下自己的皮手套,并且将其塞进外套口袋,亮出手掌给她看,“我们为何拥有这份荣幸,竟能引来您的注意?”

    “有人想和你谈话。”

    “我不能确定,你是否只是一个传声筒。”贾拉索用一种玩味的语气问道,声音平静。

    那个女人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过了片刻,她向前方打了个手势:“下个路口,左转,右手边的第一栋建筑。您会看到一扇敞开的大门。进去,别人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

    贾拉索问:“你是说让我和我的保镖分开?”

    那女人答:“不能同意更多了。”

    碍于“威胁”,贾拉索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受其“胁迫”,独自一个人从公共码头走上谈判的道路。那女人说得没错,下一个十字路口,敞开的大门正在等着他,黄色光线从方块状的窗户露出,在地面上投射出了同样的形状,只是色泽较暗。女人先走进房门,贾拉索跟着她。他感觉到四周至少有四五名潜行者,这还不算屋顶上隐蔽的狙击手。

    这地方看似是个商铺,弃用多时,但维护良好。房间中另有六名男女,他们身穿镶金属碎片的皮革紧身上衣,靠在墙上。四个人手持上了膛的十字弓。若是一个正常人,脑袋里之前还在转什么抵抗的念头,见状也只好打消得一干二净——赌运气的话,这赔率高得离谱。

    一名持弓的男人静静掩上房门,领贾拉索进屋的女人转过身。她的外套前襟散开,洛克发现她的外袍下面鼓鼓囊囊的,也许里面暗藏了锁子甲也说不定。女人伸出双手。

    “武器,”她的声调很客气,但又很坚决,“放聪明点,比如学会入乡随俗。别犯傻,贾拉索先生,如果我们不想留你的活口,你现在只怕已经被钉在墙上了。我们会保管好你的财产的。”

    “那恐怕不行……”贾拉索回答道。

    就在那个女人发出嗤笑、想要再说些什么的同时,房间里的挂灯突然被一把飞刀击破,这间商铺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属于黑暗精灵的猎杀时刻开始了。

    那个女人手上多出了一对长匕首,猝然的黑暗使得她的眼睛无法适应。因此,她只得双手将武器挥舞得犹如风车一般,以期望能够伤害到那有可能欺近自己身边、对自己造成伤害的敌人。

    然而,她的武器却只能斩破空气,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收获——还白白浪费了许多力气。

    等到商铺里面再次出现亮光,则是一团妖异的紫色火焰在那个女人身上出现所致。她吃惊得胡乱拍打想要熄灭这火焰,可最终发现那也是徒劳的,不过这种火焰倒也没有带来灼烧的痛楚。

    “放心,那只是妖火,照明用的。”

    一个声音蓦地在其背后响起,那女人连忙弯腰想要就地一滚,然而两把细长的剑刃却间不容发地穿透了她的两条小臂,令其动弹不得。

    “这才是要命的玩意儿,”贾拉索说:“血光和窃命,会让你流血不止以及被汲取生命力,它们都是昂贵的附魔武器。我可以打包票,以你们展示出来的专业素养以及道德操守,这两件武器我肯定不会交给你们保管。更不用说,以‘武器’这种不严谨的词汇来形容,非得把我身上其它一些老值钱的小玩意儿都扒光才能符合你的要求。”

    短短十几次呼吸的工夫,除了这个女人之外,原本在周围设伏的十二个人全都被一字排开“铺”在了店铺一面墙壁下面。毫无例外,他们身上都没有任何明显的伤口,只是脸色铁青、嘴角向外流出许多白色的唾沫。

    “你把我的人都杀了?就在刚刚?”那女人问。

    “当然不是,”贾拉索回答,他现在已经掌握了主动权,自然要开始套话模式,“我的保镖都是万中无一的好手,而在晚上、在黑暗之中,他们更是如鱼得水。你的那些人手都是他们解决掉的。不过,我还是要强调一点,如果你的主子能不生起黑吃黑的念头,这些人其实是可以活着的。”

    “古斯塔夫大佬不会放过你的!”那女人厉声骂道:“他会把你的狗屁扒下来,然后……”

    贾拉索已经听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于是随手就卸下了那女人的下巴,令其无法再言语,“恕我不能苟同。”

    第1234章 “古斯塔夫”(上)(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235章 “古斯塔夫”(下)(求推荐票!求月票!)

    一辆黑色四轮马车在黑夜中隆隆驶过。马蹄踩在坚硬的泥土上,发出的声音如雷鸣一般。驾着马车的车夫紧握着缰绳,弯着腰低伏在踏板上,不时传来一阵马鞭的鞭笞声,催促挽马加快速度。

    车夫穿着沉重的旅行斗篷,污迹斑斑,头罩高高地盖在头上,用围巾裹住脸。马车的车厢上,还挂着古斯塔夫大佬的专用徽记,这让许多在落尘区讨生活的人心生敬畏,不敢多看哪怕一眼。

    他们越往南走,路况就越糟。

    由于崎岖的道路,马车甚至在半路不得不停下来重新更换上新的车轮,以及车底架上的弹簧。车轴上也出现了裂缝,并因此而折断了一根车销。这就不怎么好办了。可是车夫却并没有认真处理。

    考尔德和亚萨斯坐在一辆车里。虽然车厢内的装饰近乎于奢侈,但是这并没有让喜欢享受生活的半身人感到愉悦。

    毕竟,他有不是什么亡灵法师,和一个“死人”分享密闭空间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我现在的名字是‘古斯塔夫’,想必你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从镀金修道院离开、坐上这辆马车不久,亚萨斯就对考尔德说出了这段话语。

    考尔德内心很彷徨,他不知道自己对于这个名字的了解程度是否能够比得上亚萨斯。

    “不久之前,‘我’的一些手下报告给我,你和那个名叫汉斯的小贼一起进入了‘致命意外’,再然后那里就真的出现了致命的意外。”亚萨斯的话语让考尔德心揪不已,“等到你们离开之后不久,‘我’的人就发现了我那可怜的放贷人兼会计师的尸体被误认为一个小贼。他们想要将整件事情复盘一遍,可是难度颇高——就像复原那个被人用变形怪面具伪装的、然后被剁成碎肉块的老哈尔扎的尸体一样困难。”

    “我对此也表示非常遗憾,可是实际情况就是,那个老哈尔扎的死亡并非直接由我导致。”

    考尔德辩解道。

    因为不知道对方是否能够使用“侦测谎言”法术,又或者身上有什么能起到类似功能的附魔物品,所以他只能选择用部分事实来进行狡辩。

    “我只是被被一个无法拒绝的价码打动,”半身人陷阱大师强调了一句。他说的也是实话,代表奎斯身份的那枚蓝宝石戒指也的确是一个“无法被拒绝”的价码。

    同时,他也选择继续装傻,忽视眼前这个‘古斯塔夫’不是正主儿的显而易见事实。

    “我的工作就是帮助那两个小贼打开保险柜,拿出了‘你’的一些文件。在这个盗窃过程之中,其实起到关键作用的还是那个老哈尔扎,是他带着我们走进你的移动办公室。只不过,在打开了那个保险柜之后,老哈尔扎起了别样的心思,想要把存单、股票单据和存托凭证据为己有——”

    “——所以他被毒死了,”亚萨斯接过了话头,“这倒是一个符合叛徒身份的死亡方式。不过,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一句。如果不是因为你打开了‘我’的保险柜,老哈尔扎也不会中毒。你说这个道理是不是很符合逻辑?”

    “是,也不能这么说,”考尔德讪讪道。

    “你可以放心,我这次带你回来,并非是对你的健康有什么别的想法。否则,若是想要埋葬一具尸体,落尘区和行政区的土地其实差别也没有那么大。”亚萨斯直言不讳,他对于自己想出来的一个疯狂计划非常有信心,“我也需要你的能力来帮我实现一个想法:既然你能够在几秒钟之内就打开我的保险柜,想必将这个时间延长一些的话,打开更大的保险柜也并非什么难事。”

    “更大的?”考尔德诧异地问道。

    “比如说,疆国银行的那个金柜。我记得就是你一手打造的陷阱系统,虽然制造者挂着机械宣讲者协会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但是实际上对其进行升级和改造的人却是你——陷阱大师。”

    听到这番话,半身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

    “要不要把她处理掉?”

    走出那个废弃的商铺,达耶特雇佣团的副团长便出现在贾拉索身边,他比了个割喉的手势,想要从团长这里获得一项带有消遣性质的命令。

    “不行,看好她,必要的时候给她注射镇定剂。”贾拉索面无表情地给与下属一个回复。因为就在控制住那个女人的时候,他就在其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怪异的法术波动。而且,他身上的那个炼金怀表再一次给了他反馈。

    对于黑暗精灵来说,这种法术波动通常都会在各个学院毕业晚会上感受到。每个卓尔贵族在那场狂欢晚会上,都能亲眼看到到蛛后高阶祭祀从无底深渊召唤来恶魔(通常是迷诱魔,召唤那种高阶恶魔既显得有牌面,又不像更加强大的巴洛炎魔那样难以控制),并且感受到那股狂乱的气息。

    “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了,我必须联系一个人才能做决策,你们布置好自己的岗哨。”

    说完,贾拉索就不再搭理自己的副官。他从多用途腰囊里拿出一个折叠着的青铜小盒,将其展开之后,贾拉索用手指在宛如水银的操控面板上快速划拉了一番。等了一会儿,他才从镜面上看到一行细密的小字,这些方块状的文字是永序之鳞商会的加密文字,只有高级管理人员和负责科研的学者们才有资格学习并掌握。

    看完了秘文,贾拉索快速收起了青铜小盒。“传我的命令,按照之前的演练搜索埃赛勒姆城共计144处大小广场等开阔地,将炼金反射颜料涂抹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记住,在日出之前,所有人都必须完成这个任务!”

    没有应答与回复,可是作为传奇级别游荡者的贾拉索,仍旧能够感受到自己手下们的行踪。只有那名副团长留在其身后那间废弃店铺里,负责看管被恶魔标记(并且疑似中了魅惑法术)的俘虏,并且处理各个雇佣兵通过个人通讯器传来的信息。其余的卓尔雇佣兵,全都化作一道道黑影,消失在了夜色下的埃赛勒姆城市之中。

    ……

    “吱吱,那个半恶魔玩意儿,就知道没事情整事情玩!”忙了一天的灰先知回到巢穴,在知道了半恶魔亚萨斯出去闲逛这条最新消息(也考虑到对方没在这里)之后,不由得破口大骂。

    他今天一天,简直就跟足不沾地似地,几乎把埃赛勒姆城的各个地方逛了个遍。

    打着捕鼠人的幌子,他不仅和那个秃头屠夫进行了交易,还又找到了几个和后者操着同样营生的黑心商贩。整整一天,尼尼斯就卖出了去了满满当当十几辆大车的耗子肉。

    若非是他使用次元石法术,在埃赛勒姆各个城区的下水道不断引诱鼠辈们自愿赴死,以他今天的这种出货量,让这座城市里一个单独行政区域的鼠患彻底断绝也说不定。

    自己如此卖命,反观那个半恶魔亚萨斯却无所事事,甚至还有心思去当个街溜子。想到这里,灰先知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甚至气得跳起来,用长着尖利指甲的手掌给那只向自己汇报情况的暴风鼠保镖,“啪啪”一顿打脸。

    “那家伙在搞什么事情?”

    当脸庞高高肿起来的保镖走后,尼尼斯开始踅摸起这件事情。“那个半恶魔玩意儿肯定没憋什么好事请。”成功完成了投毒任务,灰先知的信心空前高涨,他甚至都已经感受到莱兹爱渥陛下对自己的注视加重了几分。

    而这,无疑会激发一名鼠人的不切实际念想。虽然依照硬性标准(也就是个人实力)而言,尼尼斯根本不可能恶魔领主之子亚萨斯的对手,但是它依旧觉得自己可以倚靠聪明才智和老鼠之王的偏爱来获得更高的权位。

    比如,他觉得自己可以通过预判亚萨斯的想法,来破坏对方的计划,继而在那强大的恶魔领主(一想到那个可以和莱兹爱渥陛下“平起平坐”的强大恶魔玩意儿,他的尾巴根都会变得硬邦邦)面前给亚萨斯上眼药。

    而他,说不定还能获得提拔。

    “他带走了几对氏族尖兵,肯是想让那些好手去执行什么杀人的计划,”尼尼斯这倒是没有想错,亚萨斯确实安排了一些鼠人,对于紧急被派来控制疾病传染的医生进行刺杀。

    “可是他好像还带着那只工程术士,估计是要用到那家伙的一些专业技能,反正不可能是为那家伙踅摸什么新装备。城里面,需要鼠人工程术士出手的工作,多半是爆炸和设施破坏有关系。”

    尼尼斯突然想到这一点。

    他瞥了一眼那个工程术士氏族代表的房间方向,后者带来的装备和一些工作时必须要用到的爆炸物现在都还囤放在那里。若是平时,没有鼠人愿意靠近工程术士的房间,因为那些家伙的发明实在不稳定、充满了不确定性。

    只是现在,灰先知记起了几个次元石魔法,好像可以让工程术士们的发明变得更加危险。

    “到底是让那家伙的设备失去作用,还是干脆让那两个混蛋玩意儿被自己炸死?”尼尼斯陷入了甜蜜的两难选择之中。

    第1235章 “古斯塔夫”(下)(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236章 机械飞升(1)(求推荐票!求月票!)

    借助丰收祭闲逛人群隐匿身形,奎斯、哈拉蒙德和戈林多慢慢悠悠晃荡到一条临街小巷。拐进小巷之后,他门在一个门前急急地敲了三下门。门立刻打开,一名身穿棕色皮革外套的矮胖年轻男人招呼们进屋。关上门,下了闩,那人的第一句话是:“别靠近窗口。”

    虽说窗户被帆布窗帘遮得密密实实,但奎斯认为没必要测试运气。房间中唯一的光源是从街边路灯照射进来的光芒,它被帘布滤成柔软的粉色,让奎斯看见屋里还有四名男子在等待。他们两两成双,每一对都由一名宽肩膀的大块头和一名小个子组成,四位陌生人身穿一模一样的灰色斗篷,头戴灰色宽边帽。

    “穿上。”皮外套指指小桌上的衣物。奎斯和哈拉蒙德很快也披上了灰斗篷和灰帽子。

    “埃赛勒姆今年冬天时兴这个?”奎斯问。

    “给盯梢人准备的小小游戏。”那男人说。他打个响指,两名灰衣男人过来,站在门背后。

    “我先出去。你们站在他们背后,跟他们出门,进第三辆马车。明白了?”

    “什么马——”奎斯刚说到一半,就听见门外传来嘚嘚的马蹄声和辚辚的车轮声。影子掠过窗外,皮外套等了几秒钟,拉起门闩。

    “第三辆,动作要快。”他头也不回地说完,推开门走上街道。

    屋子外边,三辆毫无区别的马车在路缘一字排开。车厢用的都是上黑漆的木头,没有标识身份的纹章或是旗帜,窗口都悬着厚实的垂帘,拉车的均是两匹黑马。连车夫的长相也有几分相似,他们身穿红色制服,外罩皮革长衣。头两位灰衣男人出门,疾步登上第一辆马车。奎斯和哈拉蒙德紧接着离开屋子,飞快地爬进最后一辆马车。奎斯瞥见最后一组人随后奔向中间的马车。他拧开马车门的插销,让哈拉蒙德先上车,又在自己背后锁好门。

    “欢迎登车,二位先生。”一个男人坐在轿厢前排右手的位置上,身上穿着及膝的马靴、黑马裤、棕色的丝绸衬衣和皮革护身马甲,适合跨上运动马鞍骑行。

    奎斯和哈拉蒙德并排坐进她对面的位置。门一关,轿厢内暗沉沉的,马车立刻动了起来。

    “我们的朋友怎么办?”哈拉蒙德询问道。

    “别担心两位先生,你们可以叫我尤金,”负责接应他们的这个人回答道。紧接着,他又向两人解释自己约姆斯传奇海盗王纳门在埃赛勒姆城内安插的间谍,平素里就以货运出租马车商会的老板来掩藏身份。“你们的那位朋友,将会从另外一种方式安全离开那个小屋,稍后就会和我们汇合。请保持一些耐心,好好坐着享受旅程吧。”

    只是,对于一个刚刚从“宿醉”状态解除的人来说,乘坐一辆由货运马车改装的客车,就算称不上煎熬,也谈不上是享受。轿厢里又热又闷,哈拉蒙德觉得额头上的汗水汩汩流出。他不得不摘下自己的帽子,搁在膝头。

    奎斯则出于考察下属工作情况的意图,对这个名叫尤金的人发起了言语攻势,甩出许多问题,但他的回答永远是不置可否的“嗯”和“哼”。最后奎斯只得放弃。对于一名间谍来说,这样的表现也算不错。

    时间过得既痛苦又缓慢。马车叮叮当当,拐了许多个弯,下了许多个坡,这肯定是从行政区去往海边码头的道路。

    接着,马车里的人又在颠簸和寂静中煎熬了几分钟。尤金说:“就快到了,把帽子戴好。马车一停,二位就径直上船,在后排坐好。还有,若是看见什么危险的场面,请低头躲避。”

    像是响应他的话语,没过几次心跳的时间,这辆马车“吱吱嘎嘎”地停下。哈拉蒙德把帽子扣在脑袋上,摸索着打开门的扣锁,明亮的码头炼金灯球刺得他睁不开眼。

    “下车,”尤金说,“别浪费时间。”

    他们站在位于行政区东南角的一个运河货运码头上,背后是整齐的石块砌成的石坝,面前是几十艘下了锚的船舶。水面波光粼粼,浪花滔滔。最靠近他们的锚墩系了一艘细长的快艇,长约四十尺,船尾是垫高的封闭台座。剩下的空间中布置了两排桨手,一排五人。

    哈拉蒙德和奎斯相继跳下马车,走向快艇,经过两名警觉的男人。那俩人身上的斗篷和二人的同样厚重,与天气很相称。他们站姿笔挺,严阵以待,奎斯在一件斗篷下瞅见了几乎不加遮掩的火枪。他三两下跑过搭在船边的薄木板,跳进船里,立刻躺进船尾的乘客台座。

    台座只封闭了三面,这算是一个相当舒适的作为;视角向前,相当宜人,比起在逼仄的黑匣子里憋闷的一路,接下来的旅程要引人入胜得多。哈拉蒙德在他身旁坐下,尤金走向右方,爬过两排桨手,坐进船首的艇长位置。

    码头上的兵士们三两下收回垫脚板,解开缆绳,用腿发力将小艇蹬离码头。

    “划。”尤金说,桨手应声而动。

    小艇很快便吱吱呀呀地进入了稳定的行进节奏,划破运河的细波碎浪,乘风而去。奎斯坐在舒服的座位上,细细端详划桨的男女人等——他们个个肌肉结实,身材瘦削,短发剪得干净利落,好几位身上还带了明显的伤疤——这些人的年龄都不会低于三十五岁,气质像是退伍的老兵。

    “我们的朋友在哪里?”奎斯向尤金喊话。

    “就在前头。”那人审慎地回答了两个词,就好像说一句话就要丢掉一枚银方币似的。这让奎斯感到有些好笑。

    作为契约魔,纳门绝对不是一个不善言辞的老板,而他选择下属却偏好惜字如金那种人。

    水上的航程持续了大约半刻钟。这是奎斯的估计。他们先是朝南前进,沿着运河曲折的河道蜿蜒前行,经过了工业区(大锅区)的半边和几处没什么人烟的货运码头。再然后,他们折向正东,向一个较大的新月形状半岛前进,外海转到了船的右侧。

    而就在这时,在经过一个工厂排污口的时候,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突然从里面冲了出来,准确无误地砸在了距离他们十几码远的水面上。“把那个客人接上来。”尤金向几个桨手呼喊道。

    “如果我以后再听那些人说的话,走什么矮人专用逃生通道,我就是个长胡子的侏儒!”

    被接上船之后,戈林多大肆抱怨着。

    因为塔普特南部疆国的人,曾经也大多是侏儒岛代理人家族的成员,所以这里的一些低等级的、没有经过机械宣讲者组织更先进课程培训的匠人,掌握得还是以前从侏儒那里学到的技艺。

    被尤金雇来做“装修”的工匠,就在那个安全屋里安装了一个符合侏儒标准——但实际上却不怎么适合正常体型人类——的逃生设备,方便是方便、快捷也是快捷,可总不能把一个大活人锯断了之后塞进啤酒桶里,再通过弹射装置发射到密闭管道里一路送到安全区域。

    所以,尤金只能让奎斯和哈拉蒙德两个人乔装一番,用“马车把戏”来躲避盯梢的各方势力:有可能是维克塞斯国王的艾拉维拉军团改造人,也有可能是对于和谈有不利想法的封地贵族势力,亦或是干脆导向恶魔的“人奸”……至于说不好伪装的矮人,那个侏儒逃生舱倒是派上了用场。

    小艇顺着蜿蜒的运河航行,又划了大约一个沙漏时,总算是离开了埃赛勒姆各个主要城区的范围。在一条与落尘区相对的拐弯处,小艇拐入了东边的岔道,奔着出海口一路而去。

    半个沙漏时过后,奎斯和哈拉蒙德就能看到他们的目的地了:一座由宽阔石墙垒成的人工港湾,安装有木制巨门,附近还立着写有“尤金造船厂,私人领地,禁止侵犯”等字样的指示牌。

    当小艇接近门口时,造船厂的城垛上传来呼喝声,沉重的铁链相互碰撞,砊礚巨响回荡于石块与水面间。大门正中现出一道窄缝,两扇门扉继而向内徐徐打开,在水面上掀起一道小浪。

    小艇进门的时候,奎斯估计了一下这个造船厂的尺寸,闸门宽有三四十尺,门扇的厚度与普通人的躯干宽度相仿。那个尤金对桨手下达指令,他们小心翼翼地划着船驶入港湾,慢慢靠向岸边的浮筒栈桥,岸上站了几个男人,正等着帮他们靠岸。

    桨手们娴熟地拨弄船桨,让小艇侧过一个角度,港舷贴近栈桥几乎完全挨上,放置登岸踏板的位置恰在桨手和台座之间。

    “少爷,”栈桥上传来了一声问候。

    接着,那人就伸手拉住因“大病初愈”而走路颤颤歪歪的哈拉蒙德,帮其走过踏板。

    这位格林家族安排给哈拉蒙德的老仆人威瑟,已经先他们一步赶到了这个造船厂。今天参与那场凌鸦塔晚宴之前,老威瑟就和乌弗瑞克等几个好手来到了这个安全港湾。

    在晚宴结束后,使节团的众人虽然也会从凌鸦塔返回黑船旅店,但是只有一部分人会回去。像纳门和格里苏斯这样的重要人物,都已经安排好了各自的替身——这其实也是和埃斯特公爵之间达成的默契,毕竟,现在埃赛勒姆的局势的确有些混乱——只不过,他们也不会住到那些由疆国提供的安全屋里,而是选择启用早已在埃赛勒姆安排多年的一些备用手段。

    反正,如果计划顺利的话,这些潜伏人员过不了多久就没有继续潜伏下去的必要了。

    第1236章 机械飞升(1)(求推荐票!求月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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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500/ 第一时间欣赏永序之鳞最新章节! 作者:一般冶行所写的《永序之鳞》为转载作品,永序之鳞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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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序之鳞介绍:
本书讲述的是一只属于五色巨龙的蓝龙从破壳而出到构建属于其自己的传奇故事的岁月经历。而这段旅程最开始的部分则是从名为“破碎之鳞”的故事讲起。“巨龙从出生开始,每个年龄阶段,都会经历旧的鳞片破损脱落然后再长出新的鳞片这种循环的过程。对于巨龙来讲,这是成长所必需的历程。”——龙类研究专家布鲁《巨龙的一生》永序之鳞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永序之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永序之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