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只有自己相信的事,才能让别人也相信
厮杀的时候没有人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在战场中能感觉到的,大多只有温热的鲜血和刺鼻的烽烟。
此时的淮阳关就是如此,当金兵终于爬上了城头,两军也终是对撞在了一起。
不知道是哪里烧着了,黑色的浓烟遮蔽着人的眼睛,烟雾里刀光烁烁,带着金铁交击的声音。
没人去想那刀剑是从哪砍来的,又是谁砍来,身处在其中的人能做的,也只有杀死要杀死自己的人罢了。
这种时候的人们就像是野兽一般,或者可以说根本毫无区别,哪边更加凶残和野蛮,哪边就能活下去。
因为在这种最直接的厮杀里,无关于任何的谋略和智计,有的,只是本能而已。
城头上,那个身穿红翎银甲的女将身处在厮杀最为激烈的地方,金军如同潮水一般的涌来,但她始终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块礁石一般,将迎面而来的浪潮生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手中的长枪所过之处,血光四起,断刃横飞,鲜血溅在了她的手上、脸上、衣甲上,她却都恍若未觉似的,继续拼杀着。
又是一队金军爬上了城头,她手里的长枪也再一次举起。
翻涌的内气将她的衣袍卷动,头顶的红翎紧扯在肃瑟的寒风之中,她抬起了自己的眼睛,那双如画的眉目里,此时却只映着一片刀剑如林。
“嗬啊!”她低吼了一声,手中的长枪也随之刺出。
枪动的时候,如同盘龙出海,带起贯风一阵,枪落下的时候,好似飞光过隙,直接穿过了三个金兵的胸口,留下了一条血路。
粘稠的鲜血顺着枪杆流到了女将的手里,但女将只是冷着脸将长枪抽了出来,然后随手扫飞了三个金人的尸体,继续杀向了身前的金军。
喊杀声响彻着整个淮阳关,谁也记不清那天到底杀了多久,只知道等到金军退去的时候,已经是日近黄昏。
金霞遍布着天空,可这霞光之下,却是浮尸遍野。
淮阳关的城头上到处都是未干的血迹,苏红络站在城墙边,身上的银甲早已染红,头冠上的红翎也断了一只。
她的肩膀上中了一支箭,箭杆被她随手掰断了,只有箭头还留在那血肉里。
她静静地站在那,直到看着金军完全退去,才微微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两旁,天策府的将士们有的靠坐在地上,有的傻傻地站着,有的伫着长枪,但无一不是疲惫地喘着粗气。
这时,一个坐在地上的士兵抬起了头来。
他看向了苏红络,犹豫了一下,神色黯淡地出声问道。
“将军,这仗,我们能赢吗?”
苏红络低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抬起眼睛看向了金军离去的方向,淡淡地说道。
“能赢。”
没有豪言壮语,也没有慷慨陈词,她只说了这两个字。
但这两个字她却说得毫不犹豫,没有半点迟疑,就好像是她从未怀疑过这一点一样。
四下的士兵们皆是沉默了一阵,然后,突然有一个士兵笑了一下,把头靠在了城墙上,看着天边的金霞说道。
“将军,我信你。”
接着,三三两两的,城墙上的人都笑了起来。
他们笑得没有多少力气,却都笑得很快意。
城墙的另一边,苏长武提着自己染血的长剑走来,听到了城上的话音和笑声,他站了一会儿,也咧开嘴角笑了一下。
他知道,他这小妹就是如此,总能轻易的让别人相信原本难以相信的事情。
或者说,她就是这样过分的自信,以至于让别人也忍不住地想要相信她。
金军营帐里,金军的统帅阿不罕莫站在一座高台上,负手望着远处的淮阳关,微微地收紧了自己的眼睛。
唐人固守的能力确实远超他的想象,但是很显然,唐军已经开始疲乏了。
腹背受敌、粮草枯竭、连日交战,这些的条件加在一次,已经让唐军没有了再坚守下去的可能。
最多再攻关三次,阿不罕莫就有绝对的把握攻破淮阳关,届时,南下之路将再无阻碍,攻入唐人的朝堂也将指日可待。
三次,最多再攻三次。
心中默念了一句,阿不罕莫转身走下了高台。
不过事实上,他可不准备让唐军撑到第三次,因为他不想等那么久。
他的打算,是下一次就直接攻破淮阳关。不凭别的,就凭唐军已经到了溃败的边缘。
阿不罕莫听过一句唐话,叫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他觉得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所以他也准备这么做。
可阿不罕莫没有想到的是,有一支他意料之外的人马,此时已经聚集在了淮阳关外。
其实早在半个月前,就陆续有一部分江湖人已经抵达了淮阳关附近。
这其中包括了以武当为首的江湖名门,也包括了以血衣楼为首的绿林组织,当然,还有许多独自前来的江湖散人。
他们大多已经聚集在了一起,却都没有急着出手,只是在暗中观察着局势,等待着一个动手的时机。
一个什么样的时机呢?
一个能够将金人一举挫败的时机。
江湖人不是傻子,他们都明白,如果仅凭一两个门派加入到战事里,是改变不了局势的,反而会让金人知道天策府得到了江湖的助力,因而提起戒心,不敢轻易来攻。
如果金人拖延时间,在没有粮草的情况下,就算是后续的江湖人到了,战况也会变得相当麻烦。
所以就有人提出了一个想法,不如先在淮阳关外等候,等到大多数的江湖人都到了,再在金人总攻之时一同出手,将金人一举击溃。
这个想法得到了多数人的认可,于是先到的江湖人就都先等在了淮阳关外的一处山林里。
至于长乐门的那些探子,早就已经被风雨楼解决了。
从专业的角度来讲,长乐门的那些三教九流,远远不是风雨楼专业的情报探子的对手。
如此又过了十天,淮阳关外再一次响起了战鼓的声音。
而这一次,金人是抱着攻破淮阳关的打算来的。
建德十三年末,阿不罕莫调集人马,金军,整军攻关。
第一百三十七章:血光万丈
应当是正午时分,在第一声战鼓敲响,叩击着人心的时候。
淮阳关外,出现了一片烟尘。
那烟尘遮天蔽日,裹挟着一面面旗帜,伴随着呼啸的朔风涌动不止。
随后数不清的人影在那其中浮现,踏过了黄沙向着城关走来,他们手持着弯弓刀剑,身披革甲,带如同野兽一般的蛮横气势,默不作声地前进着。
战车碾碎了地上的石子,随着车轮滚动的沉闷声响撞破了沙尘;战马不安地晃动着自己的脑袋,发出了声声好似低吼一样的声音;长梯搭在士卒们的肩上,将像是没有尽头的军阵连结在了一起。
金军再一次来了,而且这一次,他们应该是动用了几乎全部的兵力。
随着那军阵的迈进,战鼓的声音越来越重,直到地面都好像开始随之震动。
淮阳关上,天策府的将士们已经聚集在了城头,他们或是拉开了手里的弓箭,或是架好了城上的长枪,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厮杀。
苏红络依旧站在那城楼前,手里的长枪伫立在身边,枪刃下的红缨迎风卷动着,为这漫天尘沙染上了一抹血红。
她的手臂上扎着一块染血的白布,应该是前几日留下的箭伤还没有好。
苏长武握着一柄长剑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城下走来的金军,半响,轻笑了一下说道。
“小妹,等会儿你只管跟着我便是,我会护着你的。”
苏红络横过眼睛瞥了他一眼,像是有些不屑地扯了一下嘴巴。
“别到时候又让我救你就好。”
苏长武被她说得面色一僵,但随后,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笑出了声。
“呵呵,说起来,我们好像从小就是如此。”
“是啊。”苏红络转过头来,看向了城下,淡淡地说道:“从小就是如此。”
那时候的苏长武虽然生得人高马大,但性子却很呆,所以总是被人欺负。而每次只要他被欺负了,苏红络就会去帮忙打架,他们总能打赢,所以对方也总会告到家里。
然后苏长武就会一声不吭的接受父亲所有的责罚,无论怎么问,也不提及苏红络半句话。
但有一次,他们打输了,那时的苏长武死死地抱住了苏红络,将她护在身下,任由着身上被人拳打脚踢,也没有一点要松开的意思。直到那些人都打累了,渐渐散去,苏长武才坐起了身来,看着呆呆的苏红络笑了一下,问道。
“小妹你没事吧?”
那一天,两人一起受了罚,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苏长武只是跪在那傻笑,而苏红络,只是一言不发。
城楼上,风声越来越紧,苏长武突然笑着对苏红络问道。
“你说,这次我们能活着回去吗?”
他们的身旁,天策府的旗帜抖动着,猎猎作响。
“能。”苏红络平静地回答道。
“嗯,”苏长武点了点头,看向了城外的金军,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手里的长剑微微倾斜。
“我信你。”他说道。
而就算不能,他也会护着她的,就像是从前那样。
金军的军阵里。
阿不罕莫骑在一匹战马之上,左手牵着缰绳,右手握着弯刀,仰头看着远处的淮阳关,默不作声。
这座雄关依旧立在那太阳升起的方向,刺目的天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但是今天,他就会攻破这里。
他的身边,一个腰悬长剑的中年男人也骑着一匹战马走在一旁。
对于这个男人,阿不罕莫知道得不多,他只知道他叫做术虎横,是一个常年陪在金王身边的剑术高手,而这次,他是以助战的理由前来的。
对此阿不罕莫很是不屑,在他看来,这不过就是金王监视他的一种手段而已。
不过就算他知道是这样,他也不能说出来,相反,他还得好生礼遇这位术虎先生才行。
这样想着,阿不罕莫笑了一下,对着术虎横说道。
“术虎先生,你觉得此时是否可以攻关了?”
术虎横看了阿不罕莫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点头说道。
“全凭将军做主就是。”
“嗯。”阿不罕莫该是也猜到了术虎横会如此回答,应了一声,转过头来,看向了军阵的前方,举起了手里的弯刀,出声吼道。
“全军听令!”
“砰砰砰砰!”战鼓在他的令下擂动。
鼓声里,所有的士卒停下了脚步,等待着号命。
“攻关!”一声喝令响起。
阿不罕莫手中的弯刀同时落下,明亮的刀刃上映过了无数的人影。
下一刻,那些人影同时向着前方冲去,伴随着地动山摇一般的威势,喊出了杀声震天。
这一刻人们的耳朵里仿佛听不见其他任何的声音,能听到的,只有那震耳欲聋的巨响。
淮阳关里,天策府的将士们也握紧了手里的长枪,弓弩手们松开了早已拉满的弓弦。
无数的羽箭飞上了半空,好似飞蝗疾雨一般,落向了城下的人群里。
一个又一个的金兵在箭雨中倒下,但他们就好像是杀之不竭似的,前赴后继地冲向了城关,最终冲到了城墙的脚边,将长梯搭在了城墙之上。
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厮杀就要开始了。
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变数,也将在这一刻产生。
当第一个金兵攀上城头的时候,天策府一个士兵也举起了长枪,可那柄长枪还没有来得及落下,一个黑影就已经一闪而过。
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但金兵的喉咙上被开了一个口子,鲜血止不住地流出,染红了他的衣甲。
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那个金兵的眼睛都还圆睁着,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死。
天策府的士兵也发着愣,可下一刻,无数的黑影就已经先城头上掠过,伴随着的是无数的金兵从城上摔下。
直到第一波金兵被杀了个干净,那些黑影才停了下来,立在了城墙上。
这时,人们才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那是一个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刃,身形高矮胖瘦各有不同,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身上皆是满身血气。
那是一种几乎用闻就可以闻到的血味,连同着他们眼里冰冷的杀意,足以叫人遍体生寒。
城墙上静默了片刻,可能是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接着,一个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在他们的身后响起。
有人回头看去,看到了一个衣着褴褛的黑袍男人,手拿着一柄破剑走来。
“血衣楼。”男人一边走着,一边平静地开口说道,他的声音不重,却清晰地出现在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在!”城墙上,那数百个黑衣人影同时应道。
“来者皆杀。”男人穿过军阵,走到了城前,抽出了手里的那柄破剑,淡淡地说道。
“诺!!”一众黑色的人影也随之将兵刃举起,齐声喝道。
“血衣楼,杀!杀!杀!”
一个杀字落下,杀气滔天。
两个杀字落下,寒意刺骨。
三个杀字落下,那城楼之上,仿佛已经是血光万丈。
第一百三十八章:唐门绞肉机
就如江湖中人所传说的那样,血衣楼这最早的数百个杀手里,最弱的,也是江湖一流的高手。
在他们的眼中,身前这些没有半点内气的金军,就如同三岁小孩一般无力,杀起来根本没有半点阻碍。
一个金军爬上了城头,他们就杀一个,两个金军爬上了城头,他们就杀一双。城墙间,这些黑色的人影飘忽不定,留下的,只有一具又一具金军的尸体。
或是被割开了喉咙,或是被刺破了后心,或是被砍断了腰腹,总之,皆是一击致命。
“血衣楼。”苏长武站在城楼上,看着城墙中的情景,喃喃自语了一句。
接着,他咧开嘴巴,轻笑了一下,对着身后的苏红络说道。
“小妹,他们来了。”
“我知道。”苏红络点了点头,走下了城楼,提着长枪走向了那城墙上的战事里,嘴里还不忘抱怨一句。
“来得真慢。”
他们是谁,知道的人都知道,还能是谁。
“砰!”又是一具金军的尸体被一个黑衣人摔在了城头,尸体的喉咙是被割开的,鲜血顺着城墙流下,染红了墙壁。
接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都被挂在了城上,血流如注,污红色的血迹几乎将小半面城墙染红。
即使是悍勇的金军看着这一幕,都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他们不知道他们正在面对的是什么,那还是唐军吗,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让他们的手脚冰凉。不是因为他们怕死,而是因为他们有一种感觉,好像他们只要爬上那座城墙,他们就一定会死。
金军的军阵中。
阿不罕莫自然也很快地发现了城墙上的异样,他看着那城头间的黑影,皱紧了自己的眉头。
“那些,是什么人?”
“江湖人。”一旁术虎横也微微睁大了自己的眼睛,缓缓地说道:“他们居然来了吗”
“江湖人?”阿不罕莫咬着自己的牙,面色凶狠地从嘴里吐出了这三个字。
他并不太懂什么是江湖人,但是眼下看来不过就是一些武人而已,就算来了又怎么样,他们也总有力竭的时候,区区数百个人,影响不了大局。
“给我擂鼓!”对着身边地军卒喝道,阿不罕莫晃了晃自己的脖子,催着战马向前走去。
“令战车出阵,撞破城墙,步卒军分三路抵制城楼,骑兵随我来,等城门一破就与我入城。今日,我定要攻破淮阳关!”
“诺!!”
站阵之间,战鼓的声音是又急促了几分。
术虎横催马跟上了阿不罕莫,但是他的脸色却很难看,因为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此番来此的江湖人,恐怕远不止这么一点。
应该说术虎横的预感是没有错的,事实上,这次前来淮阳关的江湖人,甚至会比他想像的还要多。
他终是把中原的江湖看得太简单了一些。
当金军的军阵在战鼓的声音中分成三路开始攻城的时候,淮阳关的右侧是又出现了一片人影。
然而这片人影可不只是几百个人那么简单,只是粗略地看去,那其中就足有数万个人。
他们从淮阳关外的一处山谷里走来,步履不快,却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这些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群身穿道袍,手握长剑的道士。
他们的脚步中正,身影笔直,行进之间,好似青松自立,山岳横移。
一袭袭道袍在风中翻动着,声声作响,一柄柄长剑横立在一侧,烁烁自明。
随着脚步的迈进,道人们的口中齐声念着。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淤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乾坤是朗朗,皓月复长明,古道照往心,来人亦后继,我自问天请,孤身向道行!”
(前一句出自正气歌,后一句我擅自添写的。)
那声音在山谷间回响不休,传荡在云霄之下,叫得金人亦不自觉地侧目看去。
一众道人的身前,泰山派的掌门单正平将手里的长剑横起,指向了金军。
“泰山弟子听令,与我,诛寇杀敌!”
这是他师弟死后他第一次下山,带上了泰山派所有的弟子,留下了空空的山门,但他明白,他依旧在做着泰山派应该做的事。
“是!”
数千名泰山弟子同时应道,运起了轻功,飞出了上谷,他们的身影毫无惧意,他们,皆向着大道而行。
泰山派的身后,岳长峰也抽出了自己的长剑,对着身后的弟子吼道。
“五岳剑派。”
“同气连枝!”
这一句,是所有的五岳弟子应下的。
这时,无论是华山派、恒山派、嵩山派还是衡山派的弟子,都已经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向着金军杀去。
他们剑道很明了,身于天下五岳之中,就该守得家国太平世事安定,如此,才不轻他们的五岳之名!
右侧的金军被突然出现的五岳弟子完全杀乱了,那数万柄长剑将金军的军阵拦腰截断,再无阵势可言。
与此同时,在金军的左侧,是也出现了万余个人影,他们皆是轻纱蒙面,手中握着飞刀短剑。
“唐门弟子可在!”
军阵之中,唐青傲射出了一柄飞刀,高声喝道。
“在!”
万余个人影同声回应。
“起天罗地网缠丝阵!”
唐青傲说着,一脚踏在地上,飞身跃上了半空。
这些年来他虽然潜心修炼基本,但也没有落下过对阵法的研究。这天罗地网缠丝阵,就是根据当年追捕李驷时用的那十六天罗缠丝阵推演而来的最终阵法。
此阵不再只是由一十六个人配合,而是由百人为一组,万人为一阵,以上百个阵眼组成的门派大阵。
需要结合唐门上下所有弟子之力,才可以发挥出它本身的威势。
平日里,这个阵法只能进行百人的演练,根本没有能够使用的地方。但是这一次唐青傲却是得到了唐重的首肯,能够在此战中使用这个阵法。
他自己推演出来的阵法,到底威力如何,他当然是很期待的。
但是这个阵法究竟能够做到什么地步,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唐青傲的声音借着内气传远,传入了所有唐门弟子的耳中。
“是!”万余名唐门弟子齐声应道,飞出了手中无数的飞刀。
紧接着,便是钢线扯紧,狂风骤起。
当第一道凭空被扰乱的风声在战阵之中响起的时候,没有人去注意发生了什么。但是当这轻风在呼吸之间变成一场风暴的时候,再想要回避就已经来不及了。
何况这场风暴,还是由刀剑组成的。
上万名唐门弟子以百人为一队聚集在了一起,操控着手中的钢线,使暗器席卷在金军的士兵之中,狂风卷过之处,血肉横飞,哀嚎四起。
甚至没有人敢去看那风里到底是什么,逃窜的金兵们只知道,一场大风来了。
而这风,会吃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怕冷就多运动
“呼呼呼!”
阵阵的风声吹鼓着衣甲,在后来的金军眼中,他们看到的是军阵的中间,突然出现了一股凭肉眼就可以看见的狂风。
那风很大,大得几乎横断了军阵,风中似有人影闪烁,隐约之间好像还带着一点血色。
然后,他们就听见了一片惨叫声,那叫声叫得声嘶力竭,就像是发出了声音的人,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一样,听得旁人也是心生寒意。
前面的士兵纷纷丢下了兵器,向着后面跑来。而他们的身后,狂风也在推移着,只要是被卷入了其中的人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后面的金兵能看到的,是一股股血雾在风中绽开,直到最后,那风在他们的注视下,变成了一片血色。
终于,他们也开始怕了,他们的双手颤抖着,脚步没能再继续前进,而是开始后退。
这时,一个往回跑的士兵高声叫道:“快跑啊,刹兀术发怒了!”
可他的话音才刚落下,他的身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一般,止住了脚步。
士兵神情茫然地低头看了一眼,随后他的身子就向着后面飞去,落入了狂风之中,在眨眼之间变成了一片血沫。
亲眼看着这一切的金军士兵们彻底丧失了最后的理智,他们再也顾不上其他,丢下了自己手里的兵器,没命地向后跑去。
是啊,多么像啊,眼前的这一切就和传说中的那个情景一模一样。
血色的风吹来,无人可以逃开。
金军的左路完全崩溃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向后跑着,有人不甚摔倒在了地上,一瞬间就被人群淹没了过去。
“该死!”阿不罕莫控制着身下不安的战马,站在中军的军阵里,左右环顾着四周,咬着牙问道。
“那些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怎么在战前没有一个人发现过他们?
可惜阿不罕莫不知道的是,他们派出的所有斥候和探子,只要是发现了异样的,就都已经被风雨楼的人给控制住了。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得到半点消息。
“将军!”术虎横此时已经拔出了长剑,一边挑飞一支射来的箭矢,一边对着阿不罕莫说道。
“不如我等先行撤军吧!等到观清了事态,再做打算亦是不迟!”
“不行!”阿不罕莫面色狰狞地喝道,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他怎么可能撤军。
遭逢了如此大败,他怎么还回得了金国?
以他现在的处境,如此回去也是一死,倒不如在此殊死一搏!
这样想着,阿不罕莫将视线重新移到了淮阳关的城门上。
“只要控制住了淮阳关,我们就还能胜!”
他说着,举起了刀吼道。
“战车何在,给我撞破城门!”
“砰砰砰砰!”
战鼓擂动,一辆战车开出了军阵。
在一众金军的推动下,带着千钧之力撞向了城门。
“准备火盆!”城墙上,苏长武看到战车驶来,立刻对着身侧的部下说道。
“不用了。”这时,一个声音却是打断了他,伴随着的,是一阵重物拖拽的声音。
苏长武回头看去,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黑影遮住了他身后的天光。
那是一个极其高大的人影,光着上身,披散着头发,身下穿着一条破烂的棕色裤子,手里拖着一柄与他人一般高的铁锤。
看着这人,苏长武愣了一下。
那人也低下了眼睛,看了苏长武一眼,咧开了嘴巴笑道。
“那东西,就交给老子好了。”
说着,他拖着铁锤走到了城墙的旁边。
然后跳了下去。
城下的金军还在推着战车,突然,一个黑影遮住了他们身前的地面。
他们呆了呆,抬起头向着天上看去,于是他们就看到了一个人,举着一柄铁锤落下。
“砰!!!!”
当一声几乎盖过了整个战场的坠落声响起的时候,淮阳关的城门下是一片烟尘涌起,紧接着,便是一阵强风排开。
人们脚下的地面震动着,风扯着他们头发和衣角。
阿不罕莫呆涩地看着那城门的方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到烟尘被风吹着散去的时候,人们才看清了那其中的景象。
此时,原本坚固的战车已经支离破碎。
推着战车的士兵们四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折断的攻城柱倾斜着,深陷在地面之中。
一个披头散发的大汉拿着一柄巨大的铁锤,站在这一片狼藉之前。
众人静默地望着他,应该是感觉到了众人的视线,他抬起头来笑了一下,将铁锤举起,扛在了肩上,站在城门前高声喝道。
“老子藏剑谷宫不器,还有没有更硬些的东西?”
他的锤子,可不是用来打这些破铜烂铁的。
“居然连这打铁的也来了吗,还真是新奇。”战场的另一边,一个模样普通的中年人负着手,在四乱的军阵之间走着。
他的手从没有动过,但他的身边却一直有人倒下,喉咙上,皆封着一把飞刀。
“阿弥陀佛。”金兵中军的阵间,一个身穿布衣的老僧拿着一根责戒棍站着。
他的嘴里念着佛号,只要有人向他动手,就会被他一棍打倒在地上,无论是人是马,是车是架,都是一棍。
“刺!”一柄寒意逼人的剑在一群金兵之间划过,随后一片金兵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他们的身后,独孤不复微微地吐出了一口寒气,解下了身上的披风,擦去了剑上的血迹。
杀了这么久,他的身子是也终于暖和了一些。
“遇到的是我,算你运气好。”江怜儿随手又打晕了一个金兵,看了一眼不远处大开杀戒的独孤不复,抬着眉头,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
燕今翎的刀难得出了鞘,就如江湖传中的那样,它真的很锋利。
苏长武站在城上,看着城下那金军之中出现的无数江湖人,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忽然,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声音。
“苏将军,我等可是来晚了?”
苏长武侧目看去,看到的是一个身穿锦袍,手拿折扇的男子,正在站他的身边温和的笑着。
“没有。”苏长武笑了笑,摇头说道:“你们来得正好。”
“那就好。”锦袍男子的身后,一个尼姑和一个道士同时走来,他们是峨眉派和青城派的人。
尼姑转过头来,对着身后的一众弟子说道:“峨眉众弟子听令,助天策府守城!”
“是!”一众女子躬身应道,抽出了长剑,向着城楼走去。
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脾气。
都是看着尼姑们的样子,道士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回过头来,对着自己身后的弟子说道。
“我们也一样。”
“是。”青袍小道们点了点头,也纷纷跟着走向了城楼。
等到尼姑和道士们走远,锦袍男子笑着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个锦囊,递给了苏长武说道。
“苏将军,这是给你的。”
“这是”苏长武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手里的锦囊。
显然,他猜不到这里面的会是什么东西。
“这是金军的粮道,和撤退的路线。”锦袍男子眯着眼睛,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什么?”苏长武的眼中一惊,手中下意识地将锦囊握紧了一些。
因为他知道,如果这是真的,那这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着此次前来的金军,应当都只能有来无回了。
“不过,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苏长武疑惑地看向了身前的人。
锦袍男子神秘地笑了一下,合起了手里的折扇,敲了敲苏长武的肩膀说道。
“放心吧,我们风雨楼的消息,还是很准的。如果你觉得好用,以后我们也可以多多合作。”
说着,他就笑着走开了。
之后他还要去见一个人,一个之前的故人。
当穆武回过头来看向身边的时候,萧木秋已经站在了那里,看着远处的血衣楼众人说道。
“你们血衣楼做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野蛮。”
“用不到你管。”穆武淡淡地说道,转过了视线,继续看着城下。
萧木秋像是狐狸一样的笑了一下,抱着手,将折扇搭在了肩上说道。
“我们两楼的合作,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穆武面无表情地横了这狐狸一眼:“其中的分账,还得再重新核算过。”
“好吧。”就像是偷鸡没得逞似的,萧木秋遗憾地抬了一下眉头。
“不过说起来,好像还有一个人没来啊。”
他说着,看向了城下。
“谁?”穆武问道。
“一个早该来的人。”萧木秋轻合着眼睛,缓缓地打开了手里的折扇,自顾自地说道。
“呼呼。”
这时,天边出现了隐隐约约的风声。
穆武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仰头向着风声看去,沉默了一下,开口说道。
“这不是来了吗?”
第一百四十章:姑娘,你没弄反吧
金兵在后退,即使是方才依旧在呵斥的阿不罕莫,此时也已经静默了下来。
他不甘地握着自己的弯刀,驾着马向着阵后退去,在术虎横的护送下穿过了混乱的军阵,应该是已经有了撤军的打算。
淮阳关上,苏长武身边的城墙一侧,苏红络看着天边开出的天光,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挥动手里的长枪再一次刺倒了一个金兵,对着四下天策府的众人吼道。
“天策府的将士们,莫让江湖的诸位看轻了我们,随我杀!”
“诺!”城头上,那些衣甲浴血的军士们高喝了一声,杀向了残余的金军。
连月的征战早已让他们疲惫不堪,但是既然金兵还没有退去,他们自然也没有退下的理由。就像是之前,他们从未退过一样。
“不好!金军的将领要跑!”城下的乱战里,不知道是哪一个江湖人,突然指着远处正在退后的阿不罕莫喊道。
顿时一众的江湖人都看向了阿不罕莫,并向着他的方向杀去。
可惜阿不罕莫此时已经走了太远,在金兵的阻拦下,江湖人一时也追不上他。
眼见着他就要跑了,这时,天边的一阵风声,是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清晰到,阵中的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
那是一种破风的声音,呼呼作响,从天侧传来,由远及近,而且来得及快。
那会是什么呢?
苏红络、苏长武、独孤不复、燕今翎、持戒僧,几乎战场中的所有人都转过了头来,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而就在他们转头的这一瞬间,那声音便已然从清晰可闻变成了呼啸成声。
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风平地而起,吹拂着人们的衣摆,天光刺眼,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风声越来越响,直到人们在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从淮阳关后排云而来。
但那这真的是一个人吗,怎么会有人飞在天上呢?
以为自己看错了的人们这样想着。
可下一刻,他们就看到了一束流光,从空中一掠而过。
天中的云层是被荡开,在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之中。
随后便是一道黑影,带着席卷开来的飓风乱流,落进了金军的阵里。
“砰!呼!!!”
坠落的声音和风动的声音是同时响起的。
那落下的,是一柄剑?
狂风之中的人们想道,但是风太大了,漫天的沙尘让他们不得不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阵中的旗帜猎猎抖动着,人们的衣袍翻鼓不休。
直到风声平息,一切才得以分明。
人们看到的,是一个白衣人半跪在金军被风分开的阵间,而他的身下,阿不罕莫已经倒在了地上,一柄长剑穿过了他的胸膛,鲜血流了满裳。
阿不罕莫目光茫然地看着自己身子的前方,显然,直到死之前,他也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说好。”握着剑,李驷看着阿不罕莫,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缓缓地开口说道。
“这一剑不是为了私人恩怨,而是家国仇恨。”
说着,他抽出了阿不罕莫胸口的长剑,并砍下了他的头颅,站了起来,对着四下的金兵喊道。
“尔等贼首已然伏诛,尔等还不快快受降?”
金兵听不懂唐话,但是他们都能看得到,提在李驷手中的那颗阿不罕莫的头颅。
阵中静默了半响,随后金军就像是失去了最后的支柱一般,彻底乱做了一团。
城墙上。
苏红络回过了神来,看着城下的那个白衣人影,舔了一下自己沾着血的嘴唇,对着身边还在发着呆的苏长武说道。
“哥。”
“怎么了?”苏长武依旧沉浸在刚才的那一幕里,傻站着应了一声。
“你们不是总让我早点找夫家吗,我选好了,我就要那一个。”
“啊?”听到这话,苏长武惊醒了过来,愣愣地看向了苏红络问道:“哪一个?”
苏红络举起了自己手里的长枪,指向了金军之中的那个人影说道。
“就是那个,早晚有一天,我要娶了他。”
“哈?”苏长武张着自己的嘴巴,显然是更加不能明白自己小妹的意思了。
先不多说城墙上的家务事,沙场里,李驷正和术虎横对视着,四乱的人群中,只有他们两个人显得很是静默。
“阿女呢?”可能是心里已经知道此战必败,术虎横没有再去管倒在地上的阿不罕莫,而是看着李驷,用唐话出声问道。
“因为考虑到会遇见你,所以我没让她来。”李驷将阿不罕莫的头颅丢在了地上,看了一眼溅在自己身上的血,苦笑了一下说道。
这次回去,该是又要买新的衣裳了。
“是吗,这样也好。”术虎横点了点头。
然后他沉默了半响,看了一眼纷乱的战场说道:“你们中原的江湖,比我想的要复杂许多。”
“是你把这里看的太简单了。”李驷抬起头来看向他。
“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像是你们金国那样的。”
金国的部族人心分散,如果不是武力的统治,一下就会四分五裂。
而唐国,显然和他们有着很大的区别。
“确实。”术虎横低下了视线:“是我目光短浅了。”
四周的声音很杂乱,又是一根金军的旗帜在人群中倒下。
术虎横看了一眼李驷手中的剑说道。
“你的剑很厉害,但是你病了。”
“那又如何呢?”李驷笑了一下问道。
“是啊,那又如何呢。”术虎横也淡然地笑了笑,举起了手中的剑对着李驷说道。
“我们之间,该比过一场。”
不是以敌人的身份,也不是以剑客的身份。
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他这样单纯的想要与人比试是什么时候了。但是现在,他只想这样与李驷比上一场,分一个胜负,也分一个生死。
“我会的剑术不多,你可莫要笑话。”李驷这样说着,该是应下了术虎横的要求,横过了自己手中的藏锋剑。
他会和他比上一场,凭他全部的手段。
“呵。”术虎横轻笑着勾起了自己的嘴角。
“老夫会的剑术也不多,只有一套,你可看好了。”
说着,他的剑就已经划出了一片剑光。
第一百四十一章:一切总会有一个定局
如果要问术虎横的剑像什么,那应该说像是一轮圆月,盈满无缺,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纰漏。
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划,用的都是最精准的角度,最恰当的力道,最巧妙的线路,直直地逼着李驷的喉间而来,不重一分也不轻一分,不快一分也不慢一分。
直到他的剑几乎贴上了李驷的喉咙,李驷抬起剑挡住了他的剑锋,他的剑才是突然的快了。
两剑之间擦出了一片火星,术虎横的剑在一个转瞬之间就已经改变了方向,刺向了李驷的腰间。
这一虚一实之间,他转变得毫不犹豫。
他的剑相当的快,快得就像是大漠里的忽然卷起的风沙,没有半点征兆,就已然遮天蔽日。
可惜,到目前为止,这个世上还没有一种快,能够比李驷更快。
李驷的身影消失了,在术虎横手中的剑落下的时候。
然后下个瞬息,一道隐没不定的流光就已经从术虎横的身边擦过。
术虎横下意识地将剑挡了在自己的身前,接着,便是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起。
当李驷出现在术虎横身后的时候,术虎横手中的剑已经是刃口翻卷,那把剑不差,可还是不够坚固。
而李驷手中的藏锋,也崩开了一道口子。
最多再三剑,两人手中的剑就都会断去,术虎横和李驷都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也必须在三剑之内分出胜负。
“刺!”李驷转过了身来,挥剑向着身后砍去。
剑刃割破了吹来的风,拖曳着气流,使得烟尘在其后扬起,隐约之间,旁人好像真的看见了那沙场中的长风被劈成两半。
这是一种单纯的快,避无可避的快。
所以术虎横也没有躲,他感受着那飞速接近的剑刃,缓缓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从胸中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没有用眼睛去看,因为从刚才的那一剑里他就已经知道了,他看不见李驷的剑。
所以,他就索性不去看了。
而且他赢不过李驷,他同样明白了这一点,因为李驷实在是太快了。
不过有一点他必须做到,他要接下李驷的三招。
因为,他起码要用出三招。
严亭之说过,术虎横的剑法如是大漠中的流沙,这个说法不是没有理由的。
当李驷的剑就快要到了的时候,术虎横的剑也终于转了过来,那剑锋在空中挥过了一个半圆,于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上,与李驷的剑撞在了一起。
随后,李驷的剑就偏了出去。
对于李驷来说,他只感觉自己的剑好似是落在了一个斜面上,用不出半点了力气。
这便是术虎横的剑法。
流沙,从来都不是杀机毕露的,它只会安静的吞噬掉误入了其中的每一个人。
连同着手里的剑,李驷的身子也被带偏到了一旁,该是要从术虎横的身边飞过。
而这时,术虎横的剑早已经停在了那里,等待着他自己撞上去。
这便是第一招,等人自投罗网的一招。
李驷看着迎来的剑皱了一下眉头,一脚踏在了地上,翻身飞上了半空,险险地躲开了术虎横的这一剑。
可接着,术虎横的剑就已经缠了上来。
身陷在流沙中的人是很难逃出去的,越是挣扎就会陷得越深,此时的李驷是已经一只脚踏入了其中,自然不可能如此轻易地逃开。
半空上的李驷是没有办法转变方向的,起码在没有接力的情况下。可术虎横的剑却一直贴在他的身前,让他无法躲闪,李驷避不开,只好用剑架住了术虎横的剑。
而在两剑相触的一刻,他就感觉到了一股力气,拉扯住了他的剑身。
术虎横的剑死死地缠在他的剑上,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没法再将自己的剑抽出来。
这便是术虎横的第二招,使人无处可逃的一招。这时的李驷,是已然陷入了流沙里。
李驷落在地上,却无法抽身后退,因为他的剑还缠在术虎横的手中,除非他舍剑而去,否则他就没有脱身的可能。
突然,他身前的术虎横开口说道。
“气虚丹田,运转折七,回行百脉,附于大曲。”
那说得好像是一句内功口诀,李驷愣了一下,但心中还是讲这句话默默地记了下来。
术虎横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后,用剑拖着李驷的剑在身前周转了一圈。
李驷感到自己手中的内气震荡,身子被震得退了出去,而手中的长剑也脱手飞出,刺落在了一旁。
“收聚天突,化舍中云,中辅三集,发于汇醒。”
术虎横接着念道,身上的剑气逐渐磅礴。
李驷止住了后退的脚步,看着术虎横,神情认真了起来,身上的衣袍随着内气轻轻扬动。
“李驷,接好了!”当术虎横身上的剑意拔高到了巅峰的时候,他看着李驷大声喝道。
然后,他向前踏出了一步,挥出了手里的剑。
那一剑,带起了风沙一片,滚滚的剑气伴随着黄沙涌来,好似大漠震动,要将人生生吞去。
同时,李驷也动了,他的身子化作了一道白影,拔起了落在一旁的藏锋,冲入了沙尘之中。
两者的剑势一个浩大,一个微小,看似胜负已分,但人们看到的却是那一道白影如隙,穿过了沙尘,来到了术虎横的身旁。
随后,便是一阵剑声齐鸣。
看着李驷和术虎横交手的江湖人都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他们看到的了无数道白色的人影,带着缥缈的雾气,从四面八方穿过了术虎横的身体。
在铮鸣的剑音里,那些白影或刺或砍,或削或挑,以各种各样的剑势停留在地上或者是半空中,一直滞留了一整个呼吸的时间,然后伴随着烟尘落下,一同散去。
沙场中,李驷站在术虎横的身后,而他手里的剑,已经刺过了术虎横的胸膛。
术虎横一共挡了他一十二剑,而最后的这一剑,他没能挡住。
鲜血顺着剑锋滴落在地上,沾染了黄沙。
术虎横低着头站着,手中的剑摔落在一旁。
应该是过了一会儿,他艰难地咳嗽了一声,侧过头来,对着身后的李驷说道。
“刚才的那三招,麻烦你回去之后教给阿女,叫她以后出门在外,别让人欺负了”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
但李驷还是听清了,他看着他愣了一下,接着沉默了片刻,握紧了手里的剑,点了点头说道。
“好。”
“多谢。”术虎横扯着嘴巴笑了笑,回过了头来,看着身前问道。
“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开始养起了头发。”李驷轻声回答道。
“是吗?”术虎横轻合着自己的眼睛,看着远处,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似的说道。
“她从小就喜欢养长头发,想来,那模样应该是很好看的吧”
说着,他眼中的神采渐渐散去,直到最后,没有了声息。
天中,天光大亮。
李驷站了一会儿,抽出了术虎横胸口的长剑。
鲜血溅洒,术虎横的身子软倒在了地上。
“砰!”
随着一声闷声响起,这战事,也落下了定局。
第一百四十二章:了无牵挂
战场中到处都是逃窜的金兵,李驷站在术虎横的尸体前,许久没有离开。
倒不是因为他不想离开,而是因为他的胸口实在是闷痛的厉害,所以他根本没有办法动弹。
刚才与术虎横交手,是消耗了他太多的内气,以至于现在,他已然有些压制不住自己的病情了。
他该是病得很厉害的,李驷知道这一点,很早就知道。
但是他不在意,就像是他不急着去看大夫一样,他并不介意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死了不是吗。
早些死,他也能早些回去,喝了那碗上次忘了的孟婆汤。
只不过,他是没想到,这病会疼得这么厉害。
“咝。”轻轻地吸了一口寒气,李驷苦笑着看着身前,喃喃自语道。
“这感觉,还真是难以消受啊。”
说着,他的视线就慢慢地黑了过去。
远处,独孤不复看着李驷,握着手里的剑。
他能感觉得到,李驷是又变强了。
无论是那从天外飞来的一剑,还是那杀死了术虎横的一剑,他都没有把握一定能够接下来。
他愈加地想要和李驷比上一场,只可惜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的李驷显得有些古怪,但要说哪里古怪,站得太远,他是又看不出来。
突然,他看到了李驷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然后就闷头倒了下去。
下一个瞬息,独孤不复就出现在了李驷的身边,扶住了他软倒的身子。
与此同时,站在另一边的江怜儿也看到了这一幕,纵身赶了过来。
“他怎么了?”江怜儿微皱着眉头,看着已然昏死过去的李驷问道。
独孤不复神色凝重地抓起了李驷的手,探知了一下他体内的状况,开口说道。
“气血皆虚,内息紊乱,经脉阻塞”
说道最后,独孤不复神色是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抬起了头来,看向了江怜儿说道。
“他病了。”
“病了?”江怜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面色一沉,眉头也皱得更深了一分。
因为他知道,在武功步入成名之后,人就很难再生病了,由于平日里内气的温养,普通的寒暑根本不能可能再造成什么侵扰。
但也是因为如此,这种情况下的人一旦得了病,那就通常都是要命的大病。
李驷居然病了,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两人没再多做停留,当即带着李驷回了淮阳关。
战事结束了,大部分残余的金兵都被俘获,只有少部分的几股逃了出去,流窜向了北边。
这一日的淮阳关是难得的显得吵闹了一些。
江湖人坐在一起聊着闲话,天策府的士兵们打扫着战场。
唐门的一些弟子面色苍白地坐在一边,许多人是刚刚吐完。这一战里他们杀的人最多,而且杀的方式最为凶残,这对于许多刚入门不久的弟子来说,无疑是一种心志上的折磨。许多老弟子只好坐在他们的一旁,替他们开导着心结。
百花谷的弟子们有了用武之地,她们到处忙碌着,给受了伤的人包扎着伤口。不过这次花筠君却是没有来,带队的是百花谷的大弟子闻香巧。
武当派和青城派的道士们给众人做着饭。别的不说,这些小道士们做起来饭来,倒是轻车熟路得很,没过一会儿,便已然是飘香四溢。
四处都很热闹,只有一处帐篷里显得很是安静。
“我没有办法。”一张床边,百花谷的大弟子闻香巧松开了放在李驷手腕上的手,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他病得很重,可能要我们谷主亲自来看才行。”
江怜儿坐在李驷的身后,给李驷渡着内气,他的内气是在场的众人里最深厚的,即使如此,他也只是才堪堪的止住了李驷病情的恶化。
“你们谷主现在在哪?”独孤不复抱着剑,浑身散着寒气问道。
闻香巧显然是有些被吓到了,结巴了一下说道:“她现在,是还在谷中闭关。”
“好。”独孤不复点了点头,冷着一张脸应道。
“我会带他去找她的。”
“嗯。”闻香巧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态,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说道。
“我先给他配副药吧,虽然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但多少能够缓解一下症状。”
她终归是一个医者,眼下虽然慌乱,但还是治病最为重要。
“说来也真是。”宫不器抱着手,靠在营帐的一个角落里说道。
“这毛贼明知道自己病了,居然还敢这么乱来,真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不成?”
“他一直都这么乱来。”唐重站在另一边,转手里的一柄飞刀,低着头回答道。
他手里的飞刀忽快忽慢,看得出,他的心情也是同样烦躁。
他可不想李驷就这么死了,那样,他的飞刀就没有要追的人了。
“我担心,这病恐怕同他的功法有关。”这时,站在门边的燕今翎突然说道。
听着这话,除了江怜儿之外,另外的几个人都将视线聚集了过去。
燕今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众人,倚着刀说道:“你们不觉得,李驷的轻功实在是太快了吗?”
“没有一种东西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李驷快到那种程度,就连宫不器铸的剑都撑不住,又何况是他自己的身子。”
燕今翎说着,看了一眼地上,那柄已然满是崩口的藏锋,收紧了眼睛说道。
“恐怕今后,李驷只要还在出手,他的病就会一直恶化下去。”
营帐里沉默了下来,因为众人都明白,如果一切真如燕今翎所说,那李驷就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那他为什么还在出手呢,难道他真的已经心有死志了吗?
没人知道,也没人明白。
其实早在一年前,李驷就已经发现了他的功法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影响,特别是在他的修为愈加精进之后,这种影响也就变得愈加明显了。
他的轻功很快,原因是他运功方式与所有人都不同。他是逆行运功的,这种方式会对经脉造成很大的负担,所以他需要用大量的药草蕴养身体。
但是既如此,他肺部那些细小的经脉也不可能承受的住这越来越大的压力。
因此,他的身体出了问题,而且只要他还在运转轻功,这个问题就不可能会好。
李驷明白这一点吗,他很明白。
不过就像是他说的那样,他不在意,他并不在意自己会死。
因为他在这个世上,了无牵挂。
ps:以防万一这里说一句哈,李驷的轻功是不会废的,只不过是需要减少出手的次数而已。而且这个病以后会有办法治好,至于是什么办法呢,大家可以猜一猜,文中其实已经有提到了,具体的答案会在下一个故事里揭晓。
第一百四十三章:平静的人并不一定是真的平静
术虎女是在夜晚的时候抵达淮阳关的,她难得的没有听李驷的话乖乖的在城外等候,因为她始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所以她最终还是赶了过来。
事实上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这次也是如此。
当她来到淮阳关的时候,正好遇见了独孤不复将李驷从营帐里背了出来。
看到独孤不复背后昏死着的李驷,术虎女的神色当即慌乱了起来。
她匆匆地走上前出声问道:“他”
可没有等她说什么,独孤不复就已经打断了她,开口说道:“他病了,我们要去一趟百花谷,你跟着我们就是。”
说着,独孤不复就已经从术虎女的身边走了过去。
只留下术虎女一个人站在那里,有些无措地低下了头。
她是没想到李驷会病得这么厉害。
等到过半响,她才失神地回过了头来,转身跟上了独孤不复。
路上的时候,她看到了独孤不复的腰间挂着的藏锋,这柄剑此时已然显得破败不堪。
这是李驷的剑,因为经常会叫她帮忙擦,所以她自然认得。
但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她不知道原因。
江怜儿也随着独孤不复和术虎女一起去了百花谷。
一路上,他一直用内气帮李驷温养着经脉,但也是因此,他愈加的明白了李驷此时经脉的虚弱。
特别是这人胸肺处的脉络,简直就像是稍微用上一点力气就会断去一样。
如此居然还在强行运功,根本就是在胡来。即使是温和的江怜儿,发现了这一点时也忍不住地骂了一句。
独孤不复坐在一旁,沉着脸冷哼了一声。
而术虎女只是低着头烧着篝火,什么话也没有说,因为她什么也做不了。
日月交替,时光流逝。
当李驷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是正身处在一个山洞里。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而浓烈的药草味,让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我这是,在哪?
他这样想着,四下看了几眼。
他发现自己正**着身子,躺在一个木桶里,而木桶中则是装满了浸泡着药草的温水。
怪不得药味这么重,李驷看着桶里满满的药草,苦笑着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他还发现了这应该是一个药洞,因为无论是地上。还是四面的石壁上,都生长着各种珍奇的药草,数量之多,几乎铺满了整个洞穴。
药草间有一条小路,应该是通向着外面,同时洞顶上还开了个圆形的口子,使得天光和风能够从外面透了进来。
他听花筠君说起过这种洞穴,这是一种专门用来培育特殊草药的山洞,对于环境的要求极其严格,即使是在百花谷里也只有那么几处。
难道我这是在百花谷?
李驷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只觉得是还有些不清醒。
接着他抬起了自己的双手,扶住了木桶的边缘,应该是想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
但是随后他就发现,他的手脚上是没有一点力气,无力到连站起来都成了一种困难。
反复尝试了几次,最终都只能在水里泛起一些波纹,李驷不得不放起了站起来的想法,无奈地倚靠在了木桶一边。
“你醒了?”这时,山洞的入口处传来的一个声音。
李驷侧目看去,见到的是花筠君正神色平静地拿着一些药草,外面走了进来。
果然,我是来到了百花谷。李驷的心里暗叹了一声,抬着眉头笑着看着花筠君问道。
“我昏了多久?”
“三个月。”花筠君回答道,走到了李驷的木通边,将水里一些已经发黄的药草捞了出来,然后又把新的药草放了进去。
见到李驷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她白了李驷一眼,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有什么好笑不出来的。”李驷勾着嘴角,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说道。
“人生在世数百载,多笑一载是一载。”
“尽说着一些胡话。”看着他那没正行的样子,花筠君摇了摇头,收敛了自己神情,低下了眼睛问道。
“你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如何吗?”
对于这个问题,李驷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
花筠君替他回答道:“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最多还能再活三年。”
山洞里安静了下来,花筠君站在李驷的背后,一株一株地将药草放进了水里。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花筠君放完了最后的一株药草,她才开口说道。
“我不是让你在外在行走小心一些吗,怎么还会弄成这个样子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点颤抖,这让李驷没敢回头去看她。
洞外的天光照了进来,落在了李驷身前的水面上,水中倒映出了花筠君的身影,却没有倒映出她的面容。
过了半响,李驷感觉到了一滴温热的东西滴在了他的背上。
那是水滴吗,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他没有分清。
却也没有等他去分辨,花筠君就背过了身去,将手里装药草的木盘放在了一边,继续说道。
“我用药草调理了你的经脉,你用内气吸收了这其中的药力,应该就会好一些了。但我现在还治不好你,所以在没有解决的办法之前,你就先不要与人动手了,知道吗?”
说完这些,花筠君该是准备离开了,她还要去给李驷熬一些汤药,用来梳理他的气血。
“我会治好你的,给我一点时间。”临走前,她这样说道。
但其实她很明白,这个病,她应该是治不好的。
李驷自然也同样知道这一点。
或许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又或者是不想给花筠君造成什么负担,他笑着,开了一句玩笑说道。
“其实像我这样的人,死了也没有什么关系,你不用那么费心的。”
但是这一次,他身后的花筠君却是彻底的沉默了下来,那是一种持续了很久的静默无声,笼罩在山洞之中,久久不去。
直到一声再也忍不住的低泣声打破了寂静,花筠君背对着李驷,咬住了自己嘴唇。
她忍着发红的眼眶,眼泪却止不住的顺着脸庞流下,滴落在地上的药草间。
“李驷,你混蛋。”
她用那哽咽的声音出声骂道,却只是骂了一声,就再也骂不下去了。
只剩下了单纯的哭声,留在了山洞之间。
第一百四十四章:喜欢吃甜食的人并不一定就是不成熟
“你哭了?”听着自己身后那隐约可闻的哭声,李驷觉得自己问出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没有。”可花筠君却也只是给了一个并不聪明回答。
她微微地仰着自己的头,该是勉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没有再作声。
“抱歉”李驷将身子靠在了木桶的旁边,低下了头来轻声说道。
“没事。”花筠君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轻吸了一口气回答道:“我也有些失态了,你不用放在心上。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去给你煮药。”
说着,她就转过了身,向着洞外走去。
一直等到花筠君走远,李驷才坐在那里,无力地叹息了一声。
此时他的脸上,是已经没有了一点笑意。
他又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他知道这一点,但他总是没能提前注意到这些,否则,他也就不会开口了。
从外面传来的风声细碎,李驷抬起了头来,看着洞顶上的那一方天光,默默地出着神。
身上没有半点力气,浸泡在药水中,微微的漂浮着,就像是漂浮在空中一般。
说起来,他上一世死的时候好像也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如此想着,李驷轻轻地合上了自己的眼睛,呼吸也渐渐地平稳了下来。
与大多数人都不一样,他从来没有为死而慌张过,或者说,这种能够得以超脱的感觉反而让他觉得很是安心。
可惜,从前的他没能超脱,因为他没能忘掉。
等到花筠君回来的时候,应该是一两个时辰之后了。
木桶里的水是已经冷了下来,但所幸山洞里很温暖,所以李驷也不至于受寒。
此时的李驷是已经吸收了木桶中的几成药力,虽然手脚依旧无力,但是已经能够做一些简单的动作了。
接过了花筠君手中递过来的汤药,李驷将它拿在了手里慢慢地喝着。
花筠君依旧走到了李驷的背后,背对着他坐下。
虽然李驷现在并没有完全光着身子(起码穿了一条短裤),但是她也不适合一直看着。
(看到上一章被屏蔽了的两个字引起了大家的一些议论,我也有些哭笑不得,明明打的是半果好不好,没想到这也会被屏蔽。)
汤药很苦,也很难入口,伴随着少许浑浊的药沫,李驷将它们一饮而尽,咧着嘴巴苦笑道。
“你的药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苦。”
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独门功夫,因为要修炼的原因,他喝的药也不算少了,但花筠君的药,依旧是他喝过最苦的。
“良药才苦口不是吗?”花筠君笑了一下,起身接过了李驷手中的药碗。
“说起来,你有带糖没。”李驷突然抬起了头来,向着她问道。
花筠君无奈地笑着,用手里的药碗敲了敲李驷的额头骂道。
“你是小孩吗?”
可虽然这样说着,她还是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块白糖来递给了李驷。
对于李驷的习惯,她还是很清楚的,他总是喜欢吃甜的东西。
拆开了糖纸,将还带着一些香味的白糖丢进了自己的嘴里,李驷惬意地眯上了自己的眼睛,半躺在了木桶里说道。
“甜。”
“甜死你得了。”冲着李驷翻了个白眼,花筠君将药碗放在了一边,卷起了自己的袖子,在山洞里又采了几株草药,放在了一旁的碾槽里磨着。
山洞里是又静了下来,只剩下了断断续续的碾药声。
应该是过了一会儿,花筠君碾着药,忽然出神地对着背后的李驷说道。
“她去世之后,你在这个世上就真的没有一点牵挂了吗?”
听着这个问题,李驷静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应道。
“嗯。”
虽然准确的说,那个人根本就没有随着他来到这个世上过。
“这样。”花筠君笑着,低下了头来,喃喃自语道。
“还真是叫人羡慕。”
“谁?”李驷有些不解地问道。
“她。”花筠君轻声地回答道,嘴角上带着一点落寞的笑意。
李驷不再说话了,无声地沉默了片刻。
但是这时,花筠君却是又说道。
“李驷,我是不是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
李驷愣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点头回答道:“嗯。”
“那现在,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花筠君问道。
“可以,什么事?”李驷侧过了一些头来,看向了自己身后那个有些单薄的人影。
“不要再随随便便地说死了好吗?”花筠君的声音似乎是有一点发涩,伴随着碾药的声音说道。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治好你的。”
这是她的一点点私心,只要让她自私这一次就好了。
因为只有这次,她不想就这样大度地放手,她想让李驷在这个世上再多留一会儿,哪怕只是再多上几载也好。
三年对于她来说真的是太短了,短到有许多东西她根本没有办法放下。
反正如果有来生的话,他一定会和那个女子厮守一辈子的吧。
那就让她稍微偷一点时间,应该也是没关系的不是吗。
水声轻晃着,李驷躺在木桶里,看着山洞的石壁。
许久,他背对着花筠君应了一声。
“嗯,我知道了。”
他没有办法拒绝,因为他真的欠了花筠君太多。
“那我们说好了。”花筠君磨好了碾槽里的药,拿着药草站起了来,站在了李驷的身后说道。
“在我有办法治好你之前,你要尽量活着。”
“好。”李驷答应了下来。
花筠君扶起了他的身子,将碾好的药草擦在了他的背上,这能帮他尽快的吸收药力。
擦完药之后,花筠君看着李驷,半响,她把双手搭在李驷的肩上,缓缓地俯下了自己的身子,将额头抵在了李驷的脑后。
李驷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身子僵硬了一下。
“不要动。”但花筠君却是如此说道:“只要一会儿就好。”
说着,她轻轻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先遇见你的不是我呢?”
花筠君问着,但其实她也知道,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有原因和答案,只有一个结果。
所以她才那样的羡慕那个女子,因为她得到了最好的结果。
第一百四十五章:所以说不要随便取笑别人
淮阳关一战结束了,李世宗封赏了天策府众将,也上次赏赐了参与了此战的一众江湖门派。至于那些在野的江湖人,只要是随着天策府回来的,亦都可以去军功处领赏。
虽然江湖人是响应了天下召集令而来的,但是这个人情,李世宗还是记下了。
赏赐的那一天,长安站在附近的宫楼上满怀期待地张望了许久。李驷也参与了这一战,她听说了,所以她想也许这次能够见到他,又或许还能聊上几句。
可惜一直等到傍晚,她都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人影。她以为是她错过了,宫楼上,那个人影孤单地倚在凭栏边站着,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淮阳关一战中的传闻,同样在江湖上流传了一段时间。
这种传闻有许多,传的内容也各有不同,有关于唐门的那个天罗地网大阵的,也有关于宫不器的那柄锤子的,还有关于道士们做的饭的。
总之,江湖人最喜欢聊的闲话,只要有趣,他们就荤素不忌。
而这其中,被最多提起的,自然还是那个整个江湖里惹事最多的贼。
李驷那天从天外而来的一剑被许多人看在了眼里,传开之后,自然也被许多人评判了起来。
有人说,他已然将要天下无敌了,还说从前所有人都看轻了他,他根本就不只是什么天下第一的快,他就是天下第一,他的快已经到了无坚不摧的地步。
这是一个在酒楼里高谈阔论的行脚客说的。
有人则说,听说他在阵间昏倒了过去,猜测他是天资太高,叫得老天忌讳了。恐他白日飞升,所以打算早早的收了他,让他再入轮回。
这是一个在路边坑蒙拐骗的江湖算子说的。
还有人说,他现在在百花谷,在治病。
这是一个穿得跟粽子一样的剑客说的,说完,就转身走了。
江湖里还是一如既往,众说纷纭。
而对于李驷来说,他现在是难得的清静。
自从他醒来之后又过了四个月,此时的他是在百花谷安心的养病。
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他就教术虎女练练剑,得不得承认,术虎横最后的那三招着实很难,难到术虎女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学会。
至于他最后说的那些话,李驷也如实的转述给了术虎女听。
听完之后,术虎女没有说什么,只是更加用心的练起了剑术。
同时,李驷偶尔也会帮百花谷的弟子们照顾一下药草,顺便替她们讲解一下这些药草的药性,就当是补偿一下她们从前替他受的过了。
在药草这一方面,李驷自认为还是多有了解的,毕竟这些药草他大多都亲自吃过,而且是许多次,所以他一说起来就没个完。
但百花谷的弟子们大多都听的认真,有些时候,一些路过的弟子们也会留下来一起旁听,到后来,甚至有人会带着纸笔专门前来听课。
她们从前都不知道,这个讨人厌的贼居然懂得这么多,如此看来,他倒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加上李驷又是个好脾气,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渐渐的,百花谷的弟子们也不再躲着他了。有的时候见到他一个人在外散步,还会上前扶着他走上一会儿。
对此花筠君是很不满,她总说要是再这样下去,她整个门派的弟子就都要被李驷拐走了。
李驷也没办法,只好站在一边苦笑,是不知道自己又错了什么。
“刺!”
一间小院里,剑气划破了空气,卷起了地上的几片落叶。术虎女翻身落下,将长剑横握在身侧。
“咳。”院子的一边,李驷坐在屋檐下咳嗽了一声,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兽皮披风,对着术虎女笑着说道。
“可以了阿女,过来休息一下吧。”
她是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了。
“好。”术虎女回过头来看了李驷一眼,听话的收起了手里的剑,向着院子边走来,坐在了李驷的身旁,拿起茶壶,给他又添了一杯茶水。
李驷身上的兽皮披风是独孤不复带来的,他这个四个月已经来了四次了,也不知道寰青山和百花谷的路是不是真的有这么近,能像饭后散步一样的来。
现在的天气是又转凉了,李驷的身子不能受凉,所以独孤不复就把这件兽皮披风给了他。
有人说,每一个人最终都会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但李驷也不会到为什么,他却活成了自己取笑的样子。
他现在是也变成一个粽子了。
听说他得了病,铁慕衣也来了百花谷两次。
一次是逃出来的,那时候他娘还在罚他抄经,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书房里溜了出来。
一次是带着他娘一起来的,看到李驷的样子,铁大娘直接红了眼睛,一个劲地骂李驷不懂得照顾自己,就只会胡来。
但是她就只是骂,一边骂,还一边帮李驷整理了院子。只因为她说得了病了的人,见不得灰尘。
江怜儿带着云儿来过一次,来的时候,云儿帮李驷煮了一锅红枣粥,不得不说,云儿煮的粥还是李驷最喜欢吃的。
柳冉寄来了一幅画,画里是他一个人独立在雁山湖旁,湖上,有一群飞雁连结着飞远。
画边写着:群雁终南去,亦当向北归。
这话是什么意思,李驷没去细想,反正这些读书人说话,都是这么弯弯绕绕的,他也懒得多想。
值得一提的是严亭之也来过一次,但他并没有进来,只是在门外同花筠君了解了一下情况就离开了。不过他走的时候,似乎是显得有些落寞,冒着小雨,驾在马上独自出了山。
“这段时日,你的剑术是已经练得不错了。”
屋檐下,李驷喝着茶,轻笑着对着术虎女说道。
“再熟练一番,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嗯。”术虎女轻声应到,抬手帮李驷把披风拉紧了一些,今天的风是有些大的,李驷本来不应该出门。
看着低着头帮他整理着披风的术虎女,李驷静默了片刻,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些,开口说道。
“阿女,如果哪天你想离开的话,就直接离开吧,找一个安定的人家,也好不要在江湖上漂泊了。”
领子间,术虎女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她放下了手来说道。
“我是不会走的。”
她也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不是吗。
听这个回答,李驷没再作声,他只是看着术虎女,半响,默然地移开了自己的眼睛。
风是又变得大了一些,术虎女抬起了头来,看向李驷,抿了一下嘴巴说道。
“天冷了,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嗯。”李驷无奈地笑着点了点头,抬手扶住了术虎女的肩膀,站起了身来。
十月,这个江湖的秋意,是又更深了一分。
第一百四十六章:近来的新年,总是少了一些味道
十年悠悠,恍若一梦,好似刚刚入睡,就又被人叫了起来。
江湖里没有什么时间的概念,特别是在这种人人都活得很长的江湖里。十年,好像是能改变一些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改变不了。
加上最近的这十年,远没有从年那二十年的风云涌动,江湖人过得自然就更不经意了,似是一个转瞬,便让这时间就匆匆地跑了过去。
要说这十年间唯一的变化,那就是江湖里少了一个闹事的贼。
已经很久没有人再听说过李驷的故事了,他就好像是突然之间销声匿迹了一般,消失在了这个世上,一如他的轻功,来无影去无踪。
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少了他,江湖里着实是少了许多趣闻。
已经听惯了他四处惹事的江湖人,忽然听不到他的消息了,反而是有些不习惯了。
于是就有人问,李驷去哪了?
一时间人言无数,答复众多,不过总结下来,大致也就只有这么三条。
一是说,他的武功已经登顶于武林,觉得世间再无趣事,便又重归了山林。
二是说,他的轻功终于有所突破,乃已白日踏烟,飞升而去。
三是说,他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再也不能出手,甚至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总之,少有人知道真正的答案是什么,渐渐的也就没有人再去说什么了。
只是偶尔,还是有人会提起说,他又见到了李驷。
说他与从前相比变了许多,身边还带着一个提剑的女子。
不过这种话大多都是没人听的,因为没有人分得清这是真是假,其中也实在没有什么有趣的内容。
盗圣李驷这四个字似乎是逐渐被掩埋在了江湖往事的尘埃里。
而那天下第一的轻功,也似乎是真的变成了一个江湖传说。
只存在那传说之中,再没有人见过。
又是一年新岁时日,寰青山脚,绿水湖畔。
李驷披着一件灰色的毛皮斗篷,慢步走在术虎女的身旁。远远地,他看着对岸的一间湖边小筑,嘴角带着一点轻笑,摇了摇头。
他是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独孤不复邀来一同过年,也不知道今年的这个年夜会过成什么样子。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与术虎女对视了一眼,便向着那间小筑走了过去。
这间小筑名为云水小筑,建在湖边,也可以说是半立在湖上,基本由茅草和竹子搭成,虽然看着简陋,但也算是五脏俱全。
湖边水景轻软,远山如黛,实属别具风雅。也不知道独孤不复这样的人,是怎么会有如此闲情逸致的。
李驷和术虎女不是第一批到的,当他们走进小筑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坐在了里面。
凭栏边,江怜儿正拿着一支笔,站在一张桌前写着对联。这些年他的样子是一点都没有变,还是一酸儒的模样,或者可以说是更酸了一点。
锅炉旁,云儿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扇子生着锅下的火。当年的那个女孩,此时已经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也不知道最后会便宜了哪家的后生。
一个衣冠不整的散人正靠在一边喝着酒,他叫做解江风,是丐帮的一个弟子,也是独孤不复的一个朋友。武功不错,性子洒脱,见了几次后,李驷也就和他混熟了。
唐重坐在门边的一张木凳上,拿着手里的一把飞刀削着土豆皮。(ps:再次申明哈,这是一个架空的世界请不要和正史对比。)
这些年来,他是和独孤不复也打下了一些关系。虽然这种关系并不一定友善,但至少从某些角度来讲,两人有许多的共同点。比如他们能动手都不喜欢说话,又比如他们都很好胜。
所以,十年间他们是比试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惜到现在也没能分出一个高下。
铁慕衣正背着一把铁剑,拿着一本经书,站在角落里埋头背着。
可能是因为他已经抄了太多的经,最近他娘终于不再叫他抄了,而是改叫他背。这让他有了出门的机会,不过如果出门之后他还没把经书背完,那之后的半年,他就不要再想出书房了。
所以如今他每次出门都会拿着一本经书背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弃武从文了呢。
等李驷走进小筑的时候,所有人都将视线看向了他。
“来了。”
唐重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就又低下了头来,继续削起了土豆。
江怜儿抬了抬眉头,对着李驷和术虎女笑了一下,接着又写起了对联。
解江风遥遥地敬了一杯酒,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铁慕衣当即放下了手里的书,上前扶着李驷,想要找一个地方让他坐下。
云儿则是抬起了头来,拨开了脸侧的头发,笑了一下说道。
“驷儿哥你们来啦,先休息一下吧,再等一会儿就有些点心可以吃了。”
“嗯。”李驷也笑着应了一声,随后四下看了看,开着玩笑问道:“独孤不复呢,叫你们来干活,他一个人躲起来清闲了?”
“柴火不够,他上山去砍了。”江怜儿淡笑着说道:“不是每个人都像是你这么懒的。”
说着,他对着李驷招了招手。
“来,看看我这对联写得怎么样?”
李驷走上前看了两眼,点了点头说道。
“字不错,一笔一划的。”
江怜儿的脸色当即黑了几分,他明白这是他的错,他就不该指望李驷这个俗人能够看出什么东西来。
可这时,一旁的铁慕衣也是附和道。
“是不错,字都写对了。”
一直以来他都是李驷说什么就认什么的。
“噗。”靠在一边的解江风直接笑着喷出了嘴里的一口酒,照他们这么说话,是个文儒都得被他们气死。
江怜儿一脸郁色的收起了自己的对联,不再说话。
而唐重呢,是又削好了一个土豆放在了一边。
清风徐徐,山林间薄雾飘散,湖边小筑里,传来了隐隐约约的笑语声。
今年的新年,想来是不会那么无聊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严亭之总是触发剧情的关键人物
当独孤不复提着一捆柴火下山的时候,众人已经坐在小筑里吃起了点心。
云儿蒸的糕点总是很好吃的,香软弹牙,众人各自分了几个便已见底,也就云儿好心,给独孤不复留下了一个。
走进了小筑,独孤不复淡淡地看了几个闲着的人一眼,从锅炉旁的柜子里将先前准备好的食材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说道。
“别只顾着吃,做饭。”
说着,他便将剩下的一个糕点塞进了嘴里,走到了门外砍柴去了。
这时的唐重是已经开始切起了土豆,独孤不复放下了柴火,微微侧目看了看他。
见唐重手里的刀并不快,他轻轻地冷哼了一声,抽出了一根柴火立在了脚边,随后拔出了腰间的剑。
“噌!”
只听得一声剑过木断的声音响起,一根柴火就已经断成了数截。
不得不说,这天下第一的剑砍起柴来倒也确实不慢。
这种明显是在较量的举动自然被唐重注意到了,他抬起头来看向了独孤不复,同时独孤不复也看向了他。
两人的视线对上了一阵,然后唐重的目光收紧了一些,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
下一刻,只见他拿起了三个削好的土豆抛向了半空,接着随着一声破空声响起,三把飞刀同时射出,在三根丝线的操纵下缠上了刚好将要落下的土豆。
“刺!”当飞刀被收回唐重手里的时候,三个土豆是已经变成了薄片落进了他身前的木盘中。
做完这些,他是才重新看了一眼独孤不复,轻轻地勾起了自己的嘴角:“哼。”
对于这一声轻笑,独孤不复抬起了眉头,于是,他是又抛起了四根木头,一剑切断。
然后便是唐重五个,他六个
两人确切越快,唐重切完了土豆又切起了萝卜,切完了萝卜又切起了瓜果,等到他把瓜果蔬菜全部切完的时候,独孤不复是也砍完了一大捆木柴。
可惜他们是还没能分出个胜负,于是,唐重最终将一柄飞刀射向了独孤不复,独孤不复当然来者不拒,抬手一剑便将飞刀拨开。
两个身影随即交错在了一起。
“当当当!!”
小筑外,刀剑交鸣的声音连成了一片,风声大作,是卷得湖畔的草木水波也不得安宁。
但小筑里,众人还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江怜儿踮着脚在挂对联,铁慕衣是又背起了书,术虎女取来了唐重切好的瓜果蔬菜摆上了盘子,云儿同样也不在意从身边擦过的飞刀,提来了独孤不复砍好的木柴继续烧起了火。
李驷走到了酒柜里搬着酒,至于他是不是想偷喝上一些,这就没人知道了。
解江风放下了酒壶,站在炉灶边,对着一块大肉笑着说道:“看我今天给你们做一道我们丐帮的名菜锤子肉。”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做,可还没等他碰到肉,云儿就已经拍开了他的手,皱着眉头说道。
“洗手!”
在饭食这方面的计较,这姑娘是绝不退让的。
“哎,晓得了。”只知道这小丫头惹不起,解江风只能讪笑了一下,小跑到了一旁的湖边洗手。
等到独孤不复和唐重停下来的时候,小筑里的众人是已经开炉起灶忙活了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很快把头撇到了一边,各自走回了小筑里一同帮忙。
湖边的炊烟袅袅,悠然而去,渐隐在半空中。水中的水波晃荡,轻声细语,呢喃在暮色里。
天色渐晚,小筑里的饭香是也飘散了开来。
解江风如他所说,做了一道锤子肉。别的不说,用他那解风掌打出来的肉片,确实是比普通锤出来的要劲道很多。
江怜儿做了一道清蒸鱼头,他的口味清淡,吃不了味道重的。
术虎女烤了一些野味,铁慕衣负责坐在一边煮饭,而他的那柄铁剑则是暂时做了烧火棍的事。
唐重用刀给萝卜雕了花,在得知他不会用炉灶后,独孤不复冷笑着做了一份炖羊肉。
李驷包了些饺子,至于剩下的菜就全都由云儿负责了。
等到做好了所有的东西,众人围坐在了一起,吃了个酒足饭饱。
饭间,独孤不复问起了术虎女和铁慕衣的剑术,这两人是被他当做了未来的对手培养的。
铁慕衣的天赋异禀不说,这些年来,术虎女的剑术也是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的。如今的她,就算是独孤不复都需要用出七分的力气才可以堪堪胜过一筹。
特别是在被她近到了三尺之内后,那流沙般的剑术,绝不是轻易可以破解的。
而云儿则是随着江怜儿学起了内功,学的不差,现在也已经有了江湖一流高手的水准。
李驷最近重新练起了暗器,他的轻功是因为他的身子用不了了,但是内功还是可以运转自如的,暗器的手法也依旧还在,所以他也就重练了几手防身。
要说他的暗器练得怎么样,用他自己话来讲,一般一般吧,同他的轻功比起来是还差了一些的,但也算用得不错。
吃完了晚饭,明月已是高悬,照得湖面上波光细碎。
晚风吹着小筑的帘帐微晃,露出了里面的人影错落。
解江风躺在了湖上的小船里喝着酒,任由着湖风吹着他,向着湖中漂去。
铁慕衣放下了手里的书,向着独孤不复请教了一些剑术的问题。
云儿拉着术虎女,商量起了年初要做什么样的新衣裳。
唐重一个人坐在房顶上,拿着一些石头,对着湖里打着水漂。
远山似有鸟雀相鸣,李驷靠在了桌边,看着天边的月色出神。
“呵。”这时,他忽然听到湖上的解江风笑了一声,以为发生了什么,便侧目看了过去。
谁知那人只是躺在船上,举起了手里的酒杯,半醉着,高声唱起了一首小调。
“明月高悬矣~飞空照万人~我自握杯酒~独照明月身。”
“旧时人去矣~再见是何门~可能托明月~相逢代相问。”
“又是新岁矣~明月问无声~无声当再问~再问又无声。”
“束发长歌矣~冬去又来春”
那声音越来越模糊,到最后便再也听不清了,想来是这作歌的人已经完全醉了过去。
李驷笑着摇了一下头,也默默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小憩了起来。
第二日,长安城中,午间的日头高升在半空中,叫得天光大亮。
严亭之提着腰间的刀走在宫道里,新年新岁,理论上来说他是可以在家中休息的,但是奈何他还有要务要办,所以他还是来了宫里。
自从剿灭了长乐门之后,这十年里他是办了不少的大案,如今的他,是愈加的受到皇上的重用。再这般下去,下一任的六扇门总捕头基本就肯定是他了。
但是严亭之却是没有一点欣喜的意思,反而变得更加严肃了一些。
不过这些年来他也一直都是这副模样,所以也没有人看出他有什么变化。
宫道里是很安静的,特别是在这种左右无人的时候。
可突然,严亭之停下了脚步,转头向着一个方向看去,微微地皱起了自己的眉头。
他是听到了一些骚动的声音,很听,但是他保证,他绝对没有听错。
第一百四十八章:严亭之,你在做什么啊严亭之!
天牢的门前,严亭之追寻着声音的源头找了过来,但让他惊疑的是,此时天牢的大门是已经被打开了。
他只见过一次这样的情景,那就是李驷越狱的那一次。而骚乱的声音,就是从那天牢的深处传来的。
严亭之皱紧了眉头,默默地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刀。明晃晃的刀刃在日光下反射着森寒的冷光,严亭之迈开了步子,走进了天牢。
牢里,昏黄的火光闪烁着,原本应该随时戒备的守卫此时却都已经昏倒在了地上。
各个牢房之中的犯人也是都已经醒了过来,但是他们并没有怎么吵闹,毕竟能被关在这里的,自然都是些见过大世面的人。所以当他们看到严亭之的时候,也大多只是扯着嘴巴冷笑了一下,然后便无声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有人扰乱了天牢,虽然那人并没有将任何一个犯人放出来,但是对方打晕了守卫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而且,这个人此时很可能还身在天牢之中。
听着更深处那还没有停下的骚动,严亭之握紧了手里的刀,快步走了过去。
当他走到天牢一层的尽头的时候,他是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身穿着红衣的年轻女子。
此时的这个女子正握着一把剑,逼着一个还没有昏过去的守卫问道。
“李驷在哪?”
那声音清冷,自带着一分寒意。
守卫脸色苍白的靠坐在地上,扶着自己的胸口,显然是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对于女子的问题,他艰难地摇了摇头回答道。
“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这个世上已经少有人知道李驷在哪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在江湖里过了。
但女子好像是误会了什么,冷着眼睛,用剑鞘将守卫打晕了过去。
既然他们都不说,那她就自己找。
这时,她突然感觉到了身后又走来了一个人。
墙上的火把映着石壁,幽深的过道里使得每一个脚步声都显得很清晰。
女子转过了身来,看向了自己的身后,当看到严亭之时,她的眼里似乎是露出了些许惊讶。
而严亭之也同样愣了愣,皱着眉头,半响,才开口说道。
“白姑娘?”
没错,此时站在他眼前的,就是十三年前他受李驷所托护送过的那个女孩,白药儿。
眼下,白药儿是穿着一件红白色的长衫,头发束在脑后用一根红色的丝带绑着,手里握着一把轻钢铁剑,眉目之间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神韵,容貌是也已然长开,比之当年更加俊秀了一分。
她着实变了许多,但严亭之还是大致的认出了她来。
而白药儿自然也认出了严亭之。
“严捕头。”她收起了眼里的那些许愕然,摆出了几分敬重的姿态,低下了头轻声说道。
“我想找李驷,不知他现在被关在哪里?”
严亭之帮过她,这一点,她一直记在心里。
“你现在已经犯了扰乱天牢的罪行,先把剑放下,跟我走一趟再说。”
公事在前,严亭之显然不准备先谈私事,举起了自己的刀对着白药儿说道。
他没有丝毫的松懈,因为他能够感觉到,如今的白药儿也已然是一个成名高手了,而且绝对不弱。
他很难想象,到底要怎么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武功二流的女子,在十三年里变成一个成名高手。
不过这并不是没有先例的,就比如说铁慕衣,在先天的天资和后天的资源与磨砺同时远超旁人的时候,一个人修炼的速度确实能够达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可是白药儿的天赋显然没有达到铁慕衣那种天纵奇才的地步,那她到底是怎么修炼的呢。
严亭之不明白,但他也不需要明白,现在他要做的,是先将白药儿抓住再说。
看着面前严阵以待的严亭之,白药儿显得有一些无奈,她当然是不可能和自己的恩人动手的,但是她也实在没有时间与他纠缠下去。
于是,她转念想出了一个办法。
只见她突然惊讶地看向了严亭之的身后,并张着嘴巴叫道。
“皇上?”
“嗯?”虽然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在瞬间涌上了心头,但严亭之还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过去。
当看到自己身后的过道空空如也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又被骗了,被一个与当年一模一样的方法。
该死,严亭之咬住了自己的牙,心中暗骂了一句,想要回头。
但是这次他也终究没能回过头来,只是感觉到了脖子一痛,他的身子就已经软到在了地上。
这两个人,怎么都喜欢打人的脖子。
在晕过去的前一刻,严亭之的心里闪过一个这样的念头,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看着晕过去了的严亭之,白药儿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心中只道李驷教她的这些下三滥的办法果然有用。
接着,她就转身走向了下一层的天牢,继续寻找起了那个人来。
这些年来,她一直都随着父亲在深山之中修炼,不问世事。一直等到她觉得自己的武功已然到达了一个瓶颈的时候,她是才开始准备起了出山的事宜。
她认为已经是时候了,她要出山去做一件事。至于是什么事,就像她所说的那样,她要去劫狱,去救一个人。
但是就在她出山前的那一天,她父亲算出了她的打算,并制止了她,同时打碎了她的龟壳。
可这显然没能让白药儿打消这个念头,最终,她还是背着父亲出了山。
因为没了龟壳,白药儿不能再算出李驷的位置,所以她便直接来了天牢,打算自行寻找出李驷的下落。
她会找到他的,她保证,然后她会将他救出来,还上当年欠下的人情。
至于要怎么还,想到了这里,白药儿的脸色是红了一下,抬了抬自己的脖子。
这个她倒还没有想好,具体还要看那个家伙的表现才行。
等白药儿来到天牢二层的时候,她的眉头突然皱了皱。
接着她停下了脚步,横握着手里的剑,看向了自己的身前。
下一刻,她身前的阴影里走出了一个老人,那老人穿着一身黑衣,面色和善,看着白药儿,笑了一下,咳嗽了一声说道。
“小姑娘,你来错地方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咳,说好的治理天下的气度呢
天牢里,火光映着墙上的两个人影,显得昏暗寂静。
“你是什么人?”白药儿率先打破了沉默,开口问道。
她的剑始终垂在身侧,只要那老人一动,这剑也就会跟着刺去。
她不敢大意,因为自从她的武功进入瓶颈以来,已经很久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这般无声无息地走近她了。
但老人似乎没有一点动手的意思,他只是笑着,背着手说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驷已经离开了天牢,早在十年之前。小姑娘,就算你不问世事,来救人之前,也该先在江湖上打听一下吧?”
虽然现在江湖上,李驷的消息确实已经很少了。
白药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老人,她并不能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大概是看出了白药儿的疑虑,老人继续笑着摇了摇头。
“这些事,方才被你打晕的严捕头也知道,你大可以等他醒来自己去问问他。老头子言尽于此,之后的事,姑娘请便吧。”
说着,老人走过了白药儿的身边,消失在了天牢的过道之中。
白药儿看着更深处的天牢沉默了一阵,随后该是做出了什么决定,默默地收起了自己的剑,转身离去。
离开的老人直直地向着皇宫的深处走去。
其实他不想与白药儿动手,除了没有必要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有一种感觉,他并不一定能够拿下白药儿。甚至如果两人若是动起手来的话,很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彻底的扰乱天牢,所以他放弃了动手把白药儿打发走的打算。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居然能够让他忌惮。
她从哪来的如此深厚的内力,老人微皱着眉头想道,莫不是遇尽了天下的机缘不成?
老人没有想到的是,他随心的这么一想,居然真的就是白药儿步至如今的方式。
这十年来,白药儿一直随着她爹在各地的深山幽谷之间行走,一共去了一十一处武林秘境,阅读了二十七本失传秘典,采食了五十五种天材地宝,逢遇了九十八般世间机缘。
可以说,白药儿的爹是把能给白药儿的都给白药儿了。
但这一切也不是这么好得的,她经历过寒潭修心的彻骨之苦,也经历过火池淬体的灼身之痛。每一次天材地宝的采食,除了能够让她脱胎换骨之外,也常会伴随着常人难以忍受的折磨。
因为经历过这些,白药儿的心性是也比从前沉稳了许多,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听取老人的意见先离开天牢的原因。
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不知世事的姑娘了,少了几分娇蛮做作,多了几分干练,懂得了审时度势,也懂得了收敛。
她明白很多事情做过了就不好了,既然老人好言相劝,那她就权且先信他一次,等明天去问问严亭之再说。
等老人回到皇宫内殿的时候,李世宗是正坐在书桌前处理着公务,应该是察觉到了老人走了进来,李世宗笑了一下问道。
“天牢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回陛下。”老人微微地鞠了一个躬说道:“已经让那姑娘离开了,不过陛下,真的不用小施惩戒一番吗,如此,恐会让江湖人以为我们皇宫是可以随意来去的地方。”
“不必了。”李世宗摆了摆手,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看向了老人说道。
“治天下,是需要气度的。”
而他,有这个气度。
当束则紧,当宽则松,能凭武功在皇宫里来去的人,天下屈指可数,而有这个闲心思的人更是不多,只要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他也就当做没看见了。
江湖和朝廷之间的平衡,从来都不是这么容易把握的。
“这件事的消息你就先压下去吧。”李世宗看着老人吩咐道。
“特别是别让长安知道,李驷,这贼人的风流账很多啊”
说道这里,李世宗的眼睛是眯了起来,语气里难得的带上了几分怒气。
他是真不知道这个毛贼有什么好,偏偏叫长安给看上了,还一天到晚的给自己惹麻烦。
这件事他可以先压下去,并不让长安知道,但是如果让他知道李驷做了什么对不起长安的事。
哼,那就别怪他翻脸不认人了。
当第二日的早晨天亮的时候,严亭之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醒过来的,他的脖子还在痛,头也还在发昏。
用手支着自己的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严亭之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这时,他的身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严捕头,你醒了。”
这个声音他很熟悉,毕竟昨天才刚刚听到过,这是白药儿的声音。
想到自己昨天便是被对方打晕了,严亭之连忙握住了放在自己身边的刀。
“不用紧张。”此时,白药儿是正坐在房间里的桌边,看着严亭之说道。
“你现在正在你自己的府上,是我把你带回来的。”
从前,白药儿也在严亭之的府上住过几日,所以她还大致记得一个位子,弯弯绕绕地也就把严亭之给带回来了。
“你没有劫狱?”严亭之扶着自己额头,看着白药儿问道。
“李驷不在那,我劫什么?”白药儿平静地看着他反问一句。
严亭之应该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听着白药儿的话,他先是愣一下,随后才沉沉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似地说道。
“也是,李驷不在那。”
看着严亭之的反应,白药儿相信了昨日那个老人的话,看来李驷真的已经离开天牢了。
那他怎么没有来找过自己,哼,说话不算话的家伙。
白药儿的心中轻哼了一声,默默地给李驷记上了一笔,然后继续对着严亭之问道。
“那他现在在哪?”
抬起头来看了白药儿一眼,接着,严亭之长长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刀,躺在了床上说道。
“这事,已经说来话长了。”
确实,十年,已经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
第一百五十章:有关于百花谷长老的打算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他病了,这十年里一直待在百花谷治病?”
房间里,听完严亭之说完了前后发生的所有事,白药儿坐在桌边,微低着头,神色不明的出声问道。
“是。”严亭之点了点头,眼中也带着一分说不清的意味,好像是有几分疲惫,又好像是有几分黯然。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白药儿又接着问道。
“不知道。”可能是又感觉到了几分昏沉,严亭之扶着自己的额头回答道。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要说有多久呢,满打满算,也快有十年了吧。
“我知道了。”白药儿从桌边站了起来,低着头转过身,背对着严亭之说道。
“如此,此番多有打扰,我便先告辞了。”
“嗯。”严亭之靠在床头应了一声,该是也没有下榻送客的打算。
一直等到白药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他才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半响,缓缓地摇了摇头,重新躺在了床上。
百花谷里,今日的天气却是正好。云淡天青,碧空如洗,天光落照在谷中的花草上,和风随之轻抚,微晃着花枝。
在独孤不复那过完年之后,李驷就回到了这里。这十年里,他也着实没有怎么离开过百花谷。一是因为他的身子走不了太远,二是因为每四个月他就需要花筠君帮他调理一次身子,而眼下,这个时间是又快要到了。
不可否认的是,这十年李驷欠了百花谷一个很大的人情,无论是在他身上耗费的各类药草,还是花筠君替他做的那些事,这些都不是随随便便能够还清的恩情。
为此李驷也只能在平日里帮百花谷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来弥补一下心中的愧意。
如今的他,既教百花谷的弟子们药理,也指导她们在武学上的修炼。不要小看他,再怎么样他也是一个成名高手,指导些弟子的武学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而且百花谷用的飞针与暗器也有许多相通的地方,所以从某种角度讲,李驷提出的建议总是颇有建树。
即便是谷中的几个长老,在一些偏门的地方懂得也不如他多。
同时他也负责帮百花谷处理一些门中的杂事。真正的在百花谷里待上了一阵李驷才发现,花筠君完全就是一个甩手掌柜,平日里根本就不管任何事。门中大多的事务都是交给门下的弟子和几个长老来管的,李驷的到来刚好帮她们分担了一些这部分的麻烦。
当然,都不是什么重要的工作,多是一些赏罚弟子之类的琐事。
不过值得一说的是,百花谷的弟子们似乎是很喜欢由李驷来管这些的,至于原因嘛,大概是李驷比较好说话吧。小错有时候就可以不罚了,稍大一些的过错,求一下情也可以罚得轻一点。
为此,原本负责赏罚的二长老找李驷谈了好几次话,多次申明李驷应该严格一点,不能让弟子们被惯坏了。只是通常,李驷都是笑呵呵地听过就算了。
对于他这样老好人的性格,二长老也只能翻个白眼,摇头作罢,毕竟李驷也算是帮了她不少忙了。
必须承认的是,以李驷在百花谷里做的事,给他一个常事当当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要不是百花谷不收男弟子,不然几个长老都想把李驷当做下一任的长老来培养了。
这么一个任劳任怨,吃苦耐劳的好孩子要到哪里去找啊。
有时长老们之间也会偶尔叹息,说他怎么就是个男的呢,也不知道这世间有没有把男人变成女人的办法
当然,长老们的这些小心思李驷是不知道的,不然他估计连一天都不敢待,直接要准备扭头跑路了。
“龙须草,性热味甘,有中缓脾脏,回阳救逆,补火助阳,散寒止痛的功效”
百草堂上,李驷正拿着一株生得如是须发一般的药草对着一众的弟子讲解着。
今天一个上午都是他的课,来的弟子也非常多,可以说听他的药理课的人总是最多的,甚至比大长老的还多。
原因是他总能说出些和书上不同的地方,细节处也能说得更加详细一些。终归是因为他自己吃过,又专门拆析过药性,自然和只看书得来的东西是有区别的。
听他说药总是能听出一些新的内容,所以有的时候几个长老也会过来听一听。
堂上,李驷一连讲了小半个时辰,正当他觉得有些口干,准备喝一口茶的时候。
一个弟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对着李驷鞠了一个躬说道。
“李先生,谷主让您过去一趟,说调理的时间到了。”
李驷愣了愣,随后回过神来,对着弟子笑了一下,点头应道:“行,我晓得了。你先回去吧,同你们谷主说一声,我一会儿就到。”
“是。”弟子应了一声,退出了堂外。
看着那个弟子离开,李驷也从堂间站了起来,从怀里拿出了一叠纸,对着堂下坐着的弟子们说道。
“那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了,我给大家留了一些课业,麻烦大家传阅一下,回去写好,下次上课的时候再交给我。”
“谢李先生授课。”一众弟子齐声说道。
首排的一个人走了上来,接过了李驷手里的纸,分发给了众人。
李驷看着渐渐散去地弟子们笑了笑,从身边拿起了一件披风重新披在了肩上。
其实如果可以,能够像这样养老也是不错的,他想。
只可惜,他终归不是属于这里的人,至少在他的记忆里他不是。
可能要等到有一天他死了,去喝了那碗孟婆汤,忘掉一切,才能重新融入下一个人世吧。
“呼。”微微地吐出了一口气,看着凝结出的白雾在自己的面前飘散,李驷走出了门。
门外,术虎女正等在那里,同一个路过的弟子聊着天,话题好像是下次要去对方家里吃点心。
这些年,术虎女是也在百花谷里交了一些朋友。
见到李驷走了出来,术虎女同身边的弟子告了别,走到了李驷的身边扶住了李驷。
“好啊,你居然要背着我去吃东西?”李驷笑着看着术虎女,打趣地说道。
术虎女听着这话,脸色一红,就像是被发现了什么小动作一样,支支吾吾地说道。
“我会给你带的。”
“哪有去别人家吃东西还外带的。”李驷是被逗得笑出了声,随后摇了摇头说道。
“好了,我只是逗你玩的,去玩得开心一些知道吗?”
术虎女能够有一些朋友,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嗯。”术虎女应了一声,低下了头,脸色是显得更加窘迫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