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贼人休走TXT下载贼人休走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贼人休走全文阅读

作者:非玩家角色     贼人休走txt下载     贼人休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不聪明的小孩一般都是一根筋

    关于李驷的轻功,有一点是必须承认的,李驷的轻功带不了人。

    同样是带着一个人跑,那轻功天下第二的白云公子江怜儿能比他跑得快一倍。

    但要是不带着人,李驷保证,江怜儿连他的人影都看不到。

    究其原因的话,是因为李驷的轻功身法本来就是如此设计的,他的身法极尽了轻和快两个字,但是其他的,就根本没有去顾及到了。

    要是做一个现代化的比喻的话,那李驷的轻功就是一辆单人座的f1方程式,车头顶着个人的话,自然是开不快的。

    而江怜儿,起码还是一辆四人座的改装车。

    所以,即使眼下李驷已经运足了内力,也还是没有办法把身后的那群尼姑和道士甩开。

    他依旧比他们快一些,可是快得有限。

    “我说你怎么这么沉啊。”把白药儿扛在肩上,李驷忍不住地说道。

    “要你管!”白药儿红着脸叫道,此时她撅着屁股趴在李驷的肩上,是已经觉得丢尽了脸。

    恶狠狠地咬着牙,生恨不得给李驷一口。

    就非得这么带着她跑吗!?

    李驷却没有再理她,身下的脚步又一快了一些,因为他明白,此时暗中的那两个成名高手还没有出手。

    他不喜欢麻烦,而那两个人出手的话,事情只会变得非常麻烦。

    特别是现在这种时候,他可不是想跑就能跑的一个人。

    没过多久,天边的夕阳几乎已经完全的沉了下去,只剩下一条淡淡的余晖映在天边。

    街上到的行人也都躲进了家里。

    可峨眉派的尼姑们还是没有放弃捉拿李驷的打算,青城派的道士也姗姗来迟地赶了上来。

    夜色里,一群人影绰绰,月光下,一片刀剑闪烁。

    也是此时,另一条街道上,一个背着七把铁剑的青衣少年听到了声音,在街口停住了脚步。

    对于今天中午才赶到这苏州城的铁慕衣来说,这一座城市还很陌生。

    他本来是准备先找一个地方住宿一晚的,结果一找就找到了晚上。

    不过现在,这夜里突如其来的骚乱声却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里,发生了什么?

    铁慕衣默默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他能够明显的听到,从那边传来了庞杂的脚步声,还有刀剑相触的声音。

    暗自皱了皱眉头,他向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可还没有走几步,他就看到了一个白衣人影在半空中向着他匆匆地跑来。

    李驷!

    他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谁,张了张嘴巴,冷漠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些表情。

    而然后,他也很快地发现了李驷身后正追着人。

    “咔。”铁慕衣的眼神一利,重新闭上了嘴巴,将自己的手握在了背后的一柄铁剑上。

    半空上,李驷也注意到了那个街对面的少年。

    他惊讶了一下,向着少年跑去。

    虽然现在他的轻功不知道被限制了多少,但是他的速度依旧很快,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经跑到了少年身边。

    “慕衣,你怎么来了?”李驷落在地上,没有打什么招呼,直接对着少年问道。

    他肩头的,白药儿也看向了铁慕衣,眼里带着一丝好奇。

    这人是谁,李驷的朋友吗?

    他怎么背着七把剑,能用的过来吗?

    对于她来说,铁慕衣显然又是一个怪人。

    放开了身后的铁剑,铁慕衣的目光也在白药儿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看向了李驷说道。

    “你先走,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

    说罢,他丢给了李驷一个东西。

    李驷接住了东西站了一会儿,对着铁慕衣点了点头,便向带着白药儿离开了。

    “喂喂,把他一个人丢在那没关系吗?”白药儿趴在李驷的肩上问道。

    “没事。”李驷摇了摇头,并不担心地说道。

    “凭那些人还不能拿他怎么样。”

    开玩笑的吧,白药儿听着李驷的话,愣愣地看向了那个后面的人影。

    先不说那几十个正派弟子和领头的一流高手,这后面可是还有两个成名高手的。

    仅凭他一个人能拦住吗?

    这家伙的朋友也都是怪物不成

    李驷跑远了。

    等到峨眉派和青城派的人追上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一个穿着青衣的少年正站在街道的中央。

    空巷里,他低着头站在那,背着剑一言不发。

    “铁剑门。”还灯师太停下了脚步,举起了剑冷声说道。

    “你们拦在此处做什么,是想助纣为虐吗?”

    铁慕衣没有回她的话,只是无声地解开了绑在自己身上的剑带。

    “砰!”

    他的背后,七柄铁剑一齐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响。

    地面的石板裂开,铁剑深深地陷在其中,立在那里。

    “我只说一遍。”

    将手放在了其中一柄的剑上,铁慕衣抬起了隐没着精芒的眼睛,开口说道。

    “这条路,你们走不了。”

    “你是当我们不敢走吗?”

    还灯师太的目光一厉,提着剑便向前走去,似乎是想径直从铁幕衣的身边走过。

    可是她刚走出一步。

    铁慕衣身上的内气就已然涌动了起来,他的衣袍随着平地而起的寒风鼓动。

    地面上的碎石被风吹开,飞沙四溅。

    刹那间,这月夜下寒气都汇聚了过来,冷风肃涩,仿佛是有一把惊天利剑横空出世。

    插在地上的那七把铁剑都在剑鞘中颤抖着,剑鸣之声铮铮作响。

    那剑意直冲云霄,震得还灯师太和峨眉派的弟子都向后退去。

    还灯师太更是脸色苍白,嘴角也流下了些许血色。

    直到寒风散去,铁剑缓缓平息,剑鸣兀自沉寂。

    站在后面的清正道人才咽了一口口水,喃喃自语着说道。

    “这事情闹大了”

    “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二次。”

    铁慕衣静静地看着还灯师太,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没有留手,这第一招,便是他那七生七死剑的剑意。

    在他的剑意之前,没能证道的剑客根本连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他说过他会还李驷的恩情,用他的剑还。所以就算是与天下人为敌,他也会站在这里。

    这便是他的剑意,绝无退路的剑意。

    街道上静默了半响。

    “啪,啪,啪,啪。”

    一阵突兀的鼓掌声响起,使得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了过去。

    只有铁慕衣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因为他早就已经发现了这人,或者说,这两个人。

    今夜的月色很亮,照得这街上的每一个人都身影分明。

    铺洒着月色街道上,两个人影从人群的后面走来。

第三十二章:无论是七把剑还是半把剑都不是什么正经剑

    街对面的月光清幽。

    月光下,那走来的两个人一个锦衣玉扇,一个黑袍古剑。

    看到了这两个人,还灯师太和清正道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因为这两个人可不能算是什么江湖正派,他们别分代表着这江湖上最大的两笔黑市交易。

    一个卖消息,一个卖人命。

    玉面狐狸萧木秋,还有残剑穆武。

    萧木秋从街上走来,轻摇着他手里的那把玉骨折扇,狭长的眼睛就像是狐狸一样地打量着铁慕衣。

    铁慕衣为什么会来,他自然是知道的,风雨楼几乎知道这个江湖上所有的事情。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铁慕衣居然会来的这么快,不是说他还在前往苏州的路上吗。

    以铁慕衣不擅识路的状况,应该还要过几日才能赶到才对。

    他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显然对他的计划有很大的影响的。

    看来铁剑门那边的暗子,过段时间应该换掉了。

    就在萧木秋琢磨着更换人手的时候,穆武却是一脸赞赏地看着铁慕衣。

    那是一把好剑,他看得出来。剑意铮鸣,即使铁慕衣还没有拔剑,他也已经感觉到了那凛冽的剑气。

    身为一个剑客,识剑是最基本的功夫。他在那七把铁剑上看到了一种可能,一种成为名剑的可能,或许它们现在还名声不显,但有一日,它们一定会名震江湖。

    就和那独孤不复的剑一样。

    “你的剑叫什么名字?”穆武开口问道。

    剑客之间的对话也许从来都是这么直接。

    铁幕衣也向穆武看了过去,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古剑上,握着铁剑回答道。

    “七难。”

    这是剑的名字,不是剑术的名字。

    穆武微微颔首,横起了手中的古剑:“长恨。”

    这以恨为名的剑,上面也确实裹挟着不散的恨意。

    铁慕衣看着穆武手中的剑,半响,说道。

    “你的剑断了。”

    “它本就是断的。”

    穆武没有否认,而是握住了剑柄,将手中的古剑抽了出来。

    这时,两旁边人才得以看清,原来这柄长恨古剑只有半截。甚至那剩下的半截剑刃,也是残破不堪。

    穆武的残剑之名,便是如此而来。

    他的剑,从来都是断的。

    至于是为何断的,那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在在场的人里,应该也就只有萧木秋知道一些了。

    “你的剑我记住了。”穆武握着断剑,直接无视了两旁的其他人,对着铁慕衣说道。

    “现在离去,下一次的天下剑盟,我等你。”

    天下剑盟,是天下剑客的试剑大会,三年一次,天下所有的剑客都会来,无论是初出茅庐的年轻剑客,还是已然自立一方的成名高手。

    年轻剑客谋求名声,成名高手谋求更进一步。

    甚至就连独孤不复也会来,他谋求一个对手。

    穆武看中了铁慕衣的剑,所以他希望他会来,而不是死在这里。

    “我会去的。”铁慕衣说道。

    “但我不会让开。”

    随着一声金铁摩擦的声音响起,他慢慢拔出一柄铁剑,那沉重的剑刃每动一分,都仿佛是有千钧之力在其中酝酿。

    直到铁剑完全被拔出,那并不宽大剑身被铁慕衣立在了地上。

    “当!”

    一阵声音震动,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那柄剑很重,重得普通的剑客恐怕连拿都拿不动。

    铁慕衣拔了剑,那就是要交手了。

    “我不会留手。”穆武的神情生冷的说道。

    “我也不会。”铁慕衣眼里似乎带着几分期待,他期待与每一个剑客交手的机会。

    然后,他会找到独孤不复。

    没有再说话,穆武静默了一下。

    接着,所有人的眼前人影一花,他们依稀看到了一抹剑光一闪而过,是穆武出剑了。

    一柄剑能有多快?

    这天下间最快的剑便是独孤不复,他的剑少有人能够看清楚,再其次,便是穆武。

    穆武的剑只比独孤不复慢一点,慢多少,独孤不复曾亲口说过。

    慢了一尺半。

    哪一尺半?

    断了的一尺半。

    这些年来,独孤不复给穆武找来过许多的剑,其中有名匠之作,也有传世神兵,只想和他再比一次。

    但是穆武除了他的那把断剑之外,就再也没有用过其他的剑。

    有人说他只会用断剑,但是独孤不复知道,他会用长剑。

    而他始终不肯用长剑的原因,应该是在他那把断剑的恨上。

    穆武放不下那把断剑的恨,便终生都不会再有寸进。

    他自己给自己划了一条界,一条仅一尺半长,却终生都跨不过去的界。

    但是他到底是跨不过去,还是不想跨过去,这一点就没人清楚了。

    穆武很强,而且下手很狠,如果江湖人要排一个最不想交手的名单的话,那前十名里一定有他。

    他的剑动的时候,几乎就一定会有人丧命。

    但是他杀不死铁慕衣。

    至于原因,在刚刚逃跑的那个白衣人身上。

    铁慕衣学过他的剑,李驷给的。

    没办法,即使是强如穆武,也防不住那个惯偷,这天下间是还没有李驷借不走的东西。

    果然,当断剑刺到面前的时候,铁慕衣手里的铁剑已经抬了起来。

    铁慕衣的剑很特别,用最直观的方式来讲,就是他有七柄剑。

    当穆武的断剑刺在铁慕衣手中的铁剑上的时候,铁剑应声而退,而同一时间,铁慕衣已经转过了身,左手抽出了另一把铁剑砍向了穆武的腰间。

    重剑斩过,强风鼓动。

    穆武手中的当即剑刃一转,拦在了砍来的铁剑前。

    “兹!”

    两剑之间擦出了一片火花。

    但是下一刻,穆武就发现了不对,这第二把剑却是没有人握着的。

    没错,在这剑砍到一半的时候铁慕衣已经送开了握剑的手,任由着这剑顺势砍去。

    而自己则是同时在身后抽出了第三把剑,至上而下劈地向了穆武。

    攻势瞬间从一个方向变成了两个方向。

    穆武皱了一下眉头,第一时间磕飞了第二把剑。

    但是因为铁剑太沉,情急之下他也只是将它磕飞了半米。

    铁剑飞出的角度就像是早有安排的一般,翻旋着又落回了铁慕衣的身边。

    紧接着,穆武举剑挡住了铁慕衣劈下的第三柄剑。

    不出意外的,在这第三柄剑劈到一半的时候,铁慕衣也已经松手了。

    当剑落下,他已然转身接住了第二柄剑,配合着还在他手中的第一柄剑,一左一右地斩向了穆武空门大开的胸膛。

    这一次,两个方向的剑变成了三个方向。

    “刺!”

    剑刃斩过,穆武抽身退开。

    只是一个交手,穆武就退了下来,这让站在一边的萧木秋都惊讶地眯起了眼睛。

    而铁幕衣则是顺势将手中的两柄铁剑刺在地上,自己翻身接住了正要飞出的第三柄剑,从半空中翩然落下。

    这便是他用剑的方式,他从不一直握着剑,他只是操纵剑的方向而已。

    他可以同时操纵七把剑,从七种不同的方向,用七种不同的剑法攻出。

    也可以在对手将这些剑磕飞的时候,重新接住再度使用。

    和他交手,就像是同时在和七个人交手一样,而且这些柄剑又势大力沉,没有退路。

    这也是为什么他身为一个初入江湖的少年,可以让那么多名家吃亏的原因。

    他会的剑法太多了,同时,他能用的也太多了。

    配合他那如同御剑一般的剑术,第一次和他交手的人通常都会被打个猝不及防。

    风吹开了半遮着弯月的轻云。

    在明月的映照下,街道上铁剑林立。

    铁慕衣站在铁剑的中央,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他的脸颊上是被留下一道剑痕,很浅,但是依旧流下了些许鲜血。

    他的剑法很精妙,但是穆武的剑,也一样很快。

第三十三章:做为长辈还是要有一些威严的

    “所以,慕衣小兄弟是不准备让开了咯。”萧木秋摇着扇子,站在街上说道。

    铁慕衣站在铁剑之中,没有答话。

    穆武的断剑上,一滴血滴落下。

    “那,就别怪我们两个前辈,以多欺少了。”萧木秋的神色变得锐利了一些,目光微微收紧。

    铁慕衣拔出了身边的一柄铁剑,横在身边,拦着后面的路。

    铁剑上的剑光清幽,他的声音也很清冷。

    “指教了。”

    “师叔,我们等会儿怎么办。”青城派的一个小道士凑到了清正道人的身边,小声的问道。

    清正道人为难地看了看拦在前面的铁慕衣,低头对着小道士使了个眼色,小声说道。

    “到时候,我们浑水摸鱼,溜过去便是。”

    “这样明白了。”小道士看着自己师叔偷偷摸摸的模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点头应是。

    可是他们的话还没说完,一柄铁剑就已经飞了过来,随着一声重响,刺立在了他们的前路上。

    “一个人都不能走。”

    铁慕衣握着铁剑,声音平淡,却没留一点余地。

    他的剑在前,就没有人可以过去。

    “呵。”萧木秋笑了一下,收起扇子,对着铁慕衣说道。

    “我喜欢你的性子,可惜了。”

    这江湖却不是凭人的喜好而定的。

    话音落下,他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一缕微风卷动了铁慕衣额前的几丝留发,下一刻,萧木秋出现在了他的身前,抬手一扇,指向了他的胸口。

    同时,穆武的剑也动了,恍若流光一隙,瞬息千里,直逼铁慕衣的喉间。

    铁剑之前,青城派的人等了一会儿,在清正道人无奈的命令下收了剑,看来是准备离开了。

    而峨眉派的人,则是傻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做。

    但无论她们怎么做,那三个人的交战也不是她们可以插手的。

    只是呼吸之间,这街上的风声和剑光便已经乱了耳目,扰得这月色都失了清静。

    苏州城外的一片山林里,李驷将白药儿放在了一处山洞中。

    自己收集了一些木柴,点了一堆篝火,采了一些药草,坐在角落里磨着,却也不知道在做着什么。

    白药儿还是显得有些担心,看着李驷问道:“那个人真的不会出事吧?”

    “不会。”李驷耸了耸肩膀,好像是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对面虽然是两个成名高手,但是铁慕衣要走的话,他们也是拦不住的。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李驷感觉那两个人对他并没有特别明显的敌意,所以对铁慕衣应该也不会下狠手。

    至于峨眉派和青城派的人,只要他们的掌门没来,他们就没有威胁。

    那个脾气暴躁的老尼姑,和那个整日说着清静无为的牛鼻子老道确实很麻烦,可是他们没来也没有什么用。

    “那他怎么找到我们?”白药儿又问道。

    相比于李驷,她对于铁慕衣倒是很上心,可能是因为这人帮了她的原因。

    不过同样是帮了她,李驷还救了她一命,却也没见她对李驷这么关心。

    或许是看着李驷,她就容易生气吧。

    “诺。”

    李驷一边挑选着药草,一边对着白药儿举起了一个香囊说道。

    “靠这个,他就能找到我们。”

    这就是之前分开时,铁慕衣丢给他的东西。

    铁慕衣的鼻子很灵,能够分辨空气里很细微的味道分别,加上这个香囊是特制的,其中的香味长久不散,就算是风雨都不能立刻吹开。

    所以靠着这个,铁慕衣就能找到两人。

    这算是铁慕衣自己给自己不认路的问题找的一个解决办法吧。

    他还说过,李驷的身上也有一种味道,虽然很淡,但很好闻。

    当然,这是他小时候说的了。

    越是长大,他就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远没有小时候那么可爱了。

    “只靠这个?”白药儿看着李驷手里的香囊,似乎还有些不相信。

    但是这时,山洞外却已经传来了脚步声。

    虽然不重,但是也不难听清楚。

    果然没多久,一个背着七把剑的少年就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有一些狼狈,不过倒是也没什么大碍。

    山洞的火光里,他第一眼便看向了李驷,确定了李驷没什么伤势,才点了点头说道。

    “驷哥。”

    李驷看了看他的身后,问道:“那两个人呢?”

    “走了。”铁慕衣很平静地回答道,仿佛只是在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为什么?”李驷又问道。

    “那个拿扇子的人说,既然已经追不上你了,就没必要和我多做纠缠了。”

    “嗯,你认识那两个人吗?”

    “认识,一个是风雨楼的,一个是血衣楼的。”

    “果然。”李驷抬了一下眉头。

    风雨楼萧木秋,血衣楼穆武。

    他前段时间在西湖就见过这两个人,这次追来了两个成名高手,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们。

    也不知道他们来捉他干什么,血衣楼和风雨楼缺钱吗?

    他没有再问铁慕衣后面还有没有人跟着,因为他知道铁慕衣来之前就会将这些事处理好。

    随手将手里已经磨好了的药抛给铁慕衣,李驷说道。

    “把药擦上吧,脸上的伤怪难看的。”

    铁慕衣低头接住了伤药,冷淡的脸上像是微微笑了一下。

    “谢谢驷哥。”

    李驷则是对着他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篝火的旁边说道。

    “坐吧,说说你来找我干什么?”

    “嗯。”铁慕衣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夜里,篝火上烤着几条小鱼,这是铁幕衣在附近的河里抓来的,他喜欢吃鱼,李驷和白药儿倒也不介意。

    火边,铁慕衣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两本书,递到李驷的面前说道。

    “这是你上次给我的书,我已经看完了。”

    借着火光看向书的名字,会发现这两本书一本叫做**剑法,一本叫做玄清剑法。

    这不正是峨眉派和青城派丢的那两本吗。

    李驷点头将书接了过来,是准备下次路过的时候还回去。

    “所以,你这次来找我,就是来还书的?”

    “不是。”铁慕衣摇了摇头,背着身上剑说道:“我是来帮你的。”

    李驷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剑,苦笑了一下。

    “我还没有到要你帮的地步,过了今晚就回去吧。你现在代表的是铁剑门,和峨眉青城这些门派作对,对铁剑门没有好处。”

    “铁剑门不看好处。”铁慕衣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李驷,似乎对此事不准备做出退让。

    “那也回去。”李驷无奈地横了一眼铁慕衣。

    “还是说你觉得你的轻功能追的上我了?”

    听着这话,铁慕衣低下了眼睛,这是他唯一坚持不了的地方。

    他的轻功很差,从小的时候就是这样,即使是有李驷在一旁指导,也一直没有进步。

    不过这也不怪他,换做是谁,背着那七把重得要命的铁剑估计都走不动道。

    如果李驷一心要甩掉他,他根本跟不上,即使是带着白药儿也一样。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铁慕衣似乎还想争取一下。

    “回去。”李驷把两本书放进了自己的怀里,没得商量地说道。

    “”

    沉默了半响,没有办法的铁慕衣无声的坐着,到最后也只能静静应道。

    “我知道了。”

    他很听李驷的话,这也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

第三十四章:江湖,也不总是打打杀杀

    篝火边没有太多的声音,自从和李驷说完话之后,铁慕衣就一直保持着沉默。

    似乎是因为没能帮上李驷的忙,让他的心情有一些低落。

    白药儿并不认识铁慕衣,因为她进入江湖的时间不长,除了那几个特别有名的人之外,她也叫不出几个江湖人的名字。

    不过从李驷和铁慕衣的谈话中,她也了解到了铁慕衣似乎是一个叫做铁剑门的门派中人。

    这让她感觉有一些古怪,因为在她看来,李驷的说话样子就像是铁慕衣的兄长一样。

    但是在江湖上她可没听说过李驷有什么兄弟,更没听说过他和这个铁剑门有什么关系。

    当然,她不知道也很正常,李驷和铁剑门的关系,江湖上也确实没有太多的人知道。

    在铁慕衣成为成名高手之前,几乎没有人会去关注人丁单薄的铁剑门。

    可不认识归不认识,白药儿对这个新来的小子还是挺有好感的,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看起来是个老实人,起码比李驷老实多了。

    从火上拿下了一只烤好的鱼,白药儿将鱼递给了铁慕衣,指了指李驷说道。

    “好了,别理他了,他这人就是这样,听不进别人的话。”

    “多谢。”

    铁慕衣接过了烤鱼,抬头看了白药儿一眼。

    然后他愣了一下,似乎是这才注意到了眼前的这人是个姑娘,迟疑了片刻,他看向了李驷问道。

    “这是嫂子吗?”

    坐在角落里的李驷抽了一下嘴巴,有气无力地答道:“不是。”

    同时,白药儿也已经红起了脸叫道:“说什么呢,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这样。”铁慕衣呆呆地回过了头来,拿着烤鱼,像是歉意地坐正了自己的身子,对着白药儿低了低头。

    “那是我误会了。”

    可接着,他又平淡地说道。

    “其实我驷哥人不错的。”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还想把李驷介绍出去。

    “那和我也没关系!”

    白药儿的脸色更红了,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背过了身去,应该是不打算再理会铁慕衣了。

    她觉得自己就是瞎了眼,居然会觉得李驷的朋友里有老实人。

    铁慕衣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恼了眼前的这个姑娘,还准备继续说些什么,却被李驷揉着眉头打断了。

    “慕衣,她只是我路上遇到的一个人而已,没什么关系。你就别多嘴了,好好吃你的鱼吧。”

    “哦。”听到李驷这么说,铁慕衣只好闭上了嘴巴,默默地吃起了自己的鱼。

    山洞里的柴火烧得作响,照得洞里的三人身影微斜。

    铁慕衣就地坐在一块石头上,也不嫌地上的泥土弄脏了他的青袍。

    他的剑依旧背在身后,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其中的一把的上面还有一道明显的划痕,很显然,之前同穆武与萧木秋的交手,并没有他说得那么稀疏平常。

    “对了驷哥,今年端午我娘让你去我家吃饭。”

    将吃完的鱼放在一边,铁慕衣突然对着李驷说道。

    端午

    李驷出神了一下,从手边拿起一个野果咬了一口。

    “我知道了,如果那时没事了,我会去的。”

    “我娘还说要给你介绍姑娘。”

    铁慕衣又拿起了一条新的烤鱼放在了嘴边吃着,他吃鱼的动作很快,至少比他的轻功快多了。

    “咳咳。”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让吃着野果的李驷呛了一口,一脸郁色地转过了头来。

    “就不能放过我吗?”

    铁慕衣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虽然这丝笑意只是那垂着的嘴角勾起了一点点,但也是笑了。

    “这是我娘说的,你和我说没用。”

    李驷显然是拿铁慕衣的那个娘没有办法,只能指着自己说道。

    “我才这个年纪,有什么好急的。”

    他这个年纪,放在这江湖里确实不大。

    “我娘说已经不小了。”铁慕衣咬着鱼骨头说道,吃鱼吃骨头的这个习惯也是当年李驷教给他的。

    “我也觉得你应该早一点成家,总是在江湖里飘荡,不好。”

    “那也是我的事。”李驷无力地垂着眼睛,趴在了身下的石头上,对着铁慕衣努了努下巴。

    “伯母怎么不给你找呢。”

    “找了。”铁慕衣平静地说了一句,然后看向了自己背后的剑。

    “但被我吓跑了。”

    “她没骂你?”李驷惊讶地抬着眉头,如果是那样,他基本已经能够遇见铁慕衣的下场了。

    “抄了三百遍百家经。”

    说着这话,铁慕衣的脸上面无表情,但是看他那颤抖了一下手,想来,应该是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的。

    果然。

    李驷苦着脸翻过了身来。

    他那伯母的性子他很清楚,除非他以后再也不回铁剑门了,不然他估计没有逃掉的可能。

    脸上的神情变化了几下,李驷拿起了地上的一根木棍,捅了捅铁慕衣的肩膀说道。

    “你刚才不是说要帮我吗,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帮我一把。”

    “知道。”铁慕衣像是很义气的回答道,在这件事里,他们两人也算是难兄难弟了。

    “我能帮你抄三十遍。”

    “三十遍什么?”李驷一时没反应过来。

    “百家经。”铁慕衣一脸郑重地看向李驷,像是已经做出了什么天大的妥协。

    “屁。”李驷又拿着棍子戳了他一下:“我要你帮我抄那东西干什么,我是让你帮我打个掩护,到时候我吃完了饭就跑。”

    “这”铁慕衣看起来有一些犹豫。

    “别这不这的,驷哥难得求你一次,你都不能答应我?”

    李驷是耍起了无赖。

    铁慕衣没法拒绝,只能点头答应道:“那好吧。”

    “哼。”这时,坐在墙角的白药儿轻哼了一声。

    “你又怎么了。”正心情郁闷的李驷将棍子支在下巴上看了过去。

    “我只是觉得你们笨而已。”白药儿转过了身来说道。

    “不想让你伯母给你介绍姑娘的话,自己带回去一个不就好了。”

    “说得轻巧。”李驷苦闷地扯了一下嘴巴:“我要是有姑娘能带回去,还说那么多干什么?”

    “我又不是让你真的去找一个。”

    白药儿抬着自己的脖子,伸出了一根手指,闭着眼睛说道。

    “这真的不好找,假的还不好找吗?”

    李驷和铁慕衣也不是真的笨,听到白药儿这么说,自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找一个假的姑娘带回去,既能应付掉这一次的事情,以后也能永绝后患,确实不失为一个妙计。

    “可以试一下。”铁慕衣看向李驷说道。

    “嗯。”李驷也慎重地点了点头,最后,摸着自己的下巴看向了白药儿的方向。

    白药儿忽然觉得自己的背后一寒,缩了一下脖子,警惕地拉了拉胸口的衣服,将手抱在身前问道。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山径里响着一些虫鸣,树林外是月朗星稀。

    山洞的火光一明一暗,这一夜的江湖,却是在一些家庭琐事的闲聊中安静度过的。

第三十五章:空山佛门老寺僧,躲得清净不染尘

    第二天的一早,李驷就送铁慕衣离开了。

    郊外的小径上,铁慕衣背着他那七把铁剑站在路中。

    李驷带着白药儿站在路前。

    没有芳草依依送离别,也没有浊酒一杯诉衷肠。

    有的只是平淡拍了一下肩膀,互道了一句告别。

    走之前,铁慕衣背着剑侧过了身来,又看了一眼李驷。

    “端午要记得来。”

    “知道了。”李驷还是一副懒洋洋地模样,随性地挥了挥手。

    “放心吧,就算是真的进了天牢,我也能出来。”

    这不是一句假话,天牢困不住他。

    李驷怎么样也是这天底下数一数二的贼,这世上,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也没有他出不来的地方。

    铁慕衣走了,道路上有些冷,算起来,再过些时日也就该清明了。

    天上笼着一层薄薄的青云,像是在静待着下一场的细雨,阳光不透,山路上灰蒙蒙的,浅草倒是绿意盎然。

    “我们之后去哪?”白药儿回头看了一眼李驷。

    “金山寺。”李驷伸着一个懒腰答道,白袍在山野中显得飘摇,似是孤身自在。

    “对了。”李驷放下手来看向白药儿。

    “昨天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白药儿的神色一僵,轻耸着肩膀别过了头去:“我再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李驷苦笑了一下,走到了白药儿的身后替她捏着肩膀。

    “也就三五天的时间,姑奶奶,你就答应了我吧。”

    “哼。”白药儿的脸上带着一点笑意,轻哼了一声,仰着脖子说道:“那也要看你表现再决定。”

    唐门退败而去,长乐门没了消息,峨眉派和青城派,一个还在追,一个直接回了山门。

    血衣楼和风雨楼的楼主都来了,更有铁剑门少主铁慕衣独战两大楼主的风言风语。

    李驷还是没有被抓住,这让江湖人更加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个天下跑得最快的贼的难抓程度。

    但是听长乐门散布开来的消息说,李驷在杭州城的时候救了一个姑娘,还同她呆了三天,从她的身上下手,也许会有抓住李驷的机会。

    果然,一时间又有不少江湖人盯上了白药儿。

    一直以来都没有听说过李驷有什么亲属家人,这让他没有被威胁的可能,可现在既然出现了一个姑娘,自然是有人想要试上一试的。

    苏州城的一处茶楼里。

    萧木秋和穆武正坐在一起喝茶,他们的身前放着一个棋盘,黑子白子各落着些许,应该是在下棋。

    “先前,为什么要放走那个铁慕衣?”

    穆武危襟正坐着,落下了一下颗黑子说道。

    “我们和李驷又不是死仇,江湖人做事,没必要做的那么绝。”萧木秋喝着茶,看了一会儿棋盘,放下了一颗白子。

    “不像你们血衣楼,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我们血衣楼不喊打,只喊杀。”穆武摇了摇头,又将一颗子放在棋盘上。

    “你输了。”

    “是吗?”萧木秋仔细地审视了一下棋盘,发现自己确实输了,连忙摆了摆手说道。

    “不算不算,再来一盘。”

    穆武黑着脸没有说话,眼前这个人大概是他见过的棋技和棋品最臭的人了,可偏偏他还非常喜欢下棋,拉着个人就下个没完。

    他们在这已经下了半天了,就是让他去找独孤不复打一场估计都没这么累。

    “你说,如果想让李驷帮忙找一个很难找的人,除了抓住他以外,还有什么办法?”

    整着棋盘,萧木秋突然神色认真地对着穆武问道。

    穆武愣了一下,他倒是很少见到萧木秋这么认真的模样。

    “那要看这个人是谁了。”

    “如果这个人是李驷的朋友呢?”萧木秋将白子都收回了棋盒里。

    “那就要看你找他做什么了。”穆武也拿回了黑子。

    棋桌前静默了半响,萧木秋拿着一颗白子在手中转了几圈,放进了新的棋盘里。

    “我要让他同一个人悔过。”

    棋盘上,白子倒映在他黑色的瞳孔里,变成了清浊难辨的颜色。

    昨夜东风依旧,山门夜雨不休,枯枝败叶破篓,老僧空寺经楼。不说人世人间忧,却说佛事佛间愁。

    对于李驷来说,这一世的金山寺和上一世的金山寺有许多不同。

    虽然这一世的金山寺也在闽江江畔,但区别在于,闽江长了,长到几乎环了江南。寺庙却小了,小到几乎没了和尚。

    这一世的金山寺,是一座无人问津的小寺,可能就连住在山脚下的人都不知道,那山上居然还有一间寺庙。

    那间寺庙很破旧,破说的是楼破屋破,旧说的是人旧经旧。

    那里唯一的一位老和尚,已经不知道在那里呆了几年了,他穿着的袈裟,翻着的经书,也已经旧得不成样子。

    但是李驷还是经常去听他讲经,几乎每一年都会去,只有一年没去。

    那一年他喝醉了,和人打了个赌,去皇宫里偷了一块玉。

    不过偷完之后他就认怂了,隔了两天就把玉还了回去,为表诚心还特地留了一个字条。

    谁知道,事情反而被闹得更大了一些。

    如果早知到会那样,他那时绝对不会和人打那个赌的。

    不过说归说,这世上也没得后悔药可以吃。

    山中古寺里,一个老和尚坐正在一座泥捏的佛像前念着经,他一下一下地轻敲着木鱼,空空的声音在寺里声声回响。

    突然,他的手停了下来。

    佛堂前,他睁开了眼睛,看向了门外还落着叶的老树,自言自语道。

    “说起来,今年,李施主也快来了吧。”

    金山寺总是空空的,没有香客,也没有沙弥,连唯一的佛像都只是一个泥捏的菩萨。

    也是,这个世上就算是佛,也是自身难保的。

    难得清净,更难得惠善。

    所以老和尚才会躲在这里,躲得了一时,便是一时。

    他躲着这世上的每一个人,但是说来奇怪,他唯独不躲着李驷。

    用他的话来说,是因为李驷有佛缘,不受尘埃的佛缘。

    所以他很乐意给李驷念经,李驷也很乐意听。

第三十六章:若本无圆满,又何来的圆寂一词呢

    山林中飘着细雨,将山色染的愈加青翠。

    山脚下走着牛群,牛群低头吃着青草,却不知道放牛的孩子哪里去了。

    山野旁有一条湖水,水边坐着一个钓叟,穿着一身蓑衣斗笠,须发半白。

    湖水上有一个船夫,撑着一杆毛竹,划着船缓缓飘荡。

    船头坐着一个樵人,背着一捆柴火,似乎是打算坐着船,回到远处的村子里。

    山径处,李驷带着白药儿,撑着伞走来。

    最近的雨下的多了,他也不得不在附近的城里买了一柄新伞,他之前有一柄伞,但在被严亭之追捕的时候弄坏了。

    白药儿打了一个喷嚏,她最近是有一些感冒了,不过应该也快好了,因为来的路上,李驷已经给她煮了药,让她喝了下去。

    李驷会一些医术,或者说他的医术还不错,在从前修炼内息的时候,他吃过很多的草药和毒物,其中的药性,他多少都知道一些。

    大病治不了,治一点伤寒感冒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金山寺已经不远了,顺着这条山径一直往下走,路的尽处,便是那金山寺的山门。

    只是这条山径又窄又偏,还很陡峭,所以少有人会走这条路,更少有人会走到路的尽头。

    如此一来,自然也少有人知道这山上有一座金山寺,只知道在那郁郁葱葱的林间,偶尔会露出那么一角的砖墙青瓦。

    至于李驷从前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谁知道呢。

    也许是碰巧路过,也许是有心寻至,又也许,只是听到了这寺里和尚空空的念经声,便空空的去了。

    总之就算是有故事,那也只是一个陈旧乏味的故事罢了。

    纸伞垂着雨滴,白鞋踩过石板,白衣沾了些许黑泥。

    李驷打着伞往山上走着,走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那山脚下湖水上的人。

    白药儿气喘吁吁地跟在他的后面。

    这姑娘的轻功不好,稍陡一点的路,她就走不动了。

    “你管这叫稍陡一点?”白药儿撑着自己的膝盖,艰难地踩上了一级石阶。

    看着眼前几乎已经垂直了的路面,她只感觉两眼发昏。

    这条山径修在山林深处,陡峭不说,石板上还常有青苔和淤泥,一个脚滑便可能直接滚落到山下去,这使得她每走一步都很小心,也很吃力。

    这才爬了一半的路,她就已经快吃不消了。

    “这确实不算陡了。”李驷停下脚步,举着伞看向身后的白药儿,叹了口气说道。

    这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行了。

    想当年他十几岁的时候,可是徒手爬过一座断崖山的。

    “反正,我是不行了。”白药儿喘着气,扶住了路边一棵斜长着的古树,断断续续地说道。

    然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办法,抬起头来看向李驷。

    “要不然,还是你用轻功带我上去吧。”

    “这次不说我吃你豆腐啦?”李驷勾着嘴巴,无奈地笑了一下。

    之前在山脚下的时候,他就问过白药儿要不要把她直接带上来,她还捂着手宁死不从呢。

    事实上,李驷就算是想要吃人豆腐,也不会找她这种要什么没什么的小丫头片子不是。

    “我,我也没说过这样的话。”白药儿扶着树,底气不足的说道。

    呵,这丫头。

    轻轻地苦笑了一声,李驷向下走了一级台阶,对着白药儿伸出了一只手说道。

    “罢了,把手给我吧。”

    看着李驷伸到面前的手,白药儿僵硬地把自己的视线移开了一些,可过了半响,还是将手握了上去。

    李驷的手带着淡淡的温热,在这微凉的细雨里握起来倒是很舒服。

    但是还没等白药儿仔细感受什么,她的身子就已经飘了起来。

    确实是飘了起来,平地而起,踏烟而去。

    白药儿保证,她这一生都还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此时她就像是一缕轻云一般,在一股真气的裹挟下,飘转着飞上了半空,穿梭在细雨之间。

    身子好似没有了重量,随风飘荡着,飞过了山石林木。

    身下的一切都快速远去,她越飞越高。

    烟雨中,那一袭白衣撑着伞,踏着轻风细雨,带着她穿入了那半拢着山腰的云雾里。

    浮云遮眼,让一切都变得朦胧了起来。

    白药儿甚至有一种正踏步云端的感觉,好像脱离了凡尘而去似的,身周都轻飘飘的。

    此时,她才是真正明白了那江湖上对李驷的评价。

    他的轻功,天下无双。

    这四个已经被人说烂了的字,却也正是对李驷的轻功的最恰当的形容。

    山脚下的湖面上,正坐在船上的樵夫压了压头上的斗笠,向着山间远去的那个人影望去,轻声说道。

    “当真是好俊的轻功。”

    “是啊。”船头的船夫用竹竿支着船,低下了自己带着刀疤的脸颊,看着水波晃荡。

    “毕竟,他从未被人抓到过。”

    “啪!”

    岸边的钓叟猛地拉起了手中的鱼竿。

    一条活蹦乱跳的青花鱼被他从水中扯了起来,挂在半空中拍打着尾巴。

    “哗!好大的鱼儿。”

    钓叟喜笑颜开地说道,用一双布满老茧的老手将鱼取了下来,放进了身边的鱼篓里。

    金山寺里,刚念完了经的老僧正在喝茶,他喝得很慢,老神在在,身上的僧衣宽大,使得本就不显眼身子看起来更加干瘦。

    忽然,庙堂前的落叶被一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微风吹散了一些。

    老僧手中的茶水也泛起了一阵浅浅的波纹。

    “呵。”老僧合起了带着皱纹的眼睛,抿着干瘪的嘴唇笑了一下,头也不抬的对着房上说道。

    “李施主,既然来了,又何必躲着老僧不见呢?”

    除了李驷之外,从来都是他躲着人,是还没有人躲着他的。

    “这不是给你带来了一些麻烦,有点不好意思嘛。”

    房上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随后,便是李驷带着白药儿落进了院子里。

    白药儿还在晃神的状态,李驷则是收起了伞,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笑着背过手来,看向屋檐下的老僧。

    “好久不见了,圆寂和尚。”

    “你这人”

    圆寂老僧捧着茶,无可奈何地看了李驷一眼。

    “若是真觉得不好意思,就不会把麻烦带来了。”

    “这不是想到我们俩之间的交情,也不用那么见外不是吗?”

    李驷笑着,走到了圆寂和尚的身边坐下。

    颇为无赖地拿起了一只已经备好的杯子,给自己添了一杯茶。

    屋檐下的两人心中都很明了。

    他们一个一定会来,一个一定会等。

    (关于更新问题,我也很想加更啦,但是最近在练科目三,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啊,斜眼。)

第三十七章:不要问钓鱼的人买鱼,因为他们都是坐地起价

    白药儿觉得,她还从未见过一个像是眼前这位老和尚一样的人。

    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截枯木,坐在那里,没有半点声息,安静得甚至叫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一个活人。

    这是事实,如果不是此时这老和尚正和他们坐在一起喝茶,她绝对会有此怀疑。

    她不知道的是,圆寂和尚一直都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游离在半生半死之间,祈求得到佛家所谓的圆满寂灭。

    却又自己说,佛无圆满。

    他曾对李驷讲,他用了大半生才悟到这件事,所以他圆寂了,也没有圆寂。

    李驷自然是听不明白,老和尚便又说,就当是他人去了,身未去就是。

    说得再简单一些,他便是一个半死不死的老头罢了。

    “呵呵。”堂上,圆寂和尚笑呵呵地将一杯茶推到了白药儿的面前。

    “这还是李施主第一次带客人来此,不知道女施主如何称呼。”

    “大师客气了,您唤我白药儿便是。”白药儿低头接过了茶,对于年纪比她长的人,她还是显得规规矩矩的。

    “白药儿,好名字。”圆寂和尚神色空空的点了点头,倒也不是他在想着什么,而是他的神色本就总是如此。

    “那,李施主。”老和尚又将目光转向了李驷,笑了一下说道:“你还是来听那段经的吗?”

    “是啊。”李驷握着已经被他喝空了的茶杯翻看着。

    “圆寂和尚,我怎么觉得你这里的茶,又苦了一些。”

    “自然是苦的。”圆寂和尚抬手从李驷的手里拿回了茶杯,低头重新倒着茶水。

    “我曾有个故人说过,茶多养一日,便涩一层;人多活一日,便苦一分,我觉得是有道理的。你三百六十四日没来了,这茶,当然也该苦一些了。”

    “我看只是你这里的茶不好吧。”

    李驷可不懂什么出家人的佛语,直接言简意赅地说道。

    圆寂和尚低头笑了,答道:“也可以这么说吧。”

    他笑起来的样子是更像是一截木头了,脸上的皱纹都皱在了一起,就好像老树的木纹一样。

    “滴答。”堂外的屋檐上滴下了一滴雨水,落在了一片草叶上,压弯了草枝。

    “带人扰了你的清净,实在是抱歉了。”

    李驷突然正着神色,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让一旁的白药儿听得不明所以。

    圆寂和尚轻叹了一口气,倒着的茶也溅出了一滴。

    叹完,他放下了茶壶,直起身来把茶杯重新递给了李驷。

    “还是先说说,你有什么需要老和尚帮忙的吧。”

    李驷接过茶杯,转了一圈,杯中的茶水倒是没有一点晃动。

    “我想在我等会儿下山之时,你能帮我照看这丫头一会儿。待我解决一些事情,便会回来听经。”

    照看我,为什么?

    他又要去解决什么事情?

    白药儿没有听懂李驷的话,茫然地坐在一边。

    圆寂和尚倒是听懂了,不知是苦是忧地坐着。

    “你这一去要多久呢?”

    “一个时辰。”李驷拿着茶杯,没有太多的迟疑地说道。

    只是解决一些琐事,一个时辰,是该够了。

    “那便去吧。”圆寂和尚站起了身,走到了门边,将李驷带来的雨伞打开晾在一旁。

    “有老僧在这里,没人能伤得白姑娘。”

    “嗯。”

    外面的小雨纷纷,李驷站起了身来,从老和尚的身边走过,走进了外面的雨里。

    “他去做什么?”白药儿不解地问道。

    “去了去他带来的因果。”老和尚晾好伞,转过身来回答了白药儿,心下却是有几分无奈。

    若不是他唯一的小友来拜托他,他是不会管这些人事的。

    不过,他都已经躲了这么久了,偶尔见见这世上的人都已经成了什么样子,也没什么不好。

    白药儿还是不明白,但是她很快就会明白了。

    因为从这间佛堂上望下去,是正好能看到山脚下的那片湖水,和那湖水上的几个小小的人影。

    从山上到山下的距离要走多久?

    对于山中的行人来说,大概要走半个时辰。

    对于鸟兽飞禽来说,可能要用半柱香的时间。

    但对于没了负担的李驷来说,这就和一步路之间的距离没有太大的区别。

    许是林中的一片落叶缓缓落下。

    许是湖边钓叟的鱼饵晃动了几分。

    许是湖上的船夫撑了两下杆子。

    他便已经从林径间走出,出现在了湖边。

    他赶到的时候,身上还缠着一阵微风,吹散了地上的些许尘土。

    湖边的钓叟还是坐在那,拿着鱼竿一动不动,就好像是没有察觉到李驷走来一样。

    “今日的收成怎么样?”李驷走在了钓叟的身边,看着湖面说道。

    “这春江水未暖,想来还没有什么鱼吧?”

    “嘘。”钓叟没有回他的话,而是做了一个轻声的手势说道。

    “你小心些,别惊走了我的鱼。”

    “哦?”李驷好奇地背过手来,站在他身旁看了下,笑着问道:“是什么鱼啊?”

    “大鱼。”钓叟披着蓑衣,得意地抬头看了李驷一眼,神秘指了指水中。

    “唤作青花白面盗头鱼。”

    “哗,好厉害的名字。”李驷笑得更欢了:“那敢问这鱼多少钱一斤啊?”

    “哼。”钓叟摸了一下自己半白的胡须,盘着腿翘着嘴角。

    “说出来不怕吓着你,这一条,便值黄金万两。”

    “有这么贵?”李驷像是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你别不信。”钓叟轻拉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鱼竿,对着湖面晃了一下脑袋。

    “有贵人出这个价,卖得再贵,也有人要。”

    “那。”李驷又说道:“要是我想买这一条鱼,要花几钱啊?”

    “嗯”钓叟似乎是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给出了一个价。

    “起码也得一万零一两才行。”

    “呵,那还是算了吧。”李驷苦笑着,摆了摆手:“我可没有那么多钱。”

    “得嘞。”钓叟用手指扯住了渔线,抬着眉头说道。

    “那我就把这鱼卖给别人了。”

    “这还要看你钓不钓的上来呢。”李驷的脸上依旧带着几分笑意。

    “不试试,谁知道呢?”钓叟也笑着看向了他。

    于是,一个呼吸之后,这湖边出现了三个画面。

    一身白衣退开,一条渔线扯起,一片飞鸟惊走。

    接着,在山上白药儿呆住了的目光中。

    这山脚下的湖,被分成了两半。

第三十八章:所以,这天底下最好的武功,就是跑得快

    无数的水珠溅上了半空,与细雨混成了一片。

    水珠中,一条细细的渔线抖动着,上面的真气涌动,而在这渔线的下面,是已经被割开了的湖水。

    就像是断流了一样,整条湖水被切成了两半。水流停住,连湖上的小船也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这足以叫普通人惊为天工的奇景,船上的船夫和樵人却依旧显得很淡然。

    “这江翁老汉。”樵人甚至还在用手搓着自己的脚掌,看着满天的水花说道。

    “真是一如既往的乱来。”

    “确实。”船夫将手里的竹竿刺进了湖里,稳稳地将小船驻在水上。

    “声势浩大,却不见得有什么作用。”

    船夫简单地评价了这一招,在他看来,至少对于李驷来说,这一招不会有什么用。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在渔线缠上来的瞬息之间,李驷已经跃上了半空。

    渔线随后而至,如同铁鞭扫竹一般,摧枯拉朽地席卷而过,尘土飞扬里,将这山径后面的树木割倒了一片,却没有伤到李驷一点半点。

    但看着李驷凌空躲开了自己第一招,钓叟倒是没有惊慌,微微一笑,手中的鱼竿一甩。

    还卷在半空中的渔线抖动了一下,紧接着,便又转变了方向,带着凛冽的风声,向着空中的李驷缠绕而去。

    理论上来说,人在半空中应该是不能转变方向的。

    可李驷却一脚踏在了身边溅起的水珠上,水珠被踩得颤动了几下,他则是借着力又飞向了一旁。

    “刷!”渔线割过了他的面前,将一片水珠割成了两半,叫得本就已经四散的水花更加凌乱了一些。

    而在水花的后面,一直轻笑着的李驷,微微睁开了眼睛。

    “他不会有事吧?”山上,白药儿看向身边的老和尚,犹豫着问道。

    她看不清湖上的情景,但是她能看得到被分成了两半的湖水,和倒塌了一片树林。

    对于江湖,她大部分的了解都是那些侠客浪子的故事,却从来没见到过江湖如此凶险的一面。

    江湖中人,终归是过着刀上添血的日子的。

    “放心吧,他说只要一个时辰,我们就静等他一个时辰便是。”

    圆寂和尚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缓缓念起了一段经文。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经声传进了雨密处,兀自远去。

    山上和尚的诵经声空空,山下江湖的风波声不止。

    细雨和水珠混杂着,落在脸上带着一点冰凉的感觉。

    李驷是准备还手了,就算是他的脾气再好,也没有一直挨打下去的打算。

    至于怎么还,自然使用手还。

    湖边的钓叟仍然坦然地坐着,拉扯着手中的鱼竿,将半空中的渔线舞得密不透风。

    可是,也就是在他又一次拉扯鱼竿之时。

    渔线中李驷的身影却消失了。

    下一刻天水落下,湖水倒流,湖心的沟壑重新被水面填平。

    在乱珠一样溅动着水花的湖面上,李驷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渔线还在抖动,钓叟还在淡笑,一滴透明的水珠从两人之间落下。

    水滴落下了半寸。

    这个时候,鱼竿还来不及挥动,钓叟脸上的淡笑也还来不及沉下去,李驷却已经穿过了两人之间数十米的距离。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将那一滴透明的水滴点破。

    白净的手指带着细小水流,穿过了水天一色,停在了钓叟的面前。

    两人的动作同时顿住。

    “哗!”

    刹那之后。

    半空中所有的水都落了下来,湖面波澜不止,渔线勾在了一边的树枝上。

    钓叟坐在原地,看着面前停住的那根手指,喉咙动了一下,额头上留下了一滴冷汗,从鼻尖滑落。

    也不知是雨是水,他后背的衣服也已经湿透了。

    他一直都听说过李驷的轻功很快,但知道刚才的一刻,他才切身地体会到了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快。

    他也是一个成名高手,所以他知道,他看得出来,这天下恐怕不会有任何东西能够比李驷的轻功更快了。

    这其中甚至包括独孤不复的剑,燕今翎的刀,唐重的暗器

    因为那是一种根本不可能再快的快。

    但是这真的可能吗,这个世上真的能有这么快的轻功吗,还是说,他刚才只是看错了呢。

    钓叟想不了这么多了,他现在只能庆幸李驷不用兵器,否则,他这时已经死了。

    “看来,你没能把鱼钓上来。”李驷的脸上又重新带上了笑容,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可以现在就走,或者和你的同行再试一次,不过,下一次我可不一定会手下留情了。”

    说着,李驷横过眼睛,看了湖面上的小船一眼。

    船上,船夫和樵人都像是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你有把握吗?”樵人对船夫问道。

    他坐着,看着岸上的李驷,手紧紧地握着腰间的斧头。

    “没有。”船夫神色严峻地给了一个回答,从船篷下拿出了一柄横刀。

    从刚才的较量中,他看出了两点。

    一点,是李驷的轻功真的很快。

    另一点,是李驷真的可以在水上走。

    他的轻功到底已经到了什么境界。

    船夫想着,横起了自己手里的刀。

    但是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江湖上说的那些快、奇、绝,都不过只是一个形容罢了。

    只有真正的见过,才能明白,他为什么会被人称为天下第一。

    他的刀真的能够跟得上他的动作吗?

    船夫没有答案,或者说他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没法说出来罢了。

    “李前辈!”湖面上,船夫大喝了一声,拔出了自己的刀。

    刀气浩荡,声如洪钟。

    “巳水帮衡连成,今日,冒犯了!”

    他知道,他已经不得不出手了,为了他的前路,也为了他的刀。

    “别乱叫啊。”

    李驷无奈地嘀咕了一声,回过了头来。

    怎么是个人都喜欢喊他前辈,他真的有这么老吗?

    被年纪大的人喊前辈,可是有损阴德的事情。

    别问这个世上有没有阴德这回事,问就是有,李驷可是亲自去过阴间的。

    湖面上风声鼓动,湖边的白衣翻卷。

    水天之前,横刀映着湖光,照出了两边人的模样。

    (有人问我科目三为什么要练,咳,这是因为最近的政策改了,要考试,科目三必须练到22个小时以上。不过我昨天已经把科三和科四一起考掉了,驾照已经拿出了,所以不需要再去管这些事了,哼哼,我果然还是蛮聪明的嘛,叉会腰先。)

第三十九章: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攻击力不够都是硬伤

    湖面还是晃动不止,湖中的小舟也随之沉浮不休。

    但船上的人还是站的很稳,他拿着横刀,顺着刀刃看着岸上的李驷。

    雨滴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刀身,使得刀上沾满了水渍。

    溅起的水珠在他的眼前起落。

    雨里的刀很冷,他握着刀的手更冷。

    衡连成已经没有要走的意思了,即使他现在明知道凭在场的三个人很难是李驷的对手,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了。

    他小看了李驷,也高看了他自己,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是成名高手,就算不是李驷的对手,也可以纠缠一番。

    但很显然,他小看了那天下第一四个字里的含义。

    至于此时他是不可能走了,他也有他自己的心气,宁可在这里败了,也绝不可能就此逃走。

    无论如何,他会与李驷交手一番。

    衡连成握着刀这样想到。

    他身边的樵夫也慢慢地取下了自己腰间的斧头,看起来,衡连成的打算,也就是他的打算。

    见两人都已经拿出了自己的兵器,李驷心中了然,今日不过上两手,是没办法离开了。

    不过这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可是和圆寂和尚要了整整一个时辰。这么多的时间,对付眼前的这些人,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毕竟按道理来说,他擅长的便是速战速决。

    另一边,衡连成可不知道李驷在想着什么,他已经将自己的气势提到了最高。

    只等着李驷攻来,他就会用自己最强的刀势还击。

    如他所愿的是,当空中落下的雨点在风中颤动了一下的时候,李驷出手了。

    只见水面上泛起了三圈极其细微的波纹,一个白色的人影已经闪过。

    在衡连成的眼中,这个人影快得异常,以一个他难以理解的速度向着他接近着。而对于比这个人影,其余的一切仿佛都慢得可怕,包括他自己手里的刀。

    他在李驷动的时候就会挥出了刀。

    但是,来得及吗?

    就连衡连成自己的心中都带着这样的疑问。

    真的来得及吗,眼前的人,来得未免是太快了一些。

    船尾的樵夫也在第一时间举起了自己的斧头。

    可当他刚将斧头举起来的时候,一个模糊的人影就已经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前。

    “刷!”衡连成的刀一斩而过,人影被他拦腰斩断。

    阵阵的罡风将船边的一片雨水都吹飞了出去,小船也因此晃动得更加剧烈了一些。

    可是衡连成没有斩到了东西的感觉,他明白他的刀没有砍到任何东西,只是空挥了一刀罢了。

    果然,在刀斩过的瞬息之后人影便散了开去。

    李驷的人呢?

    衡连成不知道,他只知道下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刀上好像落下了什么东西,这东西比雨点要重一些。

    他回头看去,便看到了一个白衣人正站在他的刀上,低头看着他。

    啊,原来,他是落在了我的刀上啊。

    衡连成的眼神恍惚了一下想到。

    没有等他再清醒过来,他的脸颊上便传来了一阵火辣的疼痛。

    他飞了出去,在最后一刻,他也只能拼死紧抓住了自己的刀,带着刀一齐在水中撞出了一片巨大的波澜。

    这时,樵夫的斧子是终于落下了,可李驷的身影也再一次消失。

    当李驷再出现的时候,是在樵夫的身边。

    他伸出了一只白玉般的手掌,打在了樵夫的手腕上。

    “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樵夫吃痛地松开了手里的斧头。

    斧头被李驷接在了手里,随后,他用斧柄打向了樵夫的下巴。

    樵夫的眼睛几乎缩到了针眼大小,在千钧一发之际,仰身躲开了李驷的这招。

    李驷抬了一下眉头,正打算追击。

    可然后,江上的风又乱了。

    一条细到几乎看不见的线,连着一根铜黄色的勾子从远处飞来,缠向了李驷的手臂。

    丢开了斧头,李驷侧目看去,原来是那个湖边的钓叟又拿起了鱼竿。

    “该死的,这单子绝对做亏了。”江翁钓叟抓着鱼竿,吹胡子瞪眼地骂道。

    手中却是不停,一次又一次地操纵着渔线缠向李驷,将李驷从小船上逼退了开去。

    对付轻功好的人,他的渔线功夫本来是主要的制敌手段,但是李驷实在是太快了,使得他只能用这个办法拖延一会儿。

    谁知道李驷会不会也突然闪到他的身边来,将他一脚踢飞。

    江翁钓叟拉着渔线大声地吼道。

    “衡连成!你倒是快点出手啊!”

    他的声音传远,李驷在湖面上退开。

    下一瞬间,原先已经被踢进湖里的衡连成从水中窜了出来,他的身上湿透,连头发都沾在了脸颊上,但是他的刀意却没有半点消退,反而更加高昂了一些。

    身为江帮的帮主,他的水性自然也是极好的,这点湖水,对他来说没有一点的影响。

    大吼了一声,他举着刀对着李驷重重劈下。

    湖面上的真气四散,衡连成手中的横刀撕扯着烈风,悍然挥落。

    这一刀劈得风声呼啸,湖水翻涌,大浪叠起,当真是声势浩大。

    可惜,却还是叫李驷躲开了。

    被排开的湖水一层又一层地拍打在岸上,拍断了枯木,卷走了岩石,水上的船更是直接被扯了个粉碎。

    原本好好的一潭静水,此时已经变得不成模样。

    大浪之中,躲开了刀气的李驷踏着湖面,慢步走了回来。

    钓叟收回了渔线。

    湖中的几截断木上,衡连成和樵夫各自落下,眼神凝重地看着那个站在浪头上的飘摇的人影。

    他们到现在为止,都还没伤到过那人一点半点。

    不是说对方的真气有多雄厚,也不是说对方的招式有多精妙,而是对方当真快到了他们根本跟不上的程度。

    更重要的是,这人每次都还能再快一分,好像是根本没有用出全力一般。

    他到底还能有多快?

    三个人的心中都没有底,和这样的人交手,让他们觉得自己所有的招式都没了作用。

    这便是,在一条路上登峰造极了的人吗?

    有人说李驷从来不用兵器,但是现在三人的心里想着的,是如果李驷的手里有一把兵器,会有多可怕。

    哪怕只是一根树枝,这世上恐怕也少有人能够挡得下来。

    “所以说。”看着对面如临大敌的三人,李驷苦笑了一下,随手拍了拍自己肩头沾上的泥土喃喃自语道。

    “我实在是不擅长和人交手。”

    同样的情况,换成独孤不复、燕今翎、唐重,甚至是江怜儿中的任何一个在这里,事情都已经结束了。

    只有他,还只能东躲西藏。

    没办法,谁让他的招式,杀伤力实在不够呢。

第四十章:事实证明,知识改变命运,科学成就人生

    对于李驷来说眼前的情况很麻烦,对面的那三个人缠人的紧,他必须想办法让他们乖乖的离开。

    但对于白药儿来说,眼前的这一幕却很震撼。

    当湖水破开的时候,山峰好似都在震动,她能够感觉得到,她脚下的地面都微微颤抖了一下。应该是那大浪拍来,叫得山林倾塌的原因。

    而也只有在远处看着的时候,她才能看到那个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偷懒耍滑的家伙的另一面。

    名扬江湖的那一面。

    这让她愈加明白自己先前的天真,居然会觉得自己能抓住他。或者说,他对她只要有一点杀心,她也早就死了吧。

    是啊,如果她追的不是李驷的话,应该早就死了。

    白药儿想着,低下眼睛,用手轻握着自己的手指。

    也就只有那种奇怪的家伙了,才会把她带到这里,根本就是多管闲事。

    只不过,他为什么要做这么多呢?

    白药儿想着,突然,她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难道,他

    没敢再想下去,白药儿用手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脸颊。

    不,不可能的,怎么会呢。

    一旁的圆寂老僧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这姑娘的脸色怎么这么红,莫不是受寒了。

    随手将一杯茶推到了白药儿的身边。

    老僧关切地说道:“白姑娘,多喝一些茶吧,对身子有好处的。”

    “嗯,嗯”白药儿颤颤巍巍地伸出了一只手,拿起了茶杯心不在焉地喝了起来。

    “你的体息似乎不太平稳,不知李施主给你配过药了吗?”

    “配过了,啊不,不,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啊?”

    不管这山上的两人不在一条线上的对话。

    山下,湖中的浪涛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一片狼藉的湖上,李驷负手而立,看着对面还打算动手的三人,他忽然有了一个办法,笑着问道。

    “你们知道这江湖上的轻功大多有一个界限吗?”

    无论是衡连成、钓叟还是樵夫都愣了一下,他们不明白李驷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同时,他们也确实不知道这轻功还有什么界限。

    “瞬息一百零二丈(340m),便是这个界限的所在。”李驷眯着眼睛,举起了一根手指说道。

    作为在另一个世活过的人,李驷当然明白这个瞬息一百零二丈代表着什么,它代表着一个速度的限制。

    但是衡连成三人显然是不明白的,一是他们不知道这个理论,二是他们的轻功也还没有到这种程度。

    只是这不影响他们相信李驷说的话,因为这个江湖上确实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比李驷更有资格谈论轻功的事了。

    瞬息一百零二丈,这是怎么样的一个概念呢,衡连成三人都难以想象,只能知道那真的很快。

    如果给他们一个瞬息的时间,恐怕能越过十几丈或者是二十几丈,就已经是极限了。

    “当一个人的速度到达于此的时候,身前就会产生一个极其强大的阻碍。”

    李驷像是非常细心地讲解道,甚至把手放在了身前比划着。

    “这个阻碍就像是一个壁垒,能使人感觉震荡不止,随之不得不慢下来,乃至于被限制在其中。我将这个阻碍,称为音障。你们猜是为什么,因为瞬息一百零二丈便是声音的速度。”

    声音,的速度?

    衡连成站在原地发愣,他是还从没听说过这样子的言论。

    但李驷已经继续讲了下去。

    “其实在这个偌大的江湖里,我也见过几个能够触及到这个障碍的人,这其中,便包括了江怜儿。但是能超过这个障碍的,始终只有我一个。”

    说着,李驷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放在身前挥了挥,他的手上缠绕着一股真气,使得他在挥手的时候无声无息。

    “原因是我修习的功法内息,可以将这种震动抵消。”

    “但是你们想过吗,如果我不用内气抵消这种震动,而是强行冲过这个障碍会发生什么呢?”

    李驷抬起了眼睛,似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三人,问道。

    “你们见过,跑得比声音还快的人吗?”

    湖面静了下来,樵夫的眼神一厉,冷声说道。

    “你是在戏弄我们吗”

    可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平静的水面就已经突然炸开。

    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气浪排动,一股白色的云雾涌起,拖曳在气浪之后,恍若天女摇裙,仙人拂袖。

    气浪的旁边,是浪涛狂卷,使得水面轰然倾斜。

    樵夫张着嘴巴,呆涩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云雾之中,一个白衣人踏步而来,衣带飞扬,在空中颤动不止,如是一仙人穿云而至。

    李驷动了,动的时候云流随行,他绕着三人跑了半圈,所过之处,踏起的水幕连天。

    三人想要回头,却只来得及横过了眼睛。

    然后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的身后都传来了一阵剧痛,三人飞了出去,身子撞破了水幕,各自撞向一边的岸上。

    “砰!”

    直到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才穿过了他们的耳朵,这声音震得他们头晕目眩,两耳嗡鸣,一时间是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在落到地上前的前一刻,他们才想到。

    原来,这人真的能比声音还快。

    接着,他们便已经摔进了土里。

    湖上,云雾散去,气流卷走,水幕失势落下,重新显出了李驷的身影。

    他站在那,看着自己破了一角的衣袖,叹了口气。

    这衣服的质量真是不行,明明已经用内气护着了,结果还是给扯破了一些。

    又看了一圈已经被毁掉的湖面,李驷摇着头,默默离开。

    还是那句话,他不擅长与人交手,更不喜欢。

第四十一章:一个贼,一个和尚

    李驷回来的时候,雨已经差不多停了,算了算时辰,其实从他离开到现在,也不过才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而已。

    “你不是说,要用一个时辰吗?”圆寂和尚坐在门前的软塌上问道,干瘦的手掌竖在身前,结着一佛印。

    他本还以为,自己免不了要动手赶走几个上门来的江湖人呢。

    现在倒好,只是干坐了一会儿。

    “怎么,给你少惹些麻烦,你还不乐意了?”李驷无奈地笑着,侧了侧自己的头。

    “要不然,我再去给你叫一些人来?”

    其实他也没想到,那三个人似乎就只是冲着他来的,没有一点要做小动作的打算。

    应该说他们为人不错呢,还是应该说他们运气好呢。

    因为如果他们让这个老和尚动了手的话,就绝对不会只是现在这么个下场了。

    “免了,老和尚老了,是不想再招惹祸事了。”

    挥手制止了李驷再去惹些麻烦来的想法,老和尚笑着放下了自己捏着佛印的手,用着干哑的声音问道。

    “那么,一切如旧?”

    听着他的话,李驷也笑了一下,走上了堂间说道:“一切如旧。”

    如旧的是什么?

    是如旧的人,如旧的茶,如旧的经。

    李驷没有注意到的是,从他回来以后,坐在角落里的白药儿就一直低着头,红着脸不敢去看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佛堂上焚着三支香,使得轻烟缭绕。

    佛座处还是摆着那尊泥捏的菩萨。

    老和尚坐在李驷的面前,身边放着一卷经书和一只木鱼。

    李驷懒散地盘坐着,支着自己脖子。

    “咚。”

    随着木鱼被敲响了第一声,老和尚开始念起了经。

    李驷也渐渐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老和尚念的是什么经,坐在一边旁听的白药儿不懂,但是如果她懂的话,应该会被吓到吧。

    此时老和尚念的经文,唤作往生经,是用来超度死者,劝化亡魂的抄本。

    但是他为什么要将它念给一个活人听,而李驷又为什么会听得这么认真,这就没人知道了。

    因为这其中的故事,实在是有些上了年份。

    那应该,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那时的圆寂和尚还不叫圆寂和尚,他叫做圆远,是一个江湖闻名的杀人和尚。

    而李驷,也还不是盗圣,他只叫李驷,从外表看,也只不过是一个刚满一十三岁的孩子。

    那一天,是一个阴沉的秋风天。

    圆远在天门山径杀了一个仇人,他杀得很利索,一戒刀穿胸而过,扯了那人一个开膛破肚。

    杀完人之后,他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坐在尸体的旁边吃起了馒头。

    馒头甚至还沾着血,但他却吃得狼吞虎咽,戒刀被他竖在身边,刺在仇人的肚子里。

    大概是将馒头吃到一半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向那仇人的尸首。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就这么怔怔地看着那具尸体。

    直到他活动了一下嘴巴,吞咽下了嘴里的馒头,才终于轻声地说了一句话。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这是往生经里的第一句话,他念给了他的仇人听。

    他要做什么,超度他的仇人吗,他不知道,他只是念了。

    也就是这时,山径断崖的旁边,一只满是泥土的手扒了上来。

    圆远和尚的杀意瞬间便逼了过去。

    可是那只手的主人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还是吃力地扒着断崖的边缘,一点一点地向上爬着。

    等到他完全爬上了悬崖,摔在路边喘息的时候,圆远和尚才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年纪不大,头发很长,蓬头垢面,身上还穿着树叶编织的衣服。

    这个孩子也看到了圆远和他身边的尸体,但是他并没有惊慌,继续平静地躺着,疲惫地喘着气。

    圆远看了看这孩子,又看了看断崖的下面,云雾很深,起码有数百丈之高,天知道一个孩童是怎么徒手爬上来的。

    同样的是,他也没有问什么,只是收回了自己视线,重新坐了下来。

    两人就这么待在一起,一个气喘不休,一个一言不发。

    一直待到天黑,圆远对着孩子伸出了手里的半个馒头,问道。

    “小施主要吃馒头吗?”

    孩童的气息已经平稳了下来,显然是没有刚爬上断崖时那么累了。

    他没有回答圆远的话,依然面无表情地仰躺在那。

    可忽然,他又用一个磕磕绊绊地语气发出了声音。

    “你先前,念,念得是什么经。可以,也,给我念一遍吗?”

    这模样,就好像是他很久没有说话了似的。

    经?

    圆远愣了一下,过了半响,他才明白过来,这孩子说的经,大概是指他之前对死人念的那一句往生咒吧。

    他笑了,笑得很大声。

    “那叫往生经,是念给鬼魂听的,你是鬼魂吗?”

    他的笑声在山谷中回荡着。

    笑声里,孩童呆呆地看着天上的星河,好久,才轻声回答道。

    “谁知道呢。”

    圆远的笑声渐渐停止了下来,可能是觉得这小孩一直那么平静,他也没什么好笑的。

    仔细地看向那个躺着的孩子,他发现他就真的像是一只孤魂野鬼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圆远问道。

    “李,驷。”孩子给了一个简短的回答。

    “我刚杀死了我的最后一个仇人。”圆远平淡地从身边的尸体上抽出了他那把戒刀。

    一边用僧衣擦着刀身上的血,他一边对着这叫做李驷的孩童说道。

    “现在我已经不想再杀人了,准备找个地方躲起来,你这只小鬼,要跟着吗?”

    山中的风声呜呜作响,就好似鬼哭狼嚎。

    躺在地上的李驷侧过了脸来,露出了他那双没有一点波澜的眼睛,点了点头。

    “好”

    反正,他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那你就跟着吧。”圆远和尚勾起了自己的嘴角,将戒刀收进了鞘中。

    “馒,馒头。”躺在地上的李驷蠕动了一下嘴唇,对着圆远的手抬了抬下巴。

    “嗯?”圆远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他顺着李驷目光看到自己手上的馒头时,才了然地笑了一声,将馒头丢给了李驷。

    “给你了。”

    李驷从地上坐了起来,拿起了馒头,也不顾上面沾着的血迹和泥土,大口大口地将之吃进了肚子里。

    于是那一天晚上,一个贼人踏出了山谷,一个和尚皈依了佛门。

第四十二章:江湖再见,和江湖莫见

    雨停了,黄昏时分的天色昏沉。

    “咳!”山脚下的湖边,半个侧脸埋在泥土里的樵夫咳嗽了一声。

    他清醒了过来,看了看面前折断的树木,趴了一会儿,用双手从土里撑起了自己的身子。

    右手传来了一阵剧痛,痛得他整张脸都抽搐了一下,低头看去,才想起自己的右手先前是被李驷打断了。

    坐在地上,樵夫握着右手的手腕,咬着牙齿用力掰了一下,只听得咔啦的一声,他是生生将手腕掰正了回来。

    “你醒了。”他的身边,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樵夫扭头看去,原来是衡连成坐在那,正抱着长刀对着湖面发呆。

    “李驷呢?”樵夫有气无力地问道。

    他只记得,一个白色的人影穿过了一片流云和水幕,将他踢晕了过去。

    那之后的巨大声响,仿佛也还在他的耳畔嗡鸣。

    “走了。”衡连成低下头来,看着他的刀,刀刃上倒映着他脸上的刀疤,还有天边日暮的余晖。

    樵夫愣了片刻,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这样啊。”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钓叟呢?”

    “也走了。”

    “是吗”

    湖边的地面泥泞不堪,两人的身上也都沾满了淤泥,显得很是狼狈。

    四周都是断裂的树干,有的是湖水拍断的,有的是他们撞断的。

    夕阳下,已经重新平静下来的湖面晃动着,轻轻作响,淡金色的光斑落在上面随波起伏,就和他们在江上见过的落日一模一样。

    “真的很快。”樵夫轻声说道,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是衡连成却默默地放下了刀,将之立在了自己的身边,回答道:“是啊,真的很快”

    “这天下,也真的好大”

    他们曾以为自己已经看到了江湖的边际。

    就像是他们已然熟知了从曾经以为无边无际的闽江到底有多大了一样。

    但是现在,他们才发现这江湖和世上的任何一条湖海都不一样,它看不到边际,也没有边际。

    它永远在那,在有人的任何一个地方。

    这其中,还有太多太多超出了他们眼界的东西。

    远处的落日带着金虹烧着天空。

    忽然,樵夫笑了一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连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天踏上闽江成为水匪的日子吗?”

    衡连成回过头了来,看了樵夫一会儿,半响,点了点头。

    “记得,怎么了?”

    “那时你说,想要成就一番功名,就得放得开手脚,去与这世道博上一把。”樵夫擦了一把满脸的泥土,咧着嘴笑道。

    “现在,我是想去再搏一把了。”

    衡连成顿了顿,问道。

    “去哪?”

    “江湖。”樵夫站直了身子。

    “无论生死,我想去看一眼那更高的天地。那里,定有一片更旷阔的湖海等我去闯荡。”

    衡连成的瞳孔微微张开,他静静地看着樵夫,最后笑着了起来。

    回头面向了那远处的长河落日,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那,不成为一个天下第一,你可千万别回来啊。”

    “当然。”樵夫笑了笑:“你便在那朝堂之上等着吧,等我有一日,名扬天下。”

    “那你也等着吧。”衡连成坐在湖边,眯起了自己的眼睛:“等我有一日,位极人臣。”

    这条路走不通,他就会去走第二条,第三条,直到他的官路走通为止。

    江边,两人相视一笑,就像是他们儿时约定一起闯荡闽江一样,这天下似乎也没有大了多少。

    笑过之后,衡连成站起了起来。

    他把自己手里的横刀递给了樵夫,郑重地说道。

    “莫负了它。”

    樵夫看着刀,缓缓抬起手握住了刀柄。

    “好”

    “那来日,江湖再见!”

    “嗯,江湖再见!”

    晚间,圆寂和尚留下了李驷和白药儿在寺中留宿。

    夜里的白药儿有一些睡不着,她还在想着下午的事情,这让她不自觉地走出了门外,打算透一透气。

    但等她走到山门前的时候,却发现一个白衣人已经坐在了那里。

    李驷的嘴里咬着一个馒头,手里还拿着两个,正吊儿郎当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吃着宵夜。

    他听到脚步声转过了头来,看到是白药儿,拿下了嘴里的馒头,笑着挥了挥手。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啊,要吃馒头吗,那老和尚做的馒头还是不错的。”

    白药儿下意识地就想要逃走,可是想到这样反而会显得更加奇怪,她只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坐在了台阶的另一边,和李驷保持着一些距离。

    “不用了,我晚上吃饱了。”

    她拒绝了李驷递过来的馒头,抱着腿,身子紧绷地坐在台阶上。

    李驷看着她的样子,继续笑着说道。

    “你不用这么紧张了,等过些日子,我将你送到了武当山,这件事对于你来说也就算结束了。不过你最好能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别和江湖人有太多的牵扯了。”

    说着,李驷抬着眉头,又吃了一口手里的馒头。

    想着白药儿不吃最好,他还能多吃一个。

    武当山吗

    听到再过段时间事情就会结束了,白药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反而有一些失落。

    “那,端午节的事呢。”白药儿把眼睛看向一边,装作不在意地问道。

    “端午节?”李驷愣一下,接着,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地说道。

    “哦,你说那事啊。哈哈,你不会真信了吧,我是说笑的。你放心,我这人虽然没脸没皮,但也不至于让你这样的清白姑娘帮我做那种事。”

    这个世上的女子还是蛮讲究名声的,那种事情要是传出去,白药儿也就不用嫁人了。

    这样啊,原来是说笑的。

    也是,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白药儿有些怅然地想到,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个心情。她不应该生气的吗,为什么一点也气不起来呢?

    可能是因为说到底,李驷还是在为了她着想吧,一是为了她的名声,二是为了她的性命。

    但是这样看来,下午她想的那些,大概就只是误会了。

    夜里的山路静悄悄的,树叶摩挲的声音轻轻响着。

    “李驷。”白药儿突然问道:“以后,我们还能再见吗?”

    这一次,坐在台阶另一边的李驷沉默了一下,好久,才轻笑着回答道。

    “还是,江湖莫见了吧。”

    这江湖,可不是什么好的地方。

第四十三章:这世上的江湖传言精准的让人难以置信

    这夜过后,李驷同白药儿下了山,金山寺依旧空空的,山空空的,寺空空的,和尚念着的经也空空的。

    圆寂依旧躲着人,不问世事。

    但随着朝廷通缉一事的酝酿,江湖上对李驷的传言也越来越多了,到处都是有关于他的风言风语。

    有人说成名高手都已不是李驷的一合之敌。

    有人说已经没有人可以抓住李驷了。

    有人说皇上气得摔了书桌上的笔砚,对着严亭之大骂了一通。

    有人说连独孤不复都要准备下山对李驷动手了。

    有人说他大内的朋友告诉他,长安公主去求见了皇上。

    有人说李驷还认识当年不可一世的杀人和尚圆远,那和尚从前杀了二十四名江湖名宿,一把戒刀杀气滔天,杀得武林闻风丧胆,各大门派都拿他没有办法。现在,他就在闽江一带隐居。

    总之什么都有人说,什么都有人问。

    甚至还有人说,李驷的轻功,已经比声音还快了。当然,这话大多数的时候是没人信的,只是当做了笑话听了听。

    人们都知道李驷的轻功快,但要说比声音还快,那明显是夸大其词了。

    但无论江湖人说什么,李驷还是迈着他那不紧不慢的步子,赶着他的路。

    一流以下的小毛贼是已经不敢再找他了,这春日的路途,对于他来说着实悠闲了不少。

    有时他会和白药儿一起坐着农人的牛车路过田野;有时他会找一个酒楼买醉,醺醺而睡;有时他也会逛一逛那烟花柳巷之地,逗得白药儿满脸通红地追在他的后面。

    不过,白药儿对于这个世上的东西好像都不甚了解,待什么都很新奇,偶尔路过一座小城的庙会都足够她玩一整天。

    李驷问起过她为什么,她说,她从小就和爹住在山里,最多的时候也只会在附近的小村子里逛逛,从来没有出来过。

    所以,这是她第一次行走江湖。

    于是李驷又问她,她家在哪里?

    白药儿犹豫了一下,指着北边说道,在冀县旁的一座无名小山里。

    冀县李驷认识,他笑着说白药儿第一次出门就敢一个人走这么远,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白药儿不说话了,因为如果可以,其实她也不想走这么远的。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武当山也越来越近。

    一日,两人停在了路边的一处野地里休息。

    白药儿的手里还拿着一个从附近镇子上买来的糖人儿吃着。

    要入夜了,李驷点着火,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路,说道。

    “再过三天吧,我们就能到武当山了。我认识那的一个道人,他会照顾你一段时间的。呵,你知道吗,那个道人可好玩了,整日糊涂这个,糊涂那个的,就从没有过明白的时候”

    李驷说着他的朋友,白药儿却只是坐在一边,心不在焉地咬着糖人的一角衣袖。

    “嗯。”她轻声应着李驷的话,出神地看着面前跳动的篝火。

    然后她又看了看火边的李驷,听着他喋喋不休,展颜一笑。

    “有没有人说过,你说个不停的样子很像一个老妈妈?”

    “是吗?”李驷停了下来,摸了摸自己下巴:“倒是确实有那么几个嫌我吵的。”

    “是谁?”白药儿随口问道。

    “我的几个朋友。”李驷笑着挥了挥手,表示这些事情没什么好提的。

    “不过你以后也是我的朋友了,若是真又在江湖上遇到什么事情,可以提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有什么用。”听着李驷的话,白药儿笑着撅了撅嘴巴,轻晃着手的糖人儿。

    “我就没见过有一个江湖人怕你的。”

    这倒是实话,李驷的好脾气,实在是远近闻名。

    “怎么没用。”李驷觉得有必要为自己争个面子了:“以后你若是想找人要偷什么东西,提我的名字,道上的兄弟都可以给你打个九五折。”

    “噗呲。”白药儿被李驷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九五折,也太抠了吧。”

    “怎么。”李驷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半折不是钱呐。”

    “是是是,知道你厉害了,行了吧。”

    白药儿吃着糖人儿,敷衍着说道。

    傍晚的时间就在这样的说说笑笑中过去了。

    等到夜里睡觉的时候,李驷坐一个树杈上,白药儿躺在火边。

    可能是闲来无事,李驷垂着一条腿问道。

    “说起来,你之前是为什么非要抓我?”

    这是他一直没有想明白的事。

    上一个这么执着于抓他的人,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老男人。

    他和那家伙之间的恩怨,却是没这么容易能够说清楚的。

    火边,白药儿背对着李驷,低着眼睛,是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她没有回话,好像是睡着了。

    但是这显然瞒不过李驷,一个人睡没睡着,他一听就知道。

    “怎么,我们都一道走了这么远了,还不能告诉我啊?”

    李驷无奈地说着,将双手枕在脑后,仰躺在了树枝上。

    树的下面,白药儿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对着地上的影子看了一会儿,说道。

    “抓你的那一万两金子,刚好够我救一个人。”

    一万两金子救一个人,树上的李驷抬了一下眉头,真是好大的手笔。

    “你要救谁?”

    白药儿又没了声音,是过了一会儿,才轻声答道:“我爹。”

    李驷愣了愣,侧过了脸来。

    “为什么?”

    “他帮人算命受害,以至于一直昏迷不醒。”

    白药儿躺在地上说着,地面是冰冷冷的,连火也烤不热。

    “我又听说江湖上有个万金先生医术超绝,便找到了那人,请他帮忙医治我爹。但是他只是帮我爹吊住了一口气,说这能让我爹再活四个月,而我必须需在这四个月里凑够一万两金子给他,他才会帮我救人。”

    “于是我一路向南走,正巧听说了抓你能拿朝廷的一万两赏金,这就来了。”

    白药儿的话说得很简单,但是任谁都能猜到,她一个不经人事的姑娘想要一路从北边走到江南是绝对不简单的。

    万金先生的事李驷知道,此人的医术确实很好,甚至有医死人肉白骨的传闻。

    但是他每次救人都会提前索取一大笔的诊金,所以久而久之就被人称为了万金先生。

    原来是这样,李驷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经过。

    白药儿也不再说话,她抱着肩膀,缩起自己的身子,似乎是打算休息了。

    这夜里又安静了下来。

    一万两金子吗

    篝火炙烤着,躺在树枝上的李驷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他有一个想法,只是这个想法,是他不喜欢的麻烦。

第四十四章:有关于,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第二天清晨,当白药儿醒来的时候,却发现李驷也已经起来了。

    这是比较少见的情况,因为她通常都醒得比李驷早。所以早上吃的东西一般都是她准备的,然后才会把李驷叫起来。

    但是今天李驷少见的早起了很多。

    他蹲在篝火旁边,用泥土埋着烧尽的木炭,嘴里还懒洋洋地念道着真是麻烦啊之类的话。

    对此白药儿是已经习惯了,李驷平均每天都会用同样的语气说上两遍类似的话。

    似乎对于他来说,除了吃喝玩乐之外,其他的事情都是麻烦的。

    早餐一如既往,吃得是林子里摘来的野果。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吃完早餐后,李驷并没有带着她按照原定的路线向着武当山走。

    而是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找到了一座小城里的驿站,写了封信托人带去了武当山。

    信里的内容是什么,白药儿不知道,只知道写信的时候,李驷一直敲着笔杆,像是在考虑着要怎么说明自己的意思。

    李驷的样子显得很无奈,这幅模样白药儿倒是很熟悉,每次遇到麻烦事的时候,这人都会是这么一个表情。

    是又发生了什么吗,白药儿忍不住的想到。

    又有江湖人追上来了,还是路上遇到了问题?

    白药儿想不明白,一直等到李驷寄完信,从驿站里出来的时候她才问道。

    “我们为什么不往武当山走了?”

    李驷看了她一眼,一边向着门外的台阶下走去,一边回答道。

    “暂时不去了。”

    “为什么?”白药儿有些疑惑地继续问道。

    这次李驷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了来,看着白药儿。

    好半响,才撇了一下嘴巴,用郁闷地语气说道。

    “记住你欠我一万两金子。”

    “啊?”

    白药儿没听明白,但是下一刻,她就感觉了自己的脖子一痛,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扶住了白药儿软倒的身子,李驷叹了口气。

    本来管闲事他也不至于管到这种程度,但是奈何昨天他已经认了白药儿做朋友,想了一晚上,他还是决定帮她这个忙。

    而且,就算是皇宫的天牢也关不住他不是吗。

    不好的地方,无非就是被这么个小姑娘抓住,以后说出去的名声实在难听罢了。

    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

    一想到自己以后可能会被江湖人传成的样子,李驷就黑着脸瞪了怀里的白药儿一眼。

    瞪完,他又苦笑了一下,凌空跃起,向着北边踏风而去。

    算了,毕竟是一条人命,麻烦便麻烦一点吧。

    街上的行人看到这突然飞起的两个人,都停下了脚步,好奇的驻足观望着。

    这时,其中的一个武人似乎是认出了李驷的身份,瞪大了眼睛,对着周围大声吼道。

    “是盗圣李驷,不好啦,盗圣强抢民女啦!”

    行人们顿时乱做了一团。

    听到盗圣的男人们都捂紧了自己的腰包。

    但听到他强抢民女的女人们,却都不躲不藏,有的甚至悄悄地向前走了几步,好像是恨不得叫李驷看到一般。

    总之,这一日的小城,很是热闹。

    在这一世,从武当山附近赶到都城长安的路并不远,李驷抓紧时间的话,也只需要一天左右而已。这段时间,白药儿是醒不过来的。

    此时的京城之中。

    严亭之正坐在自己的府上喝酒。

    前段日子,他刚被皇上召回京城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说他办事不利,抓了李驷这么久,都还没有一点进展。

    对此严亭之没有半句辩驳,因为他确实没能将李驷带回来。

    不过下一次,我一定会抓住他。

    桌前,严亭之一口将杯中的酒水饮尽,目光坚定地看着面前的烛火想到。

    在那之前,他知道李驷不会被任何一个人抓住。

    不凭别的,就凭他这四年对李驷的了解。

    靠那些皆是游兵散勇的江湖人想抓住李驷,是不可能的。

    要抓李驷,必须有更加缜密的安排才行。

    严亭之喝着酒,静下了心来,开始想起了下一次抓捕李驷时要用什么样的办法。

    突然,房顶上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响声。

    坐在堂上的严亭之耳朵动了一下,他先是皱了皱眉头,不做声地坐了片刻。然后又眯起了自己的眼睛,握住了身边的刀说道。

    “既然来了,就别在上面呆着了,下来聊聊吧。”

    下一刻,一个白衣人抱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出现在了他的门前。

    “李驷”

    看到来人,严亭之好像并不意外,拿着刀从桌边站了起来问道。

    “你来我这做什么?”

    这些年来,李驷也不是没有来过他的府上。甚至事实上,这人每年都会来他的家里坐上几次,就像是来拜访老友的一样。

    而且每次来的时候,都会故意弄出一些声响让他听见。

    对于那种声响,严亭之是早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所以一听到刚才的动静,他就已然猜到是李驷来了。

    “先说好。”李驷看了一眼严亭之手里的刀,耷拉着自己的眼睛摆手说道。

    “我不是来动手的。”

    看了李驷好一会儿,知道自己抓不住他的严亭之最终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刀,闷声闷气地回了一句。

    “那就有话直说。”

    李驷显然是已经习惯了严亭之的严肃,抱着白药儿笑了一下。

    “那什么,就不能先给我一杯酒吗。”

    严亭之横过了锐利的眼睛,目光像是刀子一般地盯了李驷半响。

    见李驷没有一点反应,才冷哼了一声,转身去了后屋。

    片刻之后,他拿了一个杯子出来,倒了一杯酒,将之重重地放在了桌上,等着李驷自己来喝。

    李驷把白药儿放在了堂间的一张椅子上,笑着坐到了桌边,拿起酒杯就喝了个干净。

    喝完酒,他看向严亭之,脸上是终于有了一些认真的神色。

    “亭之兄,此番我是有一件事想求你帮忙。”

    严亭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但是看着李驷那难得认真的神情,他出了一口气,沉沉地从嘴里吐出了一字。

    “说。”

    看在李驷难得求他一次的份上,他权且先听上一听。

第四十五章:江湖上没有永远的风波

    白药儿清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天色将亮的早间时分。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官府的公堂上,她的脸颊贴着冰冷的地面,身子冻得发凉。

    这公堂很大,四周的红柱支撑着屋顶,摆放着的器具上都雕刻着威严狰狞的兽面刀头。

    但奇怪的是公堂的两边并没有人,只有一个穿着黑袍银鱼服的中年男人坐在堂前,面无神情地看着她。

    “这,是哪?”白药儿捂着自己的额头,从公堂的地上坐了起来。

    她的头很痛,脑子里乱糟糟的,好像是什么都记不清楚了。

    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茫然地想到。

    我不是应该和李驷在去武当山的路上吗。

    “啪!”这时,公堂前的那个中年男人突然拿着桌上的惊堂木重重地拍了一下。

    那声音很响,震得白药儿也清醒了一些。

    中年男人正身坐在桌前,张开了紧闭着的嘴巴,缓缓说道。

    “民女白药儿,于今早寅时将大盗李驷押送至京城官府,由六扇门东南总捕头严亭之监管收押。不日,昭告天下,授受皇恩。钦此。”

    说完,中年男人从自己的怀间拿出了一卷黄绸布,这是他今日凌晨去宫中领来的皇上手谕。

    虽不同于圣旨正式,但是效力等同。

    此事,他是已经向皇上通报过了。

    只是因为这事的另有内情,所以皇上只给了他一卷手谕,让他单独处理。

    李驷,六扇门,官府收押?

    听着这些话,白药儿甚至以为自己还没完全醒来,所以才听错了,她什么时候将李驷押到官府了。

    微张着嘴巴,白药儿看着堂上的男人说道。

    “这,到底”

    男人却打断了她的话。

    “还不领旨?”

    那声音沉闷,带着一种难言的威势,使得人呼吸都有些不顺。

    白药儿的脸色白了一下,没法反抗,只好先跪了下来,将手举在头上。

    “民女,领旨。”

    中年男人从公堂上走了下来,将手中的绸布放在了白药儿的手里,淡淡说道。

    “起身吧。”

    但白药儿并没有直接起来,而是先打开了手中绸布,再次确认了一遍上面的内容。

    上面的字迹写得很清楚,说她抓住了李驷,而皇上将赏赐她。

    这时,她好像是才想起了一些东西。

    她记得她被打晕的,而在她晕过去的前一刻,李驷似乎是对她说了一句话。

    “记住你欠我一万两金子。”

    一万两金子

    一瞬间,像是想明白了一切的白药儿心头一震,一股说不住的滋味在她的心头散开。

    她明白了李驷为什么要说麻烦,也明白了李驷为什么没有再带她去武当山。

    他又帮了她一件事,一件对于她来说,已经无可奈何,却又比性命还重要的事。

    看着白药儿呆住的模样,中年男人走到了一边,从角落里拿出了一把刀重新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公堂上不让佩刀,但是现在他已经从公堂上下来了。

    “大,大人。”白药儿呆呆地回过了头来,看向中年人似乎想说什么。

    可中年人却没让她继续说下去,他做事一向雷厉风行,不会多费没必要的口舌。

    “我唤作严亭之,不必叫我大人,事情的起末李驷已经与我说了,此番,我会带你去领赏金,并护送你回去。另外”

    他侧过脸来,扫了一眼白药儿,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张纸放在了她的身前。

    “这是李驷留给你的,你看之后就出来吧。”

    说罢,严亭之握着刀走向了外面。

    无人的公堂里,白药儿呆坐在地上,半响,拿起了身前的那张纸,拆了开来。

    纸上,是李驷留给她的一封信。

    “丫头,见信如晤,你现在应该已经有钱去救你爹了吧?哈哈,不用谢我,我说过,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间相互照应这也是应该的,你不用记挂在心上。

    严亭之虽然古板,但是是个好人,你可以相信他,有他在的话你的一万两金子没人能拿得走,呵,除非是我亲自来。

    等你爹的病好了之后,你就好好照顾他吧,待在山里别出来了,你的武功太差,江湖不适合你。

    好了,便不多说了,冀县的路我认识,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去找你玩的,到时候可别忘了准备些好酒啊。

    李驷。”

    外面天将亮未亮,有些暗淡的光线落了进来,照在了白药儿的身边。

    她从没有想过,当有一天她能够救她爹时,会是这样的一副心情。

    她突然想到,这会不会又是一个玩笑呢?

    等她快要哭出来的时候,李驷又会从哪个角落里跳出来,笑着说。

    哈哈,我是逗你玩的,你还真信了不成?

    可是李驷没有再跳出来,而这也不是一个玩笑。

    只有她一个人,微红着眼框,坐在堂上。

    三天后,一条消息传遍了江湖。

    盗圣李驷被捕了。

    这让那些还在调侃皇家这次要丢进脸面了的江湖人都安静了下来,再无话可说。

    抓住李驷的人是谁,没人听说过,好像只是一个无名小丫头。

    她用什么办法抓住的李驷,这也没人知道,于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她用了毒,用了下三流的手段,可这种言论很快就被人反驳了,因为如果那就能抓住李驷的话,李驷早就被抓住了。

    又有人说她用了美人计,不过很快也有人说,李驷好像并不吃这套。因为当年万花楼的头牌请他做客,他都没去。

    最后,一部分人认为,这个叫做白药儿的女人可能也是一个不出世的高手,这才能抓住李驷。

    另一部分人认为,她只是运气好碰上了与人交手之后受伤的李驷,于是将他抓了起来。

    但是无论怎么说,结果都是不会变的,李驷被抓住了,他的江湖神话,也随之暂时做出了一个草草的告结。

    那些还准备来抓李驷的人都悻悻的回了家,那些在酒楼里高谈阔论的人谈起了别的闲话,那些与此事相关的人,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

    风波过去了,江湖好像是又平静了下来。

    ps:明天请一个假,我美术班的作业要来不及交了,得抽时间补一下。(啊,作业总是不及格我能有什么办法啊,无能狂怒。)

    另外,有读者问为什么李驷不能去偷一万两金子给白药儿,首先,偷东西这件事和投案自首比起来明显要更加麻烦,要找到价值一万两金子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你们没有发现这是一个消除通缉令的好办法吗。被关进了天牢之后通缉令就解除了,然后再偷偷越狱,皇家顾及面子一般不会紧接再发一次通缉令,李驷不就又可以逍遥自在了吗。摊手。

    好了,那就这样了,后天见咯。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501/ 第一时间欣赏贼人休走最新章节! 作者:非玩家角色所写的《贼人休走》为转载作品,贼人休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贼人休走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贼人休走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贼人休走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贼人休走介绍:
李驷是个贼,飞贼,江湖人给面子,称他一声盗圣,这让他成了一个大贼。他和普通的贼不一样,他不杀人,不越货,不犯妇女,不窃老幼,他只偷他想要的东西,偷完还经常会还回去。他喜欢笑,江湖人很少见他不笑的时候。他也喜欢玩闹,他笑着说的话十句有八句都是假的。他还有一个秘密,他活了两世,准确的说,是他有两世的记忆,原因是,他在过奈何桥的时候,忘了喝那孟婆汤。这是一个贼的江湖故事。算是轻松的日常文吧,主角单身慎入。贼人休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贼人休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贼人休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