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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火花相赠全文阅读

作者:晏琅29     一束火花相赠txt下载     一束火花相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七章 回忆(二)

    一声尖叫压过了那声不大的爆裂声,苏绵看见电子烟花喷射出来的并不是星星点点的舞台火花,而是真正的火,她想都没想跨上舞台,一把冲上前推开了吓愣住的单鸿卓。却不小心碰到了喷射柱,本来安装的也不稳,倒下来刚好烫到她左侧的胸。

    她拉着单鸿卓生气的吼道:“你是傻子吗!不知道往后退啊!”

    单鸿卓确实被那一声尖叫和火吓到了,苏绵扯着他跳下了舞台,整个剧场黢黑,场记拿来了灭火器却不知道怎么用,心急得直骂着脏话。:“我操!这该不会也是个坏的吧!”

    苏绵害怕火势太大会烧了整个剧场,毕竟可燃物太多了,从场记手里接过灭火器拆桥铅封,拔掉保险销,将单鸿卓护在自己的身后,冲着起火源和燃起来的帷幔一顿猛喷。

    还好比较及时,没一会儿又有人拿了灭火器过来才一起扑灭了火星,没有酿成什么大祸。督导看见了她左边侧身被烫伤了一片,衣服都被烧焦了,只要一抬手就能看见胸前白花花的一片。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赶紧让人送了他们去医院。

    她与单鸿卓一起被送进了医院,单鸿卓的胳膊被火灼伤,苏绵就更惨了。不止是手,侧胸直接被烙铁挨上一般,起初不觉得有多疼,现在等着医生来处理,却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姐姐,你好不好?”单鸿卓看着她的手还有胸口,不敢再多看第一眼,直吧啦吧啦的掉眼泪。

    苏绵痛到不行,还好心的给他把眼泪擦了:“我好得很,你一个男孩子不要随便哭,在我们老家,眼泪叫金豆子。你说珍贵不珍贵。”

    单鸿卓用衣袖擦了泪,觉得要不是自己傻站着她不会因为冲上来救自己而受伤,用衣角轻轻的给她流血的手臂扇着风,似乎这样可以减轻她的灼伤感。十分小心的道了歉:“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不要觉得愧疚。”苏绵虽然喜欢这个弱弱小小又乖巧的孩子,但是自问换作其他人也会去救的。

    一位女医生带着护士进来,单鸿卓简单包扎后就一直守着她的病床,医生拉上来帘子让他退了出去。苏绵的衣服根本脱不下来,衬衣被医生剪了,还好里面还有件吊带,不然真是尴尬。

    她给当时的男友发了信息想让他带件衣服过来,然而男朋友却去了山里拍摄没办法赶来。实在没办法医生一边用小镊子处理着粘着血肉的衣物,苏绵一边叫着在门口守着的单鸿卓。

    知道他内疚想为自己做点什么,叫他进了房间:“卓卓,你去看看外面的店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卖衣服的,随便给我买件大号的衬衣。”

    提督将钱从帘子里伸出去,单鸿卓却没有拿,说了声“好”就走了。

    医生问道:“你弟弟啊?”

    “不是。我学生。”

    “你是一个好老师”医生大概从送他们来的同事那儿知道了前因后果,打心眼里夸她。

    苏绵倒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算不上什么老师,只是一个实习生,撑死了不过算个助理,带着这些小练习到各个活动场所,保证多少人带出去的,多少人带回来。

    医生检查了一下:“手臂的伤口还好,就是这胸口细皮嫩肉的,被挨着烫这一下比较严重,我一会儿给你处理一下,比较痛,你忍着。之后不要沾水,长肉的时候也不要挠,尤其是胸口那里,一不小心是会留疤的。”

    苏绵低着头看了一下,还好面积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大,挤了一个苦笑:“我这看起来像被严刑逼供了。”

    “你倒是乐观,刚才我撵你学生出去他眼睛红红的一直在擦眼泪,替你难过呢。”

    提督倒是为单鸿卓辩护着:“小朋友比较善良,再长大点就坚强了。”

    医生像是想到了什么,笑道:“我儿子小时候也是这样,擦着碰着了都要哭鼻子。后来上了大学,打篮球的时候摔断了手,在学校养了两个多月愣是没告诉我跟他爸一声。就他们现在这样十三、四岁年纪,什么都写在脸上才可爱呢。”

    苏绵实在不想与医生交流育儿经,一边盯着手机,一边忍着痛。

    手机上对话框里显示着对方发的“没事儿就好,我过几天回来。”就再也没有新的消息发来。

    苏绵瘪了嘴,将手机放在床上,单手敲了个“嗯”字过去。心灰意冷,像是痛觉迟缓一样,现在才觉将衣服和血肉剥离开,是真的很痛。龇牙咧嘴的看着医生给自己包扎。

    包扎完之后,医生开了单子给她:“记住别沾水啊,这是一些消炎药,有口服的和擦的,去药房拿了药就可以走了。”

    苏绵坐在床上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怎么也得伤筋动骨一百天,偷个工伤的懒呢。”

    “你这又不是断手断脚的,只要不剧烈运动,不扯着伤口没什么大碍。好好养着吧。”医生收拾着东西出了门。

    单鸿卓提了个口袋跑回来递给她。苏绵看着他包着的手也叮嘱道:“虽然你这烧伤不严重,但是不要沾水,长肉的时候也不要挠知不知道。留下疤就不好看了。”

    单鸿卓眼睛还是红红的,看见她手上还有胸口已经处理过了。问她:“那你会留下疤吗?”

    提督接过袋子:“不会……”然后将衣服扯出来之后惊叹道:“你居然给我买了件粉红色的衬衣!”

    “天啊~你什么时候看我穿过这么嫩的颜色。”苏绵从小就不喜欢这种粉嫩嫩的颜色,让人觉得软弱难受,忍不住又吐槽了一句:“你觉得好看??”

    单鸿卓拆开来给她披在身上方便她穿,嘟囔着:“我觉得挺好看才买的……算我送你的。”

    苏绵不再纠结,将衣服穿好之后跳下床。单鸿卓提着她的包:“我送你回去吧。”

    苏绵看来他一眼,本来想拒绝的,但是自己心里十分难过,想着有个人陪着也好,至少不会胡思乱想,点了点头:“走吧,你送我回家,我请你吃汉堡加可乐……哎,我可能要失恋了,正需要人陪呢。”

    单鸿卓从来不知道,原来那看起来并不是特别严重的伤竟然会留下疤,虽然过了很多年早就不会疼了,也已经被纹身盖住看不大出来,但是单鸿卓还是如十三岁那天一样内疚与难过。

    他手也轻轻的抱着她,闻到了她身上香水味和酒味混合着,像是什么催人说真话的香气,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开口的那句话是:“绵绵,我很想你”。

    提督却松开了手,望着他。像是在仔细辨认他是谁。

    单鸿卓对上了她迷茫又有些震惊的眼神,知道他认出了自己!

    突然将她死死的抱着,吻上了她的唇,提督明显被吓了一跳,想要推开他却发现力量悬殊,抱着自己的那个人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那般用力。舌头撬开了她的唇,极尽缠绵依恋的索取。

第十四八章 回忆(三)

    单鸿卓吻了很久,感受到怀里人的消极抵抗,他松开了手低着头,不敢看她。明明刚才还很笃定她认出了自己,因为她眼里的震惊和迷惑,而现在她像是又回到了饮冰的提督,冷静客观,似乎什么出格的意外在她这儿都预料到了。

    提督用力的呼吸着,只觉得这孩子吻技不太好,自己都快窒息了。扶着门,见他不说话,突然的清醒让她不知道如何收场。若继续装醉的话,那么现在自己这样算什么呢?喝多了非礼代驾?还是寂寞空虚冷得饥不择食?

    但若是不装醉,两个人都下不来台了。

    提督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所以她决定先开口为强,自己才是那个被强吻的人,有什么怕的!这混小子做得出来,就活该他自己受着煎熬。

    “我们卓卓真是长大了,这次原谅你。下次再敢吻我,我就要以成年人的方式……耳光伺候了。”提督直视着他,觉得男孩子到了青春期有点冲动是正常的,但是单鸿卓偏偏就不正常在对自己太过冲动了。

    这样的事儿十四岁生日那次他做过,提督也原谅了他,说就当是生日礼物送给他了。而如今提督又说原谅,单鸿卓胆子就大了起来,凑上前想着再去吻她。

    提督抬手就是一个耳光,丝毫不讲情面:“我说过有一而再,可没有再而三。滚吧!”

    提督气得要关门,感觉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半大男人像洪水猛兽一样,蚕食了她可爱柔弱的小少年。

    单鸿卓没想到自己还未开口,甚至连个招呼就没打,就被她冷言冷语的轰走,十分的不甘心。十四岁那次自己偷亲她被发现,她不过也只是轻轻的扬起手,然后摸了摸他的头发。现在怎么能这么狠心对自己?

    “绵绵~”他语气满是委屈,那么大个个子红着眼倒是格外可怜:“我们好久不见,你居然打我。”

    提督气极反笑,这倒打一耙显得自己太过冷漠无情:“这就是你问好的方式?”

    单鸿卓眼泪吧啦一下就掉下来了,提督看着那滴斗大的泪甚是震惊,一度怀疑该哭的是自己。因为她打心里觉得自己那一巴掌好像是做错了,不该那么对他。孩子嘛,也怪自己当时没有好好教他,第一次的容忍让他以为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

    提督想着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儿,万一被邻居看到还以为自己老牛吃嫩草,指不定说什么闲话。虽然她不怕什么闲话,但是他怕单鸿卓喜欢这样的闲话。她拽着单鸿卓,缴械投降:“算了算了,来都来了进屋坐吧。”

    一关门,提督就觉得自己是真的喝多了。怎么能放一个强吻自己的男人进门?况且这个人还比自己小11岁。

    不过看在他又哭唧唧的样子放松了警惕,只觉得头大:“你看你都比我高这么多了,还哭。好不好意思啊?”

    单鸿卓擦了眼泪,心想这一招果然有用。他了解提督,只要自己哭一哭,她就会心软。要是自己再耍耍赖,撒撒娇,表现得乖巧听话的模样,她就会打心里怜爱。这么多年都没有变。

    “绵绵,我只是气你当时为什么突然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单鸿卓想起来还是难过,他自认和提督有过命的交情,所以总是粘着她,对她的信任超过了任何人。为了表示亲密,他还只准自己叫她绵绵,不许团里其他小朋友跟着叫,就连叫她“绵绵姐姐”或者“苏姐姐”都不行,跟狗崽子护食一样,谁叫就跟谁急。

    所以当苏绵不辞而别,他被团里的小朋友嘲笑,后来直接被孤立,再在公司待不下去了,就恨苏绵。

    觉得她过分,自己那么在乎她,她却不告而别。不说只言片语,连一个可以联系到她的方式都没有留下。

    提督的家很收拾得很漂亮,大大的落地窗外可以看见整个城市的车水马龙,玻璃上映照着屋内亮得像钻石一样的水晶灯,大理石地板一尘不染甚至能看出影子来,整个房子以黑白灰为主,线条干净,典型独居女人的公寓。一大块地毯铺在客厅中间,不至于让整个房子显得冷清。

    提督倒了水给他,并没有解释当时为何自己走得如此突然。像一个长辈一样问他:“你现在在哪儿念书?”

    单鸿卓没有端着杯子,只是看着那漂亮的玻璃杯:“去年考上了电影学院,不过读了半学期办了休学。我爸生病花光了家里所有钱,所以我在餐厅里打工挣学费和我爸的医疗费。”

    提督张了张嘴想问他妈妈,突然想起来他妈早就远嫁了,根本不管他。问道:“你爸爸什么病?”

    “膀胱癌……”

    提督半晌才说:“在餐厅打工能挣几个钱,反正你也念的电影学院,干脆拍戏去吧。”

    “我试过,没人要我……”其实单鸿卓拍过几个广告也跑过龙套。

    “你现在个子有这么高,长得也不赖,怎么可能没公司签你呢?”提督不信那些经纪公司的人,眼睛能有那么瞎。

    单鸿卓想了好久,才想了个非常妙的借口:“我得罪了人……”

    “谁啊?”

    “祁礼骞……”

    “啊?”提督差点没把喝的水喷出来,不过一想如果真得罪了祁礼骞,他确实做得出来让十八线混不下去这种仗势欺人的事儿:“怎么,你抢她女朋友了?”

    “倒也不是,是他喜欢我同学,我同学不喜欢他,就让我装她男朋友。后来我那个女同学不知道怎么的和他又在一起了,反过来竟然说我死缠烂打纠缠她,所以祁礼骞就给我下了封杀令。”单鸿卓并没有让祁礼骞背锅,祁礼骞也确实因为那个女生让他失去了一个比较好的资源,只是并没有下封杀令。不过既然他背上都有一口锅了,那么背个大的也没什么差别。

    提督“啧啧”两声,觉得头晕得厉害,酒劲儿散发得难受。听见他没什么心眼的无辜被摆布,又很气:“你这女同学真是够……”

    提督将那个“婊”字咽了回去。想着也不过才十**岁的年轻姑娘,又是半只脚踏进了娱乐圈的,虚荣心作祟受不了祁礼骞的糖衣炮弹很正常,只是万一单鸿卓真的喜欢那个女生,自己这么骂她怕是有点不地道。

    不过现在祁礼骞一门心思都在讨好闵西里身上,怕是连他那个同学是谁都记不起来了吧,就更不会记得他单鸿卓了。一想到闵西里,提督就想到了裴睿。

    想着裴睿的公司最近正好在做一个选秀节目,当下就想,以单鸿卓的资质,一定能红!

    可谁又想得到,自己好不容易求一次人,他自己却给搅黄了。

    真是不识好歹!

第四十九章 清晨

    除了妇幼科,医院的夜晚总是离奇的安静,就连单鸿卓的声音都变得小心起来:“其实遇见你那天,我在酒吧外面等了你半个多月。李柯唐在餐馆遇到我的时候说……你现在过得很好,早就不记得我了。”

    提督是记得他的,她还问过李柯唐。只不多李柯唐说不知道。

    “怎么会不记得你,不然我也不会一眼就认出你来。”提督对那些小孩子的记忆都很深刻,那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她总是很认真很喜欢。和其他人觉得工作很累不一样,提督对自食其力这样的事儿很热衷。

    虽然没有几个人信,有人是真心热爱自己的工作的。哪怕再苦再累再委屈,也并不能给自己挣来多大的前程,但是有一份工作、一份收入,就有了一份安全感和选择权。所以当蒋遇认可她,并且赏识她的时候,提督能够如此巴心巴肺把公司当做自己的来奋斗。

    “你认出了我,可是你也很可怜我。”单鸿卓笑道:“我需要钱,我能想到的能够挣很多钱的办法就是拍戏,可是我没有资源。所以当我知道你在唯汀婚礼的时候,我就知道也许我能抓到机会,毕竟你认识那么多达官贵人,祁礼骞算什么呢。”

    李柯唐从小就有固定的粉丝,现在又因为演了一部热播剧更加受欢迎了。和单鸿卓相比,一个是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大明星,一个是无人问津查无此人的伤仲永少年。

    哪怕小时候喜欢过单鸿卓的人总是要比李柯唐多,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单鸿卓就算容貌再出众,也不过是在人群里多看一眼,并不会有李柯唐的明星光环,那样引人狂热。

    提督觉得悲哀,她倒是能理解单鸿卓的不甘心,这孩子从小性格好,温温柔柔的。可越是温柔顺从的人,逼急了反而反差会特别大。他是那些孩子里对自己最有要求的。

    当然,有要求的同时也培养了更大的野心。不然怎么会考电影学院呢。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提督倒是情愿单鸿卓多装一会儿,让她多感受一下偶然久别重逢的戏剧感。

    单鸿卓躺在床上叹着气,问她:“绵绵,你觉得我现在这样能红吗?”

    “现在这样是不能,不过伤好了倒是可以。本来你正儿八经的念个大学毕业出来,也是可以进入这个圈子的,资源说不定比我好得多。”提督看见一旁桌上的水,那是她刚才给单鸿卓冷来吃药的,现在早就没有温度了,把药分好了倒在自己手里:“你还没有讲今晚是怎么回事儿?”

    “李柯唐在饮冰看见我了,也知道你安排我进了饮冰当酒保……说我不该拿你当资源利用。”其实他知道李柯唐不喜欢他,从小就不喜欢。尤其是李柯唐与他一起长大,太了解他对提督的执念。

    他揍他,只是想警告。当时在饭店里,李柯唐只是说他遇见过提督,却怎么也不愿意告诉他在哪儿。单鸿卓打听了他常去的地方是饮冰,预感自己会遇到她的,没想到竟然真的让他有这么好的运气。

    “把药吃了。”提督将分好的药倒在他的手心,看他一把就塞入口里,好像吃的不是药是什么糖果一般:“你为什么想进娱乐圈?”

    “我缺钱。”单鸿卓想了一想,又开了口:“还因为你说过,我会成为大明星的!”

    “我是说过这话,不过……你这么信我的眼光?”

    “我信你,你也信我好不好?”单鸿卓目光坚定,期待着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提督点了点头,提着包站在病床旁:“如果想让我信你,就不要再叫我绵绵了。叫提督或者提督姐都行。有时候想红不仅仅要靠野心,还要靠聪明……知道吗?”

    找提督,知道她会帮自己是聪明,装可怜博同情也是聪明。但是妄想和她在一起,那就是不聪明的。别说她比自己大11岁,哪怕就算不大那11岁,也是没可能的。这一点单鸿卓心里清楚得很。

    他自认是个聪明人,但是同时又无比贪心。不论是功成名就还是她,他都想要。

    “提督姐,路上小心开车。”单鸿卓始终还是做了妥协。

    提督笑着给他挥了挥手:“乖乖休息吧。既然你来找我,那就等好消息吧。”

    掖城夜晚总是旖旎,提督摇下车窗感受着夜风。感觉像是赢得了一场商业谈判那样轻松。

    光撕开了天的帷幕,憋了半个月的燥热总算下了一场雨。裴睿从床上起来,竟然已经七点半,比他平日晚了半个钟头。想着昨天还说要给西里做好吃的,换了衣服洗漱了打开门,却听见书房处已经传来了大提琴的声音。

    奥叔端着咖啡从楼下上来,刚好看到他站在门口往书房望去,叫道:“先生。”

    裴睿“嘘”了一声,示意他安静。自己压低了声音问道:“她什么时候起床的?”

    “这我哪儿知道啊,不过这琴声响了半个小时了。”奥叔也压低了声音,觉得他们俩像做贼。

    裴睿接过咖啡来:“我端去给她吧。”然后没头没脑的对奥叔说了一句:“这房子倒是隔音,我一点声响也没听见。”

    奥叔疑惑的问道:“那隔音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裴睿装作没听见,端着咖啡走了。奥叔摇了摇头,当时这房子隔音效果要好,可是他自己要求的。

    进了门,看见闵西里穿着一袭长裙坐在窗边,头发简单的挽着,演奏的是莫里斯的《雨》。将咖啡放在桌上她也没有停下,裴睿站在一旁,沉浸在这美好浪漫的早晨。

    一曲毕,闵西里放下琴,端着咖啡喝了一口,似乎昨日那个沮丧的人被留在了夜里,如今白天的她还是那个温柔豁达的人:“奥叔冲的咖啡就是比我做的好喝。”

    “我端过来的,你怎么又知道是奥叔冲的呢?”裴睿问道。

    闵西里笑得温柔:“因为我喜欢喝法式而你喜欢喝美式啊,这杯咖啡若是你冲的话~肯定会给我加奶加糖的。”

    难怪裴睿没觉出什么异样来,原来是自己习惯了奥叔送来的永远是美式的咖啡了。也并没有发现,自己每次给她的咖啡,都是根据了她的口味。

    不过让裴睿高兴的是,自己对她的无微不至,她都知道的。

    “裴睿,谢谢你。”因为昨天晚上的那个拥抱,也因为他明明可以给得更多,却仅仅只给了一个温柔的拥抱。

    裴睿听到了她又说了谢谢,也不反驳她了:“下次要是想哭,可以随时找我,不要憋着。”

    闵西里笑着点了点头:“我决定……撤诉了。”

第四十九章 看破不说破

    裴睿没有丝毫迟疑,也许是因为醒来没有喝水,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嗯,好。”

    闵西里放下咖啡,看着他认真的问道:“官司是我要打的,现在也是我要撤诉,你一直帮我忙前忙后的,会不会觉得我太任性?”

    “其实你这个程度,算不上任性。反而是你一直这样觉得,是考虑了太多了。”裴睿说道:“我觉得你就是太懂事儿了,你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吗?”

    闵西里被这个问题问住,若说自己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儿,可能就是差点毁了自己的梦想吧。

    “没有。”

    果然不出裴睿所料,闵西里虽然从小没什么人管,但正是因为这样自己对自己的要求反而格外的高。

    看来是时候带她去做一点出格的事儿了。“之前说带你去玻璃厂玩儿,明天吧。”裴睿问道:“你能给自己放一天假好好休息休息吗?”

    确实,从回国到现在,她几乎每天都在忙事情。如今决定撤诉,哈日图热格那块地也拿了回来,实在没必要再纠结,可以松一口气了。

    “裴睿,你是从什么时候就这样忙的?”闵西里怕他误会,又解释道:“我是说我继承的遗产和你们家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都有那么多的事儿要做。你们家那么多的生意要管,你怎么管过来的呢?”

    闵西里知道,裴睿哪怕是没有去公司一直在家里陪自己,也没有真的松懈。自己睡觉的时候,他在工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的。早上自己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饭,似乎永远不会睡觉似的。

    “其实我家的生意并不是我在管,主要是我大姐。她负责决策,我负责维护她的决策。要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24岁还是25岁?记不清了。”裴睿说道。

    他那时和祁礼骞现在差不多大,就开始背负家族的利益了。闵西里惊讶的问:“那不是刚好毕业吗?”

    “对啊。不过家里没有人了,我不撑着也没有办法。”裴睿似乎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你饿了吗?想吃什么?”

    “你觉不觉得我的琴声有气无力?它早就在说我饿了。可惜你没有听见。”

    “原来这琴声真是叫我起床的……”裴睿有些假装抱怨:“我难得有睡过头的时候啊。”

    “啊?我问了奥叔,他说很隔音的。”闵西里有些心疼他,自己看着那琴很喜欢,所以一时技痒,想着书房在走廊尽头,应该不会打扰到他的:“扰你清梦,对不住啦。要不你再回去睡会儿?”

    裴睿将手放在她的头顶,他的手掌大而温暖,西里微微缩了缩脖子抬头看他。并没有躲。

    “睡什么睡,还得给你做早饭呢。”裴睿放下手,带着她往楼下走去。

    闵西里跟在她身后下了楼,看裴睿系上围裙问她:“想吃什么呢?”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我要是再挑剔就过分了。”闵西里坐在吧台边儿,看他从冰箱里取出了鸡蛋和西蓝花。

    “玉子烧吃吗?”裴睿回头,看见西里正在拍他,竟然不注意的笑了起来。

    就算被发现了,闵西里还是大方的摁下了拍摄键:“好啊。”

    “你刚才拍的图记得发给我啊。”

    “啊?”西里本来只是拍着玩儿,问道:“你发微博?”

    “嗯。我好像还没有做饭的照片。留作纪念。”裴睿当初学做饭是因为闵西里,如今真的得偿所愿,甚是满足。

    闵西里笑道:“那你做你的,我给你多拍几张,凑个九宫格。”

    西里拍了很多张,从镜头里觉得裴睿的眼睛好看、手也好看。西里拍了几张他的背影,真是挺拔可靠。让她十分安心。

    她一张张翻看着自己拍的照片,感叹着:“裴睿,你真好。”

    裴睿站在吧台的另外一边,端着迅速做好的玉子烧给她,开了个小玩笑:“我是不是抓住了你的胃,就抓住了你的心?”

    闵西里用叉子将一块玉子烧送进嘴里,鸡蛋的味道裹着蔬菜,可口开胃。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裴睿并未开动,他喜欢看西里吃他做的东西,她吃得很少,有时候食量小得让她觉得还不如自己十岁的时候。不过看她又吃得很开心,吃东西的唇也十分好看,他伸着手抬着她的下巴凑上前吻了她刚咽下一口早饭的唇。

    “哒”西里的叉子从手里滑落掉到了地上滚到了裴睿的脚下,她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裴睿抬着她的下巴正轻轻的吻她。

    她不敢乱动,像是石化了。瞪大的眼睛眨巴了两下像是在确认这是不是现实。

    裴睿感受着她的呼吸如此贴近,心里默数着“三”、“二”、“一”。

    放开了她的唇,佯装镇定的将自己盘子的叉子放到她的盘子边儿:“吃吧。”

    闵西里眼神飘忽得不知道往哪里看,真的听话的拿着叉子将玉子烧往嘴里送。

    裴睿弯腰捡起地上的叉子,转过身去洗了。

    西里迅速的将最后一块玉子烧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囫囵咬了两口还未吞下就说道:“我吃好了先去公司了!”

    裴睿洗叉子的动作很慢,专心的擦过之后自己又回到吧台前,看她牛奶都没喝就提着黄色的长裙仓皇逃窜,还差点撞到了捧着花进门的奥叔。

    “闵……”奥叔还未打招呼,就见她开着车跑了。抱着怀里的蔷薇,问裴睿:“这闵小姐是有什么急事吗?跑这样快?”

    裴睿吃着自己做的东西,觉得是他目前为止手艺的巅峰,咽下之后也没有给自己另外做一杯咖啡,而是将就西里没动的牛奶喝了两口。

    “可能是公司有急事吧。”

    奥叔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其实他刚才在窗外就看见了,那扇靠餐厅的落地窗透亮得藏不住一点秘密。拆穿他:“我刚看她脸红得跟番茄似的,还以为你偷亲了人家呢。”

    裴睿慢条斯理的将所有的东西都收到了洗碗池里,开着水但是并没有打算去洗,将围裙解下走到奥叔面前接过他手里的蔷薇花:“奥叔,碗你洗,我上楼了。”

    奥叔看他抱着花上了楼,自己无奈的系上围裙,挽起袖子一边洗碗一边自言自语:“得,看破不说破。”

第五十章 来啊,互相伤害!

    闵西里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一路到的公司,也不想把裴睿一个人留在那儿多尴尬,进了公司的门,王恩恩就凑了上来:“西里姐,祁礼骞来了。”

    “这么早。”闵西里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才到九点“公司里掐点到的员工都没他积极。”

    闵西里看了一眼王恩恩,想着王恩恩之前也是个掐着点到的人,狐疑的看着她,今天居然还画了个妆,难得的穿了件裙子:“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早?还打扮这么好看,晚上有约啊?”

    王恩恩仰着头:“主要是我现在是你的助理,你都那么努力好看,我不能给你拖后腿不是。”

    “孺子可教。”闵西里说道:“嗯嗯,拜托你给我倒一杯水来吧。”

    王恩恩笑得露出小白牙,笑得可爱至极:“老板您客气,等着我,马上就来。”

    闵西里笑着推开了门,看见了祁礼骞正盯着那幅地图,上面哈日图热格是被她用红笔圈出来的。

    祁礼骞见她进了门,还带着笑。自己也开了心了起来,叫她:“西里。”

    “早啊。”

    “早”祁礼骞觉得她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就连对自己的态度都好了起来:“吃早饭了吗,我带了牛奶和三明治。”

    “裴睿早上做了早餐,已经吃过了。”闵西里又想起那个吻,用笑容掩饰着自己的那抹暧昧,将包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

    她一袭长裙,坐在沙发前裙子拖了地,那裙子质地柔软,带着点唐朝襦裙的设计,十分清扬婉丽,配着她长而卷曲的头发,可能是因为她从小在国外长大,法国崇尚浪漫艺术,而她骨子里却又是个十足的东方姑娘,所以浑身有一种中国仕女图和西方夏穆的风美。

    西里看见桌上的三明治和牛奶,再看看笑意全无的祁礼骞。故意的说着:“你自己吃吧。”

    祁礼骞倒是真的将吸管拆开,像捅刀子一样用力的将吸管戳进包装里,十分愤恨:“裴睿裴睿!又是裴睿!我爸一天天把他挂在嘴边就算了,你也不放过我!”

    闵西里提裴睿,虽然是故意的,但是她只是希望祁礼骞不要再对自己那么好。

    欠裴睿一个人的就够了,再多是真的没办法还了。

    祁礼骞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大好,也知道以闵西里的性格,肯定不会喜欢乱发脾气的人,可是就是没忍住,又有点好声好气的说:“你是和裴睿在一起了吗?”

    “我们住在一起。”闵西里没有说谎,是住在一起,只是一个住在走廊头,一个住在走廊围,中间还隔了四五间屋子。

    祁礼骞拿着牛奶也没喝,就一直捧在手上,他想问是不是裴睿答应了她什么,或者是不是她拿自己做了什么交易……但是他问不出口,上次自己乱讲,就让两个人的嫌隙如银河那样宽了。他敢肯定,自己再多问一句,闵西里就会让自己滚出去。

    他只是心疼她,也很不明白为什么她不愿意让自己来帮她。

    王恩恩推了门进来,把水送到了西里手上,西里从包里取过分装的药来,倒了两粒吞下。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祁礼骞问道。

    “没有,维生素而已。”闵西里说道。

    “哦”祁礼骞见那个分装的小盒子上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没多心。对王恩恩说道:“我也想要杯水喝。”

    王恩恩看来一眼他的手里,指了一指:“你不是有奶吗?”

    “你”祁礼骞被怼得话都不知道怎么说,看着手里的牛奶,倔脾气上了头直接扔到了垃圾桶里:“现在没有了!”

    王恩恩十分平静的看了他一眼,去外面给他倒了杯水,然后扬长而去。

    闵西里看他俩这针尖对麦芒的,问祁礼骞:“你是做了什么,惹得恩恩这么烦你?”

    “我哪儿知道,我就觉得你这助理年纪虽然笑但是脾气大得很!”祁礼骞端着她送来的水,还好还是比较善心没有接一杯滚烫的来。

    “想来你身边都是些温柔可爱将你放在眼里的女生,所以你看恩恩,就挑剔了些。”闵西里觉得自己说得牵强,恩恩虽然性格张扬,但是很看重自己。怕是上次去画廊那次,他不小心伤了她的自尊心。

    祁礼骞连忙否认:“我最近都没和她们玩儿了!”

    一说出口,就觉得自己不打自招,天天有人都来约他吃饭喝酒看演唱会什么的,他天天找借口拒绝,都在笑他最近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庙里的妹子,这么铁石心肠不服软的。

    闵西里低着头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祁礼骞是个爱玩儿的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收心。

    “我有件事儿想问你。”闵西里说道:“祁叔叔为什么会帮闵达兼?”

    “我爸没有帮他。”祁礼骞猜她都是为了这事儿见自己:“我回去问过他了,他说当时是他主动找到我们,说想把哈日图热格那块地还有几个商场转让给我们家。我爸想着,他要再婚,这些东西就当是给你留在手上的。

    谁知道我冯静找了我妈叨叨,我妈一听就因为这事儿和我爸闹了起来,那时候你刚回国,我爸和我妈因为这事儿吵得家里不可开交的,所以他就去国外避难了。我听说那几个商城裴睿买了……”

    他的语气渐渐低了起来,现在明白了自己比裴睿差到了哪里:“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和裴睿在一起的?”

    闵西里知道他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不说明白怕是不会罢休:“为什么你就不肯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他呢?”

    “那冯书意呢?当初我让你回国,你说你为了他可以不回来!”祁礼骞见过她和冯书意在一起,不是如今她这个样子,那时候她总是很开心,很崇拜他。

    闵西里就知道遇上祁礼骞这个不讲理又说话不过脑子的,会气得自己七窍生烟,不过因为上次的不欢而撒,她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与他讨论这些腌事儿了:“那你当初还为了某个小网红说,她是你的今生挚爱呢?”

    祁礼骞被堵得哑口无言,他的每一段恋情都花言巧语,好话说尽,然而最后依旧不耽误惨淡收场。他磕磕巴巴的解释道:“那……那是为了堵娱记的嘴的。”

第五十一章 走!回家

    “呵……”闵西里对祁礼骞从来不会掩饰自己对他的无语情绪:“花心就是花心。”

    祁礼骞举着手发誓:“我保证,如果你愿意试着爱我,我保证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啊……不对,是一生一世只有你。”

    虽然祁礼骞知道自己争不过冯书意,比不得他们那样默契。也争不过裴睿,比不得他面面俱到。但是他们都没有自己不要脸,哪怕知道没机会,也要缠着她。

    “你这样的酸话还是换个人说吧,估计别人还能感动得痛哭流涕呢。”闵西里现在看他,就跟看个傻子似的。这人总是能说出别人一辈子都说不出口的傻话。

    祁礼骞长长的叹了口气:“我知道哪怕就算是没裴睿你也不会喜欢我,算了算了……我愿意当你背后的男人。”

    “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只有送客了啊。”

    祁礼骞将手举过头顶投降:“你要不要先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再决定要不要赶我走。”

    “所以是什么?”闵西里觉得,他和祁礼骞的关系好像一夜之间缓和了很多。

    祁礼骞从一旁拿出一本杂志来,翻开折好的那一页,上面有一副插图,问她:“这个地方熟悉不熟悉?”

    “夏尔西里!”闵西里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地方,那是夏尔西里那副画上的场景!虽然画里的场景是秋天,这幅画的场景是秋天,但是那个房子还是山实在是太过相似,几乎可以确定,就是她卧室那那副画的原场景。

    闵西里从他的手里接过杂志,这本书已经泛了黄,甚至还有些折损的页,不过有那幅图的几章倒是保存得十分完好。西里翻到最前,看到封面写着《探索夏尔西里,最后的净土》,西里翻看着文章的内容,虽然大篇幅都在写夏尔西里的自然风光,不过里面有一段讲的是1998年,由国家自然保护协会组织的科考团进入夏尔西里,而陈今树受邀作为随行摄影师。

    闵西里翻看了插图,壮丽无比,不过文中有一段却是这样说的:

    同行的著名画家和摄影师陈今树先生,在拍摄了大量的照片后,对夏尔西里痴迷沉醉。当问及会不会以此创作画作时,陈先生却表示不会。因为他觉得此生最好的风景尽收眼底,自己笔力不足,画不出它的美……

    陈今树说过他不会画夏尔西里,怎么后来又画了那副画?并且这幅画也没有署名更没有公开出现过……怎么又会出现在母亲的书房中。

    西里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母亲是陈今树的学生,会不会那副画是她画的?

    闵西里想起她让王恩恩去过的那套母亲留下来的房子,恩恩说里面好像有一间画室,不过里面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什么也没有呢?闵西里记得母亲以前画过很多画的。

    如果说这些画被谁拿走了,唯一的可能就是闵达兼。如果可以找个专业的人鉴定一下母亲的画和那副《夏尔西里》,到底是不是就知道了!

    闵西里突然站起身来,祁礼骞吓了一跳:“怎么了?”

    “走!”闵西里去拿了包,拉着祁礼骞说道:“我知道为什么了,快陪我回一趟家!”

    “啊?回家?”祁礼骞被她拽着,她像是很急切:“回裴睿家?干什么呀。”

    “不是裴睿的家,是闵达兼家!”闵西里说道:“那副《夏尔西里》有可能不是陈今树画的,是我妈妈画的!”

    “怎么可能呢?”祁礼骞虽然心存疑虑但是还是跟她出了门。闵西里想到她母亲和自己讲解过那副画,摁下了地下负二层停车场,祁礼骞却按下了一楼:“坐我的车,我停在一楼比较快。”

    闵西里这才跟他解释道:“阿礼,你还记不记得,我母亲之前跟着陈今树学过画画的。我出生之后她和陈今树没了来往,但是还是在自己画,我记得她的书房里有很多她画过的画。还有她在外面的那栋房子,恩恩去看过,说有一间看起来像画室但是什么东西也没有,我想肯定是全被我爸收在阁楼里了。”

    祁礼骞虽然半懂不懂的,但是对夏艺的画他十分有印象:“我记得啊,你每一年生日的时候她都会为你画一幅画的。”

    祁礼骞的车停在了路边,依旧是那辆蓝得比红色还扎眼的跑车。闵西里坐上车之后,才知道祁礼骞说的比较快是什么意思,如果按照正常速度,一个小时可以到家他只开了将近不到四十分钟。

    闵达兼的房子在掖城有名的富人区,监管森严、安保严密。

    而这栋房子旁边,就是祁家。

    两人到了闵达兼家的楼下,闵西里按着门铃。不一会儿从花园处就跑来了一个四五十岁的阿姨,隔着大门问道:“小祁总,有什么事儿吗?”

    “快开门。”祁礼骞说道。

    不过那个干瘦的阿姨脸上虽然笑着,但是却并未开门,笑得有些拒绝:“闵先生还没回家,太太在楼上睡觉,请问您有什么事儿吗?”

    祁礼骞被问得来了气:“张阿姨,你是怕我进来偷还是抢啊!这位是闵达兼的大女儿闵西里,回自己的家来看看冯静,怎么你要把她关外面吗?”

    闵西里看了祁礼骞一眼,谁不知道这两天她正在跟闵达兼打官司。这下说了,怕是更不会让她进门了。

    “不好意思,我新来没多久,不认识大小姐。”张阿姨开了门,说道:“那我现在去告诉太太一声。”

    “她常年在国外,很少回来。你不认识很正常。”祁礼骞带着闵西里进了门。

    闵西里有几年没回来了,她记不太清。这个院子好像完全脱胎换骨,曾经院子里有一个秋千,现在已经没了踪影。

    “既然小妈在休息,那就不要打扰她了。我回来,只是来取一些我母亲的遗物。”闵西里说道:“拿了东西我就走。”

    张阿姨硬挤出笑,如今刚好是正午,其他的人都去吃饭了。这到底要不要告诉冯静她心里没底,也没个人商量,只跟着两人进了房子。“小祁总,大小姐。要不你们在这儿休息一下,我给二位倒杯水。”

    张妈想着还是要告诉冯静一声的,毕竟她现在才是这房子的女主人。

第五十二章

    “不用把我们当客人,都说了我们拿了东西就走。”祁礼骞不耐烦了。

    闵西里心想还好今天带了他来,不然自己可能连大门都进不来。两个人轻车熟路的来到阁楼,把张阿姨一个人留在了楼下。

    闵西里看见了那扇熟悉的门,门上还有一道划痕,笑道:“这个房子什么都陌生了,居然只有这个阁楼保留了当时的样子。你看这个划痕,还是你拿你爸的剑不小心划的呢。”

    祁礼骞小时候,是整个富人区最皮的孩子,祁安有一次收藏了一把龙泉剑,不知道怎么的被祁礼骞拿着到处玩儿,虽然没开刃,但是拿在手里还是威风凛凛。他来找闵西里玩儿,为了给他展示这把剑的妙用,砍了门却把闵西里吓哭了。自此夏艺再也不让他带着玩具来家里玩儿,总担心他带了什么危险东西把闵西里伤到。

    “我还记得当时是你让我砍门试试那把剑的,结果倒是你自己又被吓哭了。害得我先是挨了我妈一顿打,结果我爸回来,又打了我一顿。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个门都没换”祁礼骞扭了扭圆形的把手,发现上了锁。

    祁礼骞强行的扭了几下,那门虽老,但老而弥坚。

    闵西里问他:“你身上带卡了吗?信用卡银行卡之类的?”

    现在大家都用手机支付了,这种卡谁会带在身上。不过祁礼骞摸遍了整个兜,摸出一张房卡来。

    闵西里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祁礼骞也很尴尬,挠了挠头解释道:“我家的酒店。”

    闵西里对着门缝的往里一送,门竟然开了!

    祁礼骞“哇啊!”的一声惊叹:“你是什么江洋大盗,居然还会这个!”靠在开了的门边比了一个经典的电影姿势:“你觉不觉得我们是史密斯夫妇?”

    闵西里白了他一眼,将他的房卡塞物归原主:“这个门的设计有问题,之前家里有个司机偷东西这么开过,所以就试试。”

    祁礼骞重新拉上了们,试了两下果然打开了。赞叹着:“这真是一门手艺!”

    “只有不重要的东西,才会不换门。你看值钱的东西,不都是电子锁加钥匙加指纹嘛。”闵西里推开了门,不让他再试着玩儿。

    进了小阁楼,这里都用白色的布遮盖着,像是什么仓库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扯下门口那堆东西的布来,竟然是她小时候的各种玩具。

    空气里全是灰尘的味道,祁礼骞挥着手想赶跑那些细尘。

    “西里,这边。”祁礼骞扯下靠墙的布。

    闵西里过去,看见祁礼骞将成排的布都扯了下来。一整排一整排的画都出现在眼前,大多是人物肖像,画得最多的就是闵西里。

    “阿礼,你从那边开始找,主要是找风景画。只要是像莫奈的都找出来。”闵西自己去了另外一边,她没有想到,母亲居然留下了有五六十幅完整的画作。

    “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祁礼骞看了几幅画,问道:“风景画我倒是能分辨,不过莫奈那样的是怎样?”

    闵西里当场愣住,想着可能不能靠他,毕竟祁礼骞的兴趣点完全不在音乐和绘画上。想到母亲的笔记里曾经描绘过的场景,闵西里说道:“那你就找有没有一幅画,画的湖边,远处有雪山,有羊或者有马,有房子或者是亭子。”

    祁礼骞松了一口气:“你这么和我说,我就听得懂了。”

    两个人分头开始找,一幅画一幅画的翻看,闵西里小时候不记得母亲有画过那么多的画,顶多是画画自己和一些静物,她的笔触当断未断,很多看起来不过是随意的一笔却感觉少了那一笔就少了很多韵味。

    她翻了一会儿发现,这里面竟然有大量的风景画。而且风格与画肖像的克制与精确不同,用色十分大胆绚丽。有很多甚至是蔷薇园的景色。

    西里想,这应该是在她那间“避难所”里画的吧。

    闵西里翻看着那些画,不知道为什么她越发的确定,她的母亲肯定画过一幅哈日图热格的想象图。

    突然,一幅画进入了她的眼。那是一幅肖像画,画的是一个在窗边抽烟的男人,打开的玻璃窗上阳光斑驳,隐约还能看见蔷薇花的倒影。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这幅画像是未画完,因为所有的细节都如此栩栩如生,可是这个肖像画偏偏没有五官。

    脸上模模糊糊一篇,像是母亲腹中的孩子,有骨有肉但就是看不清样子。

    祁礼骞就叫道:“西里,快来看是不是这个?”

    闵西里放下那副画,来到祁礼骞身边,那副画很小。只有《夏尔西里》的四分之一。不过技法和笔触与《夏尔西里》如出一辙。

    祁礼骞将那副画拿了出来,感叹着:“你记忆力也太好了些,你妈妈画的什么你都记得。要是我,早就忘了……”

    闵西里看剩下还有十来幅画未翻,一一查看之后确定,有且只有那一幅画,用了那样的手法,看起来与她的风格大相径庭。

    “走吧。”西里将那副画拿在手上,回头却看见冯静大着肚子站在门口。

    “你们干什么?”冯静看来一眼门,又问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开门进来的咯。”祁礼骞笑得人畜无公害。一看见冯静的肚子就有点犯怵,悄声对闵西里说道:“我前几天还看她去住院了,别出什么事儿,我们快走吧。”

    闵西里看来冯静的脸色似乎是不大好,昨晚明明还在医院,今天却回来了。

    “哦,我回来拿我妈妈的遗物。就一幅画而已。”闵西里说道:“不打扰你休息,我们先走了。”

    冯静看了一眼这屋子,这里闵达兼上了锁,她知道里面是什么却从来没多问。以为闵西里也有钥匙,想着他们俩就算关系再不好,总归是亲父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看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两个人走到院子处,祁礼骞才算松了一口气,毕竟如果今天的事儿被她妈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顿骂。

    谁知道刚走了几步,张阿姨就跑了出来,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大小姐。太太羊水破了!”

    “啊,要生了?!”祁礼骞对闵西里说道:“快走快走,别不是有诈。怎么那么巧我们刚要走她就要生了,宫斗剧里面都流行这么栽赃嫁祸。”

第五十三章 赶紧送医

    闵西里没管他,跟着张阿姨往里面快步走去:“不是才八个多月,怎么会突然要生了?”

    “我也不知道,前两天去医院检查就说的可能会早产,所以今天太太回来收拾小宝宝的东西准备去医院住着的,没想到突然羊水就破了!”

    “家里司机呢?”

    “这……”

    “阿礼,你赶快去把车开到院子里来。然后来帮把手。”祁礼骞虽然觉得太巧了,但是还是听从了闵西里快步跑到了门口去开车。

    闵西里看张阿姨刚才支支吾吾,又问道:“司机呢?不可能司机不在吧!”

    “司机中午喝了点酒……我不敢让他开车。”张阿姨慌里慌张,想着之后也瞒不住,就告诉了闵西里。

    谁知道闵西里温温柔柔,竟然生了气:“让他走人吧!”

    张阿姨“诶,诶”的答应着,想着今天这事儿一出肯定是干不成了。

    闵西里在二楼的楼梯转角处看见了冯静,她的裤子已经完全打湿,蹲在地上艰难的扶着栏杆。闵西里上前扶着她,问道:“能走吗?”

    冯静阵痛得叫了几声,也管不了那么多抓着她的手摇了摇头!

    “阿姨,你去把小宝宝的东西拿上,再拿一个毯子和她换洗的衣服来,快!”闵西里将她的手驾着自己的脖子,结果发现自己的裙子太长下楼梯不提着的话极容易摔到,也管不了那么多,将裙子系了一个结对冯静说道:“深呼吸,慢慢站起来。现在叫救护车来不及,你家司机喝了酒,所以我让祁礼骞送你。”

    冯静不可思议的看了她,因为痛得太过厉害,带着眼泪和汗水一起流下,显得普通而脆弱的说了声“谢谢”。

    张阿姨带了两大包东西,将毯子交给闵西里,闵西里实在没那么大力气,说道:“你给她系上!”

    张阿姨这才看见,冯静穿的裤子被羊水打湿,贴在了大腿根部显得十分尴尬窘迫。

    张阿姨为她系上,祁礼骞进来看闵西里那么瘦弱的身板竟然能撑住冯静。

    “我来吧。”祁礼骞和张阿姨一左一右,慢慢的挪动。

    冯静疼得直叫,闵西里安慰着她:“你不要太紧张,这里离第三医院最多二十分钟,不会有事儿的。”

    三个人七手八脚的好不热闹将冯静抬到车里,张阿姨也坐到了后座安抚她,闵西里也坐到了副驾,打着闵达兼的电话,却一直显示无人接听的情况。

    闵西里放弃了,闭着眼努力的回想了一下那天夜里她在三医院的墙上看到的急救电话。接通后她说道:“喂,你好,我是产妇冯静的家人。她今天上午刚出院回家,现在羊水破了,我们正在赶来医院的路上,请你们的医护人员能在大门口来接一下吗?”

    “好的,好的,谢谢。”

    祁礼骞闯了三个红灯,用时十三分钟将冯静送到了大门口。医护人员早就备好了病床,一行人跟着急急忙忙的将冯静安排进来妇产科的手术室。

    闵西里坐在椅子上,看祁礼骞面容难过,有气无力的:“你怎么了?”

    “今天闯了三个红灯,我估计得重新考驾照了。”祁礼骞站起身来,问她:“你是要走还是要再等等看?”

    闵西里看了一眼病房,说道:“我爸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等她安全了再走吧。”

    祁礼骞长叹了一声又陪着她坐下:“我看这冯静要是之后再对你不好,那我们今天真是白救她了。”

    闵西里笑了一声:“我和她从来没有在一个屋檐下住过,也没有什么交集,我虽然叫她一声小妈,不过也是故意膈应她,她对我好不好,其实真的没什么所谓。”

    祁礼骞问道:“那你现在等你爸来?”

    闵西里给闵达兼发了信息,不过一直没回,估计在忙。“你下午有事儿吗?你要是有事儿可以先走。”

    “不,我没什么事儿啊。送佛送到西嘛。”祁礼骞又觉得自己这个比喻好像有点不对,补充着:“我的意思是好人做到底。”

    等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护士才从门内出来。看了闵西里一眼有些狐疑道:“你是家属?”

    “嗯。”闵西里点了点头。

    “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护士说完又进去了。

    闵西里心里五味杂陈了,这才看到自己的裙子还打着结,弯下腰来解开发现已经全是褶皱,对祁礼骞说道:“走吧,去吃点东西。”

    祁礼骞问她:“这就走了?你不看看孩子?”

    闵西里摇了摇头:“算了,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张阿姨看他们要走,赶忙上了前说道:“大小姐,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跟闵先生交代了。”

    “没事儿。给我我爸发了消息,他看到了自己会过来。”闵西里说完就和祁礼骞走了。

    她按下了电梯,一打开门就看见了秦仲景。

    “闵小姐!”秦仲景十分高兴问道:“真是太巧了,我刚去楼上看了你朋友。没想到又在这儿看见了你。”

    闵西里和祁礼骞尽力电梯,祁礼骞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医生,想着闵西里什么时候交际圈子这么广了?

    “嗯。秦医生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可以了。”闵西里笑道。

    祁礼骞却问道:“你还有什么朋友在这儿?”

    秦仲景仔细辨认了一下祁礼骞,并不是昨晚在医院来接她的人,想着楼上住了一个,自己遇见两个,果然闵小姐这样好看的人,走在哪里都受人喜欢。

    “不是我的朋友,是提督认识的人,刚好昨晚一起陪她来医院。”闵西里说道。

    祁礼骞想着真是巧了,问她:“那要不要上去一道看看?”

    “瞎凑什么热闹。”闵西里无情的拒绝了这个提议。

    眼看着电梯的楼一层层下降,秦仲景一听她之后可能不会来医院,心里无比失落,但是想着这么美好的人,理应有很多人宠着护着的。

    出了电梯,闵西里向他挥了挥手,笑道:“秦医生,再见了。”

    “再见。”秦仲景突然想到了一句词来形容她,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第五十四章 醉酒的裴睿

    西里并没有让祁礼骞送着回家,而是送到了公司楼下,西里走了几步,这人非常没有眼力见的对她吼道:“西里,要是哪天你不要裴睿了,记得回来找我吧。”

    闵西里装作没听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说的找他爸……十分无语。

    祁礼骞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闵西里太了解不过,所以耗了他几天等他自己清醒了还能继续做朋友。毕竟他是个享乐主义,又没有受过什么苦,所以对磨难的妥协程度低到离谱。

    闵西里想,祁礼骞这样的人做朋友才能长久,做恋人可能三天就想宰了他泄愤。

    开了车走在回去的路上,西里心里犯怵了,裴睿不是祁礼骞那样好翻篇的人,自己早上那样跑了,倒显得有点什么了!可是什么呢!是他裴睿亲的自己,自己反而害怕见他了,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闵西里将车开到了地下车库,看见了的车还未回来,这才安心的进了门。

    刚好碰见了奥叔。“闵小姐回来啦,吃过晚饭了吗?”

    奥叔今天格外心情好,一直脸上带着笑。

    闵西里看了一眼客厅和餐厅,并没有发现裴睿的身影:“吃过了,裴睿没回来吗?”

    “哦,先生今天去参加二小姐庆功酒会去了,没有那么早回来。”

    “庆功酒会?”

    “嗯,二小姐的新戏杀青,加上又离了婚,估计要闹上好一阵才会回来。”

    “哦……”闵西里提着裙子,笑道:“那是该好好安慰一下他姐姐。”

    奥叔却摆摆手:“不是安慰,是庆功。二小姐总算是想明白了,自己脱离苦海。”

    闵西里没有多问,从恩恩那里知道他姐姐的那段婚姻好像并不美满。离了也好。

    “奥叔,我先上去了。你早点休息~”

    奥叔叹了一口气,却故意说道:“闵小姐你去休息吧,每次二小姐的酒会,先生都会喝醉的,不喝醉二小姐是不会放她走的。”

    闵西里“嗯”了一声,上了楼。

    洗漱完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留意着楼下的动静。最后干脆穿着睡衣轻手轻脚的下了楼,没想到奥叔竟然真的在客厅守着。

    “嗯……那个……我下来倒杯水喝。”闵西里眨巴着眼睛,低着头觉得自己这个谎言有点拙劣。

    “闵小姐是睡不着?”奥叔起身给他热了一杯牛奶。

    闵西里点了点头,坐在沙发上翻起了电视。刚好最近没有时间看《星光璀璨》,这下有时间一起看了。发现竟然真的给了那些淘汰的人一个表演才艺的机会,竟然捞起来不少沧海遗珠。

    看了一会儿,奥叔看了看表,锤了锤自己的肩膀打着哈欠。

    闵西里见他实在疲倦:“奥叔,要不你先去休息吧。我等他就好。”

    “哎,人老了就熬不住。闵小姐,锅里有醒酒汤,先生一会儿回来你给他喝下就好了。他喝醉了也很安静的。”

    “嗯,好。”闵西里见奥叔离开,才有点咂摸出味儿来,想着奥叔是不是故意装困?

    将更新的都给看完了,裴睿都还未回来,越等西里就越觉得奇怪。曾经羡慕提督,觉得她什么时候都有人等。如今自己成了那个等人的人,竟然也会觉得满足和期待。

    闵西里看看时间,已经快接近十二点,她居然真的毫无困意。又等了一会儿,听见外传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西里穿着拖鞋出了门,看见司机和宋司送了裴睿回来。

    宋司下车后看见闵西里穿着一袭白色的睡衣,弯弯曲曲的头发散落。整个人温柔又温暖,像是从书里走出来的新古典时期的少女。

    宋司保证,若换一个人,那肯定是个恐怖故事的开头。

    “闵小姐在等先生?”宋司有些意外,将裴睿扶下了车。

    裴睿看了她一眼,虽然站都不大能站得稳,但是说话倒是像他平时一样:“我浑身酒气,你不要离我太近。”

    闵西里靠近了些,闻到了他身上除了酒气还有女人香水的味道:“奥叔给你熬了醒酒汤。”

    裴睿让她不要靠近,自己却向前一步走近她,低沉的问道:“你是在等我吗?”

    “宋司,你先送他上楼吧。”闵西里想,裴云音到底是怎样一个姐姐,非要惯醉他才肯罢休。

    宋司哄着裴睿:“老板,走了,上楼了。”

    闵西里去厨房,打开盖子发现奥叔的醒酒汤竟然是番茄菌菇汤,熬得黏黏稠稠的,闻起来就很开胃。只是因为等得太久都冷了。她打燃了火,很认真的站在一旁等着。

    宋司本来要扶着裴睿上楼,裴睿却突然挣脱开他,偏偏倒倒的冲到了闵西里的身后一把抱住了她。

    闵西里吓了一跳,拿着勺子搅拌锅底的手停了下来,感受着裴睿强大而具有侵占性的拥抱。

    她挣脱着,却发现两人力气实在悬殊,叹了口气叫他:“裴睿,你放开我。”

    “不放!放了你就跑了。”他弓着身子,把下巴放到了闵西里的肩膀上,闻着她才洗过的头发有着淡淡的柠檬味道。

    宋司伸了手想去拉他,但是却也只是伸了手,没敢动。万一他这个老板醒来想起了,秋后算账的话,那真是自己没有眼力见。

    但是看闵西里又有些难为情,宋司好言相劝:“闵小姐还要给你做汤呢,你这样抱着她,也不方便啊。”

    “裴睿,我不跑。你先上楼,一会儿我把汤给你送上来好不好。”闵西里感觉自己跟哄孩子似的,明明裴睿那么大一个人了。

    裴睿松开她,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来:“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不论你跑哪儿去,我都要把你抓回来,关在这个屋子里,只陪着我。”

    闵西里关了火,回过头来看他醉得不轻,想着这到底是他的心里话还是说醉话。认真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紧张得拽着自己的裙子。

    宋司扶着裴睿,知道他虽然喝多了,但是这话的可信度太高了。

    一直以来宋司看在眼里,这个闵小姐是个以进为退的人,她越是依赖和信任裴睿,裴睿为了她那份看重反而不能拿她怎么样。“老板喝多了说醉话呢,上次二小姐的宴会玩儿到最后,他非不让大家走,还说今晚谁敢走就打断谁的腿呢。”宋司笑着,尽量让闵西里觉得这是一个玩笑。

第五十五章 宋司的话

    裴睿虽然说撒了手,但是不让宋司扶着,手肘撑着吧台就那样固执守着闵西里。闵西里被他看得后背发毛,问宋司:“他喝醉了都这样?”

    “不不不,老板之前喝醉了,只要喝了奥叔的汤就会去睡的。”宋司笑道:“倒是第一次见老板这样。”

    闵西里盛了汤,已经熬得很浓稠了,看裴睿这精神劲儿不发发酒疯,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这汤有什么魔力,能让他喝了就睡?”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老板的妈妈之前给他做的。后来奥叔发现这汤总能安抚他的醉酒。就习惯了每次他有应酬煮给他喝。”宋司见他半趴在桌子上,终归是不舒服:“老板,我们去那边坐着喝汤好吗?”

    裴睿像是没听见,宋司求助的看着闵西里:“我说话好像不怎么管用。”

    闵西里想裴睿是不是现在只有三岁,哄着他:“裴睿,我们去那边喝汤好吗?”

    “好啊。”裴睿乖乖的跟着她坐到了沙发上。

    宋司被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看见裴睿捧着碗,舀了一勺子,竟然还十分耐心的吹了一吹,送到闵西里的嘴旁:“你喝。”

    闵西里垂下眼,看着裴睿认真而坦诚的神色,想着人喝醉了是会将别人认错成自己最想见的那个人的。她像是下定了决心,问裴睿:“我是谁?”

    宋司疑惑的看着她,还当他是想试试裴睿是不是真醉,突然马上想到了他被罚着走下山的缘故,是因为那场酒会,闵西里发现了裴睿喜欢的都是她这样眼下有痣的女孩子。

    “闵小姐……”宋司叫着,他觉得闵西里似乎在试探着,如果裴睿说出的名字不是她,他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闵西里看了他一眼,眼神凌厉但是一瞬又恢复了那个温柔的样子。以至于让宋司觉得那一眼像是自己的幻觉。

    “裴睿,你还知道我是谁吗?”闵西里又问道,她柔声细语但是她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一个潘多拉的盒子。

    裴睿一直觉得手中的勺子,皱着眉头:“都冷了,你快喝。”

    “你说了我再喝。”闵西里以为自己不在意的,现在却希望裴睿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她从裴睿的手中接过碗,放在桌子上:“冷了一会儿再热。”

    宋司从未见过她如此执念和强势,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曾经的闵小姐是一个说话总带着笑意的女孩子,温温柔柔,斯斯文文,离得人远远的。而现在的闵小姐,虽然说话的时候还是带着笑,但是总感觉这笑容的背后,少了些简单。

    “哎,算了。”闵西里败下阵来,就算裴睿拿他当个影子当个替身或者别的什么又有什么关系,爱一个人本来就是自己的事儿。况且裴睿对她不错,何必将那层窗户纸捅破了,免得大家都尴尬。

    “闵西里,夏尔西里的西里。”裴睿拉着她的手,轻轻的用大拇指摩挲着:“你是chole xia……我记得你,可是为什么你忘了我?”

    裴睿的声音无尽的忧伤,他垂着头像是非常难过。闵西里满意的笑着,她这一生情感都十分难得,所以格外珍视,所以必须要肯定自己想付出真心的那个人是否与自己一样,真心相待。

    她错过了一次,不想再错过一次。这个世界上,她也想要一个与自己有羁绊的人啊。

    “裴睿,以后不会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你。”闵西里反拉着他的手,泪光闪烁。想着宋司还在一旁,松开了他的手端着碗对宋司说道:“宋司,你先回去休息。他留给我照顾吧。”

    宋司跟着她,想着本来就太晚了,不在乎再晚那么一刻:“闵小姐,我能跟你谈谈吗?”

    闵西里将碗里未动的汤又重新倒回来锅里,然后开着大火煮着,看着锅里冒着的小气泡起了又破,看着就好喝。另取了一个碗从锅里给宋司:“你也辛苦了,边喝边讲吧。”

    宋司捧着碗,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吃了几口:“我知道,你一直不接受老板,是因为当时在地下车库有人告诉你,老板的女朋友都很相似。其实并非因为是像某一个人,老板从来没有把任何人当做替身。”

    “那他怎么没有解释……”闵西里问道。

    “他第二天来找过你啊,你说冯书意是你的男朋友。所以老板的解释还有什么意义呢。”

    闵西里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对啊,解释什么呢?解释当时自己自尊心受挫,不愿意被人当做替身,当做影子,当做有钱人的解闷……所以裴睿来找自己的时候,故意说自己喜欢冯书意,自己和他在一起?

    她遇见裴睿的时候二十二岁,对情爱之事懵懂又害怕,裴睿也不会明白,他喜欢她的美好,也害得她十分害怕他发现,自己并非表象看起来的那样。

    “闵小姐,过去的一切不论是阴差阳错还是老天故意的捉弄,既然你重新回到了老板身边,我希望您能真心待他,因为他真的……是把你放在心尖上心疼。”宋司无比认真,一改他对闵西里之前哄着的态度,像朋友一样说道:“虽然理智告诉我,这种话不该我来说,但是老板已经三十了,上有大小姐和二小姐,他想自立还是很不容易,希望你能明白我说的……”

    闵西里点了点头:“谢谢你今晚告诉我这些,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闵西里见宋司走出门外,收了他的那只碗放进洗碗槽,认真的洗着。待完了之后才看见锅里还小火熬着。赶紧关了火,打开盖子却闻到了一股糊味。

    闵西里用勺子搅拌了一下,发现已经糊了锅底。只得舀了上面的给裴睿盛过去。结果靠近才发现裴睿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闵西里蹲下来直接坐在地毯上,轻轻的自言自语:“还好睡着了,不然就喝我熬糊了的汤了。”

    她看着裴睿的睡颜,反复的想着宋司的话。裴睿比自己大六岁,他还有很多的事儿要做,有自己的工作和抱负。

    而自己和他,好像是因为自己浪费了两年。

第五十六章 早安

    西里坐在地上看着裴睿,看着他闭着眼均匀的呼吸着。似乎想起了什么难事,眉头微微的皱着,显得严肃而不易靠近。西里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顺着他的眉毛划过他的脸颊,她张开手摸了摸裴睿的脸。

    想着能被这样一个男人呵护着、保护着,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儿。

    说来也奇怪,闵西里一直觉得,自己和他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现在才明白,自己一个人在这世上孤零零的,和谁都不是一个世界。

    他信任裴睿,如此笃定。

    信任的力量比任何感情都要来得有力量,就像一只小狐狸明明知道猎手有伤害她的能力,却还是愿意将自己柔软的肚皮露给他,信他不会伤害自己。

    闵西里趴在沙发上,虽然裴睿已经睡着了,还是让她觉得安心。

    渐渐的她的眼皮也沉重了起来,就那样睡着了。

    早上七点,裴睿准时醒来,他觉得自己的脖子和肩膀十分难受,才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沙发上,而一旁闵西里尽然就坐在地上趴了一夜。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对于喝醉酒后怎么回的家毫无印象。但是看见闵西里趴在身边,身上盖着毯子,似乎一夜都在这里。

    奥叔进了门,轻手轻脚的来到他身边:“闵小姐昨晚守了你一晚上。本来想叫她起来的,但是我想着你大概是很喜欢她那样守着你。所以我取了个毯子给她盖上了。”

    裴睿见奥叔一脸慈父的样子:“多管闲事。”

    奥叔瘪着嘴,故意激他:“那你要怪我凉着她了,我现在就叫醒。”

    裴睿轻轻的打掉了他要去拍闵西里背的手,败下阵来:“善解人意。”

    奥叔摇了摇头,回敬他:“口是心非。”

    裴睿见奥叔识趣的走了,也轻轻的起了身,蹲下来抱着她。她是那样瘦,那样轻,裴瑞想自己这么努力了,怎么还是没有把她养得胖一点,这样脸上好歹有点肉,看起来也就没有那样易碎脆弱了。

    可能是因为感受到了轻微的颠簸,闵西里“哼哼”了两声,柔软得跟小猫儿似的往裴睿怀里钻,大概还是有点冷的。

    等再醒来的时候,闵西里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并且好好的盖着被子。

    似乎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她自己什么时候上的楼毫无印象,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在一个温暖的大树上,那棵树好像有灵气一般,树枝竟然想手一般给她做了一个窝。她蜷缩在里面,竟然一点也不硌人,反而十分温暖舒服。

    起身下了楼,裴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洗了澡换了衣服,头发没有吹,半干不干的全部梳在了脑后,正端着一杯咖啡看一本英文杂志。

    “醒了?”裴睿见她靠近,起身去锅里盛出给她做的粥。

    闵西里一边吃着,一边侧着头仔细的打量他。

    “昨晚上喝醉了,没有吓到你吧?”裴睿对自己的酒品十分自信,虽然记不大清,但是应该是没有做什么出格的。如果有,宋司早该发了一堆消息提醒他了。

    “没有,你回来就睡了。”闵西里撒了谎。

    “那怎么我醒了你趴在我旁边睡着了呢?”裴睿看着她,问道:“守了我一夜?”

    闵西里舔着嘴唇,似乎那粥烫嘴似的不听的搅拌着:“我……你拉着我不让我走,所以才留下来陪你的。不然我干嘛好好的床不睡啊……”

    “哦,这样啊。”裴睿有些失望,连语气都不掩饰。

    闵西里埋着头像是要埋在碗里去,不再看他,也不说话。裴睿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撒了谎。也不拆穿,用杂志遮着的脸挡起一抹笑意。

    闵西里喝着粥,总觉得气氛有点尴尬:“裴睿……”

    “怎么了?”裴睿放下杂志问她。

    闵西里一看见他的脸,就想起自己昨晚摸着他的轮廓,像极了贪婪的恶龙,瞬间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埋着头说道:“没什么……叫叫你。”

    “闵西里。”裴睿也叫了她的名字。

    “嗯?”

    “你的名字很好听。”裴睿讲得颇有诚意,虽然不懂为什么,但是却看得出来她很想和自己讲讲话。

    闵西里笑着嘟囔:“才不好听,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因为夏尔西里的缘故?”

    “不是的。”闵西里说道:“小时候因为这个名字,祁礼骞总叫我稀泥,稀泥……哪个女孩子会喜欢这样的名字啊。”

    裴睿笑出了声音吗,但是被闵西里一眼瞪回去了。真不怪自己从未把祁礼骞放在眼里,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这样的态度,真是注定孤独一生了。

    “说起来,你们都是阿礼/里。”裴睿说道:“我大姐小时候这样叫过我,不过后来她也只叫我名字了。我母亲之前叫得最多……”

    “叫阿睿吗?”闵西里想着裴睿快三十岁了,阿什么这样的称呼法在掖城只是称呼小孩子或者比自己小的人,他醉了酒都要喝母亲的汤,应该是很想念她:“其实我觉得你的名字就好听啊,裴睿、裴睿……很符合你这个人的。”

    “那有人叫过你阿里吗?”裴睿觉得这个话题和看电视闲聊一样,虽然都是些废话,但是都格外让他有耐心。

    闵西里摇了摇头:“没有,他们都叫我的名字。”

    裴睿说道:“我的名字是我妈妈取的,深明通达的意思。你的名字应该也是你妈妈取的吧,夏尔西里对她来说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而她肯定同样的觉得你也很重要。有时候名字,虽然是一个代称,但是取的那个人应该都是用了心的。”

    闵西里笑了起来,他果真睿智通达,明明自己想安慰他的,没想到反而被他安慰:“其实我小时候有小名儿的,祁礼骞取的。不过后来我和他吵架了,也就没再准他那样叫我。”

    这是闵西里今天第二次提祁礼骞了,裴睿觉得她似乎想讲些什么,但是又怕自己问了她反而不讲了,所以就耐心的等着。

    果然,闵西里自己开了口:“你想听听我和祁礼骞吗?”

    裴睿想着自己多活了几年,有耐心真是好事,装作很惊讶但是马上又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脸:“关于你的一切,你想讲,我都是愿意听的。”

第五十七章 裴睿你听我说

    闵西里偏了头,发现了裴睿的诡计:“你是在等着我说呢吧。”

    裴睿喝着咖啡,问她:“那我说是,你是不是不讲了?”

    “我不是那样别扭的人……”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是闵西里知道自己就是那样别扭又死鸭子嘴硬的人。

    “是,你最坦诚可爱。”

    “喂,裴睿。你要再这么讲的话,这个天要聊不下去了。”闵西里软糯糯的生气。

    她不知道她这样说话,在裴睿看来无异于等于在向他撒娇了。

    “好了,现在我闭嘴,让你讲好不好?”裴睿笑着哄她。

    闵西里深呼吸了一口气,端着碗去了厨房:“你打岔打得我都忘了要讲什么了。”

    裴睿对她的这种小脾气甚是喜欢,想自己今后可千万别生个女儿,不然的话还不知道宠得多无法无天:“从你小时候讲起吧,就从祁礼骞给你取的那个小名儿讲。”

    “那个小名儿我实在讲不出口,因为他比我大一点,我们两家又是邻居,所以走得近一点,小的时候他总是来逗我玩儿,不过我小时候挺闷,又要学琴所以不怎么样搭理他。

    再长大一点,不知道为什么,他妈妈就开玩笑,让祁叔叔认我做干女儿。因为那时候总是有闲话,说我是祁叔叔的女儿……有一次在蔷薇园,她妈妈又说起这件事儿,估计祁礼骞也大概知道,气得把我推到了花园的池子里。

    虽然事后他也挨了打,我也并不怪他。她妈妈一直就对我妈和祁叔叔是同学,又把家搬到我们家旁边很介意。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很坦然的接受。”

    裴睿过去接过她手中的碗洗了起来,其实一般这样的事儿都是家里的阿姨和奥叔做,不过就一个碗,也不是很劳驾。

    闵西里站在一旁,叹了口气:“之后我爸妈的争吵越来越厉害,母亲就搬出去住了,之后虽然又回家了,但是去了边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轻飘飘的告诉我失踪了,再也见不到人。

    后来的事儿你也知道了,我不信,报了警抓我爸,然后逼着他做了亲子鉴定。因为我的情绪不稳定,祁叔叔把我接到了他家,让祁礼骞看着我。也许是因为同情吧,他后来待我倒是和亲妹妹一般。不过后来我出国了……”

    裴睿擦着手,给出了自己的点评:“辛苦你了。”

    “是挺辛苦的。”闵西里笑道:“要不是脾气倔不想要闵达兼的钱,就不会那么辛苦答应提督去你们的酒会演奏大提琴,也不会答应你做三天的翻译了。”

    “感谢当时你的贫穷。”

    闵西里背着手,跟在裴睿的身后像个小尾巴:“我应当庆幸我现在一夜暴富了。不然的话我爸和冯静,还等着把我嫁给祁礼骞呢。一回国,就给我安排了相亲……”

    “相亲?”裴睿想着她绕了大半圈,大概就是想讲这个事儿。

    闵西里点了点头:“大概是冯静觉得祁家比较有钱吧,加上达兼地产这几年不大好,想要让我和亲吧,毕竟祁叔叔的生意比他大得多。”

    裴睿想起她是通过提督找了宋司,宋司再找了自己,费了一番周折:“所有当时找我,下了很大的决心?”

    两个人站在客厅里就那样闲聊,倒是自在。奥叔刚好进了门,笑着看这俩人:“家里是没有地方可以坐了吗,你们要站着聊天?今天不是说要出门吗?”

    闵西里笑得腼腆,裴睿却说道:“上去换衣服吧,说好了今天带你去玩儿。”

    闵西里一看自己今天穿了一件宝蓝色套装,裙子虽然不长但是实在不适合去玻璃厂:“哎呀,我都忘了。”

    奥叔瞧着闵西里小跑着上了楼,压低了声音说:“闵小姐也不过是个小姑娘,你要多带她出去玩儿,只有高兴了她才会粘着你的。”

    裴睿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奥叔,说得十分正儿八经:“你连你家老姑娘都没哄高兴呢,倒是能教我哄小姑娘了。”

    “我说裴小先生,要是过几天她房子装好了不暂住了,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让她留下来。”奥叔想了想气不过,轻轻的打了他的背一下:“不准叫我家闺女老姑娘!”

    裴睿插着兜露出了难的轻松,心想奥叔说得在理,不过他心里早有了主意,想着现在对西里表明心意反而有种胁迫她了。再等等,他有的是耐心等她爱上自己。

    闵西里换了一身薄薄的真丝印花衬衣,衣服上全是花枝,透出里面的鹅黄色吊带,上衣全部扎进了牛仔裤里,头发也扎了个马尾,虽少了平时的温柔优雅,但是却活力了不少。

    “走吧。”裴睿伸了手,却并没有搂住她的背,只是示意了一下。

    奥叔挑着眉“啧啧”了两声,直感叹他老大的年纪了不争气。

    闵西里回了头,却见着奥叔笑得慈眉善目,轻声的问裴睿:“奥叔怎么了,我刚听见他叹气了。”

    “没什么,可能是年纪大了吧。”

    “怎么会呢,他有50岁?”

    裴睿给她开了车门,护着她的头让她坐了副驾,自己则进了驾驶室:“奥叔有55岁了。”

    “我看你们感情倒是很好,奥叔很关心你啊。”闵西里想起了那锅汤。

    裴睿见她只顾着说话都忘了系安全带,侧着身靠近给她拽过来扣上:“我是奥叔看着长大的。”

    “哦~难怪了,不过你为什么不在家住反而和奥叔搬出来了嗯?”闵西里随口问着。

    前方是一个转弯,裴睿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西里的话上,他微微的张了张嘴,却没有答话。等过了红绿灯,裴睿却突然很认真深沉的说道:“你和祁礼骞小时候有遇到过,除了你们那个片区的其他朋友吗?你们可能从小就读一个小学,念一个中学,在同一个老师那里学习音乐或者绘画,可能大家住着差不多的房子,开着差不多同样的车,妈妈们逛的都是同一家奢侈品店……”

    裴睿觉得这样的感触可能闵西里是很难明白,他换了一个简单的说法:“如果说得简单点,就是王恩恩晚上回家可以追追电视剧或者约个朋友唱个歌,她的朋友最高只能到你这里,还是在极好运气的情况下,苏绵可以参加各种party和酒吧的聚汇,苏绵的朋友最高只能达到蒋遇那里。而我们家族……没有朋友。所有的爱恨情仇和娱乐活动,都是在整个家族里诞生。如果有的话,不过是将别的家族卷进来当牺牲品而已。”

    闵西里似懂非懂,但是难得裴睿说了这么多的话来解释,自己反而有些愧疚不够聪明:“……我没怎么听明白。”

    裴睿笑道:“有点复杂,我其实解释得也不好。”

第五十八章 琉璃厂(一)

    “你都解释不明白的问题,看来是真的有点复杂了。”闵西里想着今天是出来玩儿的,所以也不想把话题往沉重了引。

    车子一路往城外开,道路越来越开阔而车辆也越来越少,甚至在转了一个大弯之后,就只剩下他们这一辆车在路上了。越开就能看到大片大片的麦田已经金黄,像是一件黄色的毛衣铺展开来,被这条马路切成了两半。

    天气是阴天,厚厚的云压得很低,但是绵软安逸得想躺上去滚一滚。裴睿将顶棚收了起来,这两低调的敞篷车独子霸占着这一条路,感受到了西里的喜欢,他开得很慢很慢。

    “好漂亮。”西里趴在车窗上,风吹得她扎起的头发都在飞扬,让她想起了自己曾经生气在法国暴走过的麦田:“我就说为什么你今天要开敞篷,原来想好了要带我看看麦田的。”

    “你想下去走走吗?”

    闵西里惊讶的看着他,有些啼笑皆非:“你让我在高速上走?”

    “这哪里是高速,其实这片都是我的,不会有车经过的。”裴睿将车停下,打开了车门走了下去:“反正今天是专门出来玩儿的,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闵西里坐在车上仍旧不动,但是见他下了车,自己也跟了下去。两个人并没有往哪里走,而是靠在车上享受着风吹过来的温暖气息。闵西里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一个人慢慢的走在那条道上,而裴睿开着车慢慢的跟着他的身后。

    她越是往前走,越是想得多。想为什么裴睿要她单独下来走一走。

    后来她大概心里也明白了,这片麦田……可能是裴睿为他自己种的。曾经西里陪他去看过麦田怪圈,那是当他翻译的第一天,闵西里记得当时从巴黎出发,开了四五个小时的车才到,宋司安排了直升机,当飞机缓缓升空之后,在空中看见了麦田里奇特而瑰玮好看的图案。

    然而当天西里记得自己几乎没有替他翻译过什么话,因为接待他们的那位法国人,中文说得让闵西里都自愧不如。当天她倒像是来陪着他们玩儿的,因为高空的失重感让她十分不舒服,落了地之后一度有点耳鸣,裴睿陪着她慢慢的在麦田里走了走。

    当时裴睿说:如果有烦心的事儿,好像在麦田里走一走,心情都会放松很多。

    裴睿有很多烦心的事儿吗?闵西里闷头苦想,宋司说过他有自己的商业抱负,奥叔好像也说过裴睿太孤单了,而裴睿在来的路上好像也说过家里好像也不太顺遂……

    闵西里没有经历过,但是以己度人,和闵达兼打的这场不了了之的官司都让她觉得烦闷难受,更别说裴睿要面对的事情了。

    曾经她的心理咨询师告诉她,如果一个人觉得难受,而没有发泄方式,是很容易将自己逼死的。而在麦田里走走是裴睿的发泄方式,所以他是希望自己能够活得轻松……

    闵西里完全没有发觉,自己想着事情已经走了好久好久,裴睿看着她瘦瘦的背影,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突然看见闵西里停了下来,回过头来跟裴睿说:“其实你不用把这条路修得那样长,长得都看不到边儿了,我的烦心事最多走一百米就散了。”

    “一百米来来回回的走?”裴睿笑她。

    闵西里停了下来,问裴睿:“你的烦心事儿很多吗?需要将路修得这样长?”

    裴睿轻轻的拍了拍方向盘:“我不喜欢走路,我喜欢开车,如果只有一百米,可能刚刚启动启动就结束了。”

    “裴睿,那你不是欺负我吗?”闵西里走上前打开车门,问道:“这么大片麦田,你走完过吗?”

    “没有,事实上除了第一年我来看了一下,下来走了几步,几乎就每次去玻璃厂路过而已。”裴睿见她上了车,问道:“你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好多了,你的这个办法比心理咨询师有效。”闵西里脱口而出。

    “你看过心理医生?”裴睿有些重视的问道:“因为什么?”

    闵西里摇了摇头,说得轻描淡写:“人总有烦闷需要倾诉的时候,再说在国外看心理咨询师很正常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裴睿发动了车子,虽然有些存疑但是她怎么说,自己就怎么信:“那以后有什么需要倾诉的,可以告诉我。”

    闵西里一直看着他,裴睿似乎说过很多次这样的话,诸如有什么麻烦记得来找我,有什么烦心的事儿记得要告诉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如果裴睿告诉她,帮的这些忙,替她做的那些事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西里肯定要衡量一番。但是难过就难过在,他什么要求也没有,自己仗着他的喜欢,心安理得的接受着他的好意。

    大概再在那条路上行驶了二十来分钟,就看见了一排长方形的房子,修得很是粗犷,红色砖头裸露在外,都没有刷外墙,远远看去和麦田倒是相得益彰,十分融洽。

    两个人下了车,西里就感觉到了热气,院子里还是泥土地,大门敞开着,一旁堆着如小山一样的玻璃碎片。要是出太阳的话,一定会很好看的。

    “走啊,我们去里面瞧瞧。”裴睿带她走过一个小门,里面像一个大大的工厂,几个烧玻璃的炉子火正旺。

    有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孩子,一个光着膀子在炉子旁边看着,本身皮肤看起来白白净净,但是被火烤得胸膛泛红。身上没有几两肉,像是把自己当排骨在烤。

    另一个年纪应该和他差不多,穿了个黑色的t恤,卡其色的短工装裤,正将一根长长的铁棍子在炉子里烧着。

    西里觉得热,将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个回头看见了人,胖的那个说道:“裴先生来啦。”然后一看西里,就笑嘻嘻的将手中的长铁棍固定在一个长方形木凳子上,走了过来:“裴先生也没说今天要带美女过来啊,你看,我们这儿太乱了,也没怎么收拾。”

    闵西里笑着点了点头,对于交际她是有些慢热,所以也没多说什么话。

第五十九章 琉璃厂(二)

    “没事儿,我今天带她来玩儿,也只是看看。”裴睿脱掉了外套,随意搭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对闵西里介绍道:“这个地方,是我朋友喻嘉的,他最近在日本去参展了。这两位是他的学生。”

    瘦的那位此时已经穿好了自己的衬衣,戴上了眼镜,脸还是红红的,斯斯文文的跑了过来,显得腼腆又窘迫:“不好意思,不知道您今天要带女生过来。”

    “没关系的。”闵西里微微的点了一下头,显得乖巧温柔:“是我们打扰了。”

    胖子可能天生底气比较足,所以说话的声音也很雄厚,像极了交响乐团里吹小号的:“我叫师林,他叫陈小诗,你可以叫我大师和小诗。”

    闵西里觉得他俩和卡通人物一样可爱和互补,添了些亲近:“你们好,我叫闵西里。”

    那个瘦瘦的小伙子只是瞪了胖子一眼,像是已经不想吐槽他了。只觉得这个闵西里身上有一种很吸引人的特质,可能是天生的木讷和不擅交际,也没有什么眼力见儿的问她:“你是裴老板的妹妹吗?”

    闵西里歪了歪头,笑得有些勉强:“不是。”

    大师一巴掌拍在小诗的肩膀上,觉得他忒缺心眼,裴睿能够带来这儿的人,怎么会是妹妹呢:“小诗,你去给裴老板和闵小姐倒杯水。”

    小诗虽然有些不想听他使唤,但是还是乐意的去了一旁的饮水机。

    “你们今天做什么?”裴睿问他。

    大师指了指正在炉子:“这不,刚把原材料放进去。准备做个小东西。”

    闵西里走近,感觉炉子的温度确实如火焰山一样高,大师拦着她:“闵小姐,你要不站后面去吧,要是火星子溅出来,烧坏了衣服烫到你就不好了。”

    闵西里退后了几步,向上看了看,发现这栋厂房又一面墙竟然修成了镂空的,难怪靠近了感受到这么高的温度,稍微站远一点,就好受很多。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怎么烧制琉璃呢。”闵西里问大师:“很复杂吗?”

    “不复杂不复杂,其实看看就会。”大师说:“难就难在不确定上,送进去的原材料出来的时候什么样子,永远也想不到。控温也不好控,制作要快,不然就白费了。”

    闵西里问裴睿:“上次那个花瓶就是你在这儿做的?”

    “什么花瓶?”小诗端了水送到了闵西里和裴睿的手上,插了话。

    裴睿正想开口,闵西里却抢先一步说道:“就是一个琉璃的瓶子,弯弯曲曲的,有红有黄,还带点蓝色。”

    “哦,你说的是裴老板做的那个吧。”小诗又回去看着火:“那是老琉璃,现在市面上很难得,试验都做坏了好多个呢。原来是送给你的呀。”

    大师靠近,压低了嗓门凶他:“你是不是情商为零啊!”

    小诗却不知道何意,问道:“啊?我又说错什么了。”

    裴睿摇了摇头,对笑得开心的闵西里说:“这是我第一次自己尝试,有些不熟练。”

    大师帮着打圆场:“没有,很厉害了,你用的是古琉璃,本来就不好做。我们这儿,我自己一个人又要控火又要照顾这儿照顾那儿的,成品的失败率也是很高。”

    炉子好像关不住那急着窜出来的火星子,溅出些星星点点。

    闵西里的心情好极了,他想着裴睿也许喜欢这里的原因,可能也是大师和小诗说话比较直接,不会因为他是裴睿而有距离感。

    小诗向来是插入不了三人及三人以上的聊天的,所以也就安心的当个听众。

    “大师,时间差不多了,快取出来吧。”小诗打开炉子。

    大师缓缓的退后,铁棍子的另一头沾着一团胶着的琉璃原料。

    “裴先生,要不你来?”大师向裴睿做了请的动作。

    裴睿答应着“好啊”然后问西里:“一时间我倒想不起来想做什么,要不麻烦你想想?”

    闵西里看他突然把这个难题抛给了自己,问道:“小动物你会做吗?这个和吹糖人是不是一样的原理?”

    裴睿挽着袖子,拿着剪刀说道:“不一样的,要不我给你做个小狐狸吧。”

    西里一愣,反应过来裴睿是觉得她像个小狐狸:“不好,做一头大灰狼吧。”

    裴睿笑着没答她,戴上了手套来到操作台。

    闵西里很认真的在一旁看着。大师将那团像果冻一样的琉璃放到了操作台上,裴睿拿着插着的铁棍子,用圆形筒子将琉璃弄成了一个弧形,又用剪刀剪出了前后的脚。

    裴睿停了手,大师马上就把琉璃放进了火炉中,小诗掌握着火候,说道:“这个东西不必做太大,拿在手里玩儿的大小就可以了。”

    “人家裴老板心里有数,不用你管。”大师给裴睿打下手,两人配合得倒是挺好。

    那团圆乎乎的琉璃到了裴睿的手里,被剪刀剪出了生命。做头的时候他小心翼翼,牵出一条不大不小的鼻子。工具台上的东西太多了,闵西里看得认真,但其实她认不出这些东西到底是干嘛的。

    “裴睿,你这做的是狐狸吗?那是鼻子还是尾巴?”闵西里指了指。

    “看起来像个小象。”大师说道。

    这个四不像在昨晚做完之后,闵西里也没认出来是什么。虽然这这块琉璃有着和狐狸一眼的橘红色,不过都集中在了四肢,肚子圆乎乎的近乎透亮,一双耳朵立起。

    最后在点眼睛的时候,裴睿抬头看了看她的眼睛,说道:“你的眼睛是茶色的,那我也给他点一个茶色的吧。”

    闵西里咬着嘴唇没有搭腔,想着那么小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别人也不会注意啊。

    大概只花了二三十分钟,一直巴掌大的小动物就做好了。裴睿去洗了手,然后有从西里的手里接过来用水冲了一下,那个小动物像是有了灵气。

    “这是什么?”闵西里认了半天也没认出来。

    裴睿脱下手套,自己拿在手里看了看,那个团团的小东西巴掌大,很是可爱。交到她手里:“这是食梦貘。”

    “食梦貘?”闵西里拿在手里,喜爱得拿在手里摸了摸。

    大师笑着:“我就说像小象,原来是食梦貘。那是《山海经》里将的神兽,传说可以吞噬人做的噩梦,将美好的梦境留下来。”

    “你可以放在床头。”裴睿说。

    小诗凑近一看:“裴先生平时不做这些小玩意儿的,倒是栩栩如生。”

    “那你平时做什么?”闵西里问。

    “没有什么,跟着喻嘉做点琉璃山水画之类的,想看看吗,我带你去。”

    闵西里点了点头,手里捏着那个食梦貘,本来是冰冰凉凉的,结果捏在手里竟然生了些温度。

    裴睿看她一路走都捏在手里看:“很喜欢?”

    闵西里点了点头,敏锐的知道他应该是发现了自己的秘密:“裴睿,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睡不好?”

第六十章 琉璃厂(三)

    裴睿有些意外她竟然发现了,但是一想闵西里的记忆力超凡绝对,故意不说:“秘密。”

    “明明我在你家也是很早就回房间里了。”闵西里想了又想,在裴睿家她一直很早就躺上床了,虽然睡不着,但是却很认真的去试着睡觉

    既然不是在裴睿家,那肯定就是在蔷薇园了。

    闵西里将记忆都过了一遍:“我知道了,是不是上次那个偷拍的大学生?”

    裴睿惊叹了片刻:“西里果然记忆力非凡,你是一直都睡不好,还是只有那段时间呢?”

    闵西里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撒谎,但是还是选择了坦诚:“我其实看心理咨询师也是这个原因,我们最后见的那一次,你要回国却突然来找我,在你找到我之前,我在麦田里就遇到了一条青蛇,我被它追得到到处跑,迷了路在麦田里十分害怕,你赶来的时候用皮带抽死了那条蛇,之后我就开始做噩梦。”

    “两年了都是这样?!”裴睿完全没有想到,当时自己为了保护她,只是想把那条蛇赶着,但是因为那蛇受到了攻击变得咄咄逼人,裴睿当时只怕伤到人,所以下手重了些,竟然没有想到把它打死了。西里本身就吓坏了,之后她的事儿,就交给了冯书意,他也回了国。

    “为什么不早说?”裴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想着自己就差天天在她耳边念叨,如果有什么一定要告诉自己,他不想留她一个人与自己做斗争。

    “不过现在好多了,不怎么梦得到。”闵西里叹了一口气:“我自问胆子也没有那么小,但是那条蛇我一直很愧疚。”

    闵西里怕裴睿心里有什么,又说道:“其实今天在那片麦田里走着的时候,我就在想,当时要不是遇见了你,我可能会更害怕。后来我的心理咨询师告诉我,我对你产生了依赖……”

    “那……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裴睿,对不起。”闵西里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明白裴睿是有多么珍视她,但是这份珍视让她利用了。

    “你别哭。你一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裴睿吓了一跳,不明白她为什么哭,摸了摸身上并没有带纸巾,将袖子扯下来轻轻的给她擦着眼泪。闵西里大多数时候对他都是说的“感谢”,如今的这句“对不起”倒是让裴睿心里有些紧张了。

    闵西里自己也将眼泪擦掉:“对不起,我家的事儿,确实不知道找谁帮忙,明明知道你……我还故意来找你。”

    一时间,裴睿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将她搂在怀里轻轻的哄着:“我知道,这些都是我自愿的。你不要觉得对我有亏欠,你来找我,我很开心。”

    闵西里已经止住了眼泪,将手里的食梦貘捏得更紧了。

    “其实西里,哪怕你一直不喜欢我,也没什么的。”裴睿轻轻的摸着她的头,轻轻的拍了两下:“我虽然没有那么伟大,付出不求回报,但是你信我,甚至依赖,对我来说就很足够了。”

    裴睿没了笑意,他这话说得其实违心。

    在爱情里耍手段也许是可耻的,但是闵西里敏感、多疑、不会表达爱意,对别人的爱意也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些他都知道。他自问,如今世上除了提督对她比较了解,也就只有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就像麦田的那条路,需要自己想明白了,才算走完了。

    不然烦恼哪怕只有一盎司,自己没办法做到豁达,也会成长为一辈子的阴影。

    闵西里听见他那么说,更加难过,眼泪止都止不住,她问自己:自己能爱裴睿吗?

    裴睿以为自己是哪一句话说过了头,连忙哄着:“别哭别哭,不然他们该以为我欺负你了。”

    “不是你欺负我,是我欺负你。”闵西里抱着他,说话也抽抽噎噎的:“我……我本来等我拿到钱我就飞法国,再也不回来了。结果发现我根本骗不了自己,怎么办裴睿……我好像真的有点贪恋你的好,我太自私了对不起”

    “很多人都很贪恋我的,或者是钱财,或者是面子,或者是便利……你既没用手段,我也没有求回报,不要太放在心上好不好?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裴睿的一双手撑着她的肩膀,闵西里对他展示出来的软弱,像一张蜘蛛网捕获着他神经末梢迟钝的细腻情感,无能为力又沉沦其中。

    闵西里擦了擦眼泪,做了一个很大胆的决定,他用指尖轻轻的碰了裴睿的手,然后拉着他问道:“你不是要带我去看看成品的吗……”

    这并不是两个人第一次牵手,不同于在画廊那次的逢场作戏,这是西里主动的靠近他。裴睿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西里贪恋着他的好也许是件坏事,因为越是贪恋,越会让她心存感激而允许自己做某些事,比如说亲吻,比如说这次主动的牵手。

    但是……他要得并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裴睿送开她的手,看她哭红的眼有些慌乱。拍了拍她的肩膀,想着终究是个小孩子。

    裴睿带她去了艺术家的展厅,琉璃光彩明艳,但是做得不好,总让任有种很廉价的感觉。但是这儿的琉璃却没有一点廉价感,很多琉璃做的写意山水都很漂亮,

    闵西里逛了一圈,还是觉得自己的食梦貘好:“这是不是诗里的彩云易散琉璃脆。”

    “你常年在国外念书,对中国的古诗词记得的倒是多。”

    “嗯,我是中国人嘛。虽然还是有很多不太懂,但是我自己在很努力的自学。莫尼斯很喜欢中国文化,他总是问我,所以我后来也看了很多,只为了让他问起我的时候,我能答得上来。”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裴睿突然推出一个木头箱子来,西里打开,里面竟然全是琉璃做的花瓶、工艺品和一些明显有瑕疵的琉璃成品。

    裴睿说:“走,带你去放纵一下。”

    “嗯?”闵西里不知他是何意。

    裴睿让她跟上,推着小车从一旁竟然来到了大门口,指了指那堆残渣:“这些都是做坏了的残次品,我每次都留着,囤积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就会来这儿扔着玩儿,很是解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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