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回九三
第一章重回九三
胡杨看着穿衣镜里的那个人，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
这是一张略显稚嫩的脸，眼睛很大，鼻梁很高。若不是看起来稍稍瘦弱了一些，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小帅哥一枚。
从他意识到自己重生了以后，自一开始的惊慌与迷茫，到现在不得不面对，只用了一小时五十五分钟。
有人说，人生就像一条随波逐流的船，你选择了方向，却不一定能到达你向往的彼岸。
前一世的胡杨，曾尽情释放过自己的野心，他无比渴求成功......可当加班、熬夜、抽烟喝酒以及夜生活成为一种常态，生活把他变成了一个只知道工作赚钱的机器的同时，也摧毁了他的健康和快乐。
那天，他请一个小有名气的投资人喝酒。夜里回到自家所在的小区门口时，忽然感到很累很累......他叼着烟坐在路边的石阶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自己已然回到了三道湾的老屋......
“自己的上一辈子还真是失败呢，活得太累！可天无绝人之路，咱也赶了一波时髦，重生了呗......”
镜子里一米七八的小子莫名其妙的笑了，透着一股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沧桑。
毫无疑问，胡杨能确定自己是回到了十八岁那年。
他转过身，走到了小方桌跟前，再次看了一眼摊在桌面上的西江晚报，日期是1993年4月15号。
此时他就站在堂屋里，西厢房是父母的卧室，东厢房是他自己的卧室。天花板上是几块钱一大卷的金箔纸编织而成的简易顶棚，顶棚上吊着一个四十瓦的白炽灯泡。脚下是红砖铺就的地面，踩着稍微有点凹凸不平。
表面斑驳的大衣柜一看就很有年代感，旁边，两口摞起来的大木箱黝黑发亮。墙角的一台缝纫机罩着布罩子，火墙下的铁炉子里还压着碳火。
屋里唯一看起来还值点钱的，是一台老旧的十八寸电视，很厚重，是21世纪早已淘汰的显像管电视机。
这就是胡杨的家，三间厢房加一个小院子的破旧平房。
胡杨慢慢坐在了小方桌前的椅子上，拿起一小块馕饼用劲的咀嚼着。眼泪不知不觉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按照时空悖论的原理，他已经永远的离开了前世的亲人，好友。
他的重生，不是游戏的读档，更像是人生的重置，是在一个平行世界的新生。
混合着泪水，胡杨把手里的全部食物吃进嘴里，咽了下去。他起身去擦了一把脸，然后推开堂屋的门，走到了院子中。
四月的西江省西江市，依然有点寒冷，尤其是一早一晚。
若是单位的住房，暖气一直要供应到四月十五号才会停止。不过胡杨居住的三道湾这一片，目前是不存在集中供暖的，都是自个儿家里烧火墙。
三道湾是个地名，这一带实际上就是一个小山梁。小赤山的余脉落在这里形成了一道道沟沟坎坎，而就在这沟沟坎坎上坐落着的，全部都是清一色的平房。
这里所有的住户，家中都不通自来水，也没有下水管道。用水要去外面的压井挑，生活废水也只能倒在路两边的下水井里。
总之，这一片生活着西江市最底层的一群人。嗯。用后世的话来说，这里是“棚户区”。
胡杨的父母以前都在煤场干活，他父亲胡志广，是个身材高大、性格开朗的关西大汉，以前在煤场蹬三轮车给人家送煤炭。
母亲李桂香祖籍湘省，以前在煤场开票过秤，人长得美，脾气也爆。
不过现如今煤场黄了，父亲胡志广在外面蹬三轮车帮人家拉货，赚点辛苦钱。母亲在大菜市卖菜，收入能稍微好点.....嗯，也是赚点辛苦钱。
胡杨还有一个姐姐，叫胡悦，比他大三岁，目前在南方的羊城上大学。用后世的话来说，是个学霸。
至于胡杨本人，说起来有点拿不出手。他去年高考落榜，却又不肯复读一年，算是家里的一个闲人吧。
前世，他高考落榜后在家闲了差不多大半年。后来跟着小舅混，守着一家小药店算是正式踏入了社会。
“小舅！”
小舅是胡杨心里不愿触碰的伤痛，他在前世的很多年当中，除了清明节，尽量让自己少回忆那个名字。
都说草根贫民有着天然向上爬升的动力，因为他们迫切需要改变窘迫的生活现状。小舅李浩就是这样一个人。
李浩聪明又极具人格魅力，敢打敢拼。可惜他走错了路，三十出头就死在了监狱里。
“九十年代啊，遍地是黄金，遍地是陷阱哦。我既然再次回到这个时间点，就绝不允许曾经的悲剧重演。”
站在院子里，胡杨很认真的回想了一下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几十年。他觉得自己重生回来，就应该让自己以及自己的亲人，有一个不同于当年的生活轨迹。
“砰砰砰......胡杨，老胡，在不在？”
胡杨正在神游天外，院子的大门被人敲得碰碰响，还有人在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来了。”
收起纷乱的心思，胡杨走过去打开了大门。
只见大门外站着一个瘦小的男孩子，十七八岁的年纪，个头最多一米七，长得尖嘴猴腮，满脸的青春疙瘩豆。
“三猴子？”
沉吟了好一会，胡杨才在记忆深处翻出了这个儿时的玩伴，三猴子。三猴子本名刘东来，是他的发小。二人从小到大关系一直很好。
这家伙打小就是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又是家里的老三，因此得了一个外号叫三猴子。
“老胡，你这是咋的了？怕是没睡醒吧？”
三猴子刘东来不太适应胡杨现在的眼神，有点看不太懂，他忽然从哥们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叫做“陌生”的东西。
“啊？啊......我刚起床，才吃了几口饼。进来吧。”
胡杨不禁在心里腹诽了一句这该死的记忆。时间太久远了呢，以至于有很多的过往都变得模糊不清。
两人走进了堂屋内，三猴子毫不见外的从桌上抓起一块馕饼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含混的说道：“明天一大早有没事？有老板在雇人排队咧，说是买啥认购抽签表，排一天一夜给三十块。你和我一起去吧......”
三猴子的话听在胡杨的耳朵里，就像是一声惊雷，炸醒了他沉睡中的记忆。
第二章 机会就在眼前，可是我却没有钱
第二章机会就在眼前，可是我却没有钱
对呀！自己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给忘了？
“三猴子，今天是不是四月十五号？”
胡杨一激动，伸手抓住了刘东来的肩膀。
三猴子刘东来一时没防备，差点被干馕饼给噎死。他连忙拿起桌上的杯子，也不管是谁用过的，就将杯里的半杯水给灌了下去。
“咳咳，你想害死我啊！今儿可不就是四月十五号嘛......喏，你家老头年年都订西江晚报，天天早上按时送，那上面不就有日期？老胡，你今天怪怪的。是不是你妈又骂你了？”
刘东来倒也没多想，只当是胡杨又被他老娘修理了。胡杨的老娘，泼辣的出名，还真不惯着胡杨这家伙。
惯着胡杨的是他爹。
胡杨没搭理三猴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报纸上的日期。1993年4月15日。
他这会儿才想起九三年的一件大事件。
说起来呢，九十年代初到处都是机遇，就看你能不能把握得住。但是，地处西域边陲的西江市，上下几十年唯一一次一夜暴富的机会，就在这两天。
如果胡杨没有记错的话，西江鸿园信托股份有限公司将会向社会公开发行社会公众股，并于1993年4月18日公开销售“西鸿信”股票认购抽签表。
好机会！
可问题是购买认购抽签表这玩意也是需要成本的......当年每一张认购抽签表工本费十元，每人限购二十张。
胡杨下意识的摸摸口袋，口袋比脸蛋还光。他将角角分分都掏出来放在桌子上，一共只有不到五块钱。
“草！”
胡杨的兴奋劲儿瞬间跌落，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老胡，咋了？我问你你也没反应，去不去倒是给句话呀。”
三猴子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胡杨了，这句话说得有点心虚。两人从小玩到大，小学中学都在同一个学校，他可没少挨胡杨的“欺负”。
“走神了，不关你的事......去还是要去的，不过我想自己搞点钱，自己买认购抽签表。”
当年胡杨就是被刘东来拉着去帮别人排队，一天三十块钱还管饭。他俩愣是排了两天两夜，每人赚了七十块钱。嗯，多出来的十块钱是老板良心发现，给的奖金。
刘东来一听这话，有点急眼：“哥，我喊你哥还不行吗？我听说，那玩意就跟赌博差不多，一不小心就陪进去了。到时候你买回来几张废纸放家里，看你妈不打死你才怪！再说，咱也没钱啊......”
如今这年月，普通的西江市民，对于股票认购抽签表啥的，压根没概念。二十张纸片片就要两百块，那可是很多人一个月的工资呢。
而雇人的老板，大多是从外地来的过江龙，本地有想法有见识的人不能说没有，但是很少。
人嘛，趋利避害是一种本能，任谁都会对自己陌生的、不熟悉的东西感到畏惧，从而踟蹰不前。
胡杨点点头，心说，自己也是迷糊了，以三猴子现在的见识以及保守的性格，他是没办法理解这个事情的。
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气氛忽然间有点冷。
刘东来以为胡杨不高兴了，想了想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瓶和一叠裁好的旧报纸递给了胡杨，说道：“抽支烟吧。”
“这是......莫合烟？”
莫合烟就是直接将烟叶和烟杆切碎，然后抽的时候自己个儿用细长条的纸张卷成烟卷。纯天然不含任何添加剂，抽起来很冲狠辣。这种烟唯一的好处就是便宜。
真是久违了呢。
胡杨没有伸手接，笑了笑说道：“走，院子里抽一根。”
“家里又没人还要到院子里喝西北风啊？我说，你今儿是不是吃错药了？”
刘东来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格，话刚出口就知道要遭。果不其然，胡杨伸手就是一个“拐脖”，拉开门走到了院子里。
于是，两个十八岁的年轻人蹲在地下，一人卷了一支莫合烟点上。辛辣的烟雾刚吸进肺里，胡杨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草，真够劲儿！”
胡杨满脸通红，内心涌起的回忆却说不上有多美好。他记得自己在前世结婚之后，从不在家里抽烟，抽烟都是被赶到阳台上去的。
抽了几口，胡杨是在消受不了，就干脆掐灭了烟头。然后说道：“三猴子，你回家等信，我出去一趟。放心，一天三十块钱跑不了你的。要是耽误了你赚钱，我补给你。”
刘东来就这点好，听话。打小儿他就听胡杨的话，就连他爹娘说话都比不上胡杨说话管用。
推着家里的自行车走出院子，胡杨锁上大门，然后和刘东来分道扬镳。
刘东来的家就在前面百十来米，穿过两条小巷道就到了。所以胡杨也没管他，自己骑车上了大路，直奔大菜市而去。
大菜市离着胡杨家有三站路，骑车十几分钟就到了。他母亲李桂香就在大菜市卖菜。
实际上，胡杨是万分不情愿来找老娘要钱的。只可惜家里老爹不当家，这钱上的事儿还只能找她。
把自行车停在市场外锁好，胡杨徒步走了进去。他家的菜摊有两节柜台，一般情况下母亲一个人也能忙过来。他父亲每天清早会骑着三轮车去进菜，把菜运回来之后，他才会去帮别人运货赚点钱。
离着还有七八米远，胡杨看见自己的老娘李桂香正在那里给别人秤菜。李桂香今年四十二岁，看着略显老，但年轻时的俏模样还依稀可见。
胡杨长得就像她。
几十年后，又看到了自己的母亲，胡杨的眼眶有点发红。李桂香这一辈子几乎没过过什么好日子，等胡杨离开西江去南方刚闯荡出点名堂，她就去世了。
“妈......”
胡杨等顾客走了以后，才三步两步走到了柜台前，这一声“妈”却饱含了诉说不尽的心酸。
“杨杨？你怎么了？那个砍脑阔的欺负你了？”
李桂香快人快语，嗓门还特别大。市场里的顾客和其他摊主有不少都看了过来。
就这一嗓子，让胡杨酝酿起来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他下意识的一缩脖，后退了半步，道：“妈。没人欺负我，刚骑车骑快了，沙子进了眼睛。”
第三章 心动不如行动
第三章心动不如行动
“瞧你那点出息！吃饭了没有？没吃一会中午我给你买一份臊子面。”
李桂香乐了，自己这个儿子呀，还是秀气了一些。别看她平时吼来吼去的，心里还是最疼胡杨。
“我吃过了，刚吃完不久。妈，我帮你卖菜吧。”
菜摊上的品种不是很多，现在的菜价都是以角为单位的，菜品远没有二十一世纪那么丰富。
胡杨说着就准备往菜摊里面钻，却被李桂香一把给推了出来。
“这里不用你，你回去歇着吧。要不，你一会儿上街把衣服买了？我给你留了两百块钱在衣柜里，你去买一件外衣，一条裤子，再买一双回力鞋估计也够。”
李桂香以为胡杨是为了买衣服的事，这眼看着要换季了，却不能亏待了自己的儿子。
胡杨犹豫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说道：“谢谢妈！不过，我来倒不是为了买衣服的事情。我想做笔生意，需要点钱。”
出乎胡杨的预料，李桂香听到此话并没有暴跳如雷，而是站在那里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
这其实是胡杨自己想多了，住在三道湾的人，这些年下来，一多半都成了个体户。
比如他另一个发小马健，初中毕业就开始在街上摆摊卖凉面，现在人家已经是家里的顶梁柱了，一个月的收入还要强过李桂香。
所以在三道湾这样的城市角落里，做小生意是一种常态，是大家养家糊口的重要谋生手段。
“你小舅不是张罗着想开一家药店吗？他说了，店面搞好就让你跟着他干，你急什么急呀？说说看，你想做什么生意，差多少钱？”
李桂香从来不让胡杨到摊子上来帮忙，她总觉得自己的儿子若是和自己一样，肯定没啥出息。
生意有很多种，卖菜算是很辛苦的一种营生，也没什么发展可言。能不让自己儿子沾手就别让他沾手。
“我有一个同学，他能搞到一批便宜的钢材。他说，倒手就能赚百分之十的利润。不过，人家要先交订金。我需要五千块钱，剩下的我同学出。实在不行，两千也成。”
到了这会儿，胡杨也豁出去了。大不了挨老妈一顿臭骂，事情办不成就拉倒。
“吆嗬，口气还不小，五千块赔了你还得起吗？”李桂香莞尔一笑，只当是少年的胡闹。但一转念，她似乎又想起点什么。“你哪个同学？是小吴吴茂生吗？”
吴茂生是胡杨的初中同学，高中人家进了重点中学，但还一直有来往。李桂香记得去年那孩子似乎还到家里玩了大半天呢。
吴茂生也和胡杨一样，是个学渣，去年同样高考落榜。不过，人家有一个在市府当处长的爹，前程无忧呢。
若是吴茂生一起，这事儿还有几分靠谱，毕竟他爹还是很有办法的。这两年钢材紧俏着呢，有办法拿到出厂价，倒手就能赚一笔。
“嗯，是他。他还说了，下家都找好了，个把月就能回本。”
菜市场里明显不是说话的地儿，这母子俩都说的比较含糊。
李桂香有点为难。也不是说这些钱就一定凑不上，五千块可不是小数目。虽说这年月万元户没那么值钱了，可在一个月平均工资只有两百元左右的城市里，五千块还真不算少。
“五千块不好凑......这样吧，晚上回去我张罗一下，拿两千块给你和同学做生意。”
李桂香知道儿子去年高考发挥失常，一直也在为他的前途担忧。但他要是想做生意的话，可以慢慢锻炼一下，这也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九十年代，是个躁动的年代。
下海，在这一两年成为了一种现象。无数人从机关单位、国有企业，义无反顾的冲进了市场经济的大潮中。
当然，伴随着下海的热度，还有一个新名词，叫做停薪留职。保留你国企或者机关单位人员的身份，停发工资，自己去闯吧。万一发现自己快淹死了，还可以上岸，再回到原单位上班。算是给下海的人留了一条后路。
因此，在这个躁动的年代不会有谁看不起生意人，反而人人都想发财当老板。
“那好吧，我去和同学说一声，让他多凑一些。妈，我走了，你晚上也早点回家。”
胡杨已经很满意了，他恨不得抱住老娘亲上一口，只可惜他不敢。
“去吧，去吧......这孩子，越大还越粘人咧......”
李桂香挥挥手，就低头去整理她的菜了。
胡杨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一跤。我滴个亲娘啊，你这么说话好吗？你儿子这张老脸往哪儿放啊。
所以，他头一低，就飞快的跑出了市场。
打开车锁，胡杨推着自行车慢慢走在人行道上，心里还在琢磨认购抽签表的事儿。
两千块钱够不够？当然不够啊，再多十倍都不够。但是他知道，自己家里底子薄，虽说这二年境况有些好转，但也没什么存款。母亲答应帮着张罗两千块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呢。
胡杨上一辈子在小舅去世的第二年南下羊城。他在工厂里打过工，也开过“摩的”。最终他还是一头扎进了投资这个领域。他炒过股票、也在朋友的证券工作室做过，若干年后，甚至连比特币和区块链也偶有涉猎。
当他雄心勃勃的准备进军“知名投资人”的时候，却突然倒下，回到了眼下的九三年。
事实上，胡杨算不上一个很成功的投资人。他明白，不是你的心有多大，财富的获得就能有多大。在某种程度上说，财富的最终获取还是要看你的原始投入、眼光、学识以及人脉。
他现在就面临这样一个窘境，他压根没有足够的资本去投入。只有三天的时间，他可没能力去筹措一笔令人满意的启动资金。
这该死的第一桶金！
“不管了，这两天能筹措多少算多少，反正不能错过这个天赐良机。”
胡杨跺跺脚，翻身上车，直奔市中医院而去。
小舅是他的第二个目标。
到了中医院药房一问，小舅这几天没上班。他的小舅李浩，目前住在中医院的宿舍里......再跑到宿舍敲门，还是没找到人。
吃了闭门羹的胡杨，无比沮丧。这个时候，他真的很怀念那个人手一部手机的年代。
第四章 死党
第四章死党
抬手看看腕上价值十几块钱的电子表，现在是中午一点，还没到午饭时间。他估摸着在这里瞎等也不见得能等到小舅回来，便就打算先回家吃饭。实在不行，自己等下午再来一趟吧......
位于大西北的西江市，深处欧亚大陆的腹地，大致和北京时间有两个小时的时差。所以，这里普遍都是中午两点吃午饭，这会儿他回家吃完饭还可以午休片刻。
“杨杨......”
胡杨骑车路过市府家属院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背后大声的喊自己。像三猴子等几个发小，都爱喊他“老胡”，而同学一般都会喊他的名字。
“嘎”的一声刹住了自行车，胡杨两条腿落地。回头一看，自个儿不禁乐了。
之前在大菜市的时候，他还向母亲打过人家的旗号，这会儿却是真的碰上了吴茂生。
此时的吴茂生手里提着两个饭盒，正朝着胡杨笑。
胡杨调转方向，踩着自行车又折了回去。“你这是干嘛去了？早上还和我妈说起你来着，也不知道你最近在忙啥......”
吴茂生中等个头儿，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他的五官其实长得很端正，但是由于身上有一股吊儿郎当的颓废气息，一般人看不惯就是了。
就如现在，他站在那里塌肩抖腿，一副欠揍的模样。
“我能忙啥？家里蹲着呗。杨杨，中午吃了没？我刚好中午的饭菜打的多，你去我家吃吧。中午啊，家里只有我自己一个人。”
两人以前接触的比较紧密，也就最近半年，来往才少了一些。因此胡杨也没有啥不好意思的，说了句“好啊！”就推着车跟着吴茂生一起进了市府家属院。
“吴叔叔中午都不回家吃饭吗？”
进屋先换拖鞋，吴茂生的家里看起来不仅漂亮而且很干净。胡杨跟着吴茂生一起坐在了饭桌前，随口问了一句。
“我爸去深海考察去了，说是明后天回来。”
吴茂生一边回应，一边打开了饭盒。其中一个饭盒里是满满一饭盒米饭，另一个饭盒里面是红烧排骨。
胡杨帮着拿来碗筷，然后二人就开始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吃罢饭，胡杨主动收拾了餐桌。本想帮着把饭盒也洗了，结果吴茂生不让，说好久不见还是多聊会儿吧。
“吃得好饱！你一个人吃饭咋打这么多？”
胡杨随口问了一句，心里却在想要不要给吴茂生提一嘴认购抽签表的事儿。
“机关食堂打饭每次都给的多，反正我只花了一份的钱。”
吴茂生不以为然，打饭菜的师傅认识自己好吧？
胡杨笑着点点头，说道：“对了，你知道要发行西江鸿园认购抽签表的事吗？有老板到我们三道湾雇人排队呢，说一天给三十块钱，就是为了买这玩意。不过，我不想替人家排队，我想自己买点。”
吴茂生一愣，昨晚他还听见他母亲给别人电话里科普什么是认购抽签表。后来他还问了一句，母亲说那玩意风险肯定是有的，不过西江省是第一次公开发行社会公众股，需要有示范效应，买了认购抽签表，应该多少能赚点。
前提是你能买得上才行。
“嚯，杨杨，没看出来，你还是蛮有冒险精神的嘛。我妈也说能买点试试，不过听说要排队，我就怂了......”
吴茂生其实是一个挺聪明的人，但是他很懒，懒得学习，懒得交朋友，甚至懒得赚钱。
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他一直和胡杨关系很好的原因所在，因为这家伙几乎没什么别的朋友。
“我是肯定要买的，我今天正在到处想办法凑钱呢。你呢？你买不买？到时候我帮你带几张......”
记忆中，吴茂生和他的父母一直对胡杨都挺好。而每次需要有人背黑锅的时候，他和吴茂生总是第一个就想起了对方。
不过，关于抽签表的事他也不能说太多，否则以后很难解释。反正机会已经给了，愿不愿意把握就看吴茂生自己吧。
“这样啊，我倒是可以试试。对了，你不说可以雇人排队吗？到时候你也可以雇人呀......杨杨，你先坐会儿，我给我妈打个电话。”
吴茂生家里就有电话，这让胡杨羡慕不已。
这年月除了公家给装的电话，私人若是去电信局装电话，可就贵喽。一部电话就得五千块，安装还得等很久。
过了十几分钟，吴茂生从里屋出来说道：“成了！我妈答应给一千块钱，说让我们自己去排队，她没办法托关系从内部买。这样，你想办法多找几个人去排队，费用我出。另外我妈说，你不是也想买认购抽签表吗？她可以借给你一千块钱，你啥时候有钱了啥时候还。”
首次公开发售社会公众股的认购抽签表，从上到下都管的很严，找人托关系也不好使。
但是排队的话，吴茂生又怕麻烦。其所谓知子莫若母，他妈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胡杨笑着点点头，也不矫情。“那你可得替我谢谢阿姨哦。我啊，还真差钱呢。”
胡杨家里的情况，吴茂生的父母都清楚。不过，他俩都挺喜欢胡杨这个孩子的，虽然学习成绩算不上拔尖，但人品不错。最主要的，吴茂生的圈子里几乎就这么一个朋友。
随后，胡杨和吴茂生约好晚上来拿钱，才骑车回到了家中。
“杨杨，你到哪去了？中午饭也不回来吃。”
院子的门虚掩着，胡杨推门进去，刚把自行车停好，就看见父亲胡志广从屋里走了出来。
胡志广身材高大，个头起码有一米八零，但说起话来却不温不火。中午菜摊上要留个人，一般情况下都是他回家来做饭。
“爸......我中午去找小舅没找到，回来的路上遇到吴茂生，我在他家吃过饭了。”
重新回来大半天，胡杨已经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哪怕是见到了父亲，他也能做到感情不外露。
“哦哦。吃过了就好。你小舅，头些天就打报告要求停薪留职，估计这是单位上批了吧？他新买了bb机，你找不到他人可以给他打传呼呀。我去给你找找他的号码。”
胡志广微笑着看了一眼胡杨，转身回屋。
第五章 小舅的选择
第五章小舅的选择
就在父亲转身的一瞬间，胡杨发现父亲的两鬓已经有了不少的白头发，而且高大的身躯微微有点佝偻。
胡杨暗地里捏捏拳头，下决心一定要改变家里目前的状况。
不一会儿，胡志广拿着一张纸条出来递给胡杨，上面有小舅的bb机号码。
在胡杨的记忆里，1993年即便是传呼机也是奢侈品。一个摩托罗拉数字传呼机在千元左右，一台汉显传呼机差不多要三千元。
至于手机，厚重的像一块砖头，也就是当年俗称的“大哥大”。比如摩托罗拉8800都在万元以上，根本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胡杨接过纸条，笑着说道：“那我现在去给小舅打个电话。”
然后他一溜烟跑出了院子，走出小巷道，到离家不远的小卖部给小舅打了个传呼。
现在，公用电话都不太好找。要是等到晚上下班后，打电话还得排队呢。不过，午后的时间外面倒没什么人，胡杨在小卖部买了一瓶汽水，就坐在长凳上耐心的等待着。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小舅的电话没回过来，他本人开了一辆破旧的昌河微型面包车停在了路边。
“杨杨......”
李浩将车停好，走下来就看见坐在板凳上的胡杨。
“小舅！我还在等你的电话呢......结果你人都来了。”
胡杨冲着小舅笑笑，连忙付了电话费和汽水钱，跑到了李浩的面前。
李浩今年刚三十岁，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身材适中。他的长相和李桂香有着几分相似，不仅人长得帅气，更有着一种天生的亲和力。
再次见到小舅，胡杨的心里颇不平静。当年自从小舅去世以后，他心里悲痛不已。小舅不仅从小就对胡杨很好，而且在胡杨高考失意之后的几年，带着他在社会上闯荡......
胡杨当年受小舅李浩的影响很深，可以说李浩是他的半个人生导师。
“嘿，杨杨。怎么好端端的愣神了？走，有啥事屋里说去。”
小舅笑着拍拍胡杨的肩膀，就拉着他回到了家里。
“姐夫，你今儿没出去给人送货啊？”
李浩和胡志广相处的不错，偶尔有空了两个人在家里也会喝上几盅酒。
“我现在就走，这不杨杨出去给你打传呼，我就多等了他一会儿。”
胡志广知道自己的儿子从小就和他小舅最亲，也不爱管他两人的事儿，拉开门骑上自己的三轮车就走了。
“小舅，喝茶......”
炉子上铁壶里有胡志广中午烧好的砖茶，胡杨给你李浩倒了一杯，然后坐下来看着自己的小舅傻笑。
“哎！别笑了，有事说事。你一笑我就知道准没好事。”
李浩也乐了，自己这个外甥从小就这毛病。每一次有事想求自己的时候，就这一副模样......多少年都没变。
“嘿嘿，还是小舅最好。小舅，我想找你借点钱，我要做生意。”
和小舅就没什么好客气的，当下就把自己打算买认购抽签表的事儿，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末了，还特意嘱咐，别告诉母亲李桂香。
李浩点点头，关于“西江鸿园”要发行股票认购抽签表的事情他也听人说起过。不过这事儿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官方的正式消息出来，而且他对于这事儿也不太懂，所以压根就没上心。
这会儿听到自己的外甥提起这事儿，他倒有些惊讶：“杨杨，你咋对这事感兴趣呀......不是说买那个认购表也不见得能赚钱，搞不好还会赔钱呢。我明天可能要和朋友去一趟阿尔金山，这不还特意从别处借了一辆车。要我说，不靠谱的事情咱还是别干了。等我从外地回来，我抓紧时间把药店的手续办完，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开店多好。”
李浩这么一说，胡杨就知道小舅根本不愿意让自己搞这个事儿。的确，现在绝大部分人对于股票、认购证啥的，两眼一抹黑，有一种本能的抗拒也正常。
“小舅！这事我有真的有把握。我那个同学吴茂生你还记得吧？人家有可靠消息，说这次买了认购抽签表稳赚不赔。要不是我和他关系好，他还不告诉我呢。另外，三猴子今天上午也过来找我，他说有大老板在到处雇人排队，就是为了这事儿。小舅你想啊，这些大老板多厉害，不赚钱的事情他们能这么热衷？”
没办法，现在胡杨就是给小舅科普证券知识也来不及，他只好又把吴茂生给搬了出来。
说起来，吴茂生简直就是他的一块“万能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李浩顿时收起不以为然的心思，对这个抽签认购表重视了几分。自己外甥那个同学吴茂生他知道，而且他还知道吴茂生的父亲吴处长是个很有能量的人物，还听说最近人吴处长可能要升一升呢。
另外，有大老板四处雇人排队这事儿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按照他的直觉，这个什么认购抽签表说不定还真有不小的油水。
“可是......我还打算明天一早出远门呢。唉，算了，信你这一回吧。杨杨，我先去给朋友说一声，推迟几天出发。然后我去筹点钱，等我回来再跟你仔细商量。”
李浩显得很纠结，最后他还是决定相信胡杨......哦，不是，是相信吴处长和那些大老板。
“耶！”
等小舅出了门，胡杨兴奋的举起了拳头。他重新回到九十年代，可这时间点却赶得太寸。就这么几天，以他一个十八岁愣头青的身份，打死他也没办法筹措到足够的资金。
下午，小舅还没有回来，心急火燎的三猴子刘东来又过来找胡杨。
“老胡，要不咱还是去帮人排队算了。我总觉得你自己去买那玩意不合适，先不说赚了赔了，你拿得出那么多钱吗？”
刘东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赚钱的机会，生怕被胡杨给弄没了。
胡杨翻了个白眼，强忍着给他一“拐脖”的冲动，说道：“瞧你那点出息。现在我小舅准备做这个认购抽签表，回头你和我都帮着他去排队。放心，钱少不了你的，一天五十块够不够？”
刘东来大喜，这回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胡杨的小舅在三道湾也算个有名气的人，人家在中医院上班，而且交游广阔，他挑头做的事情肯定没问题。
第六章 彻夜排队
第六章彻夜排队
胡杨当然知道刘东来的心思，只不过他也很无奈，目前的年龄和身份，的确是很难让别人产生足够的信任感。
“行了，三猴子，你也别老在我面前晃。你现在出去多找些人，明天一早咱们就去排队。嗯，一天五十块钱，管饭。”
三道湾这一片，啥都缺，缺上下水、缺供暖......但就是不缺闲人。家里情况好一点的，还能在外面做点小生意。家里情况一般的，就只能闲在家里混日子。
“好嘞！”
刘东来有了劲头，转身出去找人了。
胡杨在家百无聊赖，翻了一下午的西江晚报。等到了下班时间还没等到小舅，他就骑车去了市府家属院。
等他再次回到家时，口袋里多了两千块钱。这两千块钱是吴茂生的母亲向红亲手交给他的，人家说了，赚钱赔钱都不要紧，年轻人就应该多锻炼锻炼。
也是，吴茂生的父母两人的工资收入加起来能有一千块多，在这个年月也算是不差钱的主儿。
“杨杨，开饭了，赶紧去洗手。”
等他回到家，家里已经做好了晚饭，父亲、母亲还有小舅正在等他。
“哦......”
胡杨洗了手，坐到桌前和家人一起吃饭。小舅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有什么话等回头再说。
晚饭是汤面，李桂香倒是第一个吃完的。放下碗筷，她起身进到卧室拿了用报纸包好的一叠钱出来，放到了胡杨的手边。
“杨杨，我刚才问过你小舅了，他说你和吴茂生那孩子一起做事还是很靠谱的。这里有两千块钱，你拿着，在外面做事小心点啊。”
胡杨赶紧露出乖巧的笑容，道：“知道了，妈！”
胡志广没说话，只给了胡杨一个鼓励的眼神，继续大口吃面。
吃过饭，李浩进了胡杨的房间，胡杨也赶紧跟上来。
“先把门关上。”李浩等胡杨关上房门，才接着说道：“你爸妈一点不懂股票认购证那些事，咱就别让他们跟着揪心了。我下午出去借了两万块钱，明天可能还有一些，估计总数不超过三万吧。现在你和我说说，打算怎么操作？”
李浩下去出去可不光是借钱这么简单，他还找人详细了解了这一次发行认购抽签表的事，果然有一些消息灵通的老板在外面开始雇人。
听说这一次认购抽签表限量发售，每一个人限购二十张。
尽管李浩不具备这方面的知识，他还是认为自己的外甥说的话是可靠的。因此他决定豪赌一把。
“三万......少是少了点，不过也不错了。我手上有四千二百块钱，其中一千要帮吴茂生代买。小舅，虽然现在的公告还没出来，但是我听说，全市一共有十五个发行网点，大部分是建行的营业部。正式发售的时间应该是十八号早上。”
按照记忆，胡杨能说出来好几个离得近的发售网点。
建行市支行营业部地处西江最繁华的路段，无疑是大热门。当年多数人都选择在那里排队，但胡杨知道那才是一个最糟糕的选择。
离家比较近，人又不太多的一个网点，首推建行东风路储蓄所。
李浩想了想，说道：“十八号才开始卖呀，那十七号早上去东风路储蓄所排队应该也来得及吧？”
在李浩想来，真没必要提前两天就去排队。雇人排队也需要成本付出的好吧？
胡杨摇摇头，说道：“三猴子说，外面的老板雇人排队都是从明天早上开始，咱也别嫌麻烦，还是明天就去稳妥一些。小舅，要不咱们现在去看看？搞不好今晚都开始有人排队了。”
“今晚就开始排队也太夸张了吧？那行，等我回去的时候绕过去看一眼，你就别去了。那就按你说的，明天早上就去东风路储蓄所门口等着。杨杨，小舅这次决定赌一把。若是赔了那就啥都别说，若是赚了，肯定有你一份。这几天你也辛苦点，多用点心思，听见没？”
李浩实际上是一个很疯狂的人，他一旦下决心做一件事情，就会不计后果。
正如前世，李浩从银行带出来数额不小的钱，然后拿这些钱去阿尔金山收购黄金，再贩卖到深海。
要知道当年私自贩卖黄金可是重罪，他不仅干了，而且还越做越大。最后的结局就是李浩锒铛入狱，在狱中心脏病突发去世。
“我知道了，小舅。你放心，这一次咱们一定能大赚一笔。”
胡杨知道这一次肯定能大赚，只不过他现在有很多话却不能说出来。好在有吴茂生啊，什么事儿扯上他就会可信度大增。毕竟这年月资讯很不发达，大家更相信有官方背景的人说出来的话。
四月十六号，早晨。
一大早匆匆忙忙赶去上班的人们，发现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特别是像建行市支行门口，人家还没上班，门口就已经排起了长龙。
“银行门口怎么搞的像菜市场一样？这些人大清早在这里排队要干嘛？”
很多人匆匆一瞥，既好奇又疑惑。
其实到目前为止，官方的消息还没有发布，而大部分西江市市民压根不知道有关认购抽签表的消息。
只不过现实中总有一些消息灵通的人，会提前行动，这也让个别心思灵巧的家伙开始跟风。
到了下午下班前，像建行市支行营业部、国泰证券等网点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东风路储蓄所的门口也排了不少人，胡杨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能有二百人到三百人之间。
这其中，有七十来人是胡杨和他小舅李浩找来的。
李浩有个朋友是一小包工头，人家接到李浩的电话二话不说，就派了五十个民工过来。
刘东来在三道湾找了二十三个闲人，也全部就位。
由于准备工作做的比较好，这七十来个人，人手一个小马扎、一个水杯以及一件军大衣。当然，身份证也是人人都带了的。
李浩和胡杨来回跑，要从家里烧开水带过来，为此他俩几乎把邻居的暖水瓶都借用了。好在手上有一辆昌河面包车，要不然这么多人只能喝冰凉的矿泉水。
吃饭就简单了，四块钱一份的快餐盒饭量大管饱。
到了晚上，胡杨让小舅回去休息，他和刘东来两个人裹着草绿色的军大衣，负责招呼这七十来个人。
第七章 清场
第七章清场
一夜熬下来还真累，躺着睡觉肯定想都别想，也就能坐在墙根儿打打盹。
“杨杨，你白天回去睡一会儿，这里有我。”
李浩心疼胡杨，十七号清早天不亮他就赶过来，让胡杨回家歇着，等晚上再来。
胡杨摇摇头，把李浩拉到一边，小声的说道：“小舅，今天官方会发公告，到时候排队的人可就多了去了。咱们今天都守在这儿，开水也别回去烧了，所有人都喝矿泉水吧。另外，从中午开始，各网点可能会有武警前来维持秩序，离开的人恐怕就别想再进来了。”
李浩将信将疑，不过他也没有和胡杨争执。
十七号早上，西江日报全文刊登了“西江鸿园信托股份公司发行社会公众股”的公告，以及“限量发售股票认购抽签表”的公告。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前来跟风排队的人忽然多了起来。东风路储蓄所这边，最起码聚集了五六百人在排队。
人一多，现场的秩序就难免有点混乱。胡杨皱皱眉，说道：“小舅，赶紧让咱们的人吃饭，吃完饭大家都去方便一下，午后最好都不要乱走动。”
李浩深以为然，点点头道：“杨杨，你和三猴子看好咱们的人，我去让他们把盒饭送过来。”
吃过饭，胡杨让大家整理了一下队伍，然后十个人一组，轮换着去wc。等自己这边全部安顿下来，时间也到了下午三点半。
刘东来坐在队伍的最前面，他和从三道湾找来的二十三个人是最早过来排队的。他们身后紧挨着的就是李浩包工头朋友手下的五十人，整个队伍首尾相连，其间没有夹杂外人。
李浩和胡杨站在自己队伍的末尾，不过他俩并没有在队伍中，而是站在队伍外面。这样方便他们管理这七十多人。
毕竟需要排两天两夜，各种琐碎的事情还很不少。
“嘿，干什么呢，你们不准插队！”
胡杨正和小舅扯闲篇，忽然听到队伍前面的刘东来在大声叫喊。抬眼看去，队伍最前面来了七八个流里流气的年轻男子，歪眉斜眼的非要插队。
“咋了？我们前天晚上就在这儿画了圈圈占位子，你说我们插队？小子，别找不自在，信不信把你揍出x来......”
不用说，来了一群社会上混的痞子。这些二十来岁的家伙，明显就是耍横想插队。
“杨杨，你守在这里，我去看看。”
小舅说着就准备走过去，从三道湾出来的人从来不怯乎打架。
“小舅，你听我说......”胡杨转头朝着四周看了一眼，果然发现一辆丰田面包车停在路边。“喏，幕后的人估计就在那辆车上。我听说，今天下午就要清场，武警或者公安会来维持秩序。所以你别和他们发生冲突，真打起来谁也不落好。”
李浩现在已经很信任外甥的消息来源，听到这话儿，他心里便有了计较。
“嘿嘿，我说你们几个，想找事儿？”
李浩不慌不忙的走到了近前，“啪”的一声点燃了一支香烟，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一伙人。
三猴子刘东来见了李浩，心中安定了下来。
“你谁啊，想多管闲事咋地？”
小痞子们见了李浩，也是有点打怵。这些家伙的眼睛最毒了，谁能惹谁不能惹，一眼就能看个七八分。
不过事情到了现在，可容不得他们退缩，只能强硬到底。
李浩笑笑，一口烟全喷在了开口这人的脸上。“三猴子，杨杨，让咱们的人都站起来吧。”
“快，都站起来排好队，小马扎拿手里......”
这种情况胡杨是有心理准备的，当年排队的时候，各种混乱都见识过。他从自己队伍的末尾一路走来，边走边喊，懵懵懂懂的民工都很听话的照做了。
刘东来带来的这二十几人都不用喊，就主动站起来举着小马扎开始鼓噪。
七八十个人忽的一下站起来，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之前还故作镇定的小痞子，现在马上认怂。
七八个人对七八十人，只要不是吃错药了，还真不敢继续挑衅。
“得，前面的位子让给你们，我们去后面排队还不行吗？”
这几个家伙不敢嘴硬，灰溜溜的往后走。等走过了胡杨他们这七十多人的队伍，便开始往别人的队伍里挤。
“你们怎么回事？不准插队！”
“喊什么喊？我们本来就排在这儿的。谁不服气？”
后面又开始乱了，只不过排队的大都是三三两两的陌生人。像胡杨他们这样有组织的“大部队”，还真找不出来几个。
面对这几个小痞子，大家敢怒不敢言。但是，你站我前面就不行。因此所有人都紧紧的挤在了一起，前心贴后背，简直是水泼不透针扎不进。
李浩摇摇头，走过来和胡杨对视一眼，都有些好笑。
实际上自己这边看着人多，真打起来，那五十个民工肯定是指望不上的。人家就是来帮忙排队顺便挣点钱，当然不会惹事。所以看着人多势众，其实也没那么夸张。
不过吓唬走了最好，不战而屈人之兵嘛。
乱哄哄的闹了好一阵，那几个家伙最终还是不敢动手打人。他们几个就贴着队伍，站成了一排，整个队伍就多出来了一个分岔。
这时，一辆军车开过来停在了路边，从上面跳下来三四十个武警战士。他们很快来到储蓄所的门口，开始维持秩序。
李浩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刘东来排在中间，而胡杨排在了自己人的末尾。
四月十七号下午16点过，十五个销售网点开始清场。
“排长，我身后的七十五个人都是一起的。我可以负责我们这一群人的秩序。”
李浩看见这些武警战士的排长走过来，就主动上前搭话。他是怕胡杨一个人在后面没办法控制那五十个民工，万一队伍散了可就白辛苦一场。
“一起的？都是你找来的人吧。行啊，那你出列，负责维持你们自己的秩序。别走出警戒线啊，出去了就不能再进来。”
排长看前面这七八十人的秩序的确是很好，倒给战士们减轻了工作量。所以就答应李浩不用站在队伍里，方便他管理自己人。
第八章 捡漏
第八章捡漏
正说着话，长长的队伍中间传来争吵声。
李浩不用看就知道还是那几个插队的小痞子在胡搅蛮缠，非说自己是被人从队伍里面给挤出来的。
“排长，那几个混子中午才出现的。来了就到处插队，真不是玩意。你可以问问，周围的人都看见的。”
李浩发现很多人怕报复，不敢说出事实真相。他无所谓，反正也离得远，即便是被他们听见也不怕。
排长眉头一皱，大步流星就走了过去。不多时，情况就了解清楚了。七八个小痞子还想争辩，就被战士手上的橡胶棍劈头盖脸给打了出去。
这下整个队伍就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期盼着能早点开始销售。说真的，露天排队几十个小时，还真特么累！
下午六点，十五个销售网点开始陆续发放号牌。截止到四月十八号凌晨两点半，所有的有效号牌都发放完毕。
“来来来，你们把手里的号牌都交给我。嗯，身份证我也替你们保管。明天早上呀，大家好好吃一顿早餐，估计银行就开门喽。辛苦了两天也该有个结果，我拿到认购抽签表就给你们发钱，请大家放心。”
李浩说的这番话，其实是胡杨提醒他的。当年雇人买认购抽签表的老板，有很多都是白忙乎一场。出问题就出在组织的不好，有清场的时候被冲散的，有夜里拿了号牌就走的，也有买上了认购抽签表就自己消失的。
胡杨和李浩找的这些人，三道湾出来的基本能放心。那些民工不熟悉，还是先小人后君子吧。
很快，李浩就收走了所有人的号牌和身份证。他忙活的时候，胡杨提前给刘东来他们小声解释了一下，让他们也配合交出身份证和号牌。
要不然光是针对五十个民工，人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痛快。
等天快亮的时候，李浩回到车上整理了一下手中的现金。
现在他手上有自己在外面借的三万元，胡杨的四千二百元，加起来一共是三万四千两百元。
为此，李浩还专门背了一个大黑包，里面放着钱还有号牌以及大伙儿的身份证。
一大早，胡杨让人送来了早餐。热气腾腾的肉包子还有豆浆，让每个人都吃的很畅快。
早上将近九点半，排长过来找李浩：“第一批先放进去五十个人，你们准备一下。”
后半夜的时候，排长和李浩聊得还挺投机，不过胡杨没那么大的精神头，他靠着墙根儿睡了不短的时间。
李浩笑着点点头，然后说道：“排长，我们一共就七十六个人。要不让我们都进去得了。你看，钱都在我手里，等会儿进去让他们把号牌交给柜台上，我一次买出来，不是都是省心嘛。”
排长摇摇头，说道：“一次把你们都放进去没问题，不过恐怕还是需要各人买各人的。一个人限购二十张，不能代买。”
有时候规矩就这么死，明知道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但还是要走这个过场。
李浩无奈的摇摇头，赶紧和胡杨商量了几句，就带着七十多个人走进了储蓄所。
今天，东风路储蓄所一共开放了六个窗口销售抽签表。李浩、胡杨没有急着去窗口，他们得给这些人分发号牌和工本费。
每个人两百元，能购买二十张抽签表。
李浩在柜台前忙活，胡杨就等在出口处。过来一个自己这边的人，他就收取二十张认购抽签表，然后把身份证还给人家，并支付一百元的报酬。
等他两人最后各买了二十张抽签表走出储蓄所，门口就只剩下刘东来还在等着，其余的人拿了钱都着急回家睡觉去了。
两天两夜露天排队，困了也只能打个盹，真心不容易。
“小舅咱们先上车，简单对一下账。”
胡杨刚才数过了，手里一共有一千五百二十张认购抽签表，工本费花去了一万五千二百元。
刚才支付人家排队的报酬，花去了七千三百元，其中刘东来的没给，胡杨另有打算。
这两天吃饭、买水等零碎的开支大约有一千七百元。现在胡杨和李浩的钱应该还剩一万元。
在微型面包车上，李浩和胡杨对清楚了账目，手上剩余的现金也分毫不差。
“啊，这两天可真累啊。杨杨，三猴子，我先送你们回去睡觉。等中午咱们再去外面好好搓一顿。”
李浩这两天跟下来也累的够呛，不过好在他身体结实又年轻，还能扛得住。
刘东来早都想回去睡觉了，可胡杨之前有交代让他等着。到了这会儿所有找来的人都拿上了辛苦费，就他自己还两手空空。
“小舅，你先等会儿。”胡杨笑着冲李浩说了一句，然后看了一眼刘东来：“三猴子，要么我给你两百块钱，要么给你二十张抽签表。你自己选。”
李浩知道这两个小子关系最铁，也懒得管他们的事儿，在车上手扶着方向盘闭目养神。
刘东来嘴里“呃呃”了两声，眼珠子轱辘乱转，老半天没拿定主意。
两百块钱现金当然足够吸引人，他可以去买一双早都看中的球鞋，还可以在外面吃些好吃的。问题是，他见识了这些人排队购买抽签表的疯狂，心中也有了点别样的想法。
“老胡......不，胡哥。你要是舍得，就给我二十张抽签表吧。反正我啥也不懂，就跟着你，你说啥时候卖就啥时候卖。”
刘东来最终拿定了主意，舔着脸赶紧说好听的。
“嘿，瞧你小嘴甜的。离我远点，二十张抽签表从现在起就归你三猴子了。”
胡杨嫌弃的往后躲了躲，说实话这几人连牙都没刷，谁的口气都不清新。
闹了一会儿，一人嚼了一片口香糖，胡杨才正经起来。“小舅，咱们还得辛苦一下。我发现这次销售抽签表的十五个网点，分布的很有意思。别的就不说了，其中有一个网点很偏僻，就是建行六道湾储蓄所。我觉得那边肯定没多少人买这玩意，要不咱们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捡漏呢。”
第九章 事成
第九章事成
前世，胡杨就听说过这件事情。六道湾那个储蓄所，位于煤矿矿区，很偏僻。在九十年代，那里基本上已经出了城区。当时销售抽签表的时候，六道湾储蓄所是十五个网点之一。
别的网点都人山人海，可那里却根本没人排队。认购抽签表销售当天，据说一直到下午下班都没卖完。
这个年代，不仅通讯不发达，资讯也不发达。这种事情要是搁在二十一世纪是不可能发生的，一个朋友圈就能转疯。
实际上胡杨前两天也想过要不要直接去六道湾排队，不过他还是选择了东风路这边。因为六道湾太偏僻，一大帮人吃饭的问题首先都解决不了。
再者，他可不敢大大咧咧等到开卖的当天才去，万一事情有变化岂不是抓瞎了？
因此他的想法就是辛苦一点，排两天队也一样能买到抽签表。现在既然钱还有剩余，就去六道湾那边瞅一眼，只当是捡漏了。
李浩笑着点点头，他发现外甥的脑子真的很好用。而且，通过这两天，他还发现胡杨的组织管理能力极强，七十多人的队伍他也能管理的井井有条。
现在，李浩对于胡杨是越来越有信心。于是他开着破旧的微型面包车，直奔六道湾储蓄所而去。
“嘿，杨杨，你真神了。这里还真没什么人啊。”
真的，六道湾储蓄所里冷冷清清，几个柜员坐在那里直打瞌睡。为了保障这次的发行任务，他们可是大清早提前上班的，谁知道根本无人问津。
李浩、胡杨和刘东来一人去了一个窗口。
“小姐姐，我想多买一点抽签表行吗？你看，咱们这儿反正也没人。”
一号窗口的小姑娘年纪也不大，看着比胡杨也大不了一两岁。买了二十张抽签表之后，胡杨笑眯眯的和人家打商量。
小姑娘模样长得还蛮周正，就是脸皮薄了一点。听到胡杨的称呼，居然有点脸红。不过她还是坚决的摇摇头，说道：“对不起，上面规定，每人次限购二十张抽签表。”
而另一边，李浩也在窗口和人家磨，他想把手里的钱都换成抽签表。可是，那边的答复也一样。
三个人不甘心的走出了储蓄所，李浩掏出一包红梅烟给胡杨和刘东来都散了一根。
“抽吧，不用藏着掖着了，我知道你们两个小鬼头都抽烟。”
青烟袅袅升起，三个人狠狠的吸着香烟，眼睛瞅着储蓄所。
胡杨抽了几口，就把烟头掐灭了。“小舅，实在不行就站在这里拉人帮咱们买。大不了一个人给个十块二十块钱的好处费。你俩先把烟抽完，我再进银行去看看。”
这种事儿，夜长梦多，早点弄完都安心。胡杨不死心，又走进了储蓄所。
“咦？你咋又来了？不是给你说过的嘛，每人次限购二十张......”
柜台上的小姑娘翻了个白眼，总觉得眼前这个长得蛮帅气的男孩没安好心。
“是啊，我这不是出去又排了一次队才进来的哦。规定只说每人次限购二十张，可没说不让人重复排队呢。”
胡杨虽然有点强词夺理，可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人数太多了，一个人排一次队能买上都是万幸。重复排队？那是你想多了......可问题是，谁也没想到六道湾储蓄所这边的销售会如此的冷清。
“这......那我去问问领导。”
小姑娘是新员工，上班时间不长，还真不会处理这种事情。她站起来，跑到后面的办公室去请示去了。
过了五六分钟，她才再次出现，她的身后跟着储蓄所的负责人。
这时，李浩和刘东来抽完烟也走了进来。看到胡杨这边的情况，便一起围上前。
储蓄所的负责人笑了笑，在柜台里说道：“算了，咱也别兜圈子。说吧，你们准备买多少？不是很多的话，我做主卖给你们，免得大家都累。”
“我们手上只有一万块钱，那就买一千张抽签表吧。”
胡杨从李浩手里接过钱，直接递进柜台。人家领导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不赶紧的啊？
“一千张可不少哦，这要是让人知道了我搞不好也得挨批评。”
原来是一千张，储蓄所的主任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这次销售的份额是三万张抽签表，一千张还真不算个事儿。
不过，和这些人非亲非故的，真要开这个口子吗？储蓄所的主任有点犹豫。
人家不接，胡杨也不好把钱就这么扔在柜台上。他想了想，说道：“领导贵姓？要不您出来咱们商量商量？”
柜台上的小姑娘一时嘴快，说道：“这是我们徐主任。”
徐主任笑着点点头，道：“好啊，我倒看看你还有多少说辞。小马，你先点钱，剩下的事儿等会再说。”
胡杨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把一万块钱递给小姑娘，让刘东来在这守着，就和李浩一起走出了银行。
徐主任很快走出来，李浩迎上前跟人家握了握手。
“徐主任，一回生二回熟，咱们以后说不定还能成朋友呢。我是中医院药房的李浩，这是我外甥胡杨。”
徐主任的年龄比李浩还小点儿，没什么架子，随即笑着客气了一句。“你们还真会找地方，大老远的居然找到我这儿来了。行吧，就当是新认识了两个朋友，等会儿我让柜台上卖给你们。不过，我有点好奇啊，如果我不同意呢，你们会怎么做？”
李浩看看胡杨，胡杨笑着说道：“徐主任，我刚才还和我小舅说呢，不行就在街上拉人帮忙。帮我们买二十张抽签表，给十块钱的好处费。您现在帮了我们，这五百块钱好处费就是您的了。”
徐主任心道：对方一开口就是五百钱，还真大方。不过这钱可不能拿，拿了烫手。他便笑着摇头道：“这可不行，你们啊，可别害我哦。”
李浩拍拍胡杨的肩膀，道：“得，杨杨，咱也别勉强人家。这样，徐主任，咱们留个联系方式，等周末有空一起出来吃顿饭吧。”
说着，李浩和徐主任互留了传呼号。
“那行，李哥，小胡，我里面还忙，就先不和你们聊了。等有时间咱们聚聚。”
徐主任觉得李浩和胡杨这两人挺有意思，认识一下也不错。随后，他就让柜台收了钱，把一千张认购抽签表给了他们。
第十章 幸福来的太快
第十章幸福来的太快
......
“哈哈，杨杨，你咋忽然变得这么厉害了呢？干的不错。”
在回去的路上，李浩像是头一次认识自己的外甥似的。以前自己总觉得胡杨还是个孩子，从现在起可真得刮目相看喽。
回到三道湾，刘东来不肯拿走属于自己的二十张抽签表，说是要放在胡杨这里。等胡杨啥时候决定卖了，帮着一起卖掉就行。
李浩和胡杨两人进了屋，家里没人。
“小舅，咱的抽签表可得藏好。这玩意不记名不挂失，丢了可没地儿找去......”
东厢房以前是姐姐胡悦的房间，她外出上大学之后才归了胡杨。院子里还有一小间加盖的单间，现在正处于空置状态。
三道湾这边呢，治安说不上好。这种平房的防盗措施本身就很简陋，防小偷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至于李浩那边的宿舍更不靠谱，还不如放这边呢。
“对了......”
胡杨一拍脑门，随即钻到了床下。他抠了半天，抠出来几块红砖，又拔出来一块小木板，最后拿出来的是一个铁箱子。
“嘿嘿，小舅。这是我姐从前藏日记本和重要东西的地方，挺隐秘的是吧？咱们就把抽签表藏这里......”
李浩这时也蹲了下来，他想看看床下是不是还有地道啥的。
现在他两人手上一共有抽签表两千五百二十张，其中二十张是刘东来的，一百张是吴茂生的。胡杨自己只有三百张，剩下两千一百张都是李浩的。
“杨杨，咱们这一次雇人的费用刚好九千元。回头再请徐主任吃顿饭，又得大几百。简单的算一下吧，每一张认购抽签表要摊四元的成本。回头你记得把这事儿告诉你同学和三猴子。倒不是咱小气，在外面做生意，亲兄弟都得明算账！这样，朋友才能处的长久，明白吗？”
收好了抽签表，将床底下恢复原状，李浩很认真的给胡杨说了这番话。
“好的，小舅。”
胡杨点点头，觉得李浩说的没错。在利益面前，先小人后君子，才不至于闹出什么矛盾来。
“杨杨，你是真的长大了！咱们是自家人，就不要分得那么清。回头等卖了认购证，扣除费用成本，赚的钱我会给你一份。”
李浩到现在心里多少有了点底，这要是他自己可能就错过了一次赚钱的机会。多亏有胡杨拉自己参与进来，现在想想，有时候赚钱的眼光比什么都重要。
“小舅，我不要你的钱。我自己有三百张呢，够了。”
若是别人，胡杨肯定不会客气。这一次的事情，其实就是抢占先机。有了这个意识，才能赚到钱。
“嘿，和你小舅我还客气啥？不许推辞，就这么定了。另外，我这次在外面借钱可是答应人家按照月息百分之十给利息的哦，利息可着实不低......”
李浩这才开口说出了自己资金的来源。
胡杨听着暗暗咂舌！百分之十的月息小舅都敢借，还真是胆大。这也就是数额小，数额大了，可不就成了高息揽储、非法集资了吗？
他觉得回头还是得和小舅好好聊聊，这个时代赚钱的路子多得很，没必要捞偏门。
至于现在嘛，肯定是先睡一觉再说。
胡杨在自己房间，小舅去了院子里的小房子。两个人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居然到了下午五点钟。
“睡醒了？你和你小舅干嘛去了，就像熬了几宿似的。去看看你小舅醒了没？我给你们热饭。”
推门出来，胡志广正坐在堂屋里看报纸。他中午做好饭，愣是喊不醒这两人，无奈之下只能给他们留好了饭菜。
下午他特意早点回来，就是怕二人没饭吃。
“爸，热饭我自己来就行，你歇着吧。”
胡杨年轻的时候的确不会做饭，做饭的手艺还是他当年在南方闯荡的时候练就的。
这时，李浩也揉着眼睛走了进来。“姐夫，你回来了？饿死了，有啥吃的？赶紧给弄几口来吃。”
李浩也不会做饭，他在单位都是吃食堂，偶尔下馆子。就为这，没少挨他姐李桂香的埋怨，说他不会过日子。
“行了，你陪你小舅坐会儿。饭菜都是现成的，一会就好。”
胡志广觉得儿子忽然懂事了许多，这是好事儿。不过他还是没让胡杨动手，自己捅开炉子就开始热饭热菜。
不一会，一荤一素两个菜外加一盘馒头就端了上来。
李浩和胡杨都饿坏了，甩开腮帮子就开始猛吃，谁也顾不上说话。
吃完饭，胡杨抢着去刷了碗筷。胡志广见两人没啥事，就蹬着三轮车去了大菜市。
“杨杨，你估摸着认购抽签表能涨多少？一两个月能卖了吧？”
李浩的钱都是高息借来的，可以说时间就是成本，若是时间太长的话，光是利息都是一大笔。
胡杨想了想，刚想回话，就听见刘东来在院子外叫门。
“三猴子，睡好了？我就知道你这家伙一睡醒准会过来。”
胡杨起身去开门，然后和刘东来走进了堂屋。
“小舅你还没回去呀，哈哈，刚好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刘东来的脸上洋溢着畅快的笑容：“我在家睡了一个小时就爬了起来，然后我去建行市支行营业部那边去转了转。你们猜怎么着？有大把的人拿着现金在那里收购抽签表，他们开价一张一百元。”
刘东来兴奋啊，他选择了二十张抽签表，睡一觉起来转眼就价值两千元！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中了。
李浩一愣，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等再次向刘东来确认了消息的真伪之后，他的眼睛也亮了。
他和胡杨一共有两千四百张抽签表，那岂不是说现在卖出去的话，马上就可以到手二十四万元？
二十四万啊，按照李浩以前每年不到四千元的工资收入，不吃不喝需要攒六十年以上。
“杨杨.....咱是不是考虑卖了？”
李浩站起来开始在堂屋里踱步，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小舅，三猴子，先不用急。再过两天就会公布抽签结果，到了那时估计价格还会涨的哦......”
胡杨看了一眼连双手都无处安放的两人，狠狠地在心里鄙视了他们一番。心说，这才哪到哪呢？在目前价格的基础上不翻个几倍，是绝不出手滴......
第十一章 见好就收
第十一章见好就收
刘东来一贯听话，闻言倒是安静了下来。可李浩看着胡杨，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老半天才说服自己再听外甥一回。
晚饭后，胡杨给吴茂生送去了一百张抽签表。李浩开车送他的，不过李浩没有进屋，而是在车上等着。
“杨杨，你还真的买上了呀？你这孩子真行！给阿姨说说，你排了多久的队？”
吴茂生的母亲向红也在家，她看着吴茂生接过抽签表，就很好奇的问了一句。
胡杨也不隐瞒，把在东风路储蓄所排队的经历说了一遍。
向红听着也是感叹不已，两天两夜露天排队，还真的需要能吃苦才行。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的儿子，向红不禁瞪了一眼吴茂生。
胡杨走的时候，吴茂生还特意问了成本费用的事儿，临下楼前又塞给胡杨四百块钱。
“杨杨，这是我应该分摊的费用，你拿着吧。另外，你觉得啥时候能卖了，告诉我一声啊，我和你一起行动。”
这个要求不过分，胡杨很痛快的答应下来。不过，认购抽签表后续的交易，他不会帮吴茂生代劳。懒也是一种病，得治！
回到车上，李浩带着胡杨去市支行营业部那边看了看。听人说，现在抽签表已经自发形成了一个交易市场，就在新华路上。
两个地方离的不远，开车七八分钟就到了。
“嚯，这不就像早市夜市一样嘛......”
车停在路边，李浩走下来看到人行道上到处都是人。人挤人、人挨着人，三个一伙五个一堆，都是在商谈交易抽签表的。
“一百五一张，大量的收抽签表！有多少要多少......”
“一百八一张收抽签表啦，高价收啦......”
一直到李浩和胡杨离开，抽签表的价格基本上都在一张一百五十元到两百元之间波动。
这里不是正规的交易市场，行情完全都是由供求关系决定的。不过，胡杨也发现了几个躲在暗处的大老板，他们的收购很隐蔽，但人家那才叫量大！甚至能左右价格。
夜里，李浩没有回医院的宿舍，而是住在了胡杨的家里。现在看来跟着外甥买抽签表这一步还真是走对了，这下可发财了呢。
得守着！那么多抽签表放家里不放心啊，李浩恨不得抱着那些纸片片睡觉。
这一夜，住在院子小屋的李浩彻底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一夜，同样睡得晚的还有胡杨的爸妈。
“老胡，你说杨杨这孩子咋就学会骗人了呢？还有小浩，也跟着他们掺和，真气人。”
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三道湾这边二十多个人帮着李浩胡杨排队买抽签表，消息传来传去，可不就传到李桂香的耳朵里了吗？
“我也听说了......不过我还听说，杨杨和他小舅雇人排队买了很多抽签表。嗯，最起码买了有上万块钱的。哎，杨杨啊，肯定是跟着他小舅去弄这事的。之前说什么和小吴一起做生意，我估计那都是借口。”
胡志广叹了一口气，自己这小舅子从来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好好地工作不干，非要停薪留职。还有，李浩已经三十岁了，居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女朋友倒是谈了蛮多个了，可总这样下去也不行啊。
“这两个鬼崽崽，就没一个省心的。懒得管他们了，要是到时候赔了钱，看老娘怎么收拾他俩。”
爹娘和二弟都死的早，三弟李浩几乎是李桂香一手带大的，难免有些惯着。不过胡志广和李桂香都误以为这事儿是李浩挑的头，胡杨倒是暂时躲过一劫，否则一顿打绝对是逃脱不了的。
接下来几天，胡杨和李浩轮流守在家里，都不用亲自去打探消息，刘东来很积极的扮演着探子的角色。
抽签表的价格一路攀升，单张的价格逼近了三百元。
一九九三年四月二十一号一早，本次发行的认购抽签表的抽签结果公布了出来。尾数为9的抽签表全部中签，三十日内可以到任一发行网点兑换“西江鸿园信托股份有限公司社会公众股”的认购证。
每一张认购证可以购买“西江鸿园”的原始股五百股，股票发行价1.88元。
这个消息一公布，尾号为9的抽签表瞬间涨到了每张三千八百元的价格。
十张连号的抽签表肯定能中签一张，所以胡杨和李浩的手上也就等于有了二百四十二张认购证。
上午，李浩和胡杨在家里把中签的抽签表都挑选出来，然后开车去兑换成了认购证。
“小舅，我打算把手里的认购证都卖掉，你怎么想？”
胡杨决定见好就收，趁着利好消息公布，都卖了算了。
李浩当然不反对，说实话，这几天的等待对人也是一种煎熬。既盼着价格还能继续上涨，又害怕哪一天价格突然就掉头向下......患得患失的心情，只有自己才知道是啥滋味。
开车来到新华路，自发的交易人群越来越多。此时，单张认购证的价格已经稳定在了四千元的样子，但还是有很多人不肯卖。追涨杀跌是人的通病，狂热的时候，人大脑里的想法往往会很偏激。
“四千一张收认购证，有多少要多少。”
一辆丰田面包车停在了路边，侧面的车门打开，几个男人开始卖力的喊着。
在这里交易，总会时不时的出现一些大户。他们财大气粗，动辄几十万上百万的资金流水。而他们的动向，往往也会成为交易价格的风向标。
“小舅，咱们去和他们交易。谈好了让他们和咱去银行，要不然数钱太麻烦。”
李浩不认识面包车上的人，胡杨却认了出来。车上两个领头的，就是齐家两兄弟齐斌和齐军。兄弟两人这几年靠着游戏厅起家，麻将机和跑马机给他们带来了滚滚的财源。
两人走到面包车跟前，齐斌努努嘴，一个手下就迎上前问道：“你们有认购证要卖吗？”
胡杨笑笑：“有啊！你们是不是四千一张收？我们有二百来张。”
“二百来张？真的假的？你放心，别说二百张，就是五百张我也能全部吃下的。”
或许是二百多张的数目打动了人心，长得五大三粗的齐斌推开手下，亲自上前商谈。
第十二章 一夜暴富
第十二章一夜暴富
胡杨指指李浩挎在胸前的大黑包，说道：“我们有二百四十二张认购证，你要就全拿走。不过，咱们得去对面的银行交易。”
齐斌撇撇嘴，道：“你还怕我给你假钱咋地？小兄弟还真小心呢。走吧，咱们现在就去银行。”
说完，齐斌带着两个人就朝着马路对面走去。胡杨和李浩随即跟上，很快就来到了银行里面。
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李浩把包打开，让对方看到了二百四十二张认购证。
“齐总，他们的东西没错。”
手下验了认购证的数量和真伪，有两个人就陪着李浩在一旁等。胡杨取出身份证开了一张活期存折，齐斌存进去了将近一百万的现金。准确的数字是，九十六万八千元。
二人走回来，齐斌把存折交给胡杨，又让手下重新清点了一边认购证，才收了起来。至此，交易才算完成。
“那就钱货两清了啊，哥几个，再见。”
李浩拉着胡杨，笑眯眯的和齐斌打了声招呼，就走出了银行。回到车上，李浩赶紧开车，在路上兜了几圈，才回到三道湾。
“哈哈哈，杨杨，小舅现在真是佩服你。要我，可能早几天就卖了。一百万啊，就像做梦一样。”
九三年，一百万是什么概念？绝对堪比胡杨重生前的一千万。比如现在，一升汽油的价格九毛钱左右，一斤米大约四毛到五毛钱。不过现在工业品贵，像电视机，冰箱甚至服装、鞋帽都比较贵。
李浩为什么停薪留职下海？还不是想赚钱。他在中医院一个月所有的收入加起来也不过三百元，下几次馆子喝几顿酒就没了。实在是钱不够花啊！
忽然有了这么多钱，可以说是一夜暴富，李浩根本冷静不下来。
胡杨也很高兴，最起码他觉得原有的历史轨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大的偏差。
“小舅，咱们先算一下账，下午我把你的钱取出来存你账户里。”
九十六万八千元，其中八千元要给刘东来，胡杨自己是三十张认购证，也就是十二万。
扣除费用一千两百八十元，属于胡杨的是十一万八千八百元，属于刘东来的是七千九百二十元。剩下的八十四万一千两百八十元，都属于李浩。
当胡杨算完账，李浩却摇摇头。“杨杨，这一次要是没有你，我一分钱都赚不上。我也看出来了，你同学就是给了你这么个消息，剩下都是你自己的判断。哈哈，咱家的小伙子可是出息了哦。我说过，要是赚了钱我这边有你一份。这样，再从我这边给你二十万，你可别嫌少。我主要想先买辆车，然后再把药店开起来。”
胡杨还想推辞，李浩大手一挥，事情就这么定了。
“那就谢谢小舅了哦。小舅，中午咱们出去吃饭吧，把我爸妈一起叫上。对了，我同学该摊的费用四百块钱在我这儿，我拿给你。”
胡杨把吴茂生给的四百元交给了李浩，李浩接过来，心想，中午刚好可以用来吃饭。要不然还得去银行取钱。到了这会儿，他身上也没啥现金了。
中午好不容易把李桂香和胡志广拉上去外面的餐厅吃了一顿饭，米饭炒菜，六菜一汤，花了六十多块钱。
胡志广和李桂香很多年都没下过馆子，吃的很舒心。他俩猜测，李浩和胡杨肯定是赚了钱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奢侈。
这几天关于认购证的事情，满城皆知。无数人在叹息自己错过了一个一夜暴富的机会。
李桂香和胡志广多少也听到些消息，心里也替李浩和杨杨感到高兴。
吃完饭，胡杨给吴茂生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卖出了认购证。然后他和李浩去了银行，把各自的钱归账，然后分别取了一部分钱出来。
李浩除了开销，还得还借人的三万块钱和利息。胡杨也得还借款，包括老娘的两千和吴茂生的一千。
“杨杨，认购证的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吧？过几天我打算去一趟阿尔金山。哎，当初答应了朋友，现在又不好反悔。我实际上也不想去，我得尽快把药店开起来才是正经。”
李浩在外面交游广阔，朋友多了难免良莠不齐。胡杨记得，当年就是小舅和朋友去了一趟阿尔金山，才参与进黄金的生意当中。
“小舅，你最好不要去阿尔金山。我听说很多人到那边都是为了收购淘金客手上的黄金，可是你想过没有？万一被抓了，就得判刑坐牢。你现在又不缺钱，何苦跟人家去趟这趟浑水呢？再说了，我估计认购证还有得做。目前价格炒作的有点离谱，应该会跌下来不少，到时候，咱们还可以适当买进一些。”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要是李浩还不听，胡杨就准备搬出老娘这个大杀器来。
李浩听完，倒没有反驳胡杨的话，他这一次前往阿尔金山还真是为了黄金。
他一直想自己开药店，可总是凑不够钱。到外面借钱也是一条路子，但药店的生意属于细水长流的生意，借钱的周期可能很长。刚好有个朋友找到李浩，说起倒卖黄金来钱快，他才有了前往阿尔金山的计划。
但现在，他李浩一夜暴富，还真像外甥说的，没必要在跟人家一起去浑水。
“好吧，我回头把车还人家，就说不去阿尔金山了。杨杨，你真觉得这个认购证还可以继续做？”
胡杨笑着说道：“嗯，应该还可以做，不过还是要多看几天。等有机会，我提前给你打电话，到时候咱再商量。”
李浩点点头，让胡杨抽空去买个传呼机，他便开车离开了三道湾。
下午，胡杨把七千九百二十元交给刘东来，刘东来看着这么多钱给吓住了。“我的哥，这也太多了啊。不行，不行，我拿回去我爸还不得揍死我。”
“让你拿着就拿着，别嗦。当时我不是让你自己选嘛，你既然选了二十张抽签表，这钱就是你应该得的。三猴子，这一次真的谢谢你帮我在外面张罗人手排队。”
胡杨把钱塞进刘东来的手里，并说要是他爸不相信，自己可以去作证。刘东来抱着钱，蹲在地下哭了个稀里哗啦，好半天才被胡杨拽起来。
第十三章 服装市场
第十三章服装市场
......
晚上，胡杨给了李桂香一万两千元。其中两千元是还的借款，剩下的一万块钱当然是孝敬老爹老娘的。
倒不是胡杨舍不得手里的钱，他的存折上还有整整三十万。他这次取出来一万八千八百元，剩下的钱过几天他还有大用。
“杨杨，你赚的钱自己留着吧，我和你妈不缺钱。”
胡志广看着儿子，高兴地嘴都合不拢。
“嘿，你个老胡还矫情上了啊？拿来，你不要我要。咱杨杨过些年还要娶媳妇呢，我就给他先存着。”
钱的来路没问题，拿着又不烫手，李桂香毫不客气的收了起来。
“爸，妈......我这次赚的不止这些，你们就拿着花吧。过些天我可能还要做一笔生意，到时候肯定还能赚些钱的。”
李浩和胡杨都没有给胡志广以及李桂香透露究竟赚了多少钱，不为别的，就是怕他们一下子接受不了。
之后的几天胡志广和李桂香经常关上门悄悄的夸赞胡杨，整个三道湾这么多人，也没听说还有别人靠着认购证赚了钱的。
而胡杨，除了感叹自己终于攫取了第一桶金之外，倒没啥好得意的。
翌日。
胡杨吃过早饭，怀揣着两千块钱，走出了家门。
闲来无事，他打算去买一个传呼机，再买几件换季的衣服。传呼机肯定是用数字的，汉显传呼机不划算，以后有了手机就得淘汰。
暂时，胡杨还不打算买那个死沉死沉的“大哥大”，一方面不喜欢，另一方面也是没必要。
买了一个数字传呼机，花了八百八，还是赶上了搞活动。然后胡杨就乘坐中巴车，去了小西门服装批发市场。
现在不光有“公汽司”的公交车，还有私人的中巴车。公交车一毛钱起步，中巴车五毛钱坐到底。也说不上哪个好哪个坏，公交车可能更拥挤一些，中巴车招手就停，上下车更方便一些。
不过胡杨记得，未来中巴车由于安全以及压站、抢客等原因，会被国内各个城市逐渐取消。
服装市场，地处西江市的繁华地段。这里从八十年代开始兴起，慢慢做大，如今已成了市民购买服装的主要渠道。
市场里，人很多，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
胡杨忽然发现自己不是很适应这种购物环境，每个商家嘴里几乎就没个实价，你要是不会砍价呢，肯定会亏死。
“杨杨......杨杨......”
胡杨正走马观花的东瞅瞅西瞅瞅，忽然听见有人再喊自己。扭头一看，隔着几家店的档口门口，有一个打扮的很时髦的年轻女子站在那里招手。
女孩大约二十岁的年纪，个头儿能有一米七。她穿着一件米黄色的毛衣外套，一条紧身的牛仔裤，乌黑的长发盘在头顶，显得既干练又充满了活力。
“娜娜姐，你好。”
很快，胡杨就认出了眼前这位漂亮的的小姐姐。乔依娜，也住在三道湾，他姐胡悦的儿时好友。
“我都差点没认出来。嘿，杨杨，一段时间没见，你可是变化蛮大的哦。怎么着，过来买衣服啊？”
乔依娜有点惊讶胡杨的变化，她大概有大半年没见过胡悦的这个弟弟了呢。怎么说呢，明明还是一张有些稚气的脸，却比以前成熟了很多，小小年纪居然有了几分气质男的味道。
再加上胡杨本来就长得很帅气，难免会让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胡杨微笑着点点头，说道：“眼看着要换季了，我想淘换几件衣裳。”
“想买新衣服呀，好办。”乔依娜也不见外，伸手就把胡杨拽进了自己的店里。“你看，我就是专门做男装的，衣服裤子都有。嗯，这是最新上货的休闲西装，你要不要试试？”
胡杨瞅了一眼，灯光照射下的休闲西装看起来还成，不过呢，这衣服经不起细看，都是南方小厂出来的大路货，质量嘛只能呵呵了。
西装讲究做工和版型，不能乱穿。胡杨转头，看向了一旁挂着的夹克衫。
“不喜欢西装样式呀，没关系。这几件夹克衫也挺好，来，你试试。”
乔依娜打量了几眼胡杨的身材，取下来一件淡青色的夹克衫，让胡杨换上。
胡杨站在穿衣镜前看看，觉得还不错。“这件夹克衫我要了......娜娜姐，你再帮我挑一条牛仔裤吧。”
乔依娜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就在服装市场站住了脚。凭借的就是能说会道、眼光准，可不光是人长得漂亮那么简单。比如，她就这么简单的瞄上一眼，你的身高尺寸就能做到心中有数。
取了一条牛仔裤，乔依娜让胡杨去角落里试穿。她的店面小，也没有专门的更衣室，只在房间的一角挂了布帘子。换衣服的时候拉上帘子就成。
胡杨很快换好了裤子，出来走了几步，感觉尺码大小都合适。此时他身上还穿着那件夹克衫，在镜子前自己看着也还满意。
乔依娜刚打发走一个顾客，再看胡杨，忍不住感叹一句：果然是人靠衣装呢。
“杨杨，这一身行头很衬你，你可以直接穿着走了。嗯，还缺一件衬衣，我现在带你去买。”
有乔依娜带着，最起码不会被人坑。胡杨笑着说道：“谢谢你，娜娜姐。你这衣服和裤子多少钱？我拿钱给你。”
“我进价给你，就加个运费。衣服和裤子加一起两百六。”
乔依娜店里的生意不错，她犯不着宰熟，这个价格还真是一分钱没赚。
胡杨有点不好意思，付了钱之后说道：“给你添麻烦了哦，等你哪天有空，我请你吃顿饭。”
乔依娜嫣然一笑，说道：“好啊，娜姐就等着蹭你一顿好的。我可听说了啊，你和你小舅这次弄那个认购证可赚了不少。啧啧，年纪轻轻就这么有头脑，真让人羡慕。”
胡杨的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茬。
好在乔依娜也没有继续打趣胡杨，她店里还雇有一个营业员，交代了两句之后就带着胡杨去买衬衣。
结果一圈转下来，胡杨不仅买了两件衬衣，还买了一双皮鞋几双袜子以及一些内衣裤。
这些东西加起来花了胡杨差不多八百块钱，再次感谢了乔依娜之后，他又去买了两瓶脸霜和护手霜，才坐车回了家。
第十四章 邀请
第十四章邀请
“杨杨，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吃饭。对了，一个小时前，你同学吴茂生来找你。他等了你好一会儿，才走不久。他说，让你有空给他打个电话。”
胡志广刚做好饭，见胡杨回来了，就准备开饭。
胡杨应了一声，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屋里，然后洗手坐在了桌子前。
“爸，回头你和我妈商量一下，就不要再给别人拉货了。回头你俩守着菜摊就行。等我把下一单生意做完，咱家干点别的吧。卖菜，太累！”
蹬三轮车帮人拉货可不是啥轻松的活儿，父亲年过四十，胡杨不希望他再遭这个罪。
“呵呵，你这孩子说话口气可不小哦。不过，你说得对，我和你妈也商量了一下。现在骑三轮车帮人拉货也赚不了多少钱，以后还是得另找出路才行。”
胡志广最近也在踅摸其他的生财之道，他心里已经有了点想法，不过还不是很成熟所以就没说出来。
胡杨见父亲能从善如流，心里也很高兴。别的他都不担心，但父母常年辛苦，身体状况却必须要注意。
吃完午饭，胡杨准备去给吴茂生回个电话。可他还没出门，吴茂生就再次登门了。
“哈哈，阿茂，你今儿咋这么勤快了呢？我正想出去给你打电话，结果你就来了。”
瞅着吴茂生眼角带笑的模样，胡杨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把认购证卖掉了。
“你一天到晚都不在家，我不勤快点哪找你去？嘿嘿，杨杨，我把手里的认购证都卖了，足足卖了四万块钱。”
吴茂生刚走进东厢房，还没等坐下来，就眉飞色舞的说了起来。真的，他是第一次感觉到赚钱原来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情。很有成就感，很舒心！
“卖了挺好，我不是也卖了嘛。”
胡杨不愿意打击哥们的积极性，随口敷衍道。说实话，这一次认购证的事情，吴茂生几乎是坐享其成，没出多少力。
当然，要是通过这件事能勾起吴茂生对于“赚钱”的兴趣，也算是物超所值喽。
“杨杨，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我先说好啊，你不管做什么生意我都要插一脚，怎么样？答不答应？”
吴茂生斜眼看着胡杨，其实心里也在打鼓。
昨儿卖出了认购证，他兴奋的一夜都没睡好。他还记得，今天早上，父亲难得夸奖了自己一句：茂生，你再一无是处，最起码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好好和人杨杨学学，没事多去找人家聊聊天，别整天窝在家里。
胡杨哪知道吴茂生的心路历程，只当是他赚了钱高兴的。
实际上，吴茂生最高兴的是得到了父亲的夸奖。当然，吴处长那句话，还真说不上是褒是贬。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吴茂生还真对赚钱有了兴趣。
“放心，有赚钱的路子绝对会带上你。阿茂，你吃了饭没有？没吃的话，锅里还有剩饭。”
胡杨不介意带上吴茂生赚钱，钱，一个人也赚不完不是？风险共担，利益共享，这才是赚钱的最高境界。
目前来说，年龄和人脉是胡杨的短板。暂时炒炒认购证还没问题，要是做其他的项目，总得有人保驾护航才行。
吴茂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笑得很开心：“杨杨，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对了，我妈说请你周日去家里吃饭。午饭我当然吃过了呀，嘿嘿，你回来之前我刚好出去吃了一盘拌面。”
对于这一次胡杨的操作，向红也是叹为观止。书本上的理论永远是理论，和实际有时候差得很远。她真不知道一个不到十九岁的男孩，是如何打出了一场漂亮的“认购证之战”的。
“阿茂！你居然吃独食。去吃拌面也不说等我一起，哼！阿姨喊我周日去你家吃饭，我肯定去。”
胡杨想了想，便点头答应。
吴茂生笑嘻嘻的和胡杨笑闹了一阵，才忽然想起一个事：“杨杨，你是不是好久都没见到娟娟了？前些天她给我打电话，说她爸调动到深海了，她们全家七月份都要过去。”
梁娟娟，胡杨和吴茂生的初中同学。高中她和吴茂生是一个学校的，三个人这些年一直都有来往。
梁娟娟的父亲是西江省机械电子进出口公司的副总，家里条件不错，胡杨记得去年，梁娟娟出来和自己以及阿茂见面的时候，会时不时偷她爸的好烟出来便宜两人。
像什么柔和七星、万宝路、三个五，胡杨能抽到当时这些好烟，都是托了梁娟娟的福。
梁娟娟去年高考不理想，她爸让她复读一年，今年还得参加高考。
“娟娟啊，好久没见了。她七月初要参加高考，等她考完吧，喊她出来一起聚聚。哎，她去了深海，以后怕是很难再见面喽。”
胡杨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一个略微有点点肉肉的阳光女孩，前世，梁娟娟去了深海以后，慢慢就失去了联系。
现在的高考时间还是每年的七月七、八、九号这几天，胡杨记得要到2003年才会变更为每年六月初进行。
吴茂生点点头，一直在胡杨家坐到下午快四点才走。临走，胡杨给了他自己的传呼号，便于联系。
傍晚，胡志广回来做饭的时候，看到厨房里放着几斤剁好的羊肉。
“杨杨......”
胡杨正坐在房间里画树状图，他想把脑海里几十年的记忆做一个形象的总结。
听到父亲的喊声，他赶忙跑了出来：“爸，喊我有事儿？”
“这哪来的羊肉？”胡志广笑着指指放那儿的袋子。
“爸！家里这会儿就咱俩人，既然不是你，那就肯定是我买回来的哦。晚上咱们炒两个菜，再炖一锅羊肉汤，美滴很。”
羊肉是胡杨送走吴茂生以后买回来的，父母亲常年操劳，又舍不得吃点好的，身体很快会垮掉的。
“你这孩子，油腔滑调！”胡志广笑眯眯的说了一句，然后就把胡杨往外推。“你去忙你的吧，别在这儿碍事。我现在就把这些羊肉收拾出来，咱晚上吃大餐，嘿嘿。”
胡杨笑着摇摇头，既然老爹不需要自己帮忙，那就由着他好了。回到东厢房，他继续发散自己的思维。
第十五章 记忆树
第十五章记忆树
现在是一九九三年，去年伟人南巡之后，市场经济这个词出现的频率尤其高。人们怀揣着梦想，纷纷下海，都希望自己就是那个能创造奇迹的人。
不过很可惜，在未来的市场经济大潮中，大部分人都碰得头破血流。这也符合一个定律，那就是二八定律。
只是如今的人不会这么想，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的大大小小的公司，就证明了人们赚钱的愿望是多么的强烈。
所谓的皮包公司，在这个年代很盛行。一大堆没有资金，没有项目。没有主营方向的企业，最后不倒闭才怪。
“还是得脚踏实地哦，空对空的买卖不做也罢。”
胡杨重新在纸上写下来“吃、穿、住、行”四个字。
这年月踏踏实实做餐饮，实际上是一条很稳妥的路。只要把住品质和服务关，由小做大、连锁经营，未必就不会成为一家大型的餐饮集团。比如像本地起家的“苏氏牛肉面”，他记得二十一世纪似乎也覆盖了全国主要的大城市。
服装行业目前还处于“诸侯争霸”的混乱年代，品牌效应尚处于培育之中。但提前布局，拿几个有潜力的品牌代理，钱也不少赚。
房地产和汽车业还处于萌芽状态，暂时不必考虑。
继续发散思维......
比如像服装业，又可以分为设计制造、销售等环节。餐饮还可以扩大概念，比如快餐连锁，比如速食食品......要是再继续推导，那就得涵盖原材料，比如畜牧业、农业等等。
胡杨并不是在做行业研究，他只是信马由缰的在思索，思索自己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他觉得，以自己领先几十年的意识，想要赚钱有太多种可能性了。不过，他前世就是一个投资人，重生后一样可以做回老本行。
胡杨不想让自己太累，太累的人生毫无意义。成为一个赚钱的机器其实是很悲哀的，他想让自己十八岁以后的人生丰富多彩，别给自己留下太多的遗憾。
实际上，投资可以涵盖很多范围。既可以做股权投资，也可以做实物投资。甚至还可以参与发起设立企业......
股权投资既可以做一级市场投资，也可以做二级市场投资。实物投资，可以做艺术品投资、古玩投资等。
总之一句话，一块钱投出去，未来两块钱、五块钱、十块钱拿回来。那么，你做的就是一笔成功的投资。反之，那肯定就是失败了。
“企业改制，一级市场股权投资，行业整合......”
写下这一排字，胡杨笑出了声。以他现在的实力，距离写在纸上的这些还太远。不过做人总要有目标不是？
晚上快九点，李桂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中。
胡志广乐呵呵的端上了一大盆的羊肉汤，一盘炒烤肉，一盘西红柿炒鸡蛋和一盘醋溜白菜。
“今儿晚饭蛮丰盛呀，老胡，有啥说道？”
李桂香洗完手过来，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啥说道？你儿子孝敬你的。今儿这些羊肉是杨杨买回来的，你就吃吧。”
胡志广和胡杨也都过来坐下，一人一大碗羊肉汤，桌上还有切好的馕饼，吃起来很过瘾。
“杨杨，妈知道你孝顺，不过以后还是别乱花钱了，你赚点钱不容易，多存点啊。”
李桂香和胡志广的生活一直都很节俭，她也希望胡杨以后不要养成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
胡杨笑着点点头，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完了饭。
“爸，我给你买了几双袜子，还有一件衬衣。妈，你的衣服我不会买，所以给你买了一瓶脸霜和护手霜。你整天呆在菜市场里，手上经常会开裂，没事擦点护手霜吧。”
胡杨进屋拿出来给爸妈买的大包小包，他长到十八岁，还是第一次给他两人买东西。
李桂香和胡志广笑嘻嘻的收到礼物，也没多说什么。夜里，两口子又是很晚才睡，躲在屋里不停的夸奖儿子。
......
“老胡，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胡杨估摸着还有几天的空闲，就拉着刘东来陪自己去报名。
“喏，前面就到了。我要学驾照，你陪我去驾校看看。”
这里是位于中心城区的第二小学，运通驾校就在学校外的门面设了一个报名点。理论课就在二小的教室里上，当然是利用晚上放学后和休息日。
驾校自己练车的场地比较远，在城北。
这年月驾校很少，费用相较于当时人们的收入水平来说真的很贵。没办法，现在会开车还算是一门手艺，基本上每个单位都有专职司机这个岗位。
胡杨和刘东来在报名处看了好一会儿简介，刘东来指着价目表小声的说道：“老胡，学驾照的费用要一千二呀，真特么贵！”
是很贵！现在西江的房价一平米都不超过八百元，你说贵不贵？
可胡杨还是觉得很值。以后他要做不少事情，难免会东跑西颠，没有驾照太耽误时间了。
又询问了几个细节问题，胡杨马上掏钱报名，然后他领到了一堆资料。
“每周一三五一个班，二四六一个班，教学内容都是一样的。上课时间你自己调整，不过最好不要缺课，如果考试考不过，你自己负责，我们驾校不承担责任。下个月，也就是五月八号有一场考试，有把握就参加，没把握可以再等半个月，五月底还有一场。”
负责招生的大姐特意强调了一番，胡杨觉得没什么遗漏，才和刘东来出了门。
“咦？还有汽车原理及维修？不会吧？”
走出来，胡杨随意的翻了一下资料，发现理论考试的内容要比后世复杂一些。他记得当年自己学车的时候，理论考试可没有这些。
哎，学就学吧，反正也都是死记硬背。
“老胡，中午我请你吃拌面。”
刘东来赚了一笔钱，底气足了不少。其实，他心里也很感激胡杨，这几天一直琢磨要请客。
“行啊，拌面加烤羊肉串，你请客。”
胡杨也不跟刘东来客气，二人骑上自行车就找地方吃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