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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腾云直上     唯玉归一txt下载     唯玉归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此时院中二楼的房间内,阿念跪坐在地,正与岑仙姑说着话。

    这间屋子不大不小,但装饰精美,雕花窗、古琴、熏香、秀着白鹤的屏风、地毯、梳妆台还有漂亮的大床。

    岑诗云半靠在床边,睡眼朦胧,语气不耐:“我的耐心有限,快说。”

    阿念恭敬地呈上了丹煦的臂钏。

    岑诗云看见这臂钏,眸中亮了一下,困意全无。她将臂钏放在灯前仔细看着:“不是中原的做工,居然在这种穷乡僻壤能看到这种物件儿。说吧,什么人?”

    阿念回答道:“说是陆枫人,姐弟二人,弟弟被狼咬伤。”

    “狼咬伤你治不了?”

    阿念有些愧疚地将头再低了些:“徒儿学艺不精,望师父责罚!如果是普通的狼咬伤,也不是大事儿,可这小公子的伤十分奇怪,他体内经脉的行气全是乱的,若是常人早就没命了。”

    “哦?还有什么特殊的吗?”

    “还有,还有就是,那小公子长得非常漂亮。”阿念老实回答着。

    岑诗云像是梳理头绪,又像是在说给阿念听:“陆枫城是天圣教的地盘,这样的臂钏价值连城,可不是一般富贵人家能用的东西。莫非是天圣教中逃出的?说是姐弟,许是姘头私奔也不一定。”

    “这……”阿念觉得她说的不对,但也不好反驳。

    “女人呢,有什么特点?长得怎么样?能用这种好东西的,应是教中高层,说不定是那天圣鬼君的女人。”

    阿念道:“脸上都是血污,但只看身量谈吐,并无过人之处,我先前也有探查,她身上没有内力,周身也无真气,只是一般普通人。”

    岑诗云披上外衣:“带去楼下,我来看看。”

    这小楼分二层,一层分别有大厅、诊室、药库。诊室中有可以安置病人的草铺。

    再当岑诗云见到喻锦安时,则实实在在大吃一惊。

    师兄!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别二十载,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重聚。

    丹煦在一旁看着,岑诗云长相清丽,长眉入鬓,一双凤目眼睫弯弯卷起,秀挺的鼻梁,以及薄如一缝的嘴唇,身材高挑,听阿念姑娘所说,这岑仙姑最少也有四十出头了,可看上去不过三十,若抛去那股成熟女人独有的风情,说二十五都不在话下。

    果真仙姑是也。

    丹煦又见她看到喻锦安后一脸震惊,双手都不住发抖,心起疑窦。她也知小道士这张脸长得迷惑人心,可她也是见过世面的,在教中每天看着槐筠、司乾在自己面前转悠,对这种长得比女人好看的男人,已经有了免疫力。

    她立马扑通跪下,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仙姑!求您救救我弟弟!”

    “你弟弟?”岑诗云开口,声音偏细:“说谎!”

    丹煦愣住直直看着她。

    “你老实交代,与他是什么关系?”岑诗云质问着,倒像是个在吃醋的小女人。

    丹煦是在槐筠面前撒谎都不打草稿、不喘大气的人,心理素质极强:“姐弟。仙姑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阿念,去打盆水来,将这丫头全身到脚洗干净了!让我看看是不是姐弟!”

    丹煦没想到此人竟这么顽固,她脑子转得极快,如果光看长相就能确定是不是姐弟,那简直太可笑了:“我洗!我洗!仙姑您先救我弟弟,我现在就去洗!”

    她这样一说,也让岑诗云冷静下来,给师兄治伤才是目前最迫切的事:“阿念你留下,其余人出去。”

    这话明显是讲给丹煦听的,按她的个性,立马会反驳,要求留下,毕竟小道士现在危在旦夕,她不放心将他交于陌生人看顾,可又怕言辞过激,另这位仙姑不愿医治。这是救活喻锦安唯一的希望,不能因为她而得罪岑仙姑。

    她拍了拍一旁的大叔,退出了房中,蹲在院子中等着。

    大叔在一旁安慰道:“要不趁这会子到我家去洗洗干净,换身我家姑娘的衣服,虽然不是什么好料子,但起码干净。”

    丹煦还是不放心:“大叔您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大叔又再劝了劝,拿丹煦没辙,就先回家了。

    等待会使夜晚变的漫长。丹煦在院中找到了一口水井,打了桶水,给自己擦擦身上的黄泥血污,这才感到十指及手腕上的伤口,喳着生疼。

    而此刻在房中,岑诗云将手覆住喻锦安心口,闭目运气查探。阿念剪开之前丹煦草草捆绑的左肩伤口处,用温热的毛巾仔细擦干,再重新包扎。

    岑诗云探查若久,阿念将伤口包扎完毕后,她才睁眼收手。

    阿念瞧自家师父睁眼,一副不安的样子,便问道:“怎么样?”

    “伤了命元。”岑诗云道:“你可看出肩上伤口是什么东西咬的?”

    阿念道:“不是咬的,伤口边缘很整齐,没有牙印,倒像是剑斩下的。”

    “那丫头果然在说谎。”

    阿念又问:“师父曾说修者伤及命元,要以同种内力分次修补才行。可……他是何门派,修什么心法,咱们都不得而知。”

    岑诗云撇了一眼阿念:“伤口既包好了,你就先去休息吧。”

    阿念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还不快走!”

    阿念对她既尊敬又惧怕,遂畏缩地点点头。

    阿念一出来,就被丹煦逮住询问:“阿念姑娘!里面怎么样?”

    阿念示意丹煦小点声:“别打扰我师父,咱们去前院说。”

    两人去到前院,阿念道:“我师父应该有办法的。”又看丹煦把脸洗干净了,却还穿着脏衣服:“我去给你拿件干净衣裳。我屋旁边有间空房,你今晚可以在里面休息。”

    自刚刚的相处,丹煦觉得阿念姑娘十分善良单纯,对她很有好感。

    “多谢你。”

    “不用放在心上,医者本就是要治病救人的,况且还收了你的臂钏。”

    丹煦洗漱换上衣服后,阿念姑娘房中的灯已经灭了,她出了房门,继续到院中等着。

    而在屋内,岑诗云以相同一脉的内功心法,从心脉输进,替喻锦安修补命元。此事不能急于一时,需分次慢慢修复。但这第一次成功后,不久喻锦安就能清醒。

    这个过程不需过多时间,可结束后,岑诗云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法指一掐,不过一瞬,两人便由一楼的诊室瞬移到了二楼的房中。

    喻锦安则躺在了岑诗云那张宽大垂帘雕花,挂着香囊的柔软床榻上。

    之前提过可以瞬间变干净的清净决,这法自然也可以施在别人身上,不过喻锦安从不在意这些,根本不知道这事儿。

    岑诗云伏身朝他吹了口气,立马从头到脚干干净净。

    “真的是你。”岑诗云纤手抚上喻锦安的眉眼。

    那手一寸寸下移,停在了喻锦安的小腹上。练武之人,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平坦的小腹上,是线条分明紧实的腹肌,腰侧两条顺滑的人鱼线向下延伸。

    那手也顺着那线往下移去。

    就在即将触碰时……

第三十一章

    “岑仙姑啊!还没好吗?怎么样啊?能不能救活啊?”

    楼下院中传来了丹煦的叫声。

    丹煦在院中越等越焦急,屋里一点儿响动都没,实在忍不住了,便朝屋内喊了句话。

    岑诗云兴致被扰,手停住了臭丫头,真会挑时候。

    没得到回应,丹煦又敲了敲门。

    还是没人理她。便又坐回了屋外的长廊上,继续等着。

    岑诗云是听见阿念出去时,将她带走了的。没想到这丫头自己又回来了,还一直守在外面。人若要行私密之事,总愿意找个安静没人打扰的环境,才可沉溺。可丹煦守在屋外,让岑诗云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似的,兴致全无了。

    她有些生气地撇撇嘴,可一看身下之人,又甜蜜地笑了笑,俯身亲了喻锦安一口,搂着他带着笑意睡下了。

    丹煦蜷在那硬板椅上,等了整整一夜,等到了天大亮,等到了阿念姑娘起床,岑诗云的房门还是关着。

    阿念姑娘看着丹煦,也不知如何安慰,端了些饭食给丹煦吃。

    昨夜太暗,她未看清丹煦长相,如今一看,只觉这姑娘比自己年纪还小些,眼角微微垂下,细眉圆鼻,嘴巴不薄不厚,头发用碎布捆了个高高的马尾,不惊艳却让人觉得很舒服。

    丹煦对她扯出了个勉强的笑容,一门心思全在屋内。

    忽听有人叫门,是阿纯姑娘的声音:“念念姐姐开门啊,我和阿爹来给你送柴了!”

    “来了来了!”阿念应道,又转头对丹煦道:“我一直在赵大叔那买柴用的,你先吃点儿东西,我去给他们开门。”

    码放柴禾的地方在后院,不过多久便见赵大叔推着一车柴进来了,身边还跟着蹦蹦跳跳的阿纯。

    两人见了丹煦,赵大叔打招呼道:“傅姑娘,你家弟弟怎么样了?”

    丹煦摇摇头:“不知道,还在里边。”

    此时忽听屋内一声惊叫,随即一阵响动后,便见一只光脚踢开了房门,再看门中人,不是喻锦安又是谁?

    丹煦当即大喊一声:“小安!弟弟!!弟弟!!”

    喻锦安全身上下只穿着条长裤,左臂缠着层层白布,脸上留着爪痕,一脸懵逼地看着丹煦:“丹……丹煦!”

    丹煦瞬间热泪盈眶,一把抱住了喻锦安:“我的傻弟弟,傻小安!连阿姐都不知道叫了!”

    随后又抓住他的手,看着他一个劲儿得使眼色。

    喻锦安重伤初醒,躺床上被个女人抱着,就已经够惊悚了,没想到丹煦还给他来了这出。

    不过他遵循着我家小姑娘投怀送抱,不抱白不抱原则,一把回抱住丹煦,装哭大嚎道:“阿姐啊!我疼啊!!”

    丹煦没想到小道士这么上道,倒有些不好再说什么,此时,岑诗云从房中走出,喻锦安忽然警觉,拦在岑诗云面前,将丹煦护在身后。

    岑诗云倚着门,满脸阴郁。

    丹煦尴尬地拨了拨喻锦安的手臂:“小弟啊,这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岑仙姑。”

    “仙姑?”喻锦安眉头一皱,丝毫没给对方留半点情面:“我看是老妖婆才对吧。”

    他醒来时左肩剧痛无比,使用归一剑的代价就是燃烧命元,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活着醒来,顿时还有些欣喜,再感觉有人抱着自己,下意识以为是丹煦,别提多高兴了,忙抬起头看,结果就对上了岑诗云的脸,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吓得他惊叫一声,推开岑诗云,连滚带爬下楼踢门。

    幸好一开门就得到了来自自家小姑娘的拥抱,不然他都要郁闷死了。

    岑诗云被推开后心情本就不好,居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叫老妖婆,顿时面色铁青,怒视喻锦安质问道:“师兄,你我二十年未见,你居然无情至此!亏我昨夜还替你输送真气,修补命元。”

    这声师兄让丹煦不明白了,小道士满打满算也没二十岁啊,怎么有个仙姑师妹,她瞪大眼睛歪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喻锦安:“你……你你你……你师妹?”

    喻锦安也被吓住了,同样被吓到的还有在院子里搬柴禾的赵大叔和阿纯,维持着抗柴禾的动作,瞪大眼睛朝着她们这边看戏。

    阿念则是在心中盘算着:啊?师师师……师兄?他是师父的师兄?那我该怎么称呼他?

    “什么啊?”喻锦安否认道:“我从来没有师妹!”

    岑诗云怒中带悲:“好!你居然不认我!那你怎么解释命元的伤要以同种内功修补。如果我们不是师出同门,如何会修习同一种内功心法!”

    岑诗云所说属实,喻锦安认真看了看她,之前因为惊吓,完全不敢直视。:“这位前辈,晚辈是道宗的门外弟子,不知前辈师从哪位仙师?”

    喻锦安永远不会丢掉的就是他的城府,以及谨慎的个性。修习同一种内功,只能说明这女人也曾在道宗拜过师。再者能以内功修补命元者,可说是上层修者,即是上层修者,又师出同门,本门中肯定会有记载,即使没有记载,拔尖的风云人物,也会被后辈谈论。可喻锦安自入道宗,从未听闻过这位岑姓女修。他不会在不清楚对方的前提下表露身份,说自己是门外弟子,连本门都算不上,更何论仙师或是门主亲传。却向对方抛出了问题,你师承何人?

    “前辈!”岑诗云眼中竟透出一丝水汽,鼻尖泛红好似要哭出来:“你竟称我前辈。”

    丹煦见状立马打圆场道,顺带把自己扯的谎跟喻锦安教个底儿:“我想仙姑您真的是认错人了,他是我家小弟,名叫傅小安,我俩都是陆枫人氏,我家小弟自小拜入道宗门下修习,今年不过十六而已,况且……”

    “你闭嘴!”岑诗云忽然呵斥道:“我与我师兄说话,那轮的上你插嘴!”

    喻锦安心想:此人莫不是魔怔了?

    他偷偷勾了勾丹煦的手指以示宽慰,意思是你别跟疯子计较。

    丹煦自然也不会多去钻这个牛角尖,这话本就是说给喻锦安听的,他既已听进了耳朵,其余也就无所谓了,遂识趣儿地闭上了嘴。

    可这个勾手指的动作却被岑诗云看了个清楚,便要上前要将两人拽开,喻锦安对她本就不信任,又看她怒气冲冲朝丹煦而去,立马运功要去挡。

    他一把抓住岑诗云的手,顺势一掌拍在她肩头,将她推回了屋内。

    不料就在此时,一口甜腥自喉中涌出,左肩再传剧痛,四肢百骸一同响应,不过一瞬,喻锦安就疼得大汗淋漓。

第三十二章

    丹煦忙上去扶:“怎么回事?”

    “哼!”岑诗云捂着刚被喻锦安掌劲震麻的肩膀,他这一掌并未用力,只是威吓,岑诗云也心知肚明:“怕我杀了这丫头?你命元损伤严重,在完全修补前运功,轻则剧痛重责暴毙。”

    “命元!”丹煦扶住喻锦安的手不住抖了一下,这个动作十分细微,也就一下,她便再次稳住了手。怎么会伤到命元?怎么会如此之重!

    喻锦安在下一瞬便将手覆上了丹煦的手,如此细微的一颤他都感觉到了,他在用行动告诉丹煦:没事的,我已经没事了。

    那岑诗云又道:“铭怀师兄,你若还想活命,只有向我低头。”

    喻锦安不是没想到,不过他不会主动提起,现一听铭怀二字,果然证实心中猜想,他咽下喉中鲜血,道:“前辈您真的误会了,虽然也曾听同门说起过我与铭怀子前辈长相颇为相似,但我真的不是他。而且前辈早已还俗,不再是道门中人了。”

    岑诗云表情有些恍惚,喃喃着:“不是他……你居然……不是他。”

    “不过还是要谢过前辈救命之恩!”喻锦安道:“没想到在此地竟能遇上同门前辈。”

    岑诗云跑上前来,扣住喻锦安的肩膀,抬头仔细看着他:“不可能!你骗我!”

    喻锦安对她笑道:“前辈您仔细再看,我的眉毛和嘴巴都与铭怀子前辈不一样,还有额中这颗痣,虽然很小,但贫道从未听说铭怀子额上有痣。”说着又十分贴心地给岑诗云找了个台阶下:“昨夜灯暗,前辈您认错人了,不过晚辈十分庆幸自己能与铭怀子前辈有三分相似。”

    “你说你叫什么?”

    “傅小安。”喻锦安垂眸答道。

    这垂眸的一瞬,岑诗云仿佛在哪见过。她仔细回忆着,那时师尊带着她去淮秋,在城主府内,师兄与那新妇携手走出,那新妇垂眸浅笑着,对她道:“岑道长,福生无量天尊。”

    岑诗云忽然脸色变得平和起来:“跟我进来吧,帮你疗伤。”说完便进了屋。

    喻锦安有些犹豫,丹煦推了推他示意他跟进去。

    喻锦安对丹煦皱皱眉,丹煦小声道:“别磨蹭了,保命最重要。”

    喻锦安走后丹煦在院中朝看热闹的三人尴尬地笑了笑。

    阿念出口想缓解气氛:“没想到师父居然认错人了。”

    丹煦附和道:“是啊,是啊。”随后又转移话题道:“不知这村子附近最近的市集要走多远的路啊。我看小弟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全,想去买些东西。”

    阿纯姑娘性子外向活泼,笑道:“最近的镇子走路也得大半天呢。不过明日我要跟阿爹去镇上卖种子,你若要去,我们可以用马车捎你一程。”

    丹煦闻言立马点头道:“好啊好啊。真是多谢赵大叔和阿纯姑娘啦。”

    此回岑诗云并未有出格举动,不过小半个时辰,输完了真气,便将喻锦安扔在诊室,自己走了。

    喻锦安则不愿和这女人在同一间屋子里多待一刻,立马下榻出了房门去找丹煦。

    丹煦还在门口等着,这次喻锦安出来的时间比她预想中快了很久:“这么快?”

    “还快?我都觉得慢了。”喻锦安在内中度日如年,有指了指自己:“没衣服挺冷的。”

    丹煦脱下自己的外衫,给他披上。这衣服是阿念给的,阿念姑娘的穿衣风格和丹煦天差地别,丹煦的衣服多暗色,阿念给她这件则是粉色的,丹煦是个小姑娘,穿粉色也没什么不好,乍看去还很粉嫩,可这粉嫩的外衫,给喻锦安一披,袖子衣长瞬间短了一截。

    “什么呀!女人衣服?”喻锦安抱怨道。

    “你就将就一下吧。你原先的衣服,血啊泥啊混一块,还破破烂烂不能穿了。”丹煦向他解释:“我明天跟赵大叔他们去镇上,给你买新衣服。”

    说着她将喻锦安往阿念姑娘给她安排的房间里领,路上看着喻锦安这幅扭扭捏捏,穿这衣服哪儿都难受的样子,实在忍不住抿嘴笑出了声:“这衣服……给你穿还挺漂亮的。”

    喻锦安生就有些女相,皮肤细腻白嫩,面部轮廓相较一般男人也柔和很多,像槐筠和司乾,他们的嘴唇偏薄,特别是槐筠,唇色也稍深。而喻锦安可能是年纪较小,身上独有着一股少年性子,嘴唇也是不厚不薄,唇色稍浅,粉嘟嘟的,再加上这身浅粉色衣服,丹煦看着忽觉有些雌雄不辨之感。

    这话听得喻锦安一把扯掉了外衫,扔在了地上:“你这是在故意戏弄我!”

    丹煦难忍笑意,将那衣服捡起,说话时差点破功:“我……我这不是……怕你冻着嘛。小弟听阿姐话,把衣服穿上。”

    喻锦安忍着那句我明明比你大,到屋里才说出口。

    丹煦连忙关门示意他小点声。

    “你说你编的什么故事啊!什么什么傅小安!”喻锦安抱怨道:“你不知道我今早醒来,有多吓人!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他要说,又不知怎么说出口:“总之!总之就是你怎么能把我放在别人房里呢!”

    “这位大爷,你昨晚一只脚踏进阎王殿了,能救活就不错了。一个大男人哪那么多讲究。人家还能把你怎么样不成?”丹煦不以为意。

    忽又想起岑诗云当时的反应,和刚才的事儿,又问:“铭怀子是谁啊?不会是……”

    喻锦安找了张毯子披在身上,坐着倒了杯水,正抿着:“不是。”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就不是。”

    喻锦安将水杯放下,看着丹煦道:“铭怀子呢,是道宗的风云人物,出生名门,自小天资过人,后拜入道宗掌门普元真君门下,得道号铭怀子,是普元真君最得意的弟子。后来还俗后娶了肃都城主家千金,回家继承家业了。你说这么一个有钱人,如果是我……”他做了个口型,没说出那字:“那什么人的话,我何苦到处卖镇宅符?”

    丹煦听她这么一说,便想到了贫穷的小道士的那把贫穷的剑,翻了个白眼讽刺道:“你这么说也对,至少不会拿着那么破的剑。”

    她又问:“那……既然不是,为什么会长那么像?”

    “真的不像。”喻锦安道。

    这一点他倒没说假话,即使是父子,但也并非完全一样,又不是孪生兄弟。幼时常被家中长辈说,自己跟父亲小时候一模一样,长大长开后,只能说是第一眼看上去像,是那种轮廓与给人的感觉相似,仔细再看,却有很多不同。这便是之前喻锦安所说,有三分相似。

    仅仅就三分相似,这岑诗云就能将他认错,喻锦安笃定此人脑子绝对有问题。

第三十三章

    “莫非这岑仙姑是那铭怀子的情人?铭怀子始乱终弃娶了别家千金?”丹煦道。

    “不可能。”喻锦安立马反驳道:“她就是个疯子,铭怀子根本看不上。”

    “哦。”丹煦笑着一字拖长还转了个弯。将自作聪明的喻锦安看了个透彻。

    明明是自家老爹的旧情人,还不承认,之前还一直装穷骗自己。

    丹煦从床边将喻锦安的降魔袋还给了他:“这个还你。我还一直以为是个破袋子,没想到倒是个宝贝,没破没烂,我还打不开,里面藏着什么宝贝啊。”丹煦先前怕岑家师徒会动这袋子,遂将这袋子留了下来,别在自己身上。昨夜洗漱后,尝试着打开看看,结果袋口有封印,根本打不开,她也倒是放心了,便将降魔袋扔到了床上。

    喻锦安接过降魔袋,有些心虚。丹煦的蛊虫还在里面躺着呢,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饿死:“就是些符纸朱砂。”

    “符纸朱砂有必要用封印吗?”丹煦道:“我还以为你藏了银子呢。你不知道我这次为了让那岑仙姑帮你医伤可是下了血本。”

    “什么血本?”喻锦安察觉丹煦心情不错。从见面至今,一直都在关心他,还有意与他说笑。

    丹煦自然是心情好的,小道士大难不死,能在她面前活蹦乱跳的,是再好不过的了:“我的臂钏啊。”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喻锦安道:“等我伤好了,买一个赔给你。”

    丹煦又笑:“得了吧,按你卖符的速度,估计得先活个五百岁,然后向天再借五百年才能买得起。或者,你如果是那铭怀子的儿子就赔得起了。”

    喻锦安也以满脸笑意相迎:“可惜我不是啊,太贵的是真的买不起,要不我给你打个欠条,当你的跟班还债如何?而且你现在内力全失,必须要有人保护啊。”

    “不用了,我是内力全失,但也不需要一个命元受损,只要运功轻则剧痛重责暴毙的人保护。万一你真暴毙在我面前了,那多吓人。”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暴毙的表情。

    丹煦吩咐喻锦安休息,自己出门去厨房拿了些吃的,之前阿念姑娘给她带的早饭,喻锦安进屋疗伤后,她便将吃的放回了厨房,打算等喻锦安出来留着给他吃的。

    她也思索起小道士的来历,这段时间他对自己的出身只字未提,不过萍水相逢,别人不来问自己,自己也不去问人家。但今日此事,让丹煦对这小道士多了一丝谨慎。

    原以为只是普通道士,没想到师承道宗,即使远在西域,丹煦都听闻过中原第一门派的威名。

    而小道士的修为武功,绝不仅仅是个门外弟子那么简单。若他跟铭怀子真的是父子关系,那师承掌门真人也说不定。

    她没想到喻锦安的来头居然这么大。再一想,他面对九尾狐时那股天生的狂傲之态,确实并非出身底层之人轻易拥有。

    自己始终把他想的简单了。

    喻锦安躺在草榻上,刚掐死了一只吸他血的跳蚤。这屋长时间没人住过,铺在通铺上的稻草,都有不同程度地受潮,便成了虱子跳蚤的聚集地。不过对比他外出云游睡过的地方,只能算是中等,有瓦遮顶不算太糟糕。

    他想着下午将这些稻草搬出去翻翻晒晒,丹煦定是受不了跳蚤的。

    喻锦安是不愿留在这的,若只是个普通村庄,跟丹煦在一起,住个十年八年都不成问题,可这有岑诗云在,此人修为高深,自己现在这样,根本没法跟她抵抗,自己命元的伤还需她修补。喻锦安不想欠她人情,而且喻锦安觉得自己的身份已被对方识破,而自己却连对方是谁,师承何人,是善是恶都不知道。

    况且岑诗云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差劲了。

    丹煦回来时不仅带着吃的,还给喻锦安带了一身麻布衣服。

    “阿念姑娘找来给你穿的。”丹煦将衣服丢给喻锦安:“说是之前的病人留下的。”

    喻锦安麻溜地打开包袱,准备穿上:“别是人死了留下的吧。”

    “你先将就一天。”

    他也只是嘴说说,火速穿上衣服,跑来吃饭。

    这间屋子分两室,进门是外室,往右过个门槛是内室。内室中有一通铺,可睡四五人。外室只放了张桌子,和几条板凳。

    “铺上有跳蚤。等吃完我把稻草搬出去抖抖晒晒,免得晚上咬着你。”喻锦安吃了口馒头,细嚼咽了下去后。

    他吃东西从不狼吞虎咽,总是悠哉地像个贵族大小姐。

    丹煦给他盛了碗粥:“我晚上不睡这儿。”

    喻锦安停下嘴,有些急了:“你又把我一个人扔这儿!我现在不能运功,万一那个什么狗屁仙姑趁我睡着……再……再对我……做做做……做些什么……”

    他越说后面越结巴,难以启齿,却又怕不说出来丹煦不明白:“而且,你不睡这儿,睡哪儿?”

    “我跟赵大叔家阿纯姑娘说好了,跟她挤挤。”丹煦道:“岑仙姑知道自己认错了人,不会再来烦你了。”

    丹煦能看出,岑诗云今早和昨夜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昨夜是看见就止不住发抖,今早知道喻锦安不是铭怀子后,看他的眼神都淡漠了。

    “那怎么好意思麻烦别人!你看我这伤,估计十天半个月也好不全,一天两天还说跟人挤挤,时间长了,多不好。”他抬头去看丹煦,忽撇见了她手上缠着的布。十指上缠着细的,手背和手臂也都包着看不见原本的皮肉。

    先前被岑诗云吓得有些懵,丹煦也有意无意把手藏着袖子里,再加上自己光着膀子,实在不好意思多去看她,这会儿才注意到。

    “你的手!”喻锦安放下手上没吃完的半个馒头,快速将丹煦的双手捂入手心:“我看看。”

    丹煦想把手缩回来,可喻锦安捂得严实:“别动!”

    “我好不容易包好的。”丹煦小声道,语气有些软。

    喻锦安很吃这一套,手上的力气松了大半。

    丹煦抽回了手,放在身后:“皮肉小伤而已,已经不疼了。根本没法跟你肩膀上的比。”

    喻锦安记不清昨夜的事:“怎么会伤着手?”

    “摔的。”丹煦骗他:“跑太急了,摔着蹭着了。”

第三十四章

    喻锦安自然是不信的,但他知道丹煦性格倔强,必定不会那么容易交代,也不再多问,只道:“以后不许碰水,要碰水的事儿我来。”

    “那怎么行?不说洗衣做饭,日常洗漱也都要碰水。”丹煦道:“而且我这真的快好了。”

    喻锦安道:“所以说,你就安心住这儿,别去什么阿纯姑娘那了。里面通铺那么大,睡五六个男人都行,我们扯块布给中间隔开一人睡一边不就行了?然后洗衣服我来,洗菜洗米我来,你洗漱我给你裹毛巾,等你手好了再说别的。”

    “不……不不不行。”丹煦连忙摆手:“我怎么能和你睡一屋呢,绝对不行。”

    喻锦安还是坚持:“那你睡里面,我在外面打地铺。”

    “你受伤了,怎么能睡地呢。”丹煦道。

    喻锦安听了此言,立马捂住左肩,皱紧了眉头,一副很疼的样子。

    丹煦连忙扶着他,关切道:“我去找岑仙姑!”

    喻锦安抓住她:“别去!我一看见她就更疼了。刚刚一阵抽着疼,这会儿好些了。”

    “真的?”丹煦表示存疑。

    喻锦安一脸虚弱地道:“你看,你也说我是伤员,你走了留我一人在这儿,晚上死了都没人知道。”

    他越说越伤感,就差哭出声了。

    他说的也有他的道理,他为自己伤成这样,丹煦是有责任照顾他的。

    “那好吧,我在外面打个地铺。”丹煦思虑再三,答复道。

    喻锦安吃完了饭,还麻溜地将碗洗干净。之后两人便开始收拾房间,扫地掸尘,晒稻草。到了傍晚,喻锦安将收回来的稻草分了两份,给丹煦在外室铺了个地铺,至此一夜无话。

    时至第二日晨,丹煦早起准备前去与赵大叔和阿纯姑娘约好的地点,喻锦安自然也跟着来了。

    赵大叔见了喻锦安招呼道:“傅小公子,身体可好些?”

    喻锦安还不太习惯这个称呼,呆了片刻,露出了他标志性的讨喜的微笑:“好多了,谢谢大叔关心。”

    大叔赶车,板车上拉着喻锦安、丹煦、阿纯姑娘,四人迎着朝阳,上了路。

    阿纯姑娘活泼开朗,逮着喻锦安问话儿:“你是道士?”

    马车一路颠簸,震的喻锦安左肩伤口一阵阵疼,可这是他死皮赖脸自己要跟来的,遂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忍着假装不痛,阿纯姑娘又来搭话,他心中是不想多理睬的,可丹煦对这两父女十分客气,昨天也一直说是救命恩人云云,让喻锦安不好再怠慢,只能耐着性子陪笑道:“正是。”

    “你真的是岑仙姑的师兄吗?”

    “非也。”

    “非也?”

    “就是不是。”

    阿纯姑娘捂着嘴笑:“你们道士说话,都这么难懂吗?”

    “非……”喻锦安也字未出口,又改口道:“不难懂。”

    阿纯姑娘又问:“你当道士几年了?”

    “满月抓周抓到的拂尘。”

    “那是几年?”

    丹煦在一旁听着都觉得尴尬,假笑着接话道:“哈哈哈哈,十六年。”

    “当道士要一直在山上修行吗?可以吃肉吗?可以娶媳妇儿吗?”阿纯姑娘好似对道士这种生物十分好奇。

    喻锦安转过头对丹煦一个劲儿的使眼色。

    丹煦哄着阿纯姑娘道:“我小弟他不是普通道士,是那种俗家弟子,可以娶媳妇儿的。哈哈哈哈,我还想着什么时候有弟媳妇儿呢。”

    喻锦安在一旁陪笑:又不是和尚,什么俗家弟子。

    丹煦编的身世漏洞百出,为了不再让阿纯姑娘多问,她只好转移话题道:“大叔,您家这马挺不错的呀,哈哈哈。”

    这三个哈,哈得她自己都尴尬。

    赵大叔赶着马车笑道:“咱们山里人家,靠着这马运些土产进城换钱银的。”

    一般人家养一匹马一年花费不小。

    阿纯姑立马自豪的道:“我阿爹打猎很厉害的,还会挖参。这马叫飒儿,我阿爹说是给我的陪嫁。”

    丹煦跟着阿纯姑娘一起笑,这次不是恭维的假笑,她能感受到阿纯姑娘内心的欢喜和自豪。

    赵大叔回头看了看阿纯,眼中都是对女儿的疼爱:“你这丫头,胡说个啥,人家傅家姐弟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你这一匹老马,有什么好在人面前炫耀的!别笑掉人大牙。”

    阿纯姑娘鼓鼓嘴:“阿爹本来就很厉害,飒儿也就是我的陪嫁,我又没说错。”

    “是是是!”丹煦笑道:“不过啊你阿爹最厉害的地方不是会打猎也不是会采参……”

    阿纯姑娘不解:“那是什么?”

    丹煦道:“是生了一个既漂亮又古灵精怪的女儿呀!”

    阿纯姑娘脸腾得一下红了上去,娇气地哼了声后,立马关住了话匣子,缩在角落连往丹煦这边看都不好意思了。

    丹煦笑着逗她:“阿纯姑娘,我是说真的,我要是男人,就向你阿爸提亲,给你娶回家去。”

    阿纯抱腿坐着,将脸埋进了膝盖:“去去去!谁要你娶!谁要你娶!”

    丹煦笑着瞄了眼喻锦安,喻锦安的眼神传达出了:干得漂亮四字。

    自此一路阿纯姑娘都没再说话,喻锦安靠在稻草堆上睡了一觉。

    丹煦则又闭目想寻寻自己的气海有没有恢复一丝丝儿。

    她的功体属火,更有天生控火的天赋,修习越深越能感受体内火能日益强大。可自气海被吸空后,这火能也消失无踪,她昨晚还明显感到了体内有股寒气流窜,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槐筠会以一种异蛊为天圣教中人做标记,吃下异蛊后,身体上会长出印记,生长部位因人而异,四护法则是会生出于所在方位对应的神兽印记。

    异蛊也是槐筠用来控制教众的方法,除了印记之外,还是一种无解的毒药,定期发作疼痛难忍,若两次未得解药,第三次发作就会身亡。

    丹煦自然也吃过异蛊,且不止一次,她所在方位为白虎,可她身上却无任何印记;从不吃解药,因为从未毒发。

    因为体内的火能,异蛊在她身上不起作用。

    可昨夜丹煦在自己的左肩头,发现了异蛊长出的印记。那如鱼鳞般成片绘出白底银纹的皮毛,虽然还未成型,也能看出是一只白色的虎头。

    丹煦想或许是自己功体不再,原本惧怕火能的异蛊,在火能消失后,再次活跃了。如果真是这样,恐怕离自己第一次蛊毒发作,应该不远了。

第三十五章

    到镇上之后,丹煦与赵大叔约好回去的时辰,汇合的地点后,就带着喻锦安一起朝街心的铺子走去。赵大叔与阿纯姑娘则另有安排。

    丹煦去当铺卖掉自己的翡翠链子,换了些银子。给自己和喻锦安置办了两身换洗衣物。

    为了方便走动,两人都选择了颜色较深的布料,喻锦安又单独买了一套白衣,那衣服全白底色,在衣角处还有几根淡青色的竹纹装饰。

    “白色的啊。”

    喻锦安道:“怎么?”

    丹煦本想说不耐脏,可想到小道士穿白色衣服应该还不错,便又改口道:“没有,白色挺好的。”

    结果喻锦安看到换回黑衣的丹煦,却摇头道:“还是粉色好看。”

    丹煦整理着衣摆袖口,随口道:“粉色好看,那你自己穿啊。”

    喻锦安自讨没趣,吐了吐舌头。

    整理好后,她对喻锦安道:“时间紧迫,咱们得快些,走吧!”

    “才来没一会儿呢。”

    丹煦摆着手指头跟他数道:“咱们得去买米粮,还有油盐酱醋,如果你不想再睡稻草,还得买棉被,还有去铁匠铺买副弓箭,我虽然没了内力,但是身手还在,跟着赵大叔去山上打两只山鸡兔子加餐,应该还是可以的。还得给你买把剑,等你伤好了,没剑哪能行?再有就是去问问哪家医馆医术高,我带你去看看,你不是不太相信岑仙姑嘛。你算算这一溜下来,还有时间吗?”

    喻锦安一个人自由洒脱惯了,哪会想这么多问题:“你买那么多东西,拿的动吗?”

    “你这提醒我了!”丹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咱们最好得雇辆车运东西,不然又占了赵大叔家马车的地儿。”

    果然等东西买齐,已经到了下午,二人吃了些东西,又去了医馆,医馆的郎中给喻锦安搭了脉,只说脉象已经平和,回去好好养伤便无大碍了。

    丹煦与喻锦安带着雇来的马车和车夫,在约定好的地点等了小半个时辰,都没见人回来。

    车夫有些不乐意了,抱怨着:“还要等多久啊,我天黑前还要回城,夜路可不好走。”

    丹煦当了翡翠链子,财大气粗,向那车夫扔了一块碎银:“嗦什么,也没说不加你钱,跑我这一趟,够你在家躺五天。”

    车夫擦了擦那银钱,收进了袖中,又老油条地对丹煦笑了笑,今日他是交了好运,这小姑娘出手阔绰,又不懂行价,让他好好敲了通竹杠。

    “会不会出什么事?”她有些担心。

    喻锦安躺在马车上倒是悠闲:“能有什么事啊,这镇子他们可比咱们熟。”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丹煦坐不住了:“不行,你在这儿等,我去找找。”

    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喻锦安拉住她:“找什么找啊,人生地不熟的,自己不走丢就算不错了,还找别人!”

    越相处下去,喻锦安越知他的小姑娘是个面冷心热之人。

    “没事儿的,你在这儿等我。之前王大叔说要去个大户人家送人参和野猪肉,这镇子不大,有几户有钱人应该一问就知的。”

    喻锦安看她这样,多说无益:“我陪你一起去。”

    “你也走了我这一车家当怎么办?这些都是我货比三家好不容易置办的。”丹煦交代道:“你在这看着东西,等我回来,咱们回家烧肉吃。”

    她对喻锦安笑着,她曾也有个家,那是个在海边渔村风一吹就倒在她心中却坚固无比的茅草屋,可后来那个茅草屋却真的倒了。

    时隔八年,那个瘦小的孩童长成了如今的少女,少女在阿纯父女身上看见了家的影子,她想在这个山村里搭建一个家,就算是徒有其表,亦或是稍纵即逝,那也无妨。

    丹煦刚要走,忽听远方有喧闹声越来越近。

    “别跑!臭丫头!”

    “让开!别挡道!”

    丹煦转身去看,只见不远处阿纯姑娘正朝她们跑来,身后还跟着四个家丁打扮的中年男人。

    “傅家姐姐救我!”阿纯远远也看见了丹煦,呼喊着向她求救。

    丹煦想都没想,立马跑上去迎。

    阿纯身上沾了些泥,明显是摔倒或被人推倒过,她哭着抱住丹煦:“我爹……我爹他……”

    阿纯话未说完,那四个男人便围了上来。

    丹煦怒眉冲那些人大吼道:“你们干什么!”

    那四个家丁见丹煦也是个小姑娘,便摆出恶脸凶她:“别他妈多管闲事!”

    说着要来拽走阿纯姑娘。

    丹煦没了内力,但练武之人的力气还是有的。她能背着喻锦安走了小半晚的路,力量自是不比这些个壮汉小。那四人来拽,丹煦便朝着那四人手臂一人赏了一腿。

    她将阿纯姑娘护在身后:“有什么事情说清楚!欺负个小姑娘算什么?”

    丹煦踢人的速度快力气又大,架势漂亮,这些家丁非修者出生,被这样一踢,吃痛同时也有些吃惊,这小姑娘竟会武功,看来不是善茬。

    四人中有人说话:“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另三人也都捂着被丹煦踢到的手腕频频点头:“她得罪了我家老爷,我们只是想把她抓回去。”

    “抓回去?”丹煦质问道:“你们老爷是什么人?竟然可以动用私刑!”

    丹煦所在的漠西壑是王权制国家,所归属的每个绿洲都有贵族官员治理,平民是无权动用私刑的。这也是漠西壑在西域一代的国家中,最为繁荣的原因之一。

    而此地已是中原境内。此前也提过,中原区域是淮秋、肃都、道宗三家分庭为局,其余小门派及世家小城皆依附于这三家,而天圣教在中原的据点陆枫城的规模,也是近几年才开始逐渐壮大,但与这三家相比,犹不及一半。

    修者们有修者们的依附关系,而普通人则多数在当地世家门派的治理下生活,如遇不平,或是抢劫杀人案件,首先由当地门派处理,倘若不服,则可向更大的门派或是大城城主申诉。遇大事,则由肃都、淮秋、道宗三家主事者一同商议后决定。纵观大局,说是百家争鸣,实则是三家共治。

    修者不可无故欺压不会武功术法的平民,这是众人都会遵守的不成文规矩。

    而一些有钱人,也会以银钱讨好修者或是门派,得以庇护。

第三十六章

    阿纯躲在丹煦身后道:“傅姐姐,他家老爷是离这儿最近的长蓬帮帮主下派到镇上的管事,姓吴。平常一直在我爹这买人参。可今天去时却说我阿爹用假货骗他,接着那些家奴就拿木棍打我阿爹,我是没了办法才跑来寻你求救。”

    “长蓬帮?”

    “嗯,是这附近最大的派门,会着人治理周边村镇。”阿纯姑娘边哭边说:“我……我家的人参都是真的,没有假的!傅姐姐,我阿爹要被他们打死了!”

    丹煦牵住阿纯的手安慰道:“别怕!”

    随后又对那几个家丁道:“带我去见你们老爷!”

    喻锦安在外围看着,叹了口气,回头吩咐车夫:“看见了没?我家大姐可是练家子。你在这儿守着东西,等我们回来,好处少不了。你若是偷跑,我大姐这手劲儿,头都给你拧下来!”

    车夫将丹煦踢人的样子看了个满眼,这个世道会点法术武功在他们这小地方,是可以横着走的。车夫自然有些怕了,想着也拿了人家的钱,只能硬着头皮听吩咐干活了。

    丹煦跟着阿纯姑娘去了吴家院子,喻锦安则在不远处跟着。

    一进院便见赵大叔被人捆在屋柱上,脸上被打得青紫,鼻下嘴角还有血迹,身上也全是脚印。院子不算大,站了二十多个家丁,全是壮年男人。

    院子中间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生着一对三白眼,鼻梁高如驼峰,鼻尖刻薄地向前勾着,身材偏瘦,颧骨凸起。

    阿纯一见他,立马缩回了丹煦身后,急切地看着被绑着的赵大叔。

    赵大叔看了看丹煦,朝她们喊道:“哎呀,别回来啊!”

    而那为首的那男人看着丹煦嗤笑一声:“呵,怎么,这位女侠要在我的地盘行侠仗义?”

    以丹煦现在的状态,耍耍花架子骗人还差不多,若真打起来,她一个人敌不过这二十多个壮汉。

    丹煦看着那男人,道:“想必您就是吴主事了。”

    吴主事摸了摸自己的驼峰鼻:“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赵家父女二人帮助过丹煦,若无他们喻锦安或许已经死在前夜了,丹煦尽力帮助他们,哪能算多管闲事?

    “吴主事,我听说是因为赵大叔给您的人参有假?”丹煦道:“若是这样,您将假的人参退回,赵大叔再将银子还您便是,何必伤人?”

    “我家的狗偷喝了参汤死了,我现在怀疑这父女二人意图谋杀,我不当场打死他已经算是仁慈了。”吴主事道。

    这话空口无凭,摆明了是要针对赵大叔父女。

    他又一笑,表情扭曲令人作呕:“不过也不是没有商量。除非……”

    他走上前,想绕过丹煦想去抓阿纯,丹煦后退将阿纯护住:“除非什么?”

    “除非,将这小丫头赔给我,就一笔勾销。”他的三白眼中泛出了贪婪的目光,直勾勾盯着阿纯。

    这事没有丹煦之前设想的单纯,她本以为是用钱能摆平的,这下看来,明显是这吴主事垂涎阿纯,蓄谋已久。

    “强抢民女这是哪的规矩?”丹煦见惯了恶人,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强抢民女?哈哈哈,你可千万别给我按些莫须有的罪名。是这赵家父女杀人未遂在先。不过嘛……只要阿纯肯嫁给我做小,我就大人大量网开一面不再追究,如若不从,就秉公办理,三百大板。”吴主事道。

    丹煦道:“好啊,你那被毒死的狗在哪?还有喝的那碗参汤在哪?拿出来!我们一起去长蓬帮,找个能管这事儿的人,将实情好好理理清楚!”

    吴主事撇了眼丹煦,心想这人果然不是好糊弄的主儿,但他背后有岑仙姑撑腰,此事是仙姑交办的,正好这阿纯也对自己胃口,哪能被个小丫头搅黄了。

    “这种小事,帮中的修者侠士可没空搭理。况且本人正是此地主事,此案已结,要么现在打三百下板子,要么回去好好准备,待黄道吉日,等我接亲的马车。”

    说完,他给家丁头领使了个眼色。那些家丁们便走上前两步,威视着丹煦与阿纯二人。

    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丹煦现在内力全失。

    她心里早把这些人揍了十多遍了,嘴上却也毫无办法,现在最要紧事是先将赵大叔带回去:“你让我先将人带回。至于阿纯姑娘的事,容后再商议不迟。”

    此时喻锦安正蹲在院外的墙角边,百无聊赖地叼着根草,搭配这刚买的粗布黑衣,活像个街头小混混。他本来害怕小姑娘脑子直不会转弯吃了亏,现在看来,丹煦很懂不要以卵击石,适时而退的道理。

    优先解决迫在眉睫的,至于抢人纳妾这事儿,回去之后再计议不迟。

    吴主事坐回了太师椅上,问身边人道:“最近的黄道吉日是哪天?”

    一人回道:“回老大的话,三天后五月二十,是个绝好的日子。”

    “好,记着……”他眯着眼睛看阿纯,拉长了音调戏道:“五月二十,在家乖乖等着。”

    阿纯被吓得直抖。

    丹煦摇了摇阿纯:“快去扶你爹,咱们先回去。”

    阿纯回过神来擦了把眼泪,忙去扶赵大叔。

    两人将赵大叔扶出了院子,院外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喻锦安从人群中钻出,帮着丹煦扶人。

    丹煦对他摇摇头:“不是让你看着车?来这儿凑什么热闹?你这肩上有伤,别给蹭裂了。”

    喻锦安看丹煦不放,只好帮忙赶人,对着人群喊着:“大家都散了吧,热闹看完了,散了……散了……别挡着路了!”

    两人将赵大叔扶到了马车上,丹煦吩咐车夫道:“去最近的医馆。”

    车夫面露难色:“姑娘,小老儿我好心告诉你,吴主事打的人,这镇上是没有医馆敢救的,我看还是早些回家躺着去的好。”

    赵大叔也点头道:“只是些皮外伤,我回去躺两天就好了。”

    丹煦对阿纯道:“飒儿呢?”

    赵大叔打断道:“别管马了,万一那姓吴的改了注意……咱们赶快走,保命要紧!”

    他紧紧握着阿纯的手,心绪是无法言说的复杂。

第三十七章

    阿纯自然是不愿意嫁给吴主事的,可看着阿爹被打成这样,也不敢反抗了。对于吴主事来说,让一个普通人家破人亡,与碾死一只蚂蚁无异。

    一路无言,相比来时的欢乐气氛,现在简直如三九寒冬。离村庄越近,太阳便下沉地越快。

    丹煦从袖中取出一小盒,递给阿纯姑娘:“这是我特地给你买的,打开看看吧。”

    阿纯姑娘抬头,眼睛哭得红肿,她本那么天真爱笑。阿纯接过小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没有哭腔:“这是什么?”

    她将小盒凑在鼻子前闻了闻:“好香啊,胭脂?”

    这方木盒上绘着茉莉花,香味也是茉莉花香,阿纯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小巧的圆瓷碗,转开瓷盖,香气更加浓郁。

    “香膏。”

    丹煦点点头:“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若是原来,她定会欣喜若狂地跳起来,这香膏一小盒就要十两银子,抵得上他们一家小半年的花销了。阿爹也曾给她买过一次,是宝贝得不行的。

    可现在看着,更觉得凄凉。

    丹煦又道:“总会有办法的,还有三天呢。”

    “什么办法?”阿纯道。

    丹煦不会安慰人,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除非她的内力忽然恢复:“咱们回去,问问阿念姑娘,岑仙姑这么厉害,如果她肯帮咱们,就不用担心了。”

    她知道,岑仙姑是不会帮忙的,但她不想看阿纯这样消沉。

    回到村子,赵家婶子得知此事后,当场昏了过去。丹煦帮着安置了赵大叔,又让喻锦安叫了阿念姑娘来给赵大叔治伤。

    喻锦安替他们找到阿念姑娘后,并没有跟着一起去,而是卸了马车上的东西,留在屋里,整理东西。

    丹煦则是放心不下阿纯姑娘一家,一直陪着,快到深夜才与阿纯姑娘一同回到了岑仙姑的医馆。

    丹煦推门进屋后,便闻到了一阵肉香,才想起自己饿到现在。

    再一看,喻锦安将她们白天买回家的木板床搭好,铺上了被褥,正半靠在床上打盹。

    见丹煦回来,立马坐起:“怎么才回来!你说好回家烧肉吃的,结果是骗我的!”

    他站起,走到桌前,将桌上的竹罩子打开,内中是普通的两菜一汤,还有一碗米饭:“都凉了,我去把饭菜热热。”

    说着他端着菜碗要走,丹煦道:“算了,大半夜生火怪麻烦的,就这样吃吧。”

    “没事儿,我留了个炭炉烧水。”喻锦安道:“不用生火,不过热菜有慢些,我正好去把炉上的热水拿来给你洗漱。”

    说完便跑出去,没了影儿。

    丹煦没想到,小道士居然这么居家。不仅会烧饭,还知道在炭炉上留着热水。她自小只懂修炼杀人,这些全是一窍不通的。

    再看屋内,白天买的东西,基本上都给摆上了。她的床在外室,内室的通铺上也铺上了被褥。桌椅板凳,全是她白天新买的,还有柜子和铜镜。

    这样倒像个家了。

    不过一会,喻锦安拎了壶热水,又拿了木盆去井里打了凉水,放在盆架上和匀试了冷热,放好帕巾:“你搬个板凳来坐这儿,我先帮你把手洗洗。”

    他挂念着丹煦缠满布的伤手,始终想亲眼看看伤到了什么程度。

    “我自己来吧,你去看着炉子,别焦了。”丹煦道。

    “没那么快,我锅里放水隔水温着的。”喻锦安用稍有责备的眼神看着丹煦:“手,过来!”

    丹煦从来不是言听计从的人,即使面对槐筠,该拒绝时,她还是会拒绝,就算不能拒绝,她总会摆出不愿意的脸色。

    但对着喻锦安,她破了太多禁忌。她想听他的话,无条件相信他。

    明明两人相识只有短短数十天而已。

    缠绕在手上的布被他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皮肉,布缠得太紧,整双手被勒得泛白,没了血色。

    “疼吗?”喻锦安托着她的手,用布轻轻擦拭着。

    丹煦摇摇头:“早告诉你不疼了。”

    “怎么会这样?”那手没一块完整的肉,十指全是破的,手背、手腕上被划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甚至还有牙印:“自己咬的?”

    丹煦睁大眼睛看着他,不敢回答。

    喻锦安坐在她对面,又是这么近的距离,又是四目相对。丹煦笑了笑,小声道:“别问了。”

    她的长相不凌厉,笑起来的样子无比温和,本就有些下垂的眼角半眯着,喻锦安看着,心都要融进这抹笑里了。

    他的手不住抖了一下,一项没脸没皮的他,竟因这笑,红了脸。

    喻锦安立马将头低下,怕被丹煦发现。他脸上烧得通红,心也碰碰直跳,一时竟什么都不敢问,不敢说了。

    丹煦又道:“等会儿就不包了吧,透透气长得快些,明早再包起来。”

    “好。”

    丹煦心里好笑,小道士忽然这么老实。

    擦完了手,喻锦安给换了盆干净水,才出门去厨房拿菜。

    炭火较慢,丹煦洗漱完又等了一小会儿,喻锦安才将热好的饭菜拿回来。

    白天承诺的回家烧肉,变成了小道士给她烧肉,红烧肉色泽油亮,香气扑鼻,另有一盘小炒青菜,被隔水热了之后菜叶有些泛黄,汤则是蛋花汤,喝一口暖心暖胃。

    丹煦喝了口汤,夹了块肉,她想时间若是能永远停在这刻就好了。

    “好吃吗?”喻锦安问。

    丹煦鼻头有点泛酸,或许有时一碗饭便能让人感动大哭。她努力克制着眼泪流出,笑着点头道:“好吃的,很好吃。”

    当夜睡下后,身体传来的剧痛却在提醒她,时间不可能停留。

    丹煦蜷缩着,柔软的新被褥也抵抗不了那阵阵袭来的寒意。

    她看过教徒异蛊发作时跪在槐筠面前祈求的样子,即使槐筠将解药扔进火中,那些人也会蜂蛹去抢,手指被烧成碳都在所不惜。

    当时她想:能有多疼呢?

    如今倒是体验了。

    全身冰冷却疼得满头大汗。这才仅仅是头一次发作,第二次会变本加厉。

    这样的疼痛大约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才慢慢缓解。

    丹煦睁着眼睛,想了很多很多事。异蛊没有解药会死,但她现在没了真气,槐筠无法用内力探知她的存在,她快死了,但也摆脱了天圣教。

第三十八章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愿意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留在这个小村子里,和小道士在一起。

    小道士在内室,她在外室,只有几步距离一墙之隔,丹煦却非常非常想他,想知道他睡着了吗,想看看他,想抱着他。

    鬼使神差地,她慢慢摸黑走进了内室,爬到了通铺上。

    夜晚屋内非常暗,丹煦悄悄躺在了小道士身后,听着他绵长均匀的呼吸声,轻轻从后背环绕抱住了他,将头抵在了他的背上。

    她想,死之前,抱抱他。

    不料没过一会儿,小道士便翻了个身,吓得丹煦忙收回手臂,不敢动弹。谁知,喻锦安竟十分顺手地揽过丹煦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用被子裹住了她。

    丹煦楞了一会儿,在发现小道士好像还未醒后,才放松下来。

    枕下是他的手臂,眼前是他的怀抱,嗅着的是他身上好闻的淡淡香气,耳边是他低沉的呼吸。

    一切的一切,都让丹煦感到无比的安稳,先前的痛苦一扫而光,她紧紧回抱住喻锦安,相拥而眠。

    喻锦安当然醒了,从丹煦慢慢摸到他身边时就醒了。在被丹煦抱住的瞬间,除了不住的欣喜,还有便是疑问,小姑娘她怎么了?

    挣扎若久后,喻锦安决定抱住她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为了什么苦恼,但我愿意去倾听去感受你的爱恨,我愿意将你揉进怀中放在心上。

    翌日晨,两人是被阿念姑娘的拍门声叫醒的。

    “傅姑娘!阿纯她不见了!”

    丹煦是从床上弹起的,喻锦安睡眼朦胧有些懵。

    “傅姑娘!快起来!阿纯不见了!”

    阿念的声音十分焦急,丹煦才想到,这间屋子的门闩已经快烂断了,果然下一刻,就听门“吱”的一声,被阿念敲开了。

    丹煦看了眼还在蒙圈状态喻锦安,火速滚下了床,随后冲他大吼一声:“小弟快起来!快起来!去找阿纯姑娘!!”

    阿念推开门,看外室的床上无人,后又听内室丹煦的声音,立马跑进内室,只见丹煦着内衫站在铺边,再看铺上衣衫不整的喻锦安,她动作稍停后,立马转头,去了外室:“我在……在门口等你。”

    “哦哦……好好好。”丹煦点头,又推了推喻锦安:“起来!”

    喻锦安看她这幅样子,笑着去牵她的手。

    丹煦却一把抽过手,不看他,她快步走出内室,套上了中衣外衫,到院中洗漱去了。

    她用冷水边洗脸边问阿念:“怎么回事儿?”

    “赵家婶子现在在外厅等着我们呢,她说早上起床就不见阿纯人了。”阿念道。

    丹煦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那她要是走了,我们把她找回来,不是害了她吗?”

    就像她自己,宁死也不愿再回天圣教了。

    阿念沉默了。

    是啊,她逃走或许还有其他机遇,留着这儿只能是死路一条。

    但阿纯和丹煦不同,她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一人在外十分危险,况且还有想不通做傻事的可能,丹煦又问:“你可知她会去什么地方?一个小姑娘跑不了多远。先找回来再说别的。”

    这时喻锦安才晃晃悠悠从屋里走出,蹲在井边洗漱,也不说话。

    丹煦现在看他还很难为情,昨夜只是想偷偷抱一小会儿,就回外室睡觉,结果被他反搂住睡到了天亮。

    阿念发现了两人之间气氛有些不对,方才还见丹煦穿着内衫在内室铺边,忽想到师尊曾怀疑他俩是私奔的情人,现在她也觉得两人不像姐弟。

    这是因为害羞刻意装出的生疏。

    丹煦站起来咳嗽了一声,对喻锦安道:“我刚刚急了,你有伤在身还是别去了。”

    她刚表演了一出姐姐叫弟弟起床的戏码,现在想想自己都不相信。

    喻锦安吐掉口中的水:“也没准备去,跟岑仙姑约好了疗伤输气。”

    “那好,我先走了。”

    丹煦拉着阿念跑走了,在门口时还不忘回头嘱咐道:“你……别忘了吃早饭。”

    喻锦安摇摇头,心里嘟囔着:自己都不吃早饭还吩咐我吃,你倒是做些饭食让我吃啊,给你免费抱了一晚上,结果穿上衣服就不认账了。

    而就在昨夜的陆枫城中,扶桑宫一处密室内,槐筠与飞廉正用千里传音密谈着关于丹煦的事情。

    这是一间封闭的石室,和漠西壑皇宫中槐筠的密室类似,幽暗得与他甚是匹配。黑衣黑冠,万年不变的绝世容颜,在蒲团上打坐。

    而另一边漠西壑皇宫中的朱雀宫内,飞廉也盘坐软垫上。

    二人传音密话。

    飞廉:“见过鬼君。”

    槐筠:“丹煦可有回归?”

    飞廉:“还未。”

    槐筠:“可有消息传回?”

    飞廉:“无。”

    槐筠:“传承吾心法之人,吾心中都存感应,是死是活,位于何方都可一清二楚。日前吾让她于长蓬城郊执行任务,却忽然断了感应。”

    飞廉:“几日?”

    槐筠:“三。”

    飞廉那边沉默,断了感应,唯一可能便是丹煦失了内力,变成了连一丝真气都无的普通人。

    槐筠:“你是不是在想,她走了也算自由?”

    飞廉:“不。”

    槐筠:“你们兄弟之间的情谊吾非常清楚,但她现在内力全失,这代表体内的异蛊会发作。”

    飞廉:“几天?”

    槐筠:“因人而异。少则三日,最多十五日发作一次,你知道第三次会如何。”

    槐筠顿了顿:“找回来。”

    传音结束后,槐筠在室内沉思。

    “刘氏……玑……”

    他要找回丹煦,他等了数百年,若失去这次机会,那又将会是数千数万年的等待,他已经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了,耐心早已到了极限。

    槐筠身在陆枫,飞廉自己需坐镇朱雀宫主持教中事宜,便让商貉与司乾二人前去长蓬城找寻丹煦。

    “什么?不见了?”商貉道。

    飞廉点头:“鬼君吩咐,找回来。”

    司乾靠坐在椅子上,斜眼抬眸望了飞廉一眼:“找回来也是个内力全失的废人。”

    商貉则心道:走了也好。

    “异蛊发作会死。”飞廉道。

    商貉这才意识到此事严重程度,立马站起问道:“失联多久了?”

    “三日。”飞廉道:“时间不多,或许三妹现在也在想办法联系我们。”

    商貉利目瞪了眼司乾:“我们走。”

    司乾还是那副不阴不阳的嘴脸,揉了揉眉头:“知道了,知道了。”

第三十九章

    再看丹煦这边,她们找回阿纯姑娘时已经到了下午,她藏在赵大叔平日采参时休憩的山洞中。

    丹煦三人将她哄回了家,谁知一进家门便见吴掌事派来的人,给送了嫁衣。

    阿纯见那红色箱子,刚擦干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送嫁衣的两个家丁交代了后日便来接走阿纯,吴主事叮嘱别耍花样,不然就要处理赵大叔在人参里下毒的事。

    赵家婶子收下了嫁衣,好话送走了这两个瘟神。

    赵大叔则还躺在床上修养。见阿纯回来,便挪下床,去看阿纯。

    阿纯看了自家阿爹,哭道:“爹,怎么办?”

    赵大叔叹了口气:“要不咱们走吧,躲得远远的。”

    阿念也赞同道:“这也是个办法。”

    “马车有轻功快吗?”丹煦道。

    她追杀过想要逃离天圣教的教众和杀手,自以为可以逃出生天,其实不过是猫儿爪下的老鼠。

    没有反抗能力的普通人,只能任人鱼肉。

    “修者之间都有联系,你们一旦逃跑吴主事必定会广发通缉,逃不掉的。”丹煦拉住了阿纯的手:“你原先去吴主事府上送货,他可有对你说过什么?”

    阿纯姑娘摇摇头:“他是大户主事,哪能那么容易见到。只远远看过两次,都是一堆人围着,从没说过话。”

    “奇怪。”丹煦思索道:“那为何忽然要娶你?”

    “此话何意?”阿念问道。

    丹煦道:“他若是之前就看上了阿纯,来抢人还有缘由,可原来从未接触,却忽然起了歹心,这实在少见。”

    阿纯姑娘虽然冰雪可爱,可并非倾国倾城,这样的小姑娘,以吴主事的权力财力,也不是没有贴上去的,为何要执着阿纯一人,甚至不惜给赵大叔冠上个莫须有的罪名。

    阿念道:“现在不是找原因,而是想办法解决。”

    “你们可知这吴主事有何背景,听命何人?”丹煦又问。

    阿纯摇摇头:“他那样的人物,我们乡下人怎么会知道。我……我只知道他有好多妾氏,我……我不想给他当妾。”

    “你别怕,我替你去。”丹煦道。

    此话一出,一屋子人都惊讶地看着丹煦。

    丹煦笑了笑:“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阿念不可置信:“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替阿纯去。”丹煦重复道。

    赵大叔立马拒绝:“不行!”

    乡下人朴实单纯,自己摊上的事儿也没办法,但不能拖累人家。

    阿念问道:“怎么个替法?”

    丹煦道:“纳妾礼数不多,吴主事定不会亲自来接,到时我盖着红盖头,坐上轿子就是。”

    “到了那呢?”

    丹煦笑笑:“不用担心,我可不怕他。”

    她恶人见得多,自是不会怕个小镇主事。

    “赵大叔,你就安心养伤。如果不是因为有你和阿纯姑娘,我家小弟早就死了,这个恩情我是记着的。”丹煦道:“这吴主事无中生有,是有意刁难,不瞒您说,我身上是有些功夫在的,他们不敢动我。”

    这话是说给赵大叔听,让他安心的。其实还有便是,丹煦怀疑有人故意针对赵大叔一家。吴主事只是一把刀,而不是那个用刀的人。

    阿纯想到昨日在街上,丹煦对付那些家丁的样子,似乎也信了丹煦的话:“傅家姐姐,你真的有法子对付那吴主事?”

    阿纯现在是想到吴主事的脸都怕了,总觉得有双锐利的吊梢三白眼在暗处盯着她,奸笑着使本就高尖的鼻子,更加突兀。

    “当然了。”丹煦满口答应下来:“你啊,别乱跑了,让你爹娘担心!”

    一提到她爹娘,阿纯眼泪更如决堤:“我……不想离开阿爹阿娘。”

    这句话说得丹煦心里阵阵刺痛,曾经的她也哭喊着要回家,要阿娘,如今再看阿纯姑娘,更不忍见她天伦梦断。

    丹煦抚着阿纯的背:“好了,不哭了。没事的,没事的。”

    赵大叔背过身去,捂住了眼睛:“这件事待会儿再说啊,孩子她娘,去拿些吃的,谢谢两位姑娘,一大早就帮忙找人到现在。”

    赵家婶子固执地留她们吃过了饭,期间丹煦与阿念一直陪着阿纯姑娘。饭桌上的气氛十分低落,为了不辜负这家子的心意,丹煦吃的比平常多了一些。饭后也就与阿念姑娘一同回去了。

    走到院子门口,才想起来喻锦安的事。早上已经那么尴尬了,再见面万一他再问起什么,自己怎么说?

    丹煦停在了院子前,迈不动步。

    阿念奇怪:“怎么不进去?”

    丹煦笑着掩饰:“没有没有,我刚刚吃太多,撑着了,想去转两圈,走走消消食儿。你先去忙你的吧。”

    阿念也没多问,刚刚丹煦确实吃的不少,遂点点头:“师父今天吩咐的活儿我还没动手呢,那我先走了。”

    见阿念姑娘走了,丹煦便转身出门,随意走走。她没地方去,边走边在心里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从遇到喻锦安,到王员外家的狐狸,从刘氏到山壁上那柄漂亮的剑,从岑仙姑到吴主事。

    却在一个转角,遇见了迎面走来的喻锦安。

    她楞在原地,看着他。袖子裤脚全都卷起,光脚上全是泥,手上提着鱼篓,背后背着根鱼竿和渔网。

    他咧了个标志性的笑容对丹煦道:“今晚加餐,吃鱼!”

    有些人是想的时候怕见面,可一旦见面反而亲近了。丹煦想喻锦安对她来说或许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低下头,小声道:“好。”

    这个人啊,他好像是个富家少爷,却从不怕吃苦;好像嫉恶如仇杀伐果决,却有他独有的温柔;好像是个笑得纯良的小道士,可又将自己的一切藏起来从不提起。

    两人的饭桌上,丹煦问道:“你的伤怎么样?”

    喻锦安耐心地挑着鱼刺:“估计再输个两三次气,就能好全了。不过这个岑仙姑总有保留,好似故意要拖延时间。”

    今早走的太急,丹煦手上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包扎,手上有些微肿泛红,喻锦安早注意到了,可怕说太多又被小姑娘嫌烦,这会儿她问起自己的伤,他便顺带提醒道:“你的手,等吃完饭,我给你包起来吧。”

    丹煦从小接受杀手训练,这些伤对她来说不值一提,若不是喻锦安提起,她都快忘记自己手上还有伤了:“哦,好。你不说,我都忘了。”

    “不疼吗?”

    也不是不疼,可受过太多比这更疼的,自然也就不疼了。

第四十章

    丹煦笑笑:“我没事的。”

    “赵大叔那边呢?”喻锦安将挑好鱼刺的鱼肉,夹给了丹煦。

    “你觉不觉得此事有蹊跷?”丹煦道:“我今天问了阿纯,这件事之前,她和吴主事根本不认识。”

    “这怎么了,就不能……一见倾心?”喻锦安这话多少有些一语双关。

    小姑娘还是万年听不懂:“老实说,对阿念一见倾心我信,可阿纯姑娘不过一个普通的农家女,论色相不能够吧。”

    “你这不是瞧不起人嘛。”

    丹煦嚼着鱼肉:“你别打岔!你看吴主事忽然要强娶阿纯当小妾,这就证明他家女人扎堆儿,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何苦去纠缠一个姿色一般的农家女?”

    “除非,”丹煦咽下了鱼肉盯着喻锦安认真道:“除非有人让他去做这件事!”

    喻锦安笑了笑,他早有发觉,不过秉持着不管闲事的作风,他不会插手:“你别管这件事了。仔细想想吴主事也没什么不好,他是长蓬帮的管事,以后当上帮主都未可知,阿纯嫁给他不愁吃穿,生个孩子还能习武修炼,比他再嫁个农夫好。”

    “你真这么想吗?”

    喻锦安无法体会阿纯的心情,他身在高阶,哪知农人喜乐。

    丹煦认真解释道:“吴主事的年纪能当阿纯的爹了,而且又是仗势欺人之辈,阿纯嫁过去必定是要被欺负的,就算吴主事对她不错,可还有那些个姬妾,女人堆里可不好生活。你昨天也看见了,阿纯她天真纯良,那吴家好似个虎狼堆,她一旦去了定是活不下地的。”

    丹煦要做的事情,一般不会同人解释,她这是真的把喻锦安当做了可以相信托付之人。她清楚知道自己身上的异蛊随时会发作,也明白没了内力的自己,现在无法跟吴主事直面硬碰。

    “你受伤那晚多亏有阿纯姑娘提醒,这是恩情。”丹煦好言道:“若是随意街上找个人就帮,那是我太过自大,可我现在怀疑,阿纯姑娘是因为我们才被吴主事针对的。”

    喻锦安眼神忽有闪躲,他没想到小姑娘敏锐至此。

    “我没有证据,所以还不能说,但你得信我!”丹煦道。

    喻锦安沉默片刻,道:“那你准备怎么帮?”

    “接亲那天我去替她。”

    “不行!”喻锦安立马反对道:“你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吗?”

    内力尽失和普通人无异。

    丹煦轻松姿态:“我当然知道啊。但总比阿纯自己去要好。况且我刚刚说了吴主事背后有人指使,他不过是个得令办事的小喽,这种人欺软怕硬,我可不是软柿子。”

    “你什么打算?”喻锦安问。

    丹煦故作神秘看着他:“那你呢,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喻锦安放下碗筷:“如果只是单纯教训那姓吴的当然好办,可等咱们走了呢?”

    “先顾好眼前吧。”其实丹煦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她心中想好了方法。

    喻锦安还是犹豫:“我还是觉得你去不合适,万一来人直接掀盖头看脸,你不就马上露馅儿了吗?而且你比阿纯高些,这一看便知道是假的。”

    “你知道臂钏这种东西,是一对儿的吗?”丹煦笑道。

    丹煦从袖中拿出了她留下的另一只金臂钏,雕刻工艺都与给岑仙姑的那只一样,唯一不同是正中心未镶宝石,而是用了金片雕花代替。

    丹煦用指甲扣开那金片,里面躺着一粒只有小指指甲盖儿一半大的紫色药丸。

    “这是什么?”喻锦安问。

    丹煦道:“黄龙帮周大龙。”

    喻锦安想起那夜闻到的异香。

    丹煦解释道:“这是吸了周大龙精血的蛊虫,我将它含再口中,若是有人掀盖头我就咬开一些吹口气,毒粉有**作用,让人无法察觉。”

    “那你自己呢?”

    “这药丸是蛊虫,除非嚼碎咽下,否则在口中不会化。我将它咬开一点,再呼出来,这药粉必须是在无准备的情况下吸入才有效,我到时是往外呼,不会中招的。这粉吸进去只是让人暂时神智发昏,如梦似幻,与吃下去的功效不同。”

    喻锦安捻起那粒药丸:“你怎么还藏着这种东西?”

    忽又转头看向丹煦靠近问道:“你不会偷偷的也给我下蛊了吧。如果吃下去会怎么样?”

    自己所产生的情愫,若是中蛊了道也解释得通了。

    到底是中了蛊不自知,还是偷偷动了情,还不自知。

    四年前南疆的栖月林中,月亮在林中栖息,自己的心陷在了月亮里。

    “我这东西只有一粒,宝贝得很,怎么可能给你用啊。”丹煦弹了弹喻锦安的脑门,提醒他靠得太近了,又打趣儿道:“吃下去……你吃一次就知道了。”

    喻锦安吃痛,一手捂着头一手将药丸攥在了拳头里:“没收没收!”

    那夜丹煦穿着漠西壑舞娘舞衣,杀死周大龙后,因舞衣单薄,便直接把缩成一团的蛊虫放进臂钏的机关里,这药丸是紫剑仙每日都吃,维持美貌所用。她当晚走的急,也未来得及将药丸拿出来,没想到如今倒起了用处。

    “不行。”

    丹煦嘟着嘴有些不高兴,自己耐心给解释了一大通,结果小道士还是反对:“怎么还不行啊!”

    “你……你这种……这种东西,怎么能对着……别的……别的男人用?”不提周大龙喻锦安还未想起,现在提起,他就想到当晚丹煦穿得那么少,在周大龙面前跳舞的样子,一想到就莫名十分生气:“万一……万一……”万一对方兽性大发,不就要吃大亏!喻锦安憋了半天,憋不出兽性大发四个字。

    “万一?”

    “万一……”

    “万一什么呀?没有万一!我这蛊可灵了!”丹煦自豪道。

    是啊,不怕不灵,就怕太灵了!

    喻锦安站起,命令道:“不行就是不行!你不能去!”

    “我一定要去!”丹煦也站起来,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坚定道。

    喻锦安咬了咬牙:“你长得又不好看,还不如阿纯姑娘呢!有这药都没用,人家吴主事不会上当的!”

    “什么不会上当!中了迷情蛊就算是个男的也能看成女人!高矮胖瘦、美与不美全看不出来。”丹煦反驳道。

    “真的?”喻锦安眨眨眼睛。

    “当然了。而且一次咬开一点,分次用能用不止一次。”丹煦夸赞着她的药丸。

    喻锦安郑重地握住丹煦的双手道:“那我去!”

第四十一章

    丹煦微微一愣:“你去?”

    喻锦安点头:“对啊,我去。我从小就被说长得像女人。”

    他松开一只手,故意捏了个四不像的兰花指:“特娇媚。”

    丹煦看着那兰花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也不是不行。”她本来是没想用武力的,虽然吴主事不像是修为高深之人,但她只剩些蛮力也不一定打得过。现在喻锦安愿意帮忙,他们两个人对付一个,胜算更大。

    “但现在要保密,跟别人只说我去,可以吗?”丹煦道。

    喻锦安从她话语已经猜出,丹煦在怀疑的人是谁了。

    “自然。”他答应得爽快,暗自却对那人起了杀心。

    “你先把迷情蛊还我。”

    喻锦安摇摇头:“都说我去了,你个女孩子家家怎么能拿着这种东西。”

    “那给我一半儿,一人一半。”丹煦掰开他的手,将药丸捻开,拿走了一般。

    喻锦安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大方地不再多做要求。

    丹煦则是出于对他的信任没有多问,他即答应自己要去,蛊放他那也没什么。况且撇去这迷情蛊不说,丹煦怀疑她的天圣蛊幼虫也被小道士藏起来了,喻锦安似乎忘记了天圣蛊钻脑袋的事儿,这两天连头疼都没装了,

    二人商议结束后,丹煦帮着收拾了碗筷,喻锦安包揽了刷完打扫等家务。趁着喻锦安去刷碗的空隙,丹煦去找了岑诗云。

    岑诗云此时正坐在镜前梳头,听见敲门声后思索了片刻道:“门没锁,进来吧。”

    丹煦还是头一次进岑诗云的房间,这个位于二楼的房间很大,却点了与空间大小不相符的蜡烛,室内昏暗,岑诗云对镜的地方却又添了一盏油灯,正衬着她的脸,美艳又诡异。

    “仙姑。”丹煦开口道。

    岑诗云从镜子里瞄了她一眼,吩咐道:“找地方坐吧。”

    丹煦找了个离她不近不远的地方,挪过了凳子,坐下了。

    “什么事?”岑诗云问。

    丹煦笑笑:“明知故问。”

    她的态度略有强硬,显示着她是来示威的。

    岑诗云梳头的手微微顿了顿,又笑道:“傅姑娘火气这么大。”

    “我看火气太大的是岑仙姑你啊。”丹煦道:“情场失意却泄愤在别人身上,有辱武者风范。”

    此话一出,岑诗云别断了手上的木梳,重重地摔在地上,她似是控制着自己想要掐死丹煦的手,语带颤抖:“胡言乱语!”

    “你何苦这么多阴谋诡计?我想阿念姑娘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是一个全身一丝真气都无的普通人,你若想杀我,现在就可以动手。”丹煦与岑诗云镜中的人影对视。

    岑诗云挪开眼神,盖下了镜子:“我与你素昧平生为什么要杀你?”

    “是啊,我一开始也想不通,不过现在觉得你的报复实在太幼稚了。”丹煦故作娇气姿态:“你从未相信我与他是姐弟,你猜对了,哪是什么姐弟啊,傅小安不过是我随口取的假名,我与他是情人。他的真名,想必你还不知道吧。”

    丹煦意图激将,可并不确定小道士告诉她的名字是不是真的。

    其实她怀疑岑诗云的理由很简单,她与喻锦安到此地不过两日,认识的人也仅是赵大叔一家与她两师徒而已,在此之前赵大叔一直在给吴主事送货物,两者相安无事。而她与喻锦安来此第二日,赵大叔与阿纯忽然被吴主事针对,由此可知,她与喻锦安才是此事节点。

    吴主事与丹煦二人也无仇怨,若有什么直接针对他们二人即可,何必舍近求远?

    之前也提过,除非是有人让他这样做。能命令吴主事的人,要么是长蓬帮中比他位高者,再有就是比他更强的修者。

    而丹煦来此至今见过唯一一个强过吴主事的修者,便是自称仙姑的岑诗云。

    女人心思难猜难懂,岑诗云是小道士阿爹的老相好,今日又见旧情人跟别的女人所生的儿子,必定恨得咬牙切齿,可她所做一切却并不像针对喻锦安。

    她仿佛是在责怪赵大叔与阿纯,为何要救丹煦,为何要带喻锦安来她的医馆。

    她知道喻锦安的身份,自然不信丹煦所编造的姐弟谎言,而今早阿念又见丹煦与喻锦安衣衫不整共处一室,以阿念对岑诗云的崇拜敬重,必定知无不言。

    丹煦决定顺着她的猜想,套一套她的底。

    名字,哈,岑诗云闭目自嘲。

    她想起了与铭怀子最后的通信,便是喻锦安满月宴的请帖师妹诗云,许久未见不知可还安好,自上次见面后已过两年,听师尊提起你在外云游修炼,愚兄不敢多扰,挂心尤甚。下月初九吾儿锦安满月,吾于淮秋城宴请八方侠士,届时还望莅临,诸事待卿商议,愚兄铭怀子。

    这段话这些年在心里反复念着读着,他只说云游修炼,并未点破自己被逐出师门的事实。师兄还是那么温柔,可自己却永远只能是师妹。喻锦安的满月宴,她自然是没去的,她烧了信,搬到了这个偏僻的村庄,藏了起来。

    岑诗云没想过她竟能在这儿遇见喻锦安,他与师兄长得真像啊,像到让她恨火重燃,像到让她嫉妒他身边的女人。

    我要杀了那个女人!

    曾几何时她也用剑抵住了那女人的咽喉。

    却被她一句“你若杀了我,我夫君会恨你!”打消了所有念头。

    现在走,还能换来他一纸“诗云师妹,挂心尤甚”。若杀了他的妻子,自己的下场怕是要被他一剑封喉了吧。

    可老天终究是怜我的,欠我的帐终究是要还的!放心,我不会杀喻锦安,他是师兄的儿子,我不能杀他,我不能让师兄恨我。铭怀子啊,你平生最重情义,你的儿子是不是也像你呢?如果他的救命恩人因为他家破人亡,他喜欢的女人因为他而死,你说他会不会伤心欲绝呢?

    丹煦不懂她的心,却知道她是打定了主意对付自己与赵大叔一家,或许她下一个目标就是小道士。

    或许还有一层,爱屋及乌,自然也是恨屋及乌。她必定痛恨铭怀子的夫人,而自己与喻锦安一同,正顶上了她心中憎恨的空位。

    现在的他们犹如砧板上的鱼肉,面对岑诗云没有反抗的能力。

    丹煦只能顺着自己的猜想去激怒她,然后恐吓她。还有,便是撇清自己与小道士的暧昧关系,脱离她心中那个憎恨的空位。

    她轻蔑地笑了笑,站起来走向岑诗云,别过她的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看见我的臂钏当下便猜出我是什么人了吧。”

    岑诗云挥开丹煦的手:“不就是天圣教的走狗。”

    丹煦矫情地掩嘴一笑:“那你猜你师兄的儿子,怎么会与我在一起?”

    岑诗云见丹煦后也有过这样的疑问,这女子并不美艳惹眼。

    丹煦对着岑诗云笑了笑,呼出一口淡紫色的烟气,喷了岑诗云满脸。

    “情蛊!”一闻到这股浓香,岑诗云立马反应过来。

    这个女人是对喻锦安下了情蛊,才让他着迷的

    “我虽然不懂武功,但很会用蛊术。”丹煦道:“小道士中了我的蛊,我让他干什么他都不会拒绝的。”

    “卑鄙!”

    丹煦又笑:“怎么?要不要我把这个方法教给你,保证你的师兄也被你迷的神魂颠倒。”

    岑诗云恶狠狠剜了丹煦一眼:“妖女!”

    她也曾是名门正派掌门高徒,自然有自己的傲气,若说曲书晴是高门贵女也就罢了,可眼前这个小姑娘,连臭水沟的里泥都比不上,自己竟错将她当成了喻锦安的挚爱。

第四十二章

    岑诗云做作地挥着还未散掉的蛊粉,她对丹煦有防备,自然不会中招。

    丹煦走去茶案前,摸了摸上面的茶具,又闻了闻香炉里的熏香:“我是妖女,那你是什么?”

    她回头笑着看岑诗云,声音拖得长且绕着弯,别提多矫情了:“你啊……是个……恶、毒、的、老、女、人!”

    岑诗云怒到一掌震碎了手边梳妆台,台上那盏油灯瞬灭,琉璃罩子被震得粉碎。

    她飞身上前掐住了丹煦的脖子。

    岑诗云杀念蒙眼,脸都扭曲了。

    丹煦去掰她的手,困难地挤出一句:“我……一旦……死了,鬼君……不会放过你!”

    岑诗云火气上头,哪顾这么多。根本没有理会丹煦。

    丹煦见状,不再去掰她的手,反而扯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自己的左肩。

    那肩上虎头印记已经蔓延到了胸口,岑诗云见这虎头,再又想到了那只华贵的臂钏,渐渐松了手。

    丹煦扶着桌子,咳了好一阵才缓过劲儿来。

    对天圣教一知半解的人都知道,四方护法身上才能有兽印。

    天圣教本就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狗皮膏药,这丫头身上还有护法兽印,一旦杀了便是自惹麻烦。

    丹煦恶狠狠瞪着岑诗云,警告道:“不光是我,还有赵大叔一家。我劝你好好护着他们,他们若是死了,不论什么原因,我都会来找你算账!”

    岑诗云冷哼一声:“要强娶阿纯的是长蓬帮的人,跟我有何干系?”

    “那便希望跟仙姑你没关系。”丹煦道。

    她这话意明显,多余我也不做,可吴主事要纳妾,我爱莫能助。

    丹煦的话意也很明显,吴主事这件事我来摆平,可今后再有什么张主事、郑主事、李主事,就别怪我不客气!

    她对这个结果还是很满意的,毕竟她只是吓唬岑诗云。如果要求太多,露馅儿了就不好了。

    其实这种事情若是放在原来,能一掌解决她是不会多跟对方扯皮的。

    丹煦拢过衣服,理了整齐,尽量将脖子盖住后便回去了。

    喻锦安正蹲在房门口等她,见了便问:“去哪儿了?”

    “去看看阿纯。”

    他撇见丹煦颈上红痕已经猜出了七分,却没细问。

    两人边说话边进了屋。

    “我还以为你今晚要逃走呢。”喻锦安道。

    丹煦才想起这两人尴尬的源头,呆呆站着也不回话。

    喻锦安又道:“分明是你自己主动的,还翻脸不认人。”

    “哎呀,我的手有些疼。”丹煦挪到凳子边坐下,想岔开话题,不聊这事儿。

    喻锦安语气委屈:“等着,我去打水给你擦擦重新包起来。”

    她手上的伤口都不深,可愈合地比较慢,相比之下,喻锦安肩上那么严重的伤,反而好得更快些。修者的体质比普通人更好,愈合能力也强。类似于手上这种伤,原先丹煦是从不放在眼里的,现在真气全没了,肉都长得慢些。

    喻锦安耐心地帮丹煦擦拭着手,丹煦问道:“你肩膀上的怎么样?”

    “偶尔压着或者动作太大会疼,今天换了次药,比之前好多了。”喻锦安道:“等我能动真气修复伤体后会好得更快。”

    “你现在是伤员,别瞎折腾了,还去钓鱼呢!”不过闲聊,丹煦轻轻责备道:“又不是没东西吃了,实在想吃鱼我给你买就是了。”

    喻锦安笑笑:“知道丹煦女侠你财大气粗,我在家光等你可无聊了,钓鱼也不累,还有鱼吃多好?”

    “明天还去吗?”丹煦问。

    “那你明天还想吃鱼吗?”

    丹煦咬着嘴唇,有些别扭道:“吃不吃鱼倒是无所谓,吐刺儿怪挂麻烦的。”

    喻锦安在心里笑,嘴上还是顺着道:“可是我挺喜欢吃鱼的,明天还要去的,但我一个人去太无聊了,如果丹煦女侠愿意陪我一起去那就好了。”

    “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就勉为其难陪你去吧。”丹煦道。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要睡觉的点儿,昨夜异蛊发作,睡得太迟,今早又起得早,导致丹煦哈欠连连。

    “我困了。”丹煦道。

    意思是提醒喻锦安,你回内室吧,我要熄灯睡觉了。

    喻锦安认真地看着她:“那我去把被子铺开。”

    说着起身往内室走。

    丹煦假装咳嗽一声,指了指一旁的木板床:“我……我睡这张床。”

    喻锦安十分直白:“你喜欢晚上偷偷地……”

    丹煦脸腾地红了上去,弹起身捂住了喻锦安的嘴:“不喜欢!不许再说了!”

    喻锦安顺手抱住了丹煦的腰,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丹煦,他嘴巴被丹煦捂着,还努力发出了:“可我喜欢!”的声音。

    这一声可我喜欢,激得丹煦手更用力,脚步也往前推着,直接给喻锦安怼回了内室,随即挣脱开喻锦安搂住她的手,飞速跑回外室,吹了灯,跳上床,被褥闷过头。

    喻锦安被推回了内室,正站着不知所措,便又听外室被褥中传出一声闷闷的:“喻锦安,熄灯睡觉!你要是敢出内室一步,我就杀了你!”

    “那我起夜去茅房呢?”

    “憋着!”

    喻锦安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爬上了通铺,睡前还不忘朝外室喊了一句:“使小性儿。”

    而岑诗云那边则是有了新的盘算。不能亲自动手,就假手他人,这是她一贯的作风。自诩清高之人,不到万不得已总不想污了自己的手,手是干净的,可心却脏了。

    第二日丹煦与喻锦安一同去了河边,抓了蚯蚓做饵料,半日下来收获颇丰。

    中午照旧回家做饭,再来就是吃饱喝足闲聊。没了真气不用想着修习练武,倒是一身轻松。

    丹煦靠在自己卖来的摇椅上打了个饱嗝儿。喻锦安则在降魔袋里找着什么,随后翻出了一根竹笛。

    他将笛子递给丹煦,道:“你答应过我的。”

    她们脱险那夜,喻锦安问她“你在吹一遍笛子给我听好不好。”

    丹煦接过竹笛,这本是她的笛子:“这么长时间了,还能吹得响吗?”

    喻锦安点头道:“吹得响吹得响,我不久前还吹过的。怕它开裂,我隔段时间会用水泡用油擦,笛膜也才换过新的,你试试。”

    “可我很久都没吹过笛子了。”丹煦拿着那竹笛细看着,当时被小道士顺走了笛子,槐筠还交代她找回来。

    没想到还能有再见的一天,她突起玩心:“这是我的笛子,结果给你顺走了,藏了这么多年,不行,我得给它刻上我的名字。”

    说着就起身找了把剪刀,在笛身上刻起了名字。

    二字刻完,她将刻好名字的竹笛给喻锦安看,只见如豆子般大小的丹煦二字,字体圆圆的十分可爱。

第四十三章

    自从来到这个小村子,喻锦安发觉丹煦的话变得多起来,无时无刻不在展露一些让他爱不释手的可爱模样。

    丹煦寻找到一个让摇椅子不会摇晃的中间点,盘坐着,将竹笛放至唇边开始吹奏,她吹的是普通的南疆曲调,因为太久没有吹过竹笛了,有些转音略有生疏,一人闭目吹着,一人静静看着,等了四年终于等到了这一曲。

    欢快的小调和栖月林中空灵的控蛊之音完全不同,别有一番风味。

    两人还未发觉,放在一旁的降魔袋竟自己动了起来,那袋子随着音律挪动,终至桌边,掉下了地。

    降魔袋落地发出哐当响声,丹煦停下寻声看去。

    喻锦安也一样,两人见那袋子自己翻了个边,又不动了。

    丹煦斜眼撇了撇小道士。

    喻锦安心中大呼不妙,是那只蛊虫!明明将它关在了木盒中,怎么还能作妖?

    丹煦心里暗笑,又拿起笛子要吹,喻锦安赶忙去抢笛子。丹煦身体失去平衡,摇椅往后倾斜,她便顺带躺了下去,将竹笛藏在身后:“怎么了,不是要听笛子?”

    一人仰视一人俯视,喻锦安快速道:“下次再听。”

    “你不听是你的事儿,我还没吹过瘾,我要继续吹。”丹煦道。

    “别啊,多累啊。”喻锦安摆出一副我为你好的表情:“休息一会儿,下午再吹。”

    丹煦笑道:“不知这两日喻道长身体里的蛊虫还有没有乱跑呢?我好像很久很久都没听你说头疼了呢。”

    “啊!”喻锦安快速捂住头,皱着眉头:“疼的疼的,只是没说怕你担心。哎呀!这会儿又疼了!”

    丹煦趁着喻锦安装疼的时候,起身敲了他一个栗子,随即跑开吹起了笛子。

    喻锦安立马去追,两人围着桌子追赶躲藏着,丹煦边跟喻锦安绕圈子边吹出的音有些走调,可对那蛊还是有用的,降魔袋又蠕动起来,不过片刻从袋口滚出了一手掌大小的木盒。

    喻锦安看着那盒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有封印都能出来?

    丹煦将竹笛放到了桌上,去捡那木盒。

    事情已经败露再掩盖也无益,喻锦安顺手将竹笛拿回插在了腰间。

    丹煦摇了摇手上的木盒:“喻道长啊,这是什么呢?”

    喻锦安卖乖地笑着:“那天晚上是钻我脑仁里了,结果后来自己又爬出来了。”

    “你的脑仁是豆腐啊,可以钻来钻去。”丹煦打趣道:“你啊,看上去老实,花花肠子藏一肚子。”

    丹煦早有怀疑,不过碍于喻锦安受伤不好再提:“今天要是没有这儿出,你是不打算一直不跟我说?”

    喻锦安挠挠头:“没有,我把它放在盒子里,就是想着要还给你的。”

    丹煦看了看手上的盒子,里面是天生蛊的幼虫,她已经决定不回去了,也不需要这只虫子了,她把盒子递给喻锦安道:“我也没地方放,先放你那儿吧。不过……”

    “不过什么?”

    “为了惩罚你骗我,你得把你这袋子里的东西,翻给我看看。”她好奇着总觉得里面有好东西,比如上次指引她们逃生的罗盘。

    喻锦安拉着丹煦的手,牵着她坐下,又去捡起了降魔袋,将袋子里的东西悉数倒出。

    符纸、朱砂、小纸人、毛笔、各式罗盘、还有一个龟壳。

    “就这些?”

    喻锦安嘟嘟嘴:“给你看还嫌弃了?你不也知道,我就是个穷道士,身上最多的除了符纸就是纸符。”

    符纸纸符不都一样嘛,丹煦心道。她也学着喻锦安的样子嘟嘟嘴:“张口闭口穷道士,我看啊你除了打扮像道士,其余哪儿都不像,现在没了道袍拂尘,就更没道士样儿了。”

    “那道士是什么样儿的?”

    丹煦思索道:“至少不像你这样。”

    喻锦安问:“我怎么样儿了?”

    丹煦笑道:“你啊……不守戒律。”

    她指了指鱼篓中剩下的鱼:“杀生,还吃肉。”

    喻锦安解释道:“道宗虽然崇道,但是并非每一个门宗都不能吃肉。”

    “那你呢?”

    “道宗群山各门宗主事者称作门主,掌门则是由各宗推举而出。每四年便会大招天下,试子们通过选拔考试进入道宗学习。多数门主仙师对底层弟子们较为宽容,毕竟多数弟子只是修习几年,早晚要离开道宗的,鲜有天资极佳颇有仙缘的,晋升后戒律便会多些。不过真是那样的,平常对自己要求也很严格,会自觉守戒律。”

    喻锦安想起了自己的师弟安洵,他是曲的弟子中,乃至整个道宗的弟子中,百年难遇的奇才,他在未定宗派前被各门主疯抢,这可是连自家父亲少时在道宗当掌门大弟子时都未有的待遇。

    他便是那样一个严守各项戒律,按部就班循规蹈矩,仿佛与这世俗隔开的人。

    “那也就说,你这个道士当的什么戒律都没有?”丹煦不可置信。

    喻锦安咳嗽了一声:“也……也不是没有。”

    丹煦拿起茶杯抿了抿:“那还有什么?”

    他看看丹煦,脸有些微红,低下头口中蹦出极轻的两字:“守身。”

    丹煦被惊得喷出了口中的茶,守身?又不是黄花大闺女!随即又想到,之前把喻锦安单独放到岑诗云那时,他那副大姑娘受了轻薄的样子:“我……我不知道!她……有没有……”

    “没有!”喻锦安立马反应过来,丹煦是在说岑诗云:“没有的,我有……检查过。”

    她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万一,没守住会怎么样?”她就不信,男人还有守宫砂?这……这这这,或许不该叫守宫砂了。

    谁知小喻一脸茫然的看着她,道:“我没试过,我不知道。”

    那样子又无辜又弱小,丹煦后悔啊,自己干嘛问他!她逃避了喻锦安的眼神,拿起桌角的抹布,擦着自己喷了满桌的茶水,道:“那你……你就好好守着吧。”

    此时的喻锦安呢,表面温善可欺,心里笑开了花儿,他没想到小姑娘的反应这么可爱。守身这条确实是有的,道宗的高级晋升比试里有一样,便需要童子之身才能修炼的功法过关,若是主修此功法,一旦破身便会丧失内力,而喻锦安只是初窥其门,大不了不再修这功法,不参加晋升即可。

第四十四章

    丹煦为了避免尴尬,只好转移话题,她的眼睛撇到了一旁的龟壳上,这也不奇怪,其他的东西都看喻锦安用过,唯独这龟壳,是头一次见,摆在桌上有些格格不入之感:“这乌龟壳拿来干什么的?”

    那龟壳如人拳头大小,丹煦拿起龟壳,摇了摇,里面掉出三枚铜板:“啊,你上次吃馄饨的时候还骗我没有钱!”

    “五文一碗,我只有六文钱,买两碗加上我这三个铜板还缺一文呢。”喻锦安穷有穷道理:“而且这铜钱是用来卜卦用的。”

    丹煦眼神一亮:“你会?”她见识过小道士的罗盘,她觉得这卦应该也会很准,毕竟是在道宗专门学过的。

    喻锦安点头:“帮你算一卦?”

    丹煦很想试试,但仔细一想,自己一个将死之人也没什么好算的:“算了吧,不是天机不可泄露,越算越倒霉。”

    喻锦安道:“非也,挂相只是给个提示,并非明确。”

    挂相要准要精,就必需要真气血气凝神用心缺一不可,他现在不能动真气,卜出的东西也不能当真。

    说这他从丹煦手上接过龟壳,将三枚钱币放入龟壳中。

    “你要算什么?”丹煦问道。

    喻锦安笑笑:“算我们俩的缘分啊。”

    “这有什么好算的啊。”

    “你看,我们四年前在南疆见过,本以为再不复相见,结果在千里之外的西域咱们又遇上了,还一起砍了九尾狐的尾巴,现在又双双负伤沦落到这个小村子里,你说缘分多神奇?”喻锦安道。

    他一手持龟壳,一手拉过丹煦的右手,也放在龟壳上,引着丹煦摇晃龟壳:“眼睛闭上,凝神。”

    丹煦将眼睛闭上,随后有睁开一只看着喻锦安问:“你怎么不闭眼?”

    “我闭眼了怎么检查你有没有偷偷睁眼?”

    “不是,我凝神想些什么啊?”丹煦问。

    “是要卜我们俩的缘分,自然是想着我啊。”他道:“眼睛闭上,快!”

    丹煦吐了吐舌头,不情不愿地闭上了眼睛。

    喻锦安等丹煦闭上眼睛,确定她不会再睁眼后,便开始闭眼诵咒。

    念了三遍后,他睁眼道:“好了,睁眼吧。”

    丹煦睁眼后,喻锦安让她松开放在龟壳上的手,随即将龟壳里的三枚铜板倒出。

    “怎么样?”丹煦问。

    “大吉。”

    丹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真的假的?大吉?”

    喻锦安轻松姿态:“骗你干嘛,就是大吉啊。”

    “除了大吉呢?”

    “除了大吉就是,以后我们还可以像这样,一起去钓鱼,做饭,吃饭,坐着说话,然后去我家门口的馄饨摊吃馄饨,接着呢就结伴行走江湖,丹煦女侠你就行侠仗义,小的我就鞍前马后伺候着。”喻锦安道。

    “不是说挂相只给提示嘛?怎么你这个卦这么详细?”丹煦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儿。

    喻锦安戳了戳龟壳道:“因为我卜卦这门课学得最好,算得又准又细。”

    说笑过后,丹煦又躺在了摇椅上,喻锦安吹起了竹笛,窗外初夏的风拂过,将这农家小屋中的景色织就成一幅画卷。

    明媚飒爽浅眠着的少女,和在他身侧眉间点砂的吹笛少年,连时光都要为他们停驻,何忍伤之?

    多年之后,扶桑宫的主位上,丹煦睥睨座下,狂傲的眼神在掠过那一抹深色道影时,透出了一丝黯然,随即合目再启后不动声色地掩盖了自己的神伤。

    而那个曾几何时的小道士,握着手中竹笛,摩挲着圆圆的丹煦二字,只在一夕青丝成雪。

    为了明日的计划,丹煦吃过晚饭后,就打算去赵大叔家早做准备,并让喻锦安迟些也要去。喻锦安借口约了岑诗云疗伤,让她先去陪着阿纯姑娘。

    丹煦嘱咐着,明天大婚,“新娘子”可不能缺席。

    喻锦安笑着送丹煦出了门后,回到房中。

    他原先习惯半束盘发戴冠或是马尾戴冠,在家时发冠搭配衣物都是些华丽繁复的公子哥款式,在道宗,作为曲仙师的大弟子,喻锦安所戴的发冠也是嵌着灵石精心设计的那种,外出云游时,为了搭配他的旧道袍,会用较为朴素的头冠,或是玉簪。

    不过他在与九尾狐战斗时弄丢了发冠,自醒来后就一直只用细绳捆了扰乱视线的前发在脑后,十分随意。此回却特意在镜子前束了全发,在头顶盘起,又折了竹枝作簪。换上了他曾单独购买的那套有竹纹装饰的白衣。

    随后找出了日前丹煦在镇上集市的铁匠铺里给他买的新剑。

    这把剑是铁匠铺子里最好的剑,纯铁打造,甚至剑柄还有雕刻花纹。

    月亮挂上了树梢,喻锦安提剑敲开了岑诗云的房门。

    眼前白衣少年,提剑作揖:“前辈,叨扰了。”

    岑诗云看他仿佛回到了少时与师兄一同修习的时光,那时的铭怀子最爱竹,有竹纹的衣饰,和用竹枝簪发,如他的名字一样:寻竹。

    岑诗云在梦中才敢唤他的名字,那是在幽篁中的美梦。

    她和师兄亲梅竹马,她见过幼时鼓着包子脸的他,也见过少时意气风发的他,见过受挫时他失落的脸,也见证了他在比武大会上一次次的胜利。

    可看着不代表拥有,那种近在眼前却远在天涯的感觉啊,日复一日折磨着她。那种看似亲近却永远保持着距离的关爱啊,像是在用刀子将她心上的血肉片片剜去。

    喻锦安收起了一贯的笑,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甚至用什么表情,才会与父亲相似。他努力的表演着,模仿着父亲习惯的细小动作。

    他将剑身花哨地转上一圈后抱剑在怀:“前辈与我同出道宗,晚辈有一套剑法想请前辈赐教。”

    “什么剑法?”

    “前辈看了就知道了。”喻锦安道:“若前辈不弃,请随晚辈同去。”

    岑诗云对与铭怀子相关的人事物本就执念成疾,现又见眼前如少年铭怀子亲临,他抱剑的姿势,他说话的语调声音,都让岑诗云头脑发昏:“去哪儿?”

    “来就知道了。”

    说完,喻锦安转头便走,再不回头去看岑诗云,他知道,这个女人已经上钩了。

    岑诗云看着这个与师兄如出一辙的背影,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不知走了多久,再回过神来,已置身一片竹林之中。

    月至中天,洒下光亮,喻锦安停下脚步转头道:“我每每置身竹林之中便觉灵台清明,竹叶微风静谧幽深,使我心境平和。前辈你觉得呢?”

    师妹,你觉得呢?

    眼前人影与记忆中的人影重叠,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岑诗云缓缓开口:“师、兄。”

    喻锦安未再多言,拔剑出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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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高过顶,却偏偏看上了你】多年之后,扶桑宫的主位上,丹煦睥睨座下,狂傲的眼神在掠过那一抹深色道影时,透出了一丝黯然,随即合目再启后不动声色地掩盖了自己的神伤。而那个曾几何时的小道士,握着手中竹笛,摩挲着笛上圆圆的丹煦二字,只在一夕青丝成雪。非修仙,具体就是女主成长卧底复仇的故事,但本质是个非常甜美的爱情故事。我真是简介无能改了太多次了。男女主1V1,不存在玛丽苏后宫NTR。稳定日更,希望点进来的大大们,可以耐心看下去。唯玉归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唯玉归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唯玉归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