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堆二五仔
“还能坚持多久？”陆寻方问。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去过那什么鬼神殿，”吕凤仙没好气地说。
“有个人也许会清楚，”止啼兄插话道，然后把目光撇向地面上那个盘腿而坐的老迈人士，后者不满的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吕凤仙一甩手大步走了过去，气势犹如滚雷交响的乌云压城。
黄汉升抬起手掌对着吕凤仙，一副别浪费了时间要杀要剐随便你的正义之士形象：
“忠，死亦不……”
吕凤仙却猛地朝前一趴，像只瘸腿鸭子跌到了黄汉升身边，抱着他的手臂哭地声泪俱下，“汉升啊！我与你主公可是故交啊！”
黄汉升一愣，“阁下是？”
“我是吕布吕凤仙啊！”
黄汉升布满灰烬的脸上抽搐了一下，他又望了望远处的止啼兄，不禁啧舌，“这不对啊。”
“咋不对了？”吕凤仙止住哭泣抬头问。
“先不管三姓家奴是男是女，可张文远原来是你的手下啊，曹贼把你灭了，那小子叛变投敌了才在曹贼手下发家，刚才战前通报名号时，他自己都说是魏国征东大将军了，怎么又和你混一起了？”黄汉升疑惑不已，“不对，不对，事有蹊跷，莫非是我记错了。”
“肯定是你记错了嘛！”吕凤仙一副没什么大事的语气，她淡淡地道，“文远是我的手下，至于那个什么曹操，估计这会还没生出来呢。”
“莫慌，容我再看一遍，”黄汉升不慌不忙地从破损的衣服里掏出一本书，上面工工整整写着六个大字：《三国通俗演义》
“我去！”吕凤仙大惊失色，“你怎么会有剧本的？”
黄汉升则极为老练地舔了舔手指，翻动书页，然后一脸淡定的拿起书给吕凤仙看。
“看书上说：下邳城曹操鏖兵，白门楼吕布殒命。你被曹操搞死了之后，张文远就叛变革命了，不，改邪归正……也不对，曹贼也不是正统，那算敌人内耗了。”
吕凤仙眯起双眼，仔细瞄了几眼书上的字，上面颇为直白的写了几行字。
“吕布被偷了赤兔马和方天画戟，然后被曹操打败，吊死在了白门楼。”
“不是，这文字也太直白了点吧！”吕凤仙不禁摇头，一把夺过书，只见书扉页写道：
“此书原为罗贯中先生所著，无奈本人为了泡妞只记了各章标题，来幻界五载后想复写出来，但奈何水平有限，只能用白话文写了，唉，反正都是熟人，给个面子呗。
番茄不是蛋著。”
黄汉升后知后觉的望了眼四周环境，又瞧了眼吕凤仙身上装扮，忽地骇然道：
“你的赤兔马和方天画戟呢？”
“赤兔马被那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给斩了，方天画戟被那个白白净净的家伙给扔水里了，”吕凤仙脸色阴沉的回头瞅了眼身后的那两个二五仔。
“莫非此地名叫……白门楼？”黄汉升左右看了眼，接着不禁仰天大笑，“奉先！天要亡你啊！”
“亡个鬼！”吕凤仙一把将书拍在黄汉升脸上，“说说呗，你是哪路神仙？”
黄汉升笑声停下，他抬手揭下书籍，沾满灰烬鲜血的脸庞上浮出一抹诡异笑容，他一拍大腿，站起身，高大的身躯超了吕凤仙一个头，裸露的胸膛满是沟壑般的伤痕，染血的嘴唇微微开启，声如兽吼。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便是黄忠黄汉升，砂羊一族的统帅，云梦河畔的战神。”
吕凤仙不自觉后退两步，面前这个冢中枯骨般的老人俨然一头凶恶巨兽。
黄汉升死死盯住吕凤仙的眼睛，双臂缓缓抬起。
“通告全幻界，绵狼已被驱逐，神秘女战士也已经被擒获，时至今日，幻界已无人能阻挡吾主之霸业，倘若依旧有人不服从，古神与孤客最先闻大人将亲自惩罚，是啊，幻界已落吾等手中！”
他手臂猛的朝前一震，五指紧握。
“奉孤客最先闻大人之命，吾黄汉升在此下令，幻界啊，归顺于我吧！”
风中隐隐响起震动天地的喊声。
“all the hall 黄汉升！”
“荣耀尽归黄汉升！”
“赞颂吾神黄汉升！”
黄汉升睥睨俯瞰着吕凤仙，“知道我的名字了吗？凤仙。”
“知道了，知道了，台词控总是要说完台词才算罢休，”止啼兄无奈的上前说，“快点痛快点交代吧！”
黄汉升双臂依旧平举，似乎要拥抱整个世界，他不禁微微摇头，回味着这份奇妙的感觉，直到止啼兄踢了他屁股一脚，他才意犹未尽的收起姿势又坐到地上。
“我其实只是个神之造物，知道的并不多，”黄汉升一脸哀怨地说，“孤客醉仙……最先闻大人在一次游历中得到了一块灵石，就用灵石创造了我，但那创造的只是一个普通生命，恰好大人无意中又得到了一本武将技能精通模板就给了我，就是黄忠的技能模板，我便有了身份，后来为了丰富一下我的知识储备就丢给了我这本书。”他扬了扬手中的书。
“就这样？”吕凤仙问。
“对啊。”
“那孤客最先闻是怎么变成鬼神的？”陆寻方问。
原本还仇怨满腹的黄汉升听到这句话，神色黯淡了下来，“我也想知道，原本我与孤客最先闻大人从失落之地回来，途经此处，绵狼一族当时被砂羊侵扰，孤客最先闻大人想伸以援手，于是就委托我处理风之平原上的砂羊，而他则去往神殿之中，因为砂羊一族便是被孤客最先闻大人招降的，所以原本我并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但我还未驱逐完砂羊，毫无征兆的事情发生了，无论是我还是身边的砂羊都在一瞬间变异，成了魔物，再之后再次见到孤客最先闻大人时，大人已经变为了鬼神，大人派我镇守神殿入口，并率领砂羊驱逐河畔附近的一切生灵。”
“为什么要驱逐其他生灵？”陆寻方有些疑惑。
“当然是恢复荒漠了，那些生灵都是云泱古神的造物，会使荒漠长出草木，砂羊难以生存，”黄汉升答道。
“那刚才带走那女孩的是？”止啼兄问。
“是墨途大人，墨途大人是神殿主人，也是古神之属，而整个云梦河畔以前都是墨途大人的领地，砂羊也是它的造物，孤客最先问大人当初也是去神殿找它，才成功招降砂羊的，但不知为何，第二次去找它时，就化为鬼神，”黄汉升颇有些愤怒。“反正那个女孩是凶多吉少，墨途大人的神殿拥有无数层，越往下，梦痕流失越快，我记得她本身梦痕就只有四五段，现在估计就快耗净了。当年孤客最先闻大人梦痕无数，在外界看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也全部耗尽。”
“孤客最先闻是因梦痕耗尽死去的？”陆寻方疑惑。
“要不然呢？孤客最先闻大人和墨途大人的战力可谓云泥之别，不可能被打败，只会是梦痕耗尽这一种可能。”黄汉升极为肯定。
“也许只是你一厢情愿而已，”止啼兄悠悠地说。
“你说什么！”黄汉升猛地站起身，眼中快要喷出火来。
“于古神而言，我们终究是外神，”止啼兄转身看了眼身后相隔数十米的鹿族大军，对狼王妃微微一笑，可嘴里却无比冰冷地说，“于幻界生灵而言，我们也不过是工具人而已。”
“扯！我也是幻界生灵，我就始终追随孤客最先闻大人！”黄汉升怒声道，“不许你侮辱孤客最先闻大人！”
“该死！净在这添乱，”吕凤仙一脚将黄汉升踢到一边，脸色阴沉，“开个紧急会议吧！”
“额，大姐，你确定我们还有时间？”陆寻方说。
“听她的吧，”摔了个狗啃泥的黄汉升开口，“毕竟谁也不知道贸贸然下去，会不会再死一个人。”他坐正身体，面容冷酷，“不过，你们至少也不是一无所获。”
“嗯？”
黄汉升静静地望着吕凤仙，轻声说：“你得到了我啊……”
“……”
止啼兄忍不住喷出了一口老痰：“汉升，你这算表白么？”
吕凤仙却抬腿一脚将黄汉升踢倒，“我堂堂江东小霸王，怎么沦落到和你们这群二五仔组队！”
第十七章 皇都远征队
风原上围出一个小圈，吕凤仙俨然成了发号施令的统帅，左手边是斩她赤兔的止啼兄，右边是扔她方天画戟的陆寻方，巍巍老矣地鹿中王坐在对面，时不时抖抖被风吹得鼓鼓的鹿皮，刚刚投诚地黄汉升则颇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坐在一旁冷冷发笑。她忽然有种感觉，“朕甚孤也！”
“目前面临的问题有三点，”止啼兄随手凭空拉出一个三维图像，“位置、力量和时间，首先是古神墨途和孤客最先闻的位置，地下神殿入口在哪？里面情况如何，我们都不清楚，这一点，汉升应该能提供一些信息。”
“情报可以提供，但我没有叛变革命，我只是委身敌下，”黄汉升正色道。
“第一个问题解决了，第二个便是力量，”止啼兄说，“先不管古神力量，单单孤客最先闻的力量也不是我们能够抗衡的。在鬼神领地里如何打败鬼神实在触及到了我的知识盲区。”
“古神墨途是砂与风暴之神，孤客最先闻大人的力量也是风，这是我能提供的情报。”黄汉升不等别人问，率先开口，最后补充了句，“这是为了获取敌人信任。”
“已经足够了，”止啼兄说，他像是即将得胜的将军，挥手下令，“既然是风之神，而风是空气流动，那我们就制造一个封闭空间，便可以限制古神的力量。”
“可怎么制造封闭空间？”陆寻方问。
止啼兄悠悠然的起身，拔下一根草，叼在嘴里，接着长长呼吸出一口气。
“原本我还想隐藏一下，但看起来是没机会了……”
众人屏住了呼吸，连一旁整理乱糟糟头发的黄汉升也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止啼兄视线下移。
“其实我有两个身份，佣兵只不过是因为想去看看这个未知的世界而做的，其实皇都接待员给我的职业卡是……建造师。”
“建造师！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吕凤仙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建造师！”
“建造师是个什么样的职业？”陆寻方问。
“说白了建造师就是个创世神级别的职业，”止啼兄解释，“幻界建造师并非像现世那样建设房屋桥梁那样，当然也依旧可以，不过更多的是对地形地质地貌的改变。”
“什么意思？”
“简单解释下就是我可以将平原改成山川，将泥土改为黄沙，凭空制造区域，开启连接之门，”止啼兄顿了顿，“便是创世之主。”
“那你为何不早说？”黄汉升说。
“幻界职业升级很慢的，尤其是这种职业，升级道路既无聊又无趣，所以我就荒废了，到现在也有两级，”止啼兄说，“勉强可以做到构建门与墙。”
“好！”吕凤仙猛的锤手，“孤有了一个计划。”
“什么？”
“代号：云梦河畔的传说。”
“我是问计划是什么？不是计划名是什么？”止啼兄说。
“很简单，”吕凤仙道，“我们这里有两个神职，别说是孤客醉仙楼，就是孤客醉青楼来了也都是小意思。”
“你是说你？”陆寻方说。
“不，”吕凤仙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陆寻方身上，“是你。”
“我？”
“对，”止啼兄明白了吕凤仙的意思，“我们所面临的三个问题，最大的便是时间，汉升兄之前也说了，孤客最先闻拥有数不尽梦痕却依旧在神殿内耗尽，我们之中，没有人会比孤客最先闻梦痕多，但邮差的【远行之士】却可以降低梦痕流逝，而【负重之士】则更是个神技，包裹内是没有时间的，可以将我们几个人进去，就可以省去许许多多的梦痕。”
陆寻方此刻才明白自己的职业不是邮递员也不是快递员，而是公交车司机？
“好！”吕凤仙环视众人，只觉得人才济济，“大家都拿出点压箱底的东西来，给我们的勇士，”她瞥了眼陆寻方，“我的大笨蛋，让他带我们穿过神殿试炼！”
被暗中踢了一脚的黄汉生率先表态，急忙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找到了一个竹笛，“这是大人送我的，希望邮差先生带给大人。”
陆寻方接过竹笛，幻镜上立刻弹出一条信息。
【职业任务】：萧萧入燕群
【任务内容】：帮助黄汉升将竹笛送给他的主人孤客最先闻
【任务奖励】：十点任务熟练度
他点开地址追踪，一个红点在这片黑色区域中亮起。
“有这个东西，你就可以免费出入神殿，也可以寻到孤客最先闻大人的位置，”黄汉升说。
陆寻方生出一个疑惑，即便化为鬼神，这场游戏依旧没有结束么？否则为何依旧可以与常人交流。
“呐，送你一个宝贝，”吕凤仙扔过来一个八边形的黄铜盘，陆寻方抬手接过，铜盘分为四层，最下是一处基座，再上一层则是八卦形状，第三层是四象，最顶一层则是阴阳两极。
“这是？”
“动物学家的职业附增，【万灵召唤】我将幻界生灵分了几类，太阴代表暗、沉稳、寡言等等，与之对立的太阳则代表光、活泼、热情。四象则分属四系，分别为西方青之木系，东方白之金系，南方赤之火系，北方玄之水系，而八卦则分别代表八种类型生物……”
“你解释了一大推，可我就是听不懂，”陆寻方说。
“笨蛋，”吕凤仙一把夺过铜盘，手指逐层拨动，“就比如我们选个阴极加上火部，再加上震位……”
陆寻方大概明白了，“就可以召唤出一头猛兽？”
“对了一半，”吕凤仙说着按动整个铜盘，一张方形卡片缓缓飘落，“可以得到一张召唤卡。”
“那怎么召唤？”
“如果习得召唤师职业就可以直接召唤，如果没有也不是不行，”吕凤仙说，“充钱就好了。
“充钱？”
“就是使用梦痕来激活召唤，幻界，梦痕就是钱，这就和我的召唤武器大礼包类似，”止啼兄显然深知这方面事情，“来！我给你个职业卡，佣兵职业卡，你战力太弱，这个职业前期可以氪金，租赁或者抽取一些神级装备，会让你快速成长。”
陆寻方拿着召唤铜盘和佣兵职业卡，却觉得其实止啼兄之前说的问题并不对，真正的问题只有一个。
“可钱怎么来呢？”
止啼兄和吕凤仙齐刷刷的回头，看了眼鹿中王，鹿中王低咳嗽一声，缓缓起身，瞥了眼漂浮天空的石岛群。
“为革命出钱出力，是吾等分内之事，不不就是一些钱么？这有何难？”
鹿中王缓缓站起身，举起法杖对天空大喊。
“钱来！”
话音落下，如一颗犹如陨石般的黑影从天而降，落在鹿中王身边，那是一个刻画着古老纹路的石箱，鹿中王伸手打开，耀眼的银光遮蔽了众人视线。
“此此处共计二十段梦痕，希望神使大人能替吾等，清清魔物。”
吕凤仙毫不客气地接过，不停拨动着梦晶点头，像是清点战利品的强盗，末了，扭头问了句，“这东西固然好，但没什么实打实的家伙？比如……”
鹿中王眉毛覆盖的眼珠猛的一紧，露出半个瞳孔。
“比如什么嘟嘟鹿一族的传世珍宝，一般小说剧情里那种只有主角才能使用的武器，”吕凤仙手一拉啪嗒一声合上箱子，用小拇指扣着牙缝，“要不然神也很难办啊，毕竟神也需要力量吗？”
“当当……”
“当当？可我也不买书啊！”
“当当然有！”鹿中王使劲顿了顿权杖，平静的草原上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鹿鸣，漫天黄沙中一骑绝尘而来，嘟嘟鹿族中的勇士下狼跪地，手捧一个石盒。
石盒上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吕凤仙趴上去瞅了瞅：
“起时云霄眼前逛，坐时山岳地中藏。
欲问此间为何物，云梦河畔鹿中王。”
“好诗！好诗！”止啼兄在旁喝彩。
“什么鬼诗？确定不是阿谀奉承的诗？肯定是溜须拍马之辈写的，”吕凤仙大手一掀，入眼是一件……
“鹿宝宝睡衣？”吕凤仙大惊。
石盒中装的和鹿中王身上穿的极为相似，像是一件原生鹿皮，鹿头保留着骨架，而失去了眼珠，留下两个空洞，鹿角屹立如初。
“此此乃乃先祖黄金鹿王之甲，可可挡风遮雨，防沙抗晒，实乃旅行必备之物。”鹿中王走上来介绍。
“防御力呢？”吕凤仙问。
“俗话说无坚不摧，唯快不破，只要速度快，就可以免疫一切攻击，而想要变快，只肖将鹿头朝下一拉，便可化身为鹿，”鹿中王起身，落下那大号鹿衣，身体快速充气一般膨胀，在众人注视下，鹿中王犹如一头雏鹿般在草地上来回晃悠，鹿头下传出鹿中王苍老的声音。
“就像这样……”
“可似乎也不快啊，没啥用啊！”止啼兄说。
“是这样的，”鹿中王直起身，掀掉帽子，“顶级的速度等于顶级的防御，中等的速度等于中等的防御，低等的速度等于低等的防御，而这身鹿王甲虽然速度一般，但比绵羊一族要快一些，换算一下，你们的防御力也比绵羊高一些，怎么能说没用呢？”
“可面对孤客醉青楼这点防御力，不，速度，似乎也不够看啊！”吕凤仙说。
“唉，此言差矣，”鹿中王淡淡的说，“聊胜于无嘛！”
吕凤仙似乎找不到辩驳的理由，只得接下转身给陆寻方戴上。
“事不宜迟，出发！”吕凤仙拍了拍陆寻方肩膀。
陆寻方还没反应过来，吕凤仙手朝后一伸，陆寻方始终背着的包裹被打开，她像只虫子一样直接爬了进去。
陆寻方打开幻镜看了眼，背包里显示有两个东西，一个是孤客最先闻的竹笛，一个则是q版吕凤仙的脑袋。
“我们躲进你背后空间里遥控指挥，”止啼兄将那箱梦晶放下，同样钻了进去，只是几秒之后，背后包裹里就响起啪啪的响声，像是雨打玻璃声。
“谁放屁了啊！”止啼兄忽然大吼一声。
然后又是一阵冰雹声。
“怎么回事？”黄汉升问。
“额……”陆寻方想回答，可又觉得没法回答，“有句话叫恶人先告状。”
“恶人先告状？”
“毕竟只有他们两个，谁先说谁占理呗！当然也有可能确实有人放屁了，”陆寻方说。可忽然一个个拳头锤到了他头上，吕凤仙从包裹里探出一个脑袋，头发散乱，双眼冒光。
不多时，又一个脑袋从右边探出来，止啼兄鼻青脸肿的抽了抽鼻子，“我没说错啊！”
黄汉升震惊地看着陆寻方，仿佛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舔了舔嘴唇，从口袋里掏出一本书，书名：封神演义。
“三头六臂显威力！”黄汉升忽的反应过来，“是你，是你！我们的朋友，小哪吒！”
吕凤仙冷冷撇了他一眼，“不，我们不是三头六臂，是两头四臂。”
然后狠狠瞪了止啼兄一眼，止啼兄像只乌龟一样缩了回去包裹，又传出一声哀嚎：
“我不是恶人，就是很臭啊……”
吕凤仙抬腿狠狠踢了一脚，背包里传出骨骼碎裂的声音，然后再也没了声音。
“准备好了么？”黄汉升说。
没等陆寻方回应，黄汉升俯身按住地面，一个巨**阵快速变换，一抹光芒从天空闪过，地面展开一个巨大缺口。
陆寻方眼前一黑，跌了下去。
第十八章 时间之河
陆寻方从未体验过从高空落下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身子仿佛像是一团果冻一样，在空中以一些奇怪姿态扭曲着，风声从耳边响起，并不悠扬，而是刺耳的哗啦声从低快速升极高，在他没反应过来时，已经“飘”到了地上。
确实是飘，在黑暗中的下坠中他像是调转了一下身子，双脚稳稳落下，落在松软的泥土上，面前是一处僻静的池塘，荷叶层层叠叠落在河中，偶尔有几声蛙鸣。
可他却能感觉到自己是倒置的，背后的包裹就在使劲朝下落……或者说往头上飘。这种感觉就仿佛身体中存在一个灵魂，而灵魂翻转出去，唯一连接的地方就是头颅，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是头朝地面，脚朝空中，可视线中却又清楚的看到自己真真切切落在地上上。
“这是什么鬼地方？”吕凤仙从包裹里探出半个身子问道，她似乎算是个另类的存在，不得不包住他的脖子，勉强不下落。
“孤客最先闻大人曾说过这是浅幻下界，”黄汉升神情严肃的回答，“根据大人对幻界规律的考察，大致可以判断出来，幻界其实存在三个空间，分别是幻界、幻上之界和幻下之界，而其中幻上界与幻下界与幻界的接触空间又可以称之为浅幻下界和浅幻上界。”
“说了这么多，我一句没听懂！”吕凤仙吐槽。
“大人曾将幻界比喻成一个风铃，所谓风铃外围是巨大的铃身，那是未知的空间。而铃舌的上部是幻上界，铃舌的下部则是幻下界，一股莫名的风会影响整个幻界，而我们所能关注到的唯有幻上界，那里的星辰标注着幻界区域，而幻下界则被称为亡者的国度，据说所有死去的幻界生灵都会进入幻下界，再脱离风铃化为转动风铃的风，神殿其实就相当于凸出的浅幻下界，或者凸下的浅幻上界，只有经过这个区域，我们才能进入神殿下方的区域。”
“那什么又是浅幻下界？”
“幻下界被大人称之为梦中梦，”黄汉升说，“诸位大人其实算作入梦幻影，欲以梦入梦则需要化身为真，然后再生出梦，这里的梦指的是灵魂脱离**，我们越往幻下界走，灵魂会越来越脱离**，直至**彻底脱出，而灵魂留在幻下界。”
“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吕凤仙不耐烦。
“找到通往神殿的门，”黄汉升转身望着那片池塘，“跳入门中，**进入，而灵魂飘散，进入的**又会生出新的灵魂，继而产生新的梦境，孤客最先闻称之为，魂移新梦。那时新的灵魂与**就可以算是真正进入神殿之中。”
“门在哪里？”吕凤仙问。
黄汉升抬头盯着湖面，吕凤仙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紧张不安的盯着平静的水面，仿佛下一秒，一头看守神门的巨兽从水中跃出，獠牙间流淌着肮脏之水。
“诶！”吕凤仙猛的锁住了陆寻方的脖子，不过陆寻方却丝毫感觉不到憋气，甚至连颈部的痛觉都消失，不过他也看到了水中的怪异影子。
池塘浮出一个巨大黑影，水面被拨起涟漪，远远望去，就仿佛是一头巨兽要从海天中钻出。
黑云压城的气势却停止了，水面的荷叶被拨开，只剩下一朵插在黑影中间，不断有淤泥从水中翻出，将水染成了黑色。
“何方神圣？还不速速现身！”吕凤仙扯着嗓子，大喊一声。
“愚蠢，本王早就现身了！”空气中回荡着一个古奥威严的声音。
众人目光继而下移，一片荷叶上落着一只不大小蜻蜓。
“就是它？”吕凤仙不确定的问。
“蠢货！那是本大人的食物！”
先前的声音随之响起，众人诧异间，水面开始沸腾起来，黑影愈发巨大的浮了上来，池塘的水不断漫溢出来，蜻蜓似乎感受到了恐惧一般，快速飞起。霎时间，水面炸裂般蹦射出水花，蜻蜓瞬间被覆盖。
接着紧张的气势褪去，蜻蜓嘴里叼着一只昆虫。
“嗨！搞了半天，你还是蜻蜓啊！”吕凤仙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蠢货，请称呼本王为点水王！”那个声音不满的纠正。
“点水？王？皇都何时还有这种封号了？”
“蜻蜓点水嘛！”那个声音一副和愚蠢家伙解释的口气说。
“不还是蜻蜓？”
“蜻蜓不蜻蜓都在其次，主要是……”
荷叶上的蜻蜓缓缓飞至池塘边，“吾是王。”
“可……”吕凤仙还想说什么。
蜻蜓王忽然嘶吼一声，黑漆漆的池水快速搅动起来，“吾是王，不允许质疑，汝等需要做的便是与本王对决。”
“既然是王的决斗，那我就不参合了，朕是皇帝，”吕凤仙拍了拍陆寻方的脑袋，“你去会会他。”
“慢着！”蜻蜓王忽地喊道，“他是什么人？本王可从不会与一般人战斗。”
“什么人？”吕凤仙冷笑一声，抬手盖上了陆寻方身后的鹿头帽，郑重地说：
“起而云霄从眼逛，坐时山岳地中藏。
欲问此间为何物，云梦河畔鹿中王。”
“哦，原来阁下就是传说中的鹿中王啊，”蜻蜓王眯起了眼睛，“既然如此，那就开始我们今天的决斗吧。既然是决斗，那么为了以示公平，将决斗分为两部分，形式和场地，一人选一个，同时告知对方，如何？”
“好说！”吕凤仙大手一挥，“我们选择形式。”
“很好，”蜻蜓王笑意更浓，“那我就选场地了。给你们两分钟时间考虑什么形式，一会儿同时说出来。”
“不用两分钟，一秒就够了！”吕凤仙一副成竹在胸地说。
黄汉升挪动两步，低声说，“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决定，虽然我在神殿中待的不久，但神殿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
“什么？”吕凤仙不以为意。
“传说云梦之河中曾有一位强大妖兽，妖力不再古神之下，它是水中之王，墨途古神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将这个妖兽骗出云梦之河将其收复，之后才得知它拥有一个因果律武器。”黄汉升说。
“因果律武器？”
“即：只要在它的领域里，它就是无敌地，据说神力来源于一份印章，印章上刻有：凡高大的它无不藐视，它在水中做王。”黄汉升说，“换句话说，无论什么形式的决斗，只要它在池塘里，它就是无敌的存在。”
“也就是说这个池塘就是它的领域？”陆寻方问。
“对，这个池塘据说曾是云梦之河的一个湖泊，”黄汉升说。
“哼，再强又如何？”吕凤仙一脸不屑，“那是他不知道我们会选择什么形式的决斗。”
黄汉升看着吕凤仙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只得先将疑惑吞下。
蜻蜓王在水面上来回盘旋，最后落在荷叶上，“时间到了，决定好了么？”
“当然！”
“我数三二一一起说，”蜻蜓王道。
“好！”
“三……”蜻蜓王勾起长长的尾巴。
“二，”吕凤仙按住了陆寻方的肩膀。
“一，”蜻蜓王双翼震起，继而死死盯住吕凤仙，后者缓缓张开口，蜻蜓王同时开口。
“在水中！”蜻蜓王说。
“一！”吕凤仙说。
然后蜻蜓王眨了眨眼睛，“你耍赖！”
“是你自己说的三、二、一、一起说，”吕凤仙扣着鼻孔说，“不就是，三、二、一、一，起说。不过你这人还真奇怪，别人都是三二一说，你非要三二一一说，不过无所谓了，早就知道你会选择水中，我决定的方式就是……脑筋急转弯！”
陆寻方抹了把脸，他早就该猜到。
“……”黄汉升感觉这似乎触碰到了自己的知识盲区，摸出一本《脑筋急转弯大全》，翻看了起来。
“很好！”蜻蜓王尾巴一甩，一团荷叶便从水中移到岸边，“上来吧！”
“走……”吕凤仙大手一拍，话刚开口却停止了，明明是对决一方的陆寻方却仿佛一个等候友人的主人，时而翻开怀表看了看时间，表情严肃。
陆寻方放下怀表，他已经发现了一个幻界规律，幻界没有时间，并非说没有时间这一属性，而是说幻界没有固定的时间。
倘若用一个比较恰当的比喻，时间就相当于一条溪流，而万事万物不过是其中的鱼虾，当溪流经过沃野千里的平原时，时间平缓而过，而当溪流经过山间峡谷时，一泻千里的速度便是最大的写照，但水中的鱼虾却同样可以做任何事，似乎不受影响。
幻界的钟表是一个可以感应梦痕流失速度的时钟，以沙漏计时，在皇都时，他曾看过沙漏落沙的速度，而刚刚进入之前，他也观察过沙漏落沙的速度，两者可以明显看出区别，但却察觉不到。
“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尊敬的点水王，”陆寻方微笑着问。
蜻蜓王满意地扫了扫尾巴，“看你态度不错，就给你个机会，问吧！”
“倘若以河水比喻时间，以鱼虾比作生灵，那么在一条河中肯定存在一处湖泊，湖泊里的水该如何理解？可以算作时间停止的区域？”
“你可以这么理解，湖泊便相当于一个永生之地，假设将时间之水分为十二个月，那么三月的水流进湖泊里，直到九月时流出，但在之前的月份里，湖中水相较于河中水均是前月之水，就相当于过去的岁月，而八月河水中的鱼虾流进湖泊里，但此刻湖泊中是前月水，这便相当于穿越时间，”蜻蜓王缓缓开口。
陆寻方看着池塘近岸的荷叶，迟迟不肯向前。
“喂，情况不对么？”吕凤仙小声问。
“什么是无敌？”陆寻方忽然问。
“我不知道啊，”吕凤仙摇了摇头，“可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啊！”
“掌握时间才是真正的无敌，”陆寻方忽然抬起头注视着河水中的蜻蜓，“如果真的存在时间湖泊，那恐怕面前的池塘便是。”
蜻蜓王面色一变。
“凡高大的它无不藐视，它在水中称王，”陆寻方说，“进入这个湖泊才算真的踏入你所掌控的时间湖泊。”
“那又如何？”蜻蜓王冷声道。
“没什么，既然都答应了，那就不推辞了，”陆寻方迈步踏上荷叶，吕凤仙赶忙拉住了他，不放心地问。
“喂，你确定？”
“万灵召唤铜盘里能召唤出强大的怪物么？”陆寻方问。
“强大的倒是有，但就是不知道召唤口诀是什么，你估计要看运气了。”
“怎么区分强大与否？”
“看激活费用呗，强大的费用都高，”吕凤仙说。
“那就好，”陆寻方点点头，抬脚踏上荷叶，慢慢朝蜻蜓王所在的区域移去。
第十九章 蜻蜓点水王
陆寻方踏上荷叶，朝池塘中央飘去。
蜻蜓王也收起了轻蔑姿态，淡去了其它荷叶，寂静的水面上，两片荷叶数米停下。
“请听题，”陆寻方淡淡微笑，“一颗心值多少钱？”
蜻蜓王一愣，圆圆的眼珠转悠一圈，但它却并不慌张，只是摇了摇头，微笑道：“本王不知道，说出答案吧，如果我觉得有道理就放你进去。”
“一颗心值一个亿，”陆寻方说，“因为一心一意(亿）”
“哦，原来如此，”蜻蜓王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呐，门在下面，你过去吧！”
蜻蜓王从荷叶上飞下，细长尖尾在水面轻轻一点，一道涟漪荡漾开来，水底似乎有个巨大的影子在朝上浮出。
“唉？这么简单？”吕凤仙不禁有些怀疑。“这个老蜻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寻方并未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东西，再次抬起头时，水面已经犹如沸水般翻腾。
蜻蜓王慢慢升入高空，忽的一喊：
“鲨鱼！”
“诶？”吕凤仙一愣。
下一秒，即将浮出水面的黑影骤然加速，整个湖面都被覆盖，那并不是浮出水面的神殿之门，而是一张血盆巨口，尖利的牙齿从池塘四周出现，一条宛如巨蟒的舌头在水中来回搅动，仿佛要将整个湖水一口吞下，亦或者说整个池塘都是它的口中之物。
“再见，蠢货。”
蜻蜓王在巨口合拢前跃出，光影在一瞬间聚合，陆寻方只觉得世界陷入了一片漆黑，脚下荷叶破碎，湖水仿佛漫天大雨淋在身上，他被硬生生浸进湖水中，直到失去了意识。
……
陆寻方踏上荷叶，朝池塘中央飘去。
面前的池塘一片寂静，蜻蜓王悠闲在各个荷叶间摇摆，目光时不时望着他。
“请听题……”陆寻方说。
“听个屁！你是脑子进屎了么？”吕凤仙一拳锤在陆寻方脑袋，上来就破口大骂，一脸愤怒的揉着自己的秀发，挤出一大堆水。
“怎么了？”陆寻方看着落汤鸡模样的吕凤仙问。
“那个池塘是它的领域，它在其中可以自由操控时间，我算是明白她如何立于不败之地了，无论你怎么出题，它都会说不知道，然后再将时间拨回问问题之前，你现在脑子里想的脑筋急转弯是不是一颗心值多少钱？”吕凤仙问。
陆寻方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不过，吕凤仙的话也告诉他一件事，背包里的空间似乎不受这个时间影响。
“没用了，她已经知道了答案，”吕凤仙说。
“那可不一定，”陆寻方低声说，“幻界是没有时间的，所谓操控时间不如说是一个覆盖整片区域的大阵。”
“什么意思？”
“既然背包里的你可以避免中这个阵法，那我们也算是掌握时间，”陆寻方说。
吕凤仙听得一头雾水，“可无论你有多少个脑筋急转弯，它永远可以将时间拨回啊，知道什么题也没用。”
陆寻方并未解答她的疑惑，而是问：“我刚才答案是什么？”
“一亿啊！”吕凤仙依旧疑惑的说。
“那就好，”陆寻方回过身，看着池塘中的蜻蜓王，“请听题：一颗心值多少钱？”
“一亿，”蜻蜓王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不对，”陆寻方却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对？”蜻蜓王由喜转怒，“欺骗本王可是要受惩罚的！”
“因为三心二意亿，所以一颗心是三分之二亿，”陆寻方笑着说，“我没有说错吧？”
“我去！”吕凤仙忍不住赞叹，“原来有两个答案。”
可还没等她笑出声来，就听远方传来一声气急败坏地怒吼：
“鲨鱼！”
吕凤仙迟钝地眨了下眼，波澜不惊的水面又一次泛起涟漪，庞然巨物从水中跃出一口将陆寻方吞下，世界又一次变得漆黑。
……
陆寻方又一次踏上了荷叶，朝湖中飘去。
吕凤仙探出湿漉漉的脑袋，拉了拉陆寻方肩膀，“别费力气了，这就是死循环，无论……”
未等她说完，陆寻方已经来到了池塘中央，毫不犹豫开口：
“请听题：一颗心值多少钱？”
“一颗心值一亿或者三分之二亿，因为一心一意三心二意，”蜻蜓王淡淡地说。
吕凤仙一把拍在脸上，心想这下完了。
陆寻方却泰然自若地说，“可以，都可以回答两个答案了。”
“那可不，还不看看本王是谁？”蜻蜓王毫不谦虚。
“但很可惜，真正的答案是一颗心值多少钱，要看心的质量，普通的心确实值一亿或者三分之二亿，但那可能是假的心，而真心实意，所以一颗真心值十亿，你要分情况讨论，”陆寻方说。
蜻蜓王得意的神色渐渐消失，“你使诈！这根本不是脑筋急转弯！这明明是……是数学题！”
陆寻方淡淡一笑，“兵不厌诈，脑筋急转弯也不厌诈。”
“大哥，你也太厉害了！”吕凤仙的崇敬之情已经无以言表了。
蜻蜓王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扇动翅膀跃入高空，俯视着陆寻方，“真是个好答案，我记下了，下面就给你们打开神殿之门吧！”
寂静的水面又泛起了涟漪，蜻蜓王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它接着高声道：
“鲨……”
可未等她喊完，一声更加嘹亮的声音响起。
“鲸鱼！”
蜻蜓王一愣，吕凤仙也愣住了，而喊那句话的人却平静的从手中召唤铜盘下抽出那张卡片，双指夹着，缓缓念出上面的内容：
【神兽召唤】：吞天魔鲸
【战斗力】：500
【技能】：【鲸吞】可吞下比自己小的一切存在。
空气中响起一个机械合成音，“是否花费十段梦痕点召唤吞天魔鲸。”
陆寻方卡片在铜盘上轻轻划过，以一种自信而低沉的声音说：
“召唤！”
散发着璀璨光芒的八卦阵从荷叶下方浮现，八卦阵仿佛涟漪一样扩展至整个湖水，一条水柱从下方喷出，将陆寻方所在的荷叶送入高空，法阵同时扩大至不可见处。
陆寻方也第一次看清那个吞下整个湖水的怪物，那是一头类似蟾蜍的生物，有着鳄鱼般的牙齿和布满脓水的皮肤，却同样拥有青蛙般突出的眼睛，它的口腔便是整个池塘的容器。
但即便是如此的庞然巨物圆滚滚的眼珠里写满了恐惧，一滩清澈的水在它身下浮现，鲸鱼巨大的身影渐渐浮出水面，蟾蜍落在上面如岛屿中的一颗卵石般渺小。鲸鱼猛的张开巨口，万顷海水倒灌而入，蟾蜍像是一叶孤舟落入水中，它吐出舌头缠着鲸鱼的口腔。
“蜻蜓！别抛下我！”蟾蜍忽然开口大叫。
偷偷飞起的蜻蜓王脸色一变，急忙卖力的扇动翅膀飞起，只听一道破空的箭矢声从下方发出。
“百步穿杨！”
漆黑箭矢贴着蜻蜓王的羽划过，蜻蜓王吓的丢了魂魄，笔直的落下，陆寻方从荷叶上跳下，在空中握住了蜻蜓王，然后落在鲸鱼的背上。
吕凤仙一挺身，挤出半个腰来，像是巡海夜叉喝道：“妖怪！为什么要害我们！”
“好汉饶命，我原本并不想加害诸位大人，可默途大人派我镇守神殿大门，我也没办法啊……”蜻蜓王翅膀一缩，裹住了陆寻方的手臂，语气中颇有种委屈的味道。
只是陆寻方却忽然有种跳戏的感觉，这场景活脱脱像极了西游记里孙悟空降服妖怪后的样子。
“门在哪里？”吕凤仙问。
“在折桂王的嘴里。”蜻蜓王说。
“折桂王？”
“就是那只大蟾蜍，”蜻蜓王瞥了眼挂在鲸鱼口腔里的蟾蜍，弱弱地说。
“你们可真不害臊，什么臭鱼烂虾都跑出来称王了，”吕凤仙不悦地说。
“诶，大人您这就错怪小王了，咱这称号是皇都授予的，正版的，”蜻蜓王说着，尾巴在空中一划，落下一封卷轴，上书：皇下云梦湖王。
吕凤仙一把夺过，摊开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四句诗。
“云梦岸边百草黄，鲜花没有蚂蚱长。
为啥此间如凄色，没了蜻蜓点水王。”
“好……”吕凤仙忍不住赞叹，“好棒的打油诗。”
“过奖，过奖，都是神使大人文采好啊！”蜻蜓王表面谦虚道，偷瞄了眼陆寻方，“神使大人真乃英雄也。”
陆寻方的计策也没什么高深的，在明白池塘便是蜻蜓王的时间领域后，他本来就打算用脑筋急转弯击败它，而是在寻找一个可以吞下整个湖泊的巨兽，那样他就变为了掌控时间的人，所以，他利用蜻蜓王重置时间的机会，也不断实验着抽卡运气，看起来还不错，第三次就抽到了这张神卡。
“快开门吧，”陆寻方说。
“我去喊折桂王，”蜻蜓王连忙点头说：“之所以叫那个大蟾蜍折桂王，是因为一位神使大人给神殿取了个不错的名字叫蟾宫，说是取蟾宫折桂之意，我就顺便叫了。”
“那位大人是谁？”吕凤仙好奇的问。
“孤客最先闻大人啊！”蜻蜓王说。
“那你知道她是怎么变为化为鬼神的吗？”陆寻方问。
“这……”蜻蜓王吞吞吐吐地说，“牵扯到一个很早的事情……”
“待会再说吧，”黄汉升打断了攀谈的两人，“先门打开，时间不多了。”
“对，”吕凤仙立刻变了脸色，“快！差点中了你的诡计。”
“好，好，”蜻蜓王转身对着蟾蜍说，“蟾蜍开门！”
“不应该是芝麻……”吕凤仙的槽还没吐完，挂在鲸鱼口腔上的蟾蜍却猛的跃入空中，漫天的黑水如幕布落下，而蟾蜍四肢伸平，臃肿的身躯收缩成匀称的平面，白色的腹部慢慢虚化，黄色的皮肤化为包裹白色虚化部分的框架，巨大的头颅立于上方，表情严肃，只是片刻之间，蟾蜍变为了一扇门。
“那就是神殿之门，”蜻蜓王挣脱了陆寻方的手，“提前告诉诸位大人一声，神殿其实只是一个单独空间，墨途大人将神殿放入幻下界中，进入神殿便与进入幻下界无异，而进入幻下界需要以梦入梦，梦痕流逝速度会极为诡异。”
这位鬼神仆从并不惊悚的话语，却让人不得不正视那扇通向未知的门，吕凤仙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将挺起的身板收了回去，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
“确定要去吗？”
“这并不是一个问题。”
陆寻方说完拿出怀表瞥了眼时间，除去召唤花费的十段梦痕，从进入这里已经消耗了近两段的梦痕，这还只是在神殿外面，加上职业加成，也不知道花木兰剩多少点梦痕。
巨鲸从水面中一跃而起，无数水花洒落，陆寻方在境界点起跳，身体仿佛跃入了虚空。
第二十章 钓魂之桥
蟾宫在空中，陆寻方很确定自己是跳入蟾宫，然而恢复意识时他是下落的。他落在了一处悬崖之上，脚下的泥土是黑色的，他仰头看向头顶，蟾宫的门就悬于头顶。
“看！”吕凤仙忽然说。
陆寻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悬崖尽头出现一处石桥，石桥延伸至远处的迷雾之中，桥头旁边立着两尊古朴的雕塑，呈人形却又像是一头野兽。只是其中一尊比起另一尊更加栩栩如生，或者说那就是个真的生灵，端坐在石桥旁，罩着一件古旧的灰袍，随风摇曳的破烂袍尾像是燃烧的火焰，他手持着一盏青色的灯，方才使得那片区域被照亮。
“他是谁？”吕凤仙问。
“默途大人，”黄汉升已经说出了那人的名字。
“汉升，你回来了，”无比寻常的语气似不像是寒暄，而更像是对黄汉升话语的回应，陆寻方有些好奇这位古神与孤客最先闻的关系，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位古神大人的声音相当年轻。
“是的，大人，”黄汉升回答，“孤客最先闻大人呢？”
“他……”灰袍古神顿了顿，“在亡者国度里。”
“亡者国度？”黄汉升意味深长地望着覆盖石桥的黑色迷雾。
“冒昧打断一下，”陆寻方开口，“我的一个朋友被您带到了这里……”
灰袍古神轻轻抬手，示意陆寻方停下，然后手指遥指远处的黑色迷雾，无形中掀起一阵狂风，迷雾陡然散去，露出石桥本体。青灰色的石桥中断在中间，前方是宛如深渊般的存在，无数光影在其中流转，似有兽鸣，似有魂萦，而在石桥两侧摆放着几根绳子，一直延伸至底部，有的在随风摇动，有的却岿然不动。
“此处名为亡者国度，或者说幻下梦界，简言之，是梦的国度，而幻界生灵是没有梦的，唯有死去，才会进入这里，”灰袍古神从石座上起身，“你们也是如此。”
陆寻方第一次看清这位幻界古神的样貌，也终于明白为何他会说“你们”，与神选者不同，这位古神样貌酷似砂羊，尖牙利齿，额生双角，身体却如同一位俊郎少年，像极了电视剧中那些食人大妖，可芊芊手指，灰袍下的白衣却素净如雪，一副温润如玉的公子模样，除了那张砂羊面孔。
“幻界生灵没有梦？”
“所谓的幻下界用你们的思维来理解，便是亡者国度，死去之人的魂魄所进入的冥界，但可惜的是幻界并不存在转世重生之说，死了便是死了，但倘若以游戏来看，所有幻界生灵的信息都存在这个幻界之中，死去的幻界生灵也是一样。孤客最先闻称之为茧，若得到那些信息，亦即那些茧，便可以将之复活，”灰袍古神走到靠近石桥边缘的一根石柱上，他俯瞰着下方的无尽深渊，“这下面便是幻下界，蟾宫你可以理解为一艘江河上漂泊的船，我们所处的区域名为钓茧之桥。”
“那些绳子？”陆寻方低声问。
“既然钓茧，那自然需要渔线，”灰袍古神握起一根绳子，轻轻一提，长绳下是一具倒吊的人，原本应该健硕的身体如今变为了枯骨，骨骼之间以一种超乎寻常的形式连接在一起，但随着灰袍古神解下绳子，骸骨散落一地，头颅在石桥上滚了滚，最终落入下方深渊之中，许久未有回响。
“而他们便是鱼钩，”灰袍古神说。
“他们是我招募到的勇士，但长久的逗留让他们许多耗尽了梦痕，最终化为了鬼神，不过即便是鬼神也无法在幻下界中逗留太久，如今我只剩下一个鬼神。”
他转身看着尽头处那条在风中岿然不动的绳子。
“孤客最先闻，”陆寻方低声说。
“只可惜即便是强如他那样的人，也只能找到一些残存碎片，”灰袍古神说，“所以我还需要一个鱼饵，也就是你的朋友。”
“鱼饵？”
“原本是不需要的以人为诱饵的，普通的魂茧用普通的方式便可获得，但我需要的魂茧并不普通，”灰袍古神说。
“云泱？”陆寻方说。
“你真聪明，”灰袍古神赞叹，“云梦河畔原本是一片戈壁，我的眷族世代生活在那里，但云泱改变了那里的环境，古神与古神的力量并无差别，我无法更改她的决定，但绵狼的存在使得我的眷族生存空间被不断压缩，而绵狼被创造之初，便被赋予了将荒漠变为草原的设定，除了杀光绵狼之外，我能做的只有复活她，来寻求解决之法，否则我的眷族也将迎来毁灭。”
“花木兰的实力并不比孤客最先闻强，”陆寻方说。
“何为饵？”灰袍古神望着陆寻方的眼睛，“物之所喜，或之所求。云泱是神，神死去则需以新神引导，你们都是神明，你的朋友也是神，她又与你们这些神不同，她的本体并不稳定，不稳定便可以被塞入新的灵魂，以神躯钓神魂，这便是方法。”
“如果成了呢？”陆寻方问。
“成功的话她的体内会寄宿两个神魂，”灰袍古神语气坚决，“我明白你的担忧，但这是唯一的方法，幻界生灵的亡魂会不断注入深渊之中，而云泱的神魂被掩埋在最深处，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其他神魂覆盖，到那时即便是孤客最先闻也无法抵达那个区域。这是唯一的方法。”
灰袍古神又一次强调，陆寻方目光死死盯住那根绳索。
“放你的狗臭屁！”吕凤仙忽然按住陆寻方肩膀窜出半个身子。“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她同意了？”
吕凤仙吐出的一口浓痰落在灰袍古神脚下，他低头看了眼，缓缓道：
“用你们的思维判断，你的行为被认为是圣母，这并不奇怪，你和她是朋友，但我和她并无任何关系，诚然，以一身躯宿两神魄确实是下下之策，对神躯是否会影响也尚未可知，但我处的环境告诉我，即便牺牲她，也是值得的，如果你们不同意我的看法，那就打败我好了。”
灰袍古神一抬手，一团团黑雾从石桥下弥散而出，黑雾中亮起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眸，狂风袭来，黑雾陡然散去，露出魁伟凶猛的羊形怪物，手中提着青铜斧钺。
吕凤仙咽了口吐沫，一咬牙道：“怎么？想吓唬我？怕你！我就不是吕凤仙！”
“你们时间有限，”灰袍古神手指轻移，羊形怪物身上散发出一股血红色的光芒，身躯陡然增加，宛如座座山岳，裹挟着狂怒之意而来。
吕凤仙面色凝重，接着扭了扭腰，身子猛地收回了包裹里，在包裹里喊道：
“文远！速速救驾！”
陆寻方背后包裹中光芒一闪间，一个全身黑色甲胄的人跳了出来，他出来第一件事就是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
“终于出来了啊，有件事不得不说，那屁真不是我放的。”
“放屁！”吕凤仙在包裹里说。
“你看，某人又开始发动技能了，”止啼兄淡笑着说，他不给吕凤仙反驳的机会，手指在幻镜上轻轻一点，低声道：
“征伐之士，精英随机神器大礼包！”
幻镜光芒一闪，一扇散发着蓝色光蕴的门在止啼兄手边浮出。
“精英？升级版？”陆寻方好奇道。
“就是随机礼包的升级版，必定开出神器，除了花费高点，其他都还好，没办法，这种时候再拿那种靠概率的东西，估计小命都没了，”止啼兄解释时，将手伸出蓝色光门中，霎时间，众人脚下大地开始颤抖，逼近的羊形怪物身体像是被禁锢之般，停滞在半空。
“出来吧！”止啼兄将手从蓝门中用力抽出，手中紧紧握着一把……木柄锄头。
“嘶！”陆寻方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什么？”
幻镜上显示出锄头信息：
【大禹治水时用的锄头】
【攻击力】：100
【防御力】：20
【特性】：无坚不摧，对山石泥土具有冲锋效果，可以翻倍挖土。
“呀嘞呀嘞，”止啼兄颇为尴尬的挠了挠头，“有点尴尬。”
羊形怪物完全没给他时间反应，青铜巨斧已经劈砍而来，止啼兄一个侧身躲过，锄头对着羊形怪物砍去，锄头接触到羊毛的瞬间被猛的弹飞，止啼兄重重的跌落在地上，羊形怪物如潮水般涌向陆寻方。
“很抱歉，看起来是你们输了，”灰袍古神说。
“那可不一定，”陆寻方只是低声说。
灰袍古神一愣，先前撞入山石中的止啼兄突然冲出，落在石桥之上，手中的木柄锄头轻轻触碰桥面，碎石如雨般落入深渊之中。
“让你的人都停下，否则你的桥就没了。”
灰袍古神猛地抬手，凶神恶煞的羊形怪物消失在了半空中，斧头的寒光也在陆寻方额头上消失。
“我说过的，你们时间并不多，”灰袍古神说，“摧毁石桥对你们与我们来说都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
“如何寻找魂茧？”陆寻方问。
“什么意思？”
“如果我找到了云泱的魂茧，并且成功带出来，是不是就不用花木兰了，”陆寻方说。
灰袍古神沉默半晌说，“可寻找魂茧并不简单，没有诱饵更无异于天方夜谭，如果长久待在那片区域里，你也会沦落为……”
“鬼神，对吗？”陆寻方大概能猜到这个结局，他走过石桥，随手拉起了一根绳索，凝视着低语：“可无论是我，还是你，都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不是吗？”
包裹中的吕凤仙听着外面陆寻方装逼的话语，十分想跳出来打爆他装大尾巴狼的样子，可又实在找不出理由。
灰袍古神迟疑了，他静默了许久。陆寻方知道这个选择可能很难，不过他并不担心这位古神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灰袍古神抬手扔出了一根鹿角状的东西，语气无比郑重：
“拿着它，跳入幻下界后你会进入存有云泱的空间里，如何找到她的魂茧？如何带回来，我也不知道，你可以去询问孤客最先闻，但幻下界时间有限，一旦梦痕耗尽，你就会转变为鬼神。”
陆寻方接过鹿角，近乎透明的彩色鹿角宛如珍宝般璀璨，他抬起头问，“你是砂羊之神，为了你的眷族生存，即便杀光绵狼也并不奇怪，为什么非要复活云泱？”
灰袍古神沉默不语，长袍在风中微微摇摆。
“我知道了，”陆寻方轻轻点头，然后纵身跃下石桥。
第二十一章 云梦河畔的传说
意识如何存在？
或者说意识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估计没有人能说出，但陆寻方如今却清楚的感受到。
跳入深渊的那一刻，身体仿佛化为了两个部分，像是从崖上滑落水中的石块。一部分就如同石块本体，渐渐沉入水底，而另一部分则像是石块上的尘埃，被水逐渐剥离石块，随之飘至水面，如果说沉入水底的石块是**，那飘至水面的便是意识，或者说灵魂。
意识与身体彻底分离的那一刻，陆寻方来到了一个瑰丽奇绝的世界。
灰蒙蒙的天空下悬挂着一条通天之河，河水从万里长空中来，落在砂黄土地上，干涸的河道间布满枯树与兽骨，偶尔可见砂蝎与灰蛇出没。
一只拥有锋利爪子的兽蹄踩在灰色身上，巨大的头颅低下，将整个砂蛇撕碎，饮用着鲜血，巨兽仰头望了眼天空，又重回队伍中。在漫天的黄沙中，一队砂羊正沿着古老的河道前行。
“这里是古时的云梦河畔……”陆寻方呆呆地望着远方，从绿草如茵到如今黄沙漫天，明明该是百年沧海桑田之景却在旦夕之间。
“看！”吕凤仙又钻出包裹指着下方。
他们是一种漂浮在空中的状态，而下方的一处沙丘之上站着一个黑衣人，吹起的黄沙扑面而来，男人却屹立如初，静静地眺望着远方，像是传说中被石化的人像，还是那身残破铠甲的花木兰在旁持剑而立，束发的箭矢消失，及腰长发迎风飞舞。
“孤客最先闻大人……”黄汉升低声呢喃。
“他在等什么？”止啼兄有些好奇。
陆寻方顺着孤客最先闻的方向看去，荒漠中似乎只有那队沿着干枯河道前进的砂羊。
也许是筋疲力竭，砂羊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一头年幼的砂羊倒在了地上，几只成年砂羊回头看了眼它，仰天咩了一声，却依旧不停地朝前移去。那只年幼砂羊在不断扭动着身子，奄奄一息，口中地发着呜咽声，几只游荡的砂蝎似乎发现这个猎物，快速聚拢而来。
“它要死了！”吕凤仙忽然大叫。
“嗯，”陆寻方应了声。
“喂，什么叫嗯？”吕凤仙面容有些恼怒，“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它死呢？”
“你又圣母心泛滥了？”陆寻方平静地说，“忘了它们之前可是要吃我们的？”
“鬼才圣母心泛滥，我就提个醒，装下好人，反正装好人又不亏什么，就算去救也是你啊，我又不损失什么，”吕凤仙又小声嘀咕，“倒是你，把生死看的那么淡，冷血兽也不比圣母婊好多少。”
“这不是救不救的问题，而是我们根本无法移动。”陆寻方说完，指了指头顶。
吕凤仙一愣，猛的抬头看去，一根若有若无的线挂在陆寻方背后，线从比云梦之河更遥远的地方落下，而一旁的空间里飘荡着无数丝线，下方空无一物。
“也许这才是孤客最先闻死去的原因，”陆寻方说。
如果他没猜错，这根丝线就是连接着钓魂之桥的那根绳，他们是钓魂之钩，便如钓鱼，从来都是鱼上钩，而没有钩挂鱼，所以他们并不能移动。
“你是说……”吕凤仙面容忽然惊恐万分，“墨途把绳子给割断了！”
“不，”陆寻方摇了摇头，“也许是孤客最先闻看到了一些事，使得他不得不割断绳子。”
“就比如拯救那些砂羊？”止啼兄说，“如果是明公过来，她也许就隔断绳子去救那只砂羊了。”
“还是文远了解我，”吕凤仙大笑道。
拍了个彩虹屁的止啼兄却并无半分笑意，因为他也许真的说对了。
沙丘上的孤客最先闻忽然动了，不知是风吹起风衣还是风衣带起狂风，他在空中留下无数掠影，来到那只年幼砂羊身边。下一刻，身下黄沙忽然崩塌，一只黑色异兽张开血盆巨口，似要将这两个猎物吞下。
这似乎是个陷阱，但孤客最先闻并不迟疑。
异兽巨口还未吞下，一柄朱红长剑从远方破空而来，剑刃如利箭般射出，硬生生将张开的巨口钉在一起。
“木兰姐！”吕凤仙惊奇的大叫。
异兽被剑刃拖出黄沙，也露出本来的面目，那是一头巨大的砂蝎，蝎甲漆黑，浑身散发着浓郁黑雾。
花木兰握着刺入砂蝎下颚的尚方斩龙剑朝上一拉，涌天鲜血喷出，巨大砂蝎重重倒下。
风止，沙落，孤客最先闻抱着砂羊走出
“那里！”止啼兄忽然喊道。
陆寻方低头看去，先前的那一队砂羊如今已经失去了踪迹，地面出现无数深坑，仿佛一只只巨兽吞没了那些生命。砂蝎并不止一只，就在孤客最先闻和花木兰拯救那只砂羊时，其余的砂蝎已经将那些砂羊吞下。
孤客最先闻走向那些坑洞，砂蝎如伺机潜伏的猎手从地面跃出，想要吃掉这个人，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花木兰一剑又一剑击杀掉跃出的砂蝎。
直到地面遍布那些黑色尸体，忽然一阵狂风吹来，黑色尸体化为了一团黑雾。
“鬼使……”黄汉升说。
“什么是鬼使？”
“进入亡者国度的幻界生灵会被鬼使吃掉，就相当于清除冗杂数据程序员，”黄汉升解释。
“那只砂羊！”吕凤仙说。
花木兰依旧在身后不断挥砍着涌出的鬼使，孤客最先闻停在了云梦之河前，他抬手将砂羊抛入了河水中，然后转身，拔刀，斩进永无止境的战场之中。
漫天的鬼使被一刀斩杀。
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砂羊渐渐恢复了生机，然后被一团水雾托举出河中，那团水雾将砂羊放在黄沙上，却没有退去，而是渐渐凝聚，凝为了一位人形少女。
与人类无异，海天同色的透明长发轻轻飘动，水草为裙，鱼鳞作饰，她站在云梦之河前，盯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古神云泱……”陆寻方即便不去看幻镜，他也明白这个少女的身份。
云泱似乎看不到那些鬼使与孤客最先闻，抬手引出一团水流，带出的云梦之河里的石子与水草化为嘟嘟鹿，依偎在云泱身边，那团河水被忽的击散，化为无数气泡，气泡升空化为“吹牛”。
最先升空的那只吹牛升的越来越高，直到与陆寻方众人平齐，吹牛鼓鼓地肚皮忽然塌了下去，漫天的彩色雨水落下。
那不是雨水而是梦痕碎片！
无数梦痕碎片落入黄沙中，下一秒，一只只毛发柔软的绵狼从黄沙中钻出。
悠扬而婉转的歌声从下方传来，云泱与顽皮的孩童无异，背着手、哼着歌，在黄沙上蹦跳着前进，所踏过的地方，青草与树木逐渐生出，黄沙消失的无影无踪，梦痕落地的地方冒出一只只绵狼，绵狼抖了抖脑袋，跟上了云泱的脚步，像是跟着鸭妈妈的小鸭子。
云泱与排成长队的绵狼，就那么走着走着，仿佛不知疲倦。从空中看去，绿色的区域越来越大，从一角，到一半，直到视线所及之处都满是青翠。
不知过了多久，云泱带着无数绵狼返回，她蹲下身抱起河边的那只幼年砂羊，在空中绕了一个大圈，最后将砂羊放下，挥手跟绵狼与砂羊告别，身体溶入河水中。
“她就这么走了？”吕凤仙一愣。
陆寻方却隐约觉得哪里出现了问题，他去搜寻孤客最先闻的身影，孤客最先闻和花木兰依旧在那个沙丘上，不同的是沙丘此刻成了绿意盎然的山坡。
“哪里不对……”他快速回忆着有关云泱的故事，“云泱溺死在了云梦之中……对，一个河神怎么可能溺死在云梦之河中？”
他赶忙去看河中，不经意间发现，黄沙渐渐从地面卷起，满地绿色被黄沙吞没，草和树木一点点消失，那只幼年砂羊呆呆在原地，黄沙仿佛一只巨兽将漫步闲逛的绵羊纷纷吞没。
一团河水从河中激出，瞬间便将逼近的黄沙击穿，河水落地幻成了云泱的模样。
她望着消退的绿色与身后的砂羊，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
云泱回到了砂羊身边，伸手抚摸着砂羊脑袋，一颗散发着荧光的鹿角落在了砂羊脚边。她走到黄沙与草原的交界处，双臂轻轻抬起，风起的那一瞬间，万千河水从那纤柔的身躯中释放出来，又或者说，她化为了无尽河水。
清澈的河水在草原与荒漠上蔓延，连接着云梦之河，就像是云梦之河的支流在大地上流淌，青草树木沿着河边生长，只是满眼清翠间，再也看不到那个河水为身、青草为裙的少女。
“这……”吕凤仙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陆寻方却紧紧盯着草原上的那只幼年砂羊，一道耀眼光芒闪过，年幼砂羊身体快速生长，慢慢从地面站起，化为了人类少年的模样，垂下的手中紧握着那只彩色鹿角。
绿色还未抵达的区域里，狂风卷起黄沙风暴覆压而来，握着鹿角的少年走进黄沙中，遮天蔽日的沙尘渐渐消散，新生的绵狼悠闲地在地上奔跑，荒漠又一次化为了草原。
不知何处吹来微风，触肤微凉，陆寻方从风中似乎听到那个熟悉的歌声。
“何处秋风至……”止啼兄低声说。
第二十二章 鲸吞
“那头砂羊是……”吕凤仙揉了揉眼睛，想再确认一下，视线中却再也看不到那个没入黄沙中的身影，黄沙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寻方取出手中彩色鹿角，这是墨途给他的，而刚才所发生的事情表明这颗鹿角是属于云泱的。亦或者，这是云泱的神力根源，她将其送给了墨途，墨途因此成为了新的古神，可以掌控风与黄沙的神。
河神之女怎么可能溺死水中？陆寻方不禁觉得可笑，事实告诉他，那些遍布大地的支流就是云泱身体所化。云泱虽然创造了绵狼、嘟嘟鹿和吹牛，却依旧无法阻止黄沙蔓延，她一旦离开，黄沙就会卷土重来，因此她选择牺牲自己，以身化河，哺育着草原，将神力赐予墨途，让他看守黄沙。
“这就是云梦河畔的传说吗？”止啼兄说，“看起来人们误会了什么，明明是牺牲自己换来了这片原野，可在传说中却成了溺死的神女。”
“云泱自己为什么不留下？”吕凤仙非得钻个牛角尖。
止啼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头看着陆寻方，“墨途的目的是什么？”
陆寻方一言不发地凝望着下方，沙丘之上的孤客最先闻抬起了头，望向空中。
“墨途的目的，你不应该问我，而应该问他，”陆寻方低声说，“百步穿杨的……黄汉升。”
止啼兄一愣，惊讶地身旁的黄汉升，黄汉升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涩，他微微摇头，像是在懊恼与惋惜。
“原以为我伪装的很好了。”
“什么鬼？”吕凤仙满脸疑惑，搞了半天这个白白净净和浓眉大眼的都是假叛变，反倒是怎么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家伙是真叛变革命了？
“其实是墨途暴露了你，”陆寻方说，“还记得见到墨途时，它说什么吗？他说：你回来了，汉升。换句话说，你其实原本就去过神殿，但之前你说的是孤客最先闻独自去神殿，化为了鬼神，因此你背叛墨途想拯救孤客最先闻。墨途与你似乎关系并不简单，孤客最先闻如何成为鬼神你也再清楚不过，而且进入蟾宫的方法你也知道，这些你都未告知我们。不过即便如此，我依旧相信你的立场，看起来你是与墨途有什么约定，引我们至此。”
“孤客最先闻大人说过，你们这些神选者都很聪明，除了某些脑子不太好使的家伙，”黄汉升瞥了吕凤仙一眼，“大多数人的智商远远不是我们这些幻界生灵可以媲美的。”
“你脑袋才不好使呢！”吕凤仙恶语相向。
黄汉升长叹了一口气，“我从没有背离我的初衷，我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有一个。”
“复活孤客最先闻？”陆寻方问，“既然如今想复活，当初为何不阻止他来这里？”
“阻止？”黄汉升笑了声，“你们都是神选者，神选者难道还不清楚神选者为何来此吗？”
“执念？”陆寻方想起了紫皇的话。
“孤客最先闻大人曾说过，来幻界的人大概是属于内心有什么秘密，每晚都会梦到那个秘密，藏于甲壳里的肉，铠甲下的灵魂，”黄汉升说。
“他也是如此？”
黄汉升点了点头，“给你们讲个故事吧，一个关于幻界旅行者的故事。”
吕凤仙刚想吐槽一个幻界生灵还讲故事，可看着那张苍老的脸，她识趣的吞下喉咙里的话。
一个故事通过黄汉升描绘出来：
“他从东方来，带着微风……”
这是界碑石对那个黑衣带刀的男人第一个印象，它没有名字，只是一块深褐色的界碑石，它被赋予了生命，却只能每天看着无尽海水。海中有头白鲸，名为云城，云城是它的朋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到那片海域，翻浪为雷，吐沫化雨，为波澜不惊的水面带来涟漪，也为枯燥的时光带来一丝慰藉。
当那个男人来时，界碑石心里有些欣喜，男人一直朝前走，走进水中，海水淹没膝盖也不停。正当界碑石想要喊他时，他停下了，从水中扯出一片水草。
男人提着水草在界碑旁坐下，看了许久，最后望着恢复平静的海水，轻声呢喃。
界碑石并不能听懂这句话，男人也只是在自言自语，许久之后，站起身将水草扔回海中。一阵风吹起，界碑石转身再去看时，男人已经消失了踪迹。
时光又恢复如初，也许恢复如初。
唯一的变化是，从那次起，每隔一段时间，那个男人都会来到海边，潜入水中，出来时会带着各种各样的植物，最终却又都抛入海中。
直到那一次，男人来到海边，没有走进水中，而是轻声说了一句。
界碑石终究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它问：“你在找什么？”
男人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来，他给了界碑石两个能力，一个语言的能力，一个化形的能力，界碑石欣喜又茫然地打量着和人无异的身体时，男人说。
“寻找两个东西，一种能在沙漠中生长的植物，一种能使人复生的东西。”
界碑石抬起头，男人凝望着平静的海面，不知为何，脸上浮出一丝微笑。
于是，界碑石离开了原本的位置，跟随男人踏上了旅途。寻找两个东西的旅途中，界碑石从未问过为什么寻找，但却依旧不可避免的得知。
在空海巨木时，男人与界碑石合力击败了啄木之鸟，世世代代生活在巨木的树灵族拿出了一颗树上果实，可以使白骨生肉的果实。
本该开心的时刻，可男人第一次失落了下来，男人和界碑石坐在云海间的树枝上，男人拿出了一张相框，那是幻界造物，画上的却是一个现界的女孩，温婉美丽，穿着天蓝色长裙，梳着长长的马尾辫，发梢弯弯与脸上的酒窝相映成趣。
“汉升，如何将荒漠变为绿洲？”
已经拥有名字的界碑石也了解了许多现界的知识，它有答案。
“种上树就好了。”
“瑶也是那么说的。”
界碑石第一个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不过，在男人口中她的名字却很多很多。
有时，男人说她是高岭之花，那是在万人广场上发表演讲倡议环境保护时。有时，男人又说她是呆头鹅，理由也颇为有趣，只因一次辩论失败，女孩恼羞成怒地抡起拳头要打，却被男人轻而易举制服，最后气急败坏地拿头撞，像是发癫的呆头鹅。
“我举出一百种方案，能够让荒漠变为绿洲的方案，但朱砂说无论任何方案归根到底都要一步步实践，树也需要一颗颗去种。我说这就和先发展经济还是先注重环保没什么区别，牺牲环境换来经济发展，再用经济带来的科技去改善环境，如此，鱼与熊掌便可兼得。”
“也许你是对的，”界碑石说。
“我那时也如此认为，但瑶说注重环保不是真的放缓经济去服务环境，而是让人们明白环境的重要性，人们如果忘记了环境，而一味发展经济，那么直到灭绝那一刻，才会醒悟，甚至都没机会醒悟。”男人说。“当初我并不那么认为，我说拿十年经济发展带来的收益，足够种百年万人种植的森林。南墙便决定要跟我打个赌，她按她的方法做，我按我的方法去做，以十年为期。”
界碑石没有接话，它听到握着往生之果的男人发出一声叹息，百年未变的沧桑面容上第一次显得怅然若失。
旅行从空海巨木到月庭再到槲叶扁舟，在那个注定灭亡却依旧微笑面对的湖中国度时，男人又继续讲述那个故事。
故事的结局没任何新意，男人毕业后便投身职场，摸爬滚打数年终于有所成就。十年之期到来，他去到了约定的地方，却再也没见到她，她的朋友告诉男人，她毕业之后去到西部的一处荒漠中，在一次沙尘暴中走失在了荒漠中。
男人坐飞机去到那片荒漠，高空之中，千里荒漠生出了一道翠绿色的月牙，宛如一颜甜甜的酒窝。
男人没有再回去，他接受了旁边另一片荒漠的改造计划，在经济带来的机械和人力的加持下，只用一年便将沙漠种满了树木。
那个赌约也许他赢了。
但一场沙尘暴改变了结果，新栽种的树木成片倒下，她所栽的树木却屹立如初。
男人站在在昼尤昏的林中，秋风又入昔年所栽之树，风与叶声间，仿佛有人在窃窃私语。
黄汉升重重地叹息一声。
“这是孤客最先闻的故事？那个界碑石是谁？那个瑶、高岭之花、朱砂、南墙是谁？那个呆头鹅才是那个女孩吧？”吕凤仙反应有些迟钝。
“时间差不多了，”黄汉升低声说。
陆寻方还未反应过来，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包裹，用力一拉，包裹掉落于地，而包裹中的吕凤仙就那样伸着半个身子，夸张的扭动着四肢，像是从棺材里爬出的鬼怪一样。止啼兄还想挤出身子去想办法，被吕凤仙一拳锤了回去。
“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计划，”黄汉升说。
“明白归明白，但助人为乐可不是我的习惯，”陆寻方低声说，手指在腰间一抹，一张方形卡片入手。
“生灵召唤：吞天魔鲸！”
手臂上的梦痕化为一道光汇入卡片之中，巨大的身影从虚空中跃出，一口便将云梦之河咬断。
第二十三章 百步穿杨
天上河中断，地上流淌的无数云梦之河支流在失去源头补给之后，河道开始快速变窄，但河流补给草原并未进行多久，草原开始变得枯黄，河水反而像是被注入了新的血液停止枯涸，这是草原的地下水开始补给河流，但如此的后果就是，草原不可遏制的退化，沙化的痕迹开始出现。
“剩下的就交给我吧，”黄汉升从陆寻方手中拿过彩色鹿角，然后扔出，远远地看去就像是一截彩虹碎片落下。
“神选大人就留在这里吧，切断绳子便会掉落其中，不过大人的包裹可以被带出，这是如今唯一能从亡者国度带回魂茧的方法，”黄汉升说。
“包裹只有五个空间，记得把你给孤客最先闻的竹笛取下，要不然空间不够，”陆寻方提醒，
“还有个不请不请……”
“说吧，”陆寻方说，反正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大人那么聪明，应该明白我所求之事，”黄汉升说。
陆寻方一愣，他呆呆地看着身旁的老头，不知为何，他有些羡慕反应迟钝的吕凤仙了。
黄汉升不再多言，从陆寻方身边荡出，一根与陆寻方头顶类似的丝线悬挂在他的头顶，他拔出一根箭矢，抬手划断了丝线，如流星坠落。
彩色鹿角落入一条支流中，万千河水快速汇聚，眨眼间，一只鹿的虚影便出现在了干涸的河道上，鹿影头顶的鹿角光彩夺目，落地的黄汉升捡起浮空鹿角，远远抛向远处的沙丘之上的人。
“孤客最先闻大人！”黄汉升大喊。
黄汉升和沙丘之间的区域，瞬间裂开，无数砂蝎鬼使跃起，像是沼泽里的鳄鱼撕咬那美味的食物。
孤客最先闻的身影像是一道疾风掠过，猩红长刀划过黑色裂缝，无数还未爬出的鬼使被绞成碎末。血肉横飞间，一柄黑色箭矢裹挟着狂暴气流射来，箭尾挂着那只彩色鹿角。
猩红长刀横斩而出，一众砂蝎被拦腰切断，孤客最先闻伸手抓过黑色箭矢，将彩色鹿角取下扔给身后的人。
花木兰稳稳接过鹿角，如同佩戴发饰一样将彩色鹿角戴在头上，脚下已经沙化的土地再一次焕发生机，就像是出现一片绿色领域
她转头，漫天沙尘间走出一个砂羊少年，血红双眼，手中牢牢握住一个同样的鹿角。
可原本狂化的砂羊少年，在看到那个头戴鹿角的女人时，怒气与狂沙眨眼间分崩离析，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稚嫩少年。
“守护这片土地是你的使命，”花木兰或者说那个寄宿在她体内的云泱说。
砂羊少年轻轻点头，转身，重返黄沙之中，气势磅礴的沙尘风暴渐渐平息。
黄汉升俯身将想要爬出来的吕凤仙按回去，提起背包来到孤客最先闻身旁。
“孤客最先闻大人，我来了。”
黑衣男人只是微微点头，“汉升，好久不见了。”
“好久……”黄汉升目光黯淡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一件不愿意想起的事情。
“神殿内的时光过去很久很久在我们那里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在这里也算是有万年了，神殿外想必也已过百年。不过听墨途说，我留在外界的鬼神躯体具有我死前的所有记忆，想来你和他过的还不错吧？”孤客最先闻淡淡地说。
黄汉升愣了半晌，枯老的脸颊露出一丝笑意来，“只是鬼神不能离开这片土地，大人曾说要找齐那两种植物，如今看起来是无法找齐了。”
“已经不需要了。”
“不需要……”黄汉升一愣。
孤客最先闻将昏迷倒地的花木兰抱起，来到黄汉升面前，“带她走吧，云泱的灵魂寄宿在她体内，虽然我很不喜欢墨途的行事风格，但她同意了帮助墨途，我也不好说什么，还请不要牺牲她，她帮了我许多。”
黄汉升接过那个熟睡的女人，然后放入包裹之中。
“大人，我有办法复活您。”
孤客最先闻转过头，面露疑惑。
黄汉升从包裹里取出那根竹笛，“只要将大人的魂茧带出去就好了，旅程还没结束了呢，怎么能半途而废？”
“多谢了，汉升。”
孤客最先闻接过竹笛，别在腰间，猩红长刀狠狠插入地上，呼啸狂风平地而起，黄汉升跳进包裹里，孤客最先闻抓起包裹，一转刀柄。
青龙从草间咆哮而出，载着孤客最先闻升入九天之上。
“成功了？”陆寻方有些欣喜，可却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他视线朝下看去，虽然黄沙被墨途控制在了草原边缘，但失去河流的草原也死去了生机，沙化在各处出现，就像是滴入池水中的墨，快速扩大。
“果然不行吗……”青龙上的孤客最先闻望着下方轻声说，他手中的包裹像是一个不安分的孩童，不断颤动着。
寄宿了云泱灵魂的花木兰从包裹里跳出，孤客最先闻伸手去抓，布满伤痕的手仿佛拥有可以剥离灵魂与**的神力，一个鹿的虚影从花木兰身中滑落，在空中化为漫天雨水，落入干枯的草地间，清澈河水凭空出现在大地之上，草木重新复苏。
“为什么这么执着？”孤客最先闻自言自语般说。
陆寻方此刻才明白孤客最先闻被困在这里的真正原因。
若想带回云泱的魂茧，则云泱必须死去，因为只有死亡才会形成魂茧。若想云泱死亡，则需要云泱出现，则必然要将还是砂羊的墨途带至河边。云泱死后神力分为了两部分，一部分化为河水，掌管水与草原，一部分在墨途手中，掌管风与狂沙。要想带回云泱魂茧必须先唤醒云泱，但云泱已经死去，只有使得一切回归原位，云泱才能复活，换句话说，只有击败少年时代的墨途将鹿角夺下，放入水中，让神力回归本体才可以唤醒云泱。
黄汉升说过，孤客最先闻的战力远远超过墨途，夺取墨途手中的鹿角轻而易举，可他却依旧无法脱离这里，只能说明问题不止这一个，夺取鹿角之后，沙漠便会吞噬草原，一旦草原沙化，云泱便会重新化身为河。
这是个死循环。
即便如今从外界带来了鹿角，也无法改变局面，依旧拥有鹿角神力的墨途固然可以阻止风沙，可失去河水的草原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这里原本就是荒漠。
这也解释了陆寻方一直的疑惑，为何墨途不直接将鹿角给孤客最先闻？想必墨途也明白这个道理。
如今只剩下一个问题，就如孤客最先闻刚才说的：为何如此执着？
云泱为何一定要让荒漠变草原？
陆寻方想不通，但他隐约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便是一切的根源。
孤客最先闻脚下青龙一转，朝下方掠过，扎进河水之中，再次出现在草地上时，花木兰头上重新出现那个彩色鹿角，河流也一瞬间消失。
黄汉升从包裹里跳出，脸上写满了遗憾。
“结束了，汉升，”孤客最先闻望着那天通天之河说，“这场梦要结束了……”
“大人难道不知道吗？”黄汉升低声说，“对大人来说，这是一场梦，但对我来说，这就是我的一生。”
孤客最先闻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惊慌，他还未反应过来，脚下的土地忽然升起，像是一个雕塑将他彻底覆盖，封闭的领域，即便强如孤客最先闻，也无法移动半分。
“什么情况？”
吕凤仙挣扎的从包裹里爬出来，一只粗糙的大手按住她的脑袋将她压了回去，另一侧，止啼兄费力的爬了出来，顾不上鼻青脸肿，只是盯了眼一旁的黄汉升，有些惋惜地询问：
“确定了吗？”
“这是唯一的办法，”黄汉升语气平静说，“认识那么久了第一次见你如此犹豫。”
“什么鬼？”包裹里的吕凤仙惊慌的叫了起来，“止咳化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真的叛变革命了？！”
止啼兄无奈地摇了摇头，“是我，我就是内奸，屁也是我放的。”
“原来真是你小子啊！”
止啼兄踢了脚包裹，算是报了个仇，“我有我的原因，我都说了我的佣兵，佣兵！你懂？佣兵可不是士兵，战争对我来说是件好事，你们解决了砂羊和绵狼的矛盾，那我不是没地方吃饭了？你们没来之前，我和汉升交手了数十次，我们只是假意过几招，然后我就被嘟嘟鹿奉为座上宾，美人美酒应有尽有，多好啊！”
“好了！”黄汉升示意他别浪费时间了，“结束了，文远。”
黄汉升将包裹孤客最先闻的泥塑和花木兰依次放入包裹中。止啼兄抬腿跳入包裹内，头还露在外面，他想了很久，说：“再见了，我的朋友。”
“如今才是真的结束了，”黄汉升拉满龙弓将包裹射入空中。
陆寻方稳稳接住包裹，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是多了一声叹息。
结局似乎早已经注定。
如何解决死循环？死循环当然无法解决，但却可以进入死循环，替代其中某一部分。
重新沙化的草原上只剩下黄汉升一人，他来到通天之河下方，巨鲸移位，河水倾泻而下，像是一根利剑插入地下，沙化的痕迹蔓延至了黄汉升脚边。
陆寻方手中的包裹又开始颤动，云泱已经察觉到了草原消失。
荒凉的草原之上，响起一声惊雷般地怒吼。
“百步穿杨！”
直落大地的天上河被一根漆黑箭矢截断，漫天四散的河水，化雨落入草原之中。
本该逐渐枯萎的草原，重新焕发生机，那声怒吼和射穿通天之河的箭，像是雨夜的雷声与闪电，久久不停。
第二十四章 回魂往生
连接身体与石桥的丝线被一股特殊力量拉起，陆寻方的视线始终停滞在那个草原上的身影之上，他对那个自称黄汉升的老者印象并不深，相识也不过半日，唯一的记忆似乎只是那句像是吼出了全身力气的“百步穿杨”，如今他依旧记得百步穿杨，稍有差别的是，脑海中多了个头发斑白的老人和那个屹立海边数载的界碑石。
起起伏伏终是幻，命运不过一轮回。
重回钓魂之桥上，墨途依旧站在桥边，宛如一座雕塑。因为之前是面对着石像背部的缘故，陆寻方并未注意另一侧的石像，如今看去，那是一尊青灰色的女性石像，头生鹿角，正是云泱的样子。
“欢迎归来，钓魂者。”墨途抬起头，一道光汇入陆寻方身上。
陆寻方低头看了眼幻镜，幻镜上显示他获得了一个新的称号：幻下界的钓魂者。
【称号】：幻下界钓魂者
【效果】：附带技能【亡界之客】，【回魂往生】
【亡界之客】：可自由进入幻下界中，不受进入规则限制。
【回魂往生】：拥有一次死而复生的机会。
“这也算个任务？”陆寻方低声说，看起来这些古神的身份并不简单，如果说死去的人进入亡者国度再由鬼使清除数据，可以看错是系统自我运转，那这些可以赐予玩家前往亡者国度的古神便更像是游戏gm。
“幻界本就是如此，”墨途说。
陆寻方打开背包，众人纷纷爬了出来，吕凤仙刚一爬出，就抬手朝止啼兄扔出一颗蛋。
“还说屁不是你放的！”
止啼兄信手接过，鸡蛋在手中变为一只猫咪，他轻轻捋了捋猫，扔在了地上，“你又没损失什么？”
“那你损失了？”吕凤仙怒气未消。
“我失去了一个朋友，”止啼兄轻声说。
吕凤仙还想再骂一句这个搞伤感风的家伙，却看到昏迷的花木兰缓缓站起身，远远注视着墨途。
“还记得我吗？”墨途问。
“为什么要复活我？”花木兰或者该称呼她，云泱。
“我需要一个答案，”墨途望着佩戴鹿角的女人，“为什么非要把荒漠变为草原？”
“为什么？”云泱眉头微蹙，像是在思考一个并不复杂却又难以回答的问题，许久之后，她摇了摇头，道：“为什么不把荒漠变为草原呢？”
墨途像是瞬间衰老了几分，挺拔的身体变得佝偻。
“你真的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声音忽然从墨途背后响起，众人抬头看去，黑衣带刀的男人一步步走来，他毫不停歇，走过墨途，一直走到云泱面前，然后对身后说：
“其实答案你早就知道了，墨途，你只是确定。”
“孤客醉青楼！”吕凤仙大惊失色。
“既然有了答案，那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孤客最先闻横刀一斩，花木兰身体重重倒下，一颗佩戴鹿角的虚影被击飞出去，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顾客最先闻已经牢牢握住那颗彩色鹿角。他抬刀指向吕凤仙，目光却移向顾行歌，“我将你的人完好无损的还给你，汉升呢？”
陆寻方取出包裹里的石像，“他留在了亡者国度，换回了一个东西。”
孤客最先闻握刀的手颤抖了下，“什么？”
“你的灵魂，”陆寻方抬手一拳锤碎了石像，一道虚影像是山间氤氲薄雾，微风一吹，全部聚拢向孤客最先闻。
在亡界中游荡百年的无身之魂与现界孤独千载的无魂鬼神合二为一，并没有天地变色之景，海立云垂之势，有的只是那抹黑雾气息淡去，风尘仆仆的男人矗立良久。
陆寻方低头看了眼幻镜，上面只写有一句话：
【称号】：彼时年少
【昵称】：孤客最先闻
【编号】：02
【职业】：植物学家
“古神是没有梦的吧？”陆寻方看着墨途，墨途低下头不再言语。
“所以我们从始至终钓的都不是云泱的茧，而是……”陆寻方转头看着那个满目沧桑的男人，“你的，孤客最先闻。”
“为什么云泱的魂茧带不出亡者国度？那是因为你始终想不通一件事，”陆寻方说，“为何要把荒漠变为草原？云泱的答案其实很简单，不过是古神的本能所致，她并不觉得那有什么，荒漠中的砂羊失去生存空间，她也创造了许许多多的种族，她便想着拯救它们，庇护它们，墨途早就知道，只是不愿意接受，反而一只是你，你想不通云泱为何一定要把荒漠变为草原，或者说，你想不通阿瑶、呆头鹅、南墙、朱砂为何为了植树，宁愿牺牲也在所不惜。”
孤客最先闻收起猩红长刀，握着那个彩色鹿角朝外走去，步履依旧缓慢，身体也摇摇欲坠。
“你想去做什么？”陆寻方问。
“去做既定的事情，”孤客最先闻说。
“做了又如何？能使死去的人复生？”陆寻方说。
“现界死去的人不会死而复生，幻界死去的人却可以，”孤客最先闻停下脚步，“墨途，再来一次，你就不会选错了吧？”
“阻止他！”吕凤仙忽然大喊一声，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觉得情况不对。
止啼兄已经抽出三尖两刃刀刺出，同时孤客最先闻身边出现一道道石墙，石墙合拢，孤客最先闻只是伸手握拳轰出，石墙便应声碎裂。
“遭了，忘了这家伙有亡者国度的记忆了，”止啼兄尴尬的挠了挠头。
孤客最先闻拔出长刀插入地下，刀柄一转，疾风化为青龙，扶摇直上，冲破层层壁垒。
“他想去做什么？”吕凤仙不解的问。
“复活云泱，”沉默许久的墨途开口，“这是既定的计划。”
“那你还把计划告诉我们？原来你才是最大的内奸啊！”吕凤仙惊呼。
“拜托，这时候就别装傻充愣卖萌了，”止啼兄无奈地叹了口气。
陆寻方低头看了眼桥下的浓雾，像是看见了那个箭破天河的黄汉升，他想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虽然黄汉升只能算个石头不算人。
他走到花木兰身边，抽出那柄鬼神皆斩的尚方斩龙剑，将包裹扔给止啼兄，“带她们出去。”
“你这事干的就不地道了，”止啼兄十分不情愿地接过包裹，“脏活累活都让我干，逼全让你装了。”
“如果你想去，我们可以换换？”陆寻方转头说。
“诶，算了算了，我可打不过那个人，”止啼兄连忙摇头。
“打败谁？不会是顾客醉青楼吧？”吕凤仙后知后觉的发问，“他可是皇都最强者，孤客最先闻大人啊！”
止啼兄鄙夷地瞥了她一眼，“感情明公也叛变了？”
“我说错了吗？”吕凤仙板着脸反问。
“打败强敌……”陆寻方指了指顶着一堆外乡人称号的脑袋，“要用头脑而不是武力。”
巨鲸从虚空中破出，陆寻方纵身跃起，巨鲸载着他撞入蟾宫。
吕凤仙嘴唇颤抖了下，过了许久说：“怎么感觉这逼装的更厉害了？”
止啼兄点了点头，深表认同。
第二十五章 堕神
止啼兄与吕凤仙像是只土拨鼠从地上钻出来，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有些意外。
云梦河畔原野之上，秋风渐起，孤客最先闻站在云梦河边，一手握着鹿角，一手握着猩红长刀。身穿鹿皮战甲的陆寻方骑在巨大鲸鱼身上，手中提着尚方斩龙剑。
鹿中王与狼王妃以及一众鹿族大军瑟缩在一团。即便孤客最先闻不再是鬼神，且那张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柄猩红长刀却露出生人勿近的表情来。
“还以为战斗结束了呢，”吕凤仙顿时没了兴致，“这还要等多久？”
“高手过招，一招便是，而且他说了用头脑，而不是武力，”止啼兄倒是看得开，旁若无人地从巨鲸下走过，人还未至，眼神已经开始安抚他那狼美人了。
“该死！”吕凤仙碎了一口，狠狠一跺脚，一只羊形人身的家伙从地下钻出。吓了她一跳，“喂？你是土地公公吗？”
墨途并未理会她，朝孤客最先闻走去。
孤客最先闻将彩色鹿角扔向云梦河的一条支流中，手指滑过长刀，鲜血如注滴落，转眼间，脚边已经化为一个血潭。
“结束了，”他说。
长刀宛如侍女飘飞丝带围绕着孤客最先闻手掌一转，一道烈焰从刀刃上燃起，飞溅入地，鲜血犹如滚油，与血同色的赤焰瞬间遍布孤客最先闻周身。
“灼焰微红！”
话音犹如创世之主的咒语，落下便唤来上古异兽，狰狞狂暴的异兽全身布满烈焰，嘶吼着，咆哮着，朝四面八方驰去，霎时间，草原化为一片火海，青翠绿意也化为焦灰。孤客最先闻打了个响指，狂风将火焰与灰烬吹散，只剩下满目疮痍的大地。
远方河道里鹿角飘飞而出，一个鹿形虚影正在缓慢凝聚。
“复活云泱容易，但复活古神就没那么容易了，”陆寻方说，“云泱创造了这个草原和种族，单单毁灭草原可不顶用。”
正在搂着狼王妃的止啼兄打了个喷嚏，抬起头，就撞见那柄长刀。孤客最先闻长刀横斩，剑气如烈风袭来。
“但可惜，你没有机会了，”陆寻方高声说：“鲸鱼！”
巨大的鲸鱼忽然啼叫一声，紧接着那吞天巨口猛的张开，无尽河水犹如天海降世而下。
草原上的万事万物皆被覆盖。
……
正在搂着狼王妃的止啼兄又打了个喷嚏，抬起头就又撞见那柄长刀……为什么要说又？
还未等他想通什么情况，就听到天地间一声怒吼：“鲸鱼！”
止啼兄心想，不会又是那招吧？视线开始黑暗，天海降世。
……
正在搂着狼王妃的止啼兄克制住了打喷嚏的**，四处瞅了瞅，确认孤客最先闻这次没有挥刀……
等等……为什么要说这次？
孤客最先闻长刀入地，青龙凭空而出，拔地而起，他站在龙背上与陆寻方对望。
“似乎被发现了，”陆寻方说。
“时间对于神选者来说只是个属性，我虽然没有破除时间循环的物品，但依旧可以察觉到时间被重置了，不过无论重置多少回，对我而言都没有任何用处。”孤客最先闻说。
“我也无法重置太多次，我能够重置时间是因为鲸鱼吞掉了蜻蜓王的池塘里的水，但这里不是池塘，水会流走，我能够重置的机会只有三次。”
“这是第三次了。”
陆寻方低头看了眼手中抽到的卡片。
【生灵召唤】：喵星人军团百夫长
【战斗力】：20
【特性】：可召唤100只不同品种的猫咪
这是他最后抽到的卡片，看起来想打败这位幻界最强者还远远不够。
“他似乎情况不妙！”吕凤仙一把拉起止啼兄，“你不是幻界建筑师吗？赶紧建造个领域把河水全部都留住，那不就可以无限召唤了吗？”
“没用的，”止啼兄倒是看得开，捏了捏狼王妃的脸蛋，“你自己的生灵召唤铜盘里最强大的生灵是什么？幻界生灵最强也不过古神，可古神也不是孤客最先闻的对手啊！况且最大的问题是梦痕，鹿中王给的梦痕早就消耗的差不多了，即便有强大生灵也无法召唤了。”
“那怎么办？”吕凤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等呗，”止啼兄抚摸着狼王妃雪白的毛发，“明公切莫慌乱，大智兄自己说有办法，那就肯定有办法。”
“大智兄？”
“他不是叫我是大傻瓜吗？”止啼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大智若愚嘛！”
吕凤仙还是不放心地瞅了瞅高空，隐约间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陆寻方取出一个方形卡片，上书佣兵，这是止啼兄之前送给他的，说是短期内可以提升战斗力，不过，他的短期是真的短。
“为什么执意要复活云泱？”
“那你为何要阻止我？”孤客最先闻反问。
“既定的事，就不要改变了，你想复活云泱，便需要抹除这些幻界生灵的存在，他们已经存在，死去未免太不公平，”陆寻方说。
“按你所言，那我如果已经将他们抹去，你会替他们报仇，还是接受既定事实？”孤客最先闻问。
“我一直不喜欢辩论的，”陆寻方耸了耸肩。
“我也不喜欢，”孤客最先闻说。
陆寻方打开了佣兵职业面板，附带技能【征伐之士】可召唤武器防具大礼包，【妙算之士】可召唤技能书大礼包。
“职业召唤：超极品技能书。”陆寻方手臂上的梦痕尽数化为光芒飞出，幻化成一扇虚空之门，他伸手握过，技能书名【堕神】
“使用那个技能你会死的，”孤客最先闻提醒。
“死又不可怕？”陆寻方说，“有些事情比生更重要，为了那些事情而死，死也无憾。”
孤客最先闻握刀的手指迟疑了下。
“你直到今天还不明白吗？”陆寻方沉声问，“为什么阿瑶为了那些树木可以不惜生命？为什么黄汉升愿意牺牲自己来救你？”
“我明白，”孤客最先闻说。
“你不明白！”陆寻方忽然低吼，他双眼通红的望着孤客最先闻，“人终究会死去！而留下的东西即便也会死去，却可以存在百年千年！在幻界毁了草原你可以复活云泱，就算在现界你去将阿瑶种的树全部毁掉，可以复活阿瑶吗？复活了又如何？！你不过是在内疚！”
孤客最先闻沉默良久，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他从包裹里不断取出各式各样的物品，手臂上的梦痕一圈又一圈的增加，直到布满整个手臂。
“风，起……”
万千狂风从孤客最先闻背后升起，风卷如龙蛇，在地上疾走，灰烬、泥土、河流、枯骨，被狂风揉搓成一只只奇形异兽，茫茫荒原之上，风中异兽发出狂吼，昏暗的气流宛如潮水般将一切碾碎。
一头异兽狂奔而起，抬起沙尘凝聚的巨爪，朝鹿群挥去。
吕凤仙刚要喊救驾，却看到一个身影如雨中雀鸟坠落到了地上，一个独战万军的勇士。
陆寻方捏着【堕神】技能书，仰头望了眼天空。吕凤仙也抬头看去，巨鲸像是一座岛屿升入高空，而高空中那群飘荡的吹牛被逼入更高空，臃肿的身体，齐刷刷一滞，一颗颗彩色光芒如雨水落下。
“那是陨屎？”吕凤仙惊讶地说。
“是梦痕碎片，”止啼兄有些意外，“他竟然发现了嘟嘟鹿一族掌握梦痕碎片的秘密。”
遍地彩色星辰之中，陆寻方持剑而立，他捏碎了技能书，光芒汇聚于身。
“一曲千人升天去，一剑万神下凡来！”
满地梦痕光辉瞬间被抽净，陆寻方将尚方斩龙剑挥出，横亘千里的剑气把万千异兽撕的粉碎，连风声也淹没其中。
第二十六章 孤客最先闻
“成功了！”吕凤仙激动地快要跳起来了。
蕴含着至少数百段梦痕的一击，足够秒杀任何存在，即便是号称幻界最强的男人想来也无法阻挡。
“明公，”止啼兄不合时宜地唱起了反调，“难道您不知道在一般的三流小说故事里，说出这种话就代表一定没有成功吗？”
“闭上你的……”吕凤仙话还未说完，或者说她喉咙里无法再说出一个音节。
天地、河流、剑气、风声像是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冻结了，天际贯穿而下的光柱宛如一柄柄长剑插入地上，其上斑驳着尘土。
唯一没被凝固的只剩下灵魂和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
吕凤仙看到了，那个从天空走下的旅人，他提着长猩红长刀，所走过的区域就像是初冬溶解的冰面，河水流动，烧焦的大地裂开，缝隙间爬出无数只异兽，将焦黑皲裂的大地翻动出崭新的黄沙。
旅人行至陆寻方身前，长刀随手一挥，保持着劈斩姿势的陆寻方身体裂开一条条长长的伤痕，但禁锢的时空里，鲜血也无法流出。
“再见了，我的朋友。”风中回荡着旅人的低语。
忽起的风解除了禁锢，风触碰到了吕凤仙的身体，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可哆嗦还没结束，灵魂像是吓得缩到了喉咙里，惨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
孤客最先闻一步步朝他们走来，而已在孤客最先闻身后的陆寻方跪倒在了地上，鲜血顺着耷拉的手臂流下，在地上汇成一条河流。
“我跟你拼了！”吕凤仙大叫着跳出。
孤客最先闻只是轻轻抬手，地面随即裂开，吕凤仙掉落其中，无法动弹的她，恶狠狠的朝孤客最先闻吐了口浓痰。
陆寻方低头看着身下的鲜血，不禁露出一丝苦笑来，这一刻，他也开始想不明白一些事情。
“孤客最先闻，”他平静地从地上站起，身上的鲜血依旧在不断流淌，全部不顾身后快要覆盖自己的烟尘，“值得吗？你的命可是拿黄汉升的命换来的！”
“当然，”孤客最先闻低声说，“梦，早该醒了。”
吕凤仙听得是一头雾水。
“血，”止啼兄提醒。
吕凤仙猛然惊觉，他看向陆寻方，露出白骨的伤疤里依旧在流淌出鲜血，但……神选者是无法伤害神选者的。
她抬起头看向孤客最先闻，不知何时，那股幽暗的浓雾重新覆盖这个男人，身份信息也早已经变为，【鬼神】：孤客最先闻。
“即便毁灭了草原又如何？复活了云泱又如何？”陆寻方冷冷的问，“你的愧疚能少几分？阿瑶已经死了！”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孤客最先闻像是暴怒的野兽低吼，空气中都回荡着他沉重的呼吸声，许久之后，他说：“我毁灭这片草原从来就不是为了复古云泱。”
陆寻方愣了一秒。
“我只是希望完成墨途的愿望，再给他一个机会，在给他一个机会，他便不会选错了，”孤客最先闻抬起长刀。
长刀挥下，肆虐的气流并未抵达遍地的鹿群，一道彩色光辉庇护住了鹿群和最后那片草原，孤客最先闻转身望向河流，彩色鹿角下的身影渐渐浮现，而无数流淌的河流却随之消失，失去河水的河道也在快速消退。
“文远，汉升说你值得信任，”孤客最先闻说。
“牺牲了汉升兄换回的灵魂，就这么重新离去，还真是可惜，”止啼兄喃喃低语，他俯身亲吻了狼王妃的面颊，走到了孤客最先闻面前，“开始吧，我的朋友。”
“什么鬼？你又叛变了？”吕凤仙惊呼出声。
“明公要注意身份，别动不动就这么大惊小怪。我从未叛变过，自然也没法说又。”
止啼兄抬起右手，狠狠锤在了地上，漫天黄沙间，大地快速颤动，那些从裂开的大地中爬出的异兽堆叠在一起，化为了一座座高山拔地而起，将这片名为云梦河畔的草原围住。
孤客最先闻转身望向河流，墨途漂浮向半空，与鹿形少女相拥在一起。
孤客最先闻飞身跃起，一刀将云梦之河斩断，一灰一蓝两道光芒飞到云梦之河下，光辉散去，两座巨如山岳般巨大的石像落在云梦之河下，断流的河水重新流淌，只是河水在触及石像时，被石像激出一部分，溅在大地上，重新浇灌进了那古老的河道之上。
满目疮痍的大地重现生机，萧瑟秋风化为春风。
孤客最先闻望着通天河下的石像，久久矗立，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怀念什么。
“一个人的旅途很孤独吧？”陆寻方也望着那两座石像。
孤客最先闻并不作答。
“为什么执意毁灭草原？为什么云泱要将草原变为荒漠？”陆寻方也望着那两座石像，“这些问题似乎也不重要了。就算毁掉了草原，云泱也会死去，就算毁掉了树林，阿瑶也不会复活，但毁掉却并不是为了复活她，而是希望能够一起死去，墨途和你，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到底谁才是孤客呢，是阿瑶？还是你？”
“曾经的我是，如今不是，未来也不是，”孤客最先闻说。
陆寻方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温和的风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像是少男少女在树下窃窃私语。
他一转身，草原上空荡而不见一物，只剩下安静躺在草地上一块灰褐色的石头和一支竹笛，他伸手捡起，竹笛入手发凉，像是千年之前的遗落之物，石头却温热，如日暖生烟的宝玉。
陆寻方一时有些恍惚，不知道这个故事是现实还是梦，如果是现实，可幻界本就是一个梦，如果是梦，这一切却又无比真实。
他抬头看着天廊上空排排而飞的吹牛，风从脸颊流过，忽然想起止啼兄之前念的那首诗。
“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
朝来入庭树，孤客最先闻。”
第二十七章 皇都右相
“喂！”
吕凤仙在远处远远的招手，陆寻方收起玉石和竹笛走了过去，吕凤仙正瞪着止啼兄抱怨：
“这么强的能力，为啥不早点用？”
止啼兄也是一脸无奈，“你以为改变地形地貌很轻松？先不说耗费了我一半梦痕，单是那个职业被冷却了很久就让人苦恼，改变地形地貌这个职业技能，用完就冷却。”
“孤客最先闻呢？”吕凤仙又转头看向陆寻方问。
“回神殿了吧，”陆寻方说，“或者回现界了。”
“回现界了？”吕凤仙一愣，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变得沉默了起来。
“诸诸位神使大人，”鹿中王打破了沉默，朝众人深鞠一躬，“此战顺利告捷，还请诸位神使大人赏光参加宴会。”
“还有这等好事？”吕凤仙来了兴趣。
“不仅如此，”止啼兄附在吕凤仙耳边，“明公如果乐意，还有许多身强体壮的小帅鹿任君采撷呢！”
“去你的，”吕凤仙没好气的说，转身扯起一杆战旗，一只脚踏着不知何时召唤的龟壳，做出一副凯旋姿态。
陆寻方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地面上的花木兰抱起，无意中看向她的手臂，吃了滑滑果实而得到的五段梦痕，如今变为了九段，在神殿待了那么久，不减反增。
先前骑乘的那只病绵狼并未在战争中死去，嗅到了他的气息就赶来了，陆寻方刚将花木兰放上去，这位错过了大战的女侠就醒了过来。
“战事毕矣？”她有些意外地打量着四周。
“结束了，”陆寻方跨上狼背，跟上了大军的步伐，“墨途牺牲了自己，换来了一切的结束。”
“孤客最先闻呢？”
“他回去了吧。”
“归现界，非经静默之城乎？”花木兰似乎默认这个回去指的是是回到现界。
“这也是你寻找静默之城的原因？”陆寻方有些好奇。
“在亡者国度时，孤客最先闻告诉我静默之城中有处鬼门，拥有十段梦痕的人穿过鬼门就可以回到现界，”花木兰说。
“竟然真的存在……”陆寻方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谎言。“不会话说问来，为什么你不说文言文了？”
“孤客最先闻给了我一本书，”花木兰低头看了眼幻镜，“名为【幻界经济学】，使用了之后就可以说你们说的这种话，也能听懂一些你们的名词。”
陆寻方不禁有些好奇这种奇怪的书，不过，无论怎么看，这都像是游戏创造者为了掩盖文言文能力有限，而编造出的东西。
“求教汝一事，”花木兰忽然说。
“什么？”
“吾之终何？”
陆寻方一时语塞，他虽然也会背《木兰辞》，可从中也看不出什么结局啊。
“为什么问这个？”
“若终事非我目前已知之事，则明吾可归也。”花木兰说。
陆寻方并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木兰辞》里花木兰从军时是男装，而这个花木兰却是女装，况且同性十二年都不知木兰是女郎，那说明原版花木兰长相偏中性，而如今这个，无论如何都能认出是女人吧？单单那个东南丘陵都压不住。所以根据历史根本无法判断她的结局。
“你说这个啊，那就肯定能回去的，”他故作正常，“记得听人说花木兰退伍后，成了远近闻名的画家，专门以画山水出名。书上是这么写的。”
“真的？”
“真的，”陆寻方点了点头，“还要拜托一件事，记得到时候在陈地某处埋几幅。”
“书画的价格很不稳定，还是埋一些黄金珠宝比较好，”花木兰一副经济学家的派头。
“诚如卿言，”陆寻方点点头。
庆功宴在天廊上最大的一块浮岛上举行，鹿族男女老少尽皆到场，鹿中王发表了一通屁话演讲，要不是吕凤仙迫不及待演讲，鹿中王能讲到菜里长虫子。
“诸位！孤……”吕凤仙扯高了声调，“很高兴能够击退强敌，然而切勿掉以轻心，砂砂羊随时都会卷土重来，不过，诸位也无需慌张，孤与麾下众将会庇护……”
灌水的演讲让陆寻方打起了哈欠，直到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智兄好雅兴啊，”止啼兄满面春光的坐在了他身旁，也不客气的端起酒杯饮了口。
“大智？”陆寻方愣了一秒，“大智若愚？”
“美景与美人，总是让人留恋，”止啼兄抿了抿嘴唇，不禁摇头，“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我就要走了。”
“走？”
“既然事情结束了，那我也要走了，只是今日一别，就不知何时能再见。”
“这么着急？等庆功宴结束再走不迟。”
“大智兄不懂，”止啼兄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我们这行，讲究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在众人欢歌的宴会时离去，可以省去离别的悲伤与不舍。”
“可这说的是游侠，你不是佣兵吗？”
“一样，一样，”止啼兄哈哈一笑，端起酒杯与陆寻方碰了下，“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陆寻方也说。
他转身目送着止啼兄骑上那匹老毛驴悠哉悠哉的朝前走去，转回身望向鹿中王，却没看到一旁狼王妃的身影，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再转身看去时，老毛驴背上多了个白裙兽耳娘，老毛驴似乎对这个明明和它同样是兽的家伙骑在身上颇为不满，时不时蹬腿尥蹶子。
“原来是私奔了，”他不禁笑道，似乎又觉得不对，这算是诱拐良家妇女？
一通演讲结束后，吕凤仙见不到止啼兄身影，便问陆寻方，听了事情的经过后，大呼上当了，自己忙前忙后，倒为他人做了嫁衣。
陆寻方心说，您也没忙啊，似乎除了一句救驾找不出半点作用了。
宴会结束后，众人从天廊下去，沿着一条云梦之河支流前进，一路上再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事，顺利回到了阔别许久的皇都。
进入皇都后，吕凤仙拉着花木兰去办理神选者登记，陆寻方独自回了住处。
他还没到家，远远的就望见那双雪白大长腿，树荫下摆放着一张太师椅，一位遮阳帽盖着脸的姑娘正在装睡，翘着二郎腿，脚尖挂着解下系带的青色凉鞋，唯一不衬的便是头顶那个霸道本地人的称号条幅了。
“大小姐，那欠揍的小子回来了！”树枝上一只乌鸦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大小姐，那欠揍的小子回来了！”
“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太师椅上的女孩拨起遮阳帽，露出一张精致的脸蛋，冰冷的眼神见到来人后生出一丝笑意来，露水眼硬生生笑成了月牙眼。
“呦，这不是尘水神官大人吗？”
“对，就是那个傻叉神官！”树上的乌鸦在叫，女孩则在笑。
“你怎么来了？”陆寻方问。
“某些人似乎不仅脑子笨，眼神也不好，”女孩坐起身，取出一块烫金的铭牌佩戴在胸前，“看好了，这是什么。”
陆寻方定睛一看，铭牌上写着一行字：皇都右相。
“由于神选者【花开百里香】成功招募一百人参与到皇都各项治理中，故册封【花开百里香】为【皇都右相】总管皇都及地基础设施建设。”书上的乌鸦适时提醒。
陆寻方呵呵一笑，感情煤老板发财了开始洗白自己了，还混了个官当当，只是不知道是哪九十九个冤大头和自己一样，不，九十八个，吕凤仙他已经知道了。
“俗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今既在其位，当谋其政，本小姐决定开凿大运河，以沟通皇都水利，但需要一名监工，”百里香弯腰系上了凉鞋鞋带，抬起头，笑颜如花，“你不会拒绝吧？”
第二十八章 妍媸之城
“我目前供职于皇都尘水部，有事情可以找我们部长。”陆寻方并不委婉的推掉这个请求，他初至皇都对于许多事情并不了解，难保证百里大小姐有什么特殊技能，只要他同意就会立刻确认，而毫无转圜余地。
“我可是皇都右相，你们部长也是我的下属，”百里香站起身道。
“命令需要一层层下达，要不然管理会混乱的，和我们部长去沟通吧，”陆寻方从百里香身旁走过，踢开井盖，跳了进去。
灰暗的下水道里只有萤火草散发的微弱光芒，水流声淅淅沥沥像是秋季的梅雨，吕凤仙的房间的灯灭了，那只胖老鼠也不见了踪迹。
“你以为我又在诓骗你？”百里香也跳了下来，手指捂着鼻子，踮起脚尖不知落向何处，倒是地上有多脏，只是太暗看不清地上的情况，她便以为会是污秽遍地。
“要不然为什么这么锲而不舍？”陆寻方反问。
“我都说了，既在其位，当谋其政，身为皇都右相，负责管理皇都地基础设施建设，妍媸之城和对立峡谷的幻界生灵常年无水可用，唯赖皇都供给，开凿大运河可以使它们喝上天上河的水……”百里香边说边走过来，却忽然呀的一声叫出声。
陆寻方伸手拨了拨墙边的萤火草，草蒂上的光辉飘洒到了半空中照亮了整个区域。
百里香抱着双臂待在角落里，刚才踩过的地上露出一只不大不小的癞蛤蟆，涨着圆鼓鼓的肚皮，眼珠一溜，跳入了水道里。
“开凿大运河可以让那些地方的人不用喝那些肮脏的臭水……”
“运河，”陆寻方转身说，“是运送物资的，不是供给水源的。”
百里香愣了愣，快步跑过来，站到陆寻方身前，“可总归是有益处的啊！”
“那就让幻界生灵去做监工，”陆寻方说，“既然对它们有利，它们何乐而不为？”
“说得轻巧，你给它们发工资？”
“皇都不给预算？”
“开凿大运河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光是基础开销就超过了预算，哪里还有闲钱给其他人，”百里香没好气地说。
“也就是说我去干也没钱了？又当苦劳力？”陆寻方伸手递给百里香一只萤火草，“回吧！”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百里香握着萤火草无力的解释着，“为人民服务怎么能只谈钱呢？”
“开运河并不止是沟通水利，运送物资，也可以补给水源，”陆寻方说。
“那你刚……”百里香惊愕的抬起头。
“刚才只是试探你，堂堂皇都右相连开凿运河有什么作用都不知道，就天天喊着开运河造福民众，不觉得很可笑吗？”陆寻方沉默片刻，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我是真的……”百里香追了过来。
陆寻方伸手拦住她，“我要休息了，难道百里大小姐这次还准备牺牲色相？”
“混蛋！”百里香冷哼一声，偷瞄了几眼四周，嘴角忽然泛起一丝笑意。
陆寻方也不管她，进屋后一屁股坐在床上，合身躺下，只是还未等他闭上眼，就听见一个爽朗的笑声从水道远处传来。
“呀，美人为何这般？谁人欺负你了，快告诉孤，看孤不教训他！”
陆寻方从床上坐起，就看到百里香泪眼婆娑地扑进了吕凤仙怀里，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他只觉得在哪里见过，只是百里香演起来倒是比吕凤仙更情真意切，不经意间便抖落了肩带，哭声愈发悲恸。
“妹妹有事来找姐姐，姐姐不在，那贼人便强拉着妹妹进了屋……”
说至关键处早已经泣不成声。
吕凤仙眉眼一瞪，“蠢猪也会拱白菜了？”
陆寻方只觉得无语。
“姐姐！”百里香嗔怪道。
“好，好，好，”吕凤仙急忙安抚，“美人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妹妹手下有个工程缺人手，刚巧听说姐姐手下来了个新人，希望能够借给妹妹，”百里香说。
陆寻方站起身，“这事我不……”
“好说！”吕凤仙大手一挥，“人且借你，用完再还，不听话随便打！”她又看了眼陆寻方，“怎么？你有问题？”
“现在没了，”陆寻方又坐了下来，吕凤仙大手一挥的那一刻，幻镜上便出现了一个任务。
【委派任务】：运河上的监工
【任务内容】：维持运河工程进行
【任务奖励】：皇都声望＋100，专属称号礼包一个
百里香离开了吕凤仙胸膛，拉上滑落的肩带，满脸笑意地看着陆寻方。
“监工大人，记得明天到工程负责处报道，就说是本小姐的人。”
“到底什么任务？”陆寻方直截了当地问。
“其实很简单，就是运河规划道路上有个城需要拆除，要不然运河需要改道耗费了很多财力物力，但那个城……”百里香说的犹犹豫豫。
“钉子户？”
“可以这么说。”
“一般拆迁都有补偿款，是补偿款没谈拢？”
百里香并不急着回答，悠悠然找了块僻静的地上，伸手一拉，一个大棕熊便从幻镜里飞出，趴在地上，她抬腿坐下，摸出一杯果汁来，吸了口：
“补偿款……我私吞了。”
“……”陆寻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这句话。
“幻界铁律第一条：道德即是法律，你这么光明正大私吞公款没事？”
“道德本就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在杀人放火遍地的国度，不杀人便是道德底线，在吐口痰便是死罪的国度，不吐痰也是道德底线，而对我们这些当权者的来说，道德限度很低的，”百里香吸了果汁，看着陆寻方，“给皇都右相的限度就是，无论过程如何，只要将事情办好就行，损失的那一小部分人利益就可以忽略，毕竟我是造福了大多数。”
“我算是给你收拾烂摊子？”
“也不能这么说，主要是这次事件太棘手了，要不然我也不会找你，”百里香忽然面色凝重了起来，“派去的拆迁队全部失踪不见了。”
“拆迁队都失踪了，那我估计去了也是死。”陆寻方说。
“那个拆迁队不是人，”百里香说，“是一队幻界生灵，在遥远的坠落谷地生活着一种名叫土狗的生灵，它们擅长掘土挖洞，皇都征召了一部分充当皇都拆迁队，但很不幸，他们去了妍媸之城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不能改条路？”陆寻方还是不想去。
“原本去静默之城的道路是从云梦之河过，但开凿了这个运河，就可以沿着运河一直往下抵达静默之城，”百里香说，“这件事事关大家的福祉。”
“静默之城……”陆寻方仰面躺下，望着房顶聚集的萤火虫。
“其实事情很简单，就算弄不成也不要紧，只要探查清城里的秘密就好了……”百里香又说。
“嗯，”陆寻方低声应了下。
百里香愣了一秒，似乎对这么回答有些受宠若惊。她识趣的没去再多说什么，握着萤火草照着路离开了。
陆寻方听着百里香离开的脚步，又听到吕凤仙那开山吼般的歌声，他打开了幻镜，一一交纳了任务。任务完成带来的收益并不多，不过那次他吸取了所有吹牛的梦痕碎片留下的梦痕倒是不少，如今整整齐齐一环五段。
获得的物品多数除了吕凤仙赠送的生灵召唤铜盘和止啼兄赠送佣兵职业卡之外，就是一身鹿中王战甲和孤客最先闻遗落的竹笛与那颗石头。
【旅人的竹笛】
【品质】：普通
【用途】：掌握笛子精通，可使得生命回复增加
【备注】：晚风拂柳笛声残
效果普通，除了纪念意义似乎找不出其他用途。
【界碑石的碎片】
【品质】：高级
【用途】：给予一段梦痕便可创造生命
【备注】：女娲补天时遗留下的灵石，最为人所知的是化为了孙悟空。
他将竹笛和石头放在桌边，隔壁的歌声已经停歇变成了低低的哼唱，哼的还是“问清”这种老歌。
“花木兰呢？”
“你说女侠啊，果不其然，皇都给的职业卡就是战士卡，刚获得职业卡，天微湖那边就发生了叛乱，她就参军平叛去了，说是可以获得不少梦痕。”吕凤仙说。
“她很急着回去嘛？”陆寻方低声说。
“啥？”吕凤仙探来了头，“你说什么？”
“那个妍媸之城到底是什么地方？”陆寻方问。
“听说是个美与丑并存的国度，那里只有最美和最丑的人才能活下去，其他人通通会被一头怪物吃掉，”吕凤仙张大嘴巴，一口咬住了墙壁，然后瞥了眼陆寻方，“就像这样！”
陆寻方想说什么，又觉得没必要，只是无聊的翻了个身。
“诶，话说那只胖老鼠呢？”吕凤仙疑惑地问。
“也许它为了救它表弟，也被敖污给吃了……”陆寻方说，恍惚中听到吕凤仙再说什么，可他实在是太困了，一闭眼就睡了过去。
第二十九章 强盗角斗士
“恭迎神使大人莅临指导！”
还未行至运河总司，陆寻方远远便看见了那条蒲叶刻的条幅，两只形似长颈鹿的幻界生灵脖子上挂着长长的条幅，条幅下站着一众猫头人身的人，穿着统一的灰色背带工装，唯一的区别是头上的矿工帽颜色。
“雇佣幻界生灵是不是不花钱？”陆寻方回身问。
两只大熊抬着的轿子，纱帐下的人影若隐若现，晃晃悠悠间露出一只玉足来。
“当然，赏赐一些其他幻界生灵供奉的物品就足够打发它们了，”百里香撩开纱帘，眉头一皱，“竟然没给本小姐单独扯一个条幅！”
“你还不如请建筑师职业的人来，三两下就解决问题了，”陆寻方说，止啼兄那种开天辟地般的实力，开辟一条运河根本不在话下。
“这就是你不懂了，”百里香清了清嗓子，一副满腹经纶的派头，开始训诫，“一项大工程可以创造许多工作岗位，好让这些幻界生灵有事做，你让一个建筑师三两下弄好了，这些猫都得去喝西北风。”
陆寻方还是不懂，即便建筑师取代了这人幻界生灵，可完全能够将其他工作交给这些人，比如运河维护之类的，并没必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别考虑这么多了，你的任务是解决那个钉子户，”百里香不耐烦地说，“做好本职工作再说。”
陆寻方微微点头。
“这位是工队的老大，也就是工头，你喊它猫头就好了，”百里香挥挥手，条幅下领头的那只猫便跑了过来，摘掉红色头盔，朝陆寻方和百里香深鞠一躬。
“喵是猫工头，这手下几十号兄弟都是喵的手下，大人有事尽管招呼，”猫工头挠了挠胡须，嘿嘿笑着。
“行了，事不宜迟，就快点出发吧，”百里香打消了陆寻方还想问些问题的念头。
一众人便浩浩荡荡的离开皇都，朝地图上一条名为烬河的河流行进，百里香并未选择跟来，陆寻方也明白像百里大小姐那种大人物，这种脚力活根本不会干。
不过身为皇都神使待遇却是不错，猫工队将它们的挖掘机拿来给陆寻方当坐骑，所谓挖掘机其实是一头像是老鼠的巨大生物，猫工称之为挖掘鼠，在背部安装了座椅和鞍绳，猫工头充当驾驶员，陆寻方则坐在后面。
“神使大人是要去解决妍媸之城的搬迁问题？”猫工头回过头来跟陆寻方套近乎。
“百里香告诉你的？”
“大小姐怎么可能告诉喵们这些，这都是喵猜的，毕竟狗队都失踪了，再不解决，工程进度肯定要耽搁。一耽搁，大小姐任务完不成，估计难办……””猫工头又是嘿嘿一笑，让人不禁怀疑这种生物是不是只有这一个表情。
陆寻方此刻才明白，怪不得百里香亲自来请他，感情是误工期任务便会失败，失败的后果估计不是耗费大笔梦痕，就是要丢了皇都右相的位置。
“不过要喵说，这事恐怕也只有大人能解决。”猫工头又说。
“怎么说？”
“妍媸之城的生灵是高级生灵，哪里是喵们和那群土狗这种低级生灵能够比的，你让狗队去劝说它们，是铁定行不通的，”猫工头语气十分肯定。
“高级生灵？”陆寻方倒是听得新鲜，“生灵还分等级？”
“当然分，主要是根据化形的时间和程度区分，有些幻界生灵生来便与诸位大人外形相似，那些便是高等生灵。而像喵们和土狗这种，幼年时是兽型，成年才可化为人形，而且只能幻化身体不能幻化头部的，都是低级生灵。那些高级生灵不仅头部可以幻化，有的甚至只是肤色、身材、发色、瞳色与大人们有些许差别，”猫工头又补充道，“除此之外，区分高级生灵还是低级生灵还能看文明程度。”
“文明程度？”
“有的幻界生灵不再是小小的族群部落，它们会建立自己的国家，拥有城镇、武装和科技，虽然远不能和大人们相比，但也足够碾压我们这些低级生灵了。”猫工头说。
“妍媸之城就是一个高级生灵聚集地？”
“对，那座城是一种名为月灵的生物聚集的地方，它们与神使大人外形无异，除了全部为银发黑瞳，而且它们会使用火器和法术，而且还会驯养怪物。”
根据描述陆寻方大概能猜出这种生物原型，不过是一种类吸血鬼的存在，不过又是火器又是法术，科学与神学共存？总觉得像是蒸汽朋克时代的样子。
“既然这么强大，皇都没管哪里吗？”
“因为有位古神庇护着那里，月灵们信仰的便是那位古神。不过即便是古神，在诸位大人手里也不过是玩具，一位神使大人打败了古神，古神为了表示臣服，便将月灵禁锢在城中，未经允许而不能脱离，虽然这个结果与皇都预期稍有差别，但古神都做出了退让，神使大人也不好多说什么，此事便就这么搁置了，”猫工头忽然转身说，“有必要提醒大人一点，因为那位古神力量十分强大，而且虽然表面臣服，但对神使大人们依旧抱有些许敌意，因此还望神使大人务必小心。”
也许是云梦河畔的经历让陆寻方对于幻界生灵产生了弱小的固有印象，亦或者自己得到的那个【回魂往生】的能力让他有恃无恐，他并未对这次旅行有多么危险，直到……
一颗炮弹不偏不倚的炸在了挖掘鼠的前方，翻飞的泥土如雨落下，陆寻方抬起衣袖依旧有一大部分被阻挡。
“呼喽喽喽！”
彼此起伏的喊声从道路两侧的丛林里响起，一群骑着类似古代迅龙生物的独角人跃出，手中挥舞着镰刀和火枪，其中一头巨大的迅龙生物背上还插着一副战旗，上书四个大字：天下无双。
陆寻方抹了把脸上的尘土，点开幻镜查看信息，幻镜显示那种独角人是一种幻界生灵名为：角斗士
【族群】：角斗士
【战斗力】：500
【特性】：幼年角斗士可以用角冲撞敌人，成年角斗士可以摘下独角作为武器战斗。
【备注】：生活在烬河附近森林的族群，勇猛好斗，是天生的战士，皇都赐予其族中第一勇士剑圣称号，并授予天下无双头衔，但随着火器流入，它们也陆续装备了火器，除了剑术外，马上射术也成了族中勇士的考核标准。
【烟迅龙】
【种族】：龙族
【特性】：速度快，高速奔跑时会化为一缕青烟，可用后肢掘土作为为攻击手段。
【备注】：是不错的坐骑，幻界生灵十分喜爱。
背负着天下无双旗帜的角斗士勒停了烟迅龙，火枪指着众猫。
“叫你们老大出来！”
“打劫吗？”陆寻方一愣。
“不，”猫工头摇了摇头，“听大小姐说，原本这片区域的开山挖沟都是它们的工作，但因为价格没谈拢，大小姐就请了喵们，它们不服，每次都来找喵们战斗，试图证明它们才是挖沟好手。”
“那你们怎么办？”陆寻方好奇地问，他并不觉得这群猫打得过那只角斗士，毕竟人家有天下无双。
“原来都是二八分成，它们干两份的工作，我们干八份的工作，”猫工头挠了挠后脑勺，“这是和之前剑圣谈好的，看起来它们剑圣称号易主了，新剑圣似乎不满意之前的约定，不过问题也不是太大，再谈一下就好了。”
说完之后，猫工头便跳下挖掘鼠毕恭毕敬的朝那位天下无双的角斗士走去。
“等等！”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第三十章 范河辛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天空响起呼呼的声响，紧接着一只蜻蜓状的滑翔翼从众人头顶掠过，又在空中兜了一圈然后稳稳落地。
蜻蜓滑翔翼宛如一个巨大王座矗立于地，而从王座下走出一个一身灰布衣的男子，背着一个一米长的木箱，点缀着黄铜梅花花纹，腰间佩戴着一柄造型别致的长剑，剑柄处探出一只张开巨口的龙形，戴着一顶破旧斗笠。这种混搭风格不禁让陆寻方疑惑起来，这究竟是西方中世纪的猎魔人还是东方古代的游侠。
【称号】：千里烬河的巡官
【昵称】：范河辛
【编号】：1314
【职业】：厨师
“范河辛？”陆寻方只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太奇妙了，不过，从这一个名字，他大概能够猜出这位的身份与目的来。
“我是烬河的巡官，在我的地盘上决斗，可是要经过我的同意的，”名叫范河辛的男子微抬斗笠，“剑圣先生不会不清楚吧？”
“当……当然清楚，”天下无双剑圣不禁有些发怵，对付那群猫咪还很简单，可如果跟一位神使开战，就有些困难了。
“不过，既然大家都辛辛苦苦来了一场，不决斗又说不过去，”范河辛显得颇有些为难，“这样吧，你们两方一人攻击我一下，谁能让我移动，并且移动的最远，就算赢怎么样？”
“好！”角斗士剑圣毫不犹豫的应允，它虽然知道自己难以撼动神使大人半分，但对面那些猫咪肯定更无力。
猫工头一时没了主意，祈求似的望向陆寻方，“神使大人……”
“可以，”陆寻方跳下挖掘鼠，拍了拍它的肩膀，并附在它耳边说了几句话。
猫工头闻言顿时自信起来，随手抡起一个十字镐。
“剑圣先生先来吧，”范河辛朝角斗士剑圣挥挥手，自己依旧岿然不动。
角斗士剑圣一拍龙屁股，扬起长剑劈砍而来，宽刃大剑配合烟迅龙极强的速度，剑刃上仿佛带起了一阵狂风，尘土在后方扬起。如同升天巨兽，烟迅龙高高跃起，长剑劈砍而下，势如山崩。
摧枯拉朽的剑气在范海辛头顶汇聚，他只是轻轻拔剑格挡，那让人窒息的气息便消失不见。
“为了招架后脚转了一些角度，姑且算半步吧，”范河辛拍了拍身上的烟尘说。
“冒犯了，”角斗士剑圣勒龙退回。
“该猫工头了，”范河辛瞥向猫工头，目光却落在陆寻方身上。
陆寻方微微颔首表示礼貌。猫工头挥舞着十字镐冲来，脚底一滑，一个踉跄直直的摔了个狗啃泥，可十字镐插入地面的那一刻，地面开始震动，泥土瞬间坍塌，而在塌方边缘的范河辛明显没反应过来，直接滑进了坑里。
猫工头着急忙慌的站起身，看着坑底的范河辛，带着歉意说：“大人，这该如何算？”
从范河辛站的位置至坑底隔了一大段距离，肯定不止半步。
范河辛脸上依旧挂着笑意，从坑底站起身，“当然算猫工头这一方……”他赢字没说完，拍身子的手一停，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圆球状的东西。
“这是……？”
远处刚刚返回的角斗士剑圣淡淡地说：“大人，时代变了。”
话音刚落，范河辛手中的铁球嘭的一声爆裂开来，范河辛像是一块石头被炸飞了出去，硝烟散尽，范河辛从地上爬起，继续拍打着身上的灰烬缓步走来，站在最开始的位置目测了一下。
“貌似剑圣先生使我移动的更多，”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之前说哪一方让我移动的距离远，并未说明时间限制，剑圣与我战斗时趁机将炸弹塞入我口袋里，如今再引爆，也不能算违规，既然如此，那这场决斗的胜利者为剑……”
“等等！”陆寻方喊道，他看着范河辛冷声道：“套路我？”
“唉，”范河辛笑着辩解，“我可是公正无私的巡官。”
陆寻方笑而不语，抬手打了个响指。范河辛一愣，脚下的土地开始松动，下一刻，地面裂出一条深沟来，他来不及反应，就落了下去，沟底是暗流涌动的地下水道，奔腾的河水将他冲向了黑暗之中。
过了几分钟，滑翔翼飞入沟壑，范河辛浑身湿漉漉的挂在上面，落地后伸手去挤干身上的水分。
“貌似是猫工头这边使您移动得更远，”陆寻方淡淡地说。
“套路我？”
范河辛那张俊美的脸上露出有趣的神色，像是孩童费尽心机抓住蚱蜢，却又在摊开手掌看时蚱蜢跳走的恼怒与喜悦。
“承让，”陆寻方浅鞠一躬，后退跳回挖掘鼠。
范河辛挥手示意角斗士退下，拔起插在泥土中的滑翔机收回背包里，按住了想上车的猫工头，坐上了车夫的位置，接着回头问：
“有兴趣聊聊？监工大人。”
陆寻方没拒绝，范河辛一抖缰绳，挖掘鼠慢悠悠朝前走去，穿过参天树木围成的森林，入眼便是一片宽阔的谷地原野。
“你知道我身份？”陆寻方百无聊赖地问。
“当然，”范河辛给予了肯定答复，“巡官也是皇都官职，隶属于皇都巡务部，这么说可能还是有些难以理解，换句话说吧，”他顿了顿，“我的顶头上司是馄饨大小姐。”
“馄饨？”
“我家楼下有家馄饨店，就叫百里香。”范河辛虽然竭力保持着严肃，却依旧忍不住笑了出来。
“所以，你也知道我的目的？”
“解决妍媸之城的搬迁问题，她跟我提过一次，原本这是我的工作，但前段时间出去了一趟，谁知道她这么着急，就把任务留给了你，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提醒你一下，这份工作并不简单，馄饨大小姐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她可不管任务简单或难，只要能完成就行，但我就负责这片区域的治安，十分清楚那座城的事情，”范河辛提醒。
“那究竟是一座怎样的城？”陆寻方不止一次听到关于这座城的告诫。
“这是我听附近幻界生灵里流传的古老传说，说是那座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天罚，凡是没被神所选中的人都会立刻死去，”范河辛声音也多了一分恐惧，“而且那是座无光之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是一座让人看一眼都会厌恶的地方。”
“看一眼便会厌恶？”陆寻方不禁好奇了起来。
“如果不相信的话，那就试试，”范河辛拍了下挖掘鼠，起身跳下。
面前是一条深谷，两侧则是陡峭的悬崖，峡谷间坐落着一座城，灰色的城市，形似乌鸦的生物盘旋在城市上空和城墙四周，悬崖上生长着不见绿色的树植，无论是岩石还是墙壁都是灰黑色的，但这些都不能算看一眼就让人厌恶。
“你需要这个，”范河辛递来一个望远镜形状的东西。
陆寻方接过放在眼睛上，那一刻他觉得幻界也许并不如想象中美好。灰色的城市并非被夺取了色彩，而是本身就是如此，城墙是用一个个生灵尸体堆砌而城，生灵的外貌甚至清晰可见，月白色的皮肤像是石膏雕塑，但又久经风雨而褪色变灰，眼眸被乌鸦啄食掉，露出空洞的脑壳，诡异而又别样美丽。
“那是座无法逃脱的城市，”范河辛说，“但里面的生灵却在不断繁殖，死亡，直到尸骸无处堆放，便用尸体代替着砖石来创造这座城。”
“呼”似乎仅仅是形容便感受了那种不寒而栗的气息，范河辛深吸了一口气，“幸亏月灵不拉屎，要不然那就成了一座屎城了。”
“你破坏氛围的能力还真不小，”陆寻方递归望远镜。
“有吗？”范河辛表情认真得问。
陆寻方只是笑笑，又问：“月灵有什么特点？”
“特点……”范河辛摸着下巴思忖，“如果说真要说什么与众不同的特点，那大概是它们没有性别之分。”
“没有性别之分？”
“整座妍媸之城就像是一个生产布偶的工厂，每个暗灵长相都很类似，但它们为了分辨自己往往会在发型发饰和服装上做出区别，不过这些区别与其说是为了与它人不置雷同，不如说是为了掩饰自己真实样貌，”范河辛说。
“为什么要掩饰？”
“因为妍媸之城只有最美与最丑的存在可以存活，其余都会死去，”范河辛从新取出了滑翔翼，“妍媸，古义指美丑，为这座城取这个名字也是这个原因，所以去到那座城中，切记别夸赞一个人样貌与品行。”
陆寻方明白范河辛的意思，美与丑本就是个见仁见智的事情，但一旦涉及生命，便无人敢于轻视，倘若只有最美与最丑的人可以存活，那神罚降临前将已知最美的人杀死就好了。
“生活在那座城中会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他不禁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也许它们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好，”范河辛将滑翔翼固定在身上，“毕竟蛆就喜欢待在屎里。”
“……”陆寻方一时无语。
“当然，不排除蛆只是因为无法离开粪坑，”范河辛又说，也许是自觉话题有些无聊与另类，他低笑了声，纵身跃入高空。
“还有一些事，等我办完回来找你。”
滑翔翼在低空划出一条弧线，陆寻方站在悬崖边眺望着那座灰色之城，他在思考一件事，美与丑既然是极为主观的判断方法，那最后神罚又是如何判断的，根本那位古神喜好决定的？还是他们这群神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