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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居紫衫     大唐剑尊txt下载     大唐剑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周天玄功

    这正是李清正在修行的道法。根据张老道所言,这是他在穹窿山上真观得来的修行道法,上真观在数十年之前,也有神仙人物,有腾云驾雾,神通道法,但不知怎的,在近四十年就已失传,那祖辈的传说似也成了虚假。

    而上真观的道法,本只是一本寻常的周天功,练到高深处,可使人修成真气,但耗时数十年才有功成。张老道修行几十年,修得真气外放,已然达到了这周天功的顶峰。

    后来他便开始改进这一部周天功。自他修成真气外放起始,至今数十年,终于改进引气决,以道书中的太上真人命名,唤作:太上周天功。

    “紫府,又称上丹田、泥丸、琼室、上田、紫府、上宫、天宫、昆仑、玉京山等,而佛门则称为须弥山。由两眉之间入内,一寸为明堂,二寸为洞房,三寸为上丹田。上丹田方圆一寸二分,乃是虚空一穴,藏有先天真一之神。丹成之后,此处为出神之所。”

    “至于先天元气,据说是人身根本所在,就连魂魄也是以这元气衍生出来的。这气息最是纯粹,乃人之本源所在,有混元之气,先天一气等等称呼。”…又过几日。李清醉心于修道及练剑,浑然忘了其余事情,直到夏青山大喜之日,李清也是推脱未去,留在竹屋之中。

    至于虞家的事情,则被他忘在脑后,那什么给他送来上三百两银子的大人物,李清更是不曾想过。修道练气,闻鸡起舞,击剑之余读读道书。但他并不觉得枯燥,感应自身在每日修行之中渐渐变得非凡,竟仿佛找到了某种非凡的乐趣。

    “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也未必无趣的。”他笑了笑,洗过碗筷,把洗碗的污水倒在那覆盆子草之上。这些日子以来,李清珍惜灵水,自然不会以灵水来灌溉,但是洗碗之后的污水,也沾染了不少灵水气息。用污水来灌溉,这覆盆子草越发粗壮,叶子极为亮丽,隐约泛着几分金芒。

    据说这是化为十五岁覆盆子草的迹象,但李

    清倒不以为意。“徒儿,过来。”张老道微微招手,说道:“你的先天元气,修行得如何了?”李清低声道:“近两日来,自觉有一股气流在体内流转,感觉甚是明显。”

    “这便是气感。”张老道微微点头,说道:“似虚如幻,其实它并不是真正的真气,就算你修为再深一些,感应到那真气极为真实,但它还是虚假的。真正修出真气之后,便有几分内视之感,那时的真气,才是真实的。”李清若有所悟,微微点头。

    张老道沉默片刻,问道:“你听过杯弓蛇影的故事吗?”李清点头道:“弟子听过。”“长弓的影子倒映在杯中,仿佛一条小蛇,有人饮酒时误认为其中藏了蛇毒,归家之后,日渐虚弱,最终一命呜呼。”张老道说道:“但他其实并未中毒,只是因为自觉中毒,心神变动,让自身渐渐体弱,因此才一命呜呼。”

    “再有如悲伤过甚之人,一夜白头。”“诸如这般事迹,实则数不胜数。”“人的意念,能够使自身产生变化。”张老道顿了一顿,沉声道:“这一点,你可懂?”李清微微点头,说道:“我这气感并不真实,只是因为我运行功法,想象出体内有真气游动,心神变动,所以才有了气感。”

    “说得正是。”张老道说道:“但从虚假,变成真实,却是极难的。有人以为自己将死,于是过上一段时日,也就丢了性命。”“正如这样的道理,你若是运行功法,想象自身将有真气,长年累月之下,便会真正生出一股真气。”“为师我行走天下,见过不少异物。”

    “比如山中有种变色龙,能使自身变色,与身周环境相似,从而掩护自身。又如某种小兽,将它放在一种不同风景环境之下,过多年许,它的色彩,就会与身周环境的色彩相似。”

    “再比如河中有种异虾,双钳如一排锋利小刀,但是前肢之下各有数排小孔,能够容纳如刀一样的双钳。再如杂耍戏子,他们用外力压制自身,比如绳索束缚腿脚等等把戏,日月长久之下,就算把束缚

    之物去了,自身也就定型了。”

    张老道徐徐说来,道:“说到底,因为外力及环境,自身为了适应,心神便能改变身躯,适应周身环境。但这种属于被动,而我等修行真气,则是主动运使心神,使得体内孕生真气。”

    “都是变化自身,但天地间大多数是因外力及环境而变化,短则数个时辰,长则千百万年,甚至连物种都会随之变化。而修道中人,则是根据功法,采取灵药,服食辟谷,吐纳呼吸,修炼出真气来。”

    李清微微一震,即便修行了太上周天功,但他自身对于修行的奥妙,还是觉得万分玄奥。可是在师父这里,竟说得这般浅显简单。

    “寻常人修成气感,视天赋不同有数日,数十日,乃至数年。而为师我修成气感,花费一月有余,你却仅才七日而已。”张老道叹息一声,说道:“其实你资质上佳,但是能够有这等惊人进境,主要还是因为金丹。”李清微微点头。

    “有金丹,又有剑丸,你这一世必然成就不凡。”张老道微微抬头,看着李清,低声道:“要把虚幻气感,修成真正的真气,少说也许七八年,甚至二三十年。你有了这等天大机缘造化,怎能在这一步耗费几十年光景?”

    李清心中隐约有些猜测。不等李清回答,张老道长身而起,大袖飘飞。室内,有风起。锅碗瓢盆尽数被风抛起。竹屋后房一片狼藉。张老道拍出一掌,正印在李清眉间印堂所在。

    一股气流从眉心流入,沿着经脉,以玄妙轨迹,运转开来。李清心惊骇然,那玄妙轨迹,正是太上周天功的真气运行法门。“静心守气,感应体内变化。”

    “为师我自损道行,以体内真气为你打下筑基根基,你静心净念,好生体悟。”张老道体内真气,源源不断落入李清眉心处,经由此窍穴,流转至经脉,根据太上周天功的运行轨迹,接连流动。李清心惊之余,也终是静下心来,仔细体悟。

第十六章 灌顶传功

    这些日子,他观悟太上周天功,略有所得。当他意想体内有虚幻真气流过时,就会运过这功法路线。然而他自己的体悟,毕竟稍有偏差。

    此时张老道把真气注入他体内,便让他感应得十分清晰。真气在体内流动,轨迹,流速等等,俱都感应得万分清楚。李清只感应了几回,便察觉出自己意想出来的运行路线,与张老道的真气流动稍有偏差。他暗暗记下不同之处,下一回运行功法时,便会避过这些错误之处。

    “悟性倒是不差,这气感已经有了几分真意。”张老道心中有些宽慰。张老道自认命不久矣,意欲传下上真观的道统,然而他时日无多,他虽然有两个徒弟,但大弟子郑雍之年长李清四五岁,根骨也比不上李清,因此才传给了小徒弟道统。

    只是李清毕竟已是十八岁了,身子骨渐渐凝合,前途不大。张老道传他道法,实也并不指望李清能有何等成就,只是希望传下道统,让李清今后寻得个资质卓绝的弟子,使上真观得以传承下去,兴许在后辈之中,能有出头之人。

    然而他这个徒弟竟有了金丹改善体质,如今又有剑丸之法,前途已是不可限量,至少比他张老道的前路,更为前途光明。筑基练气初期,入门极难。怎能让李清在这一步耗费光阴?只有让他先一步迈入练气门槛,日后才能走得更远。

    李清闭目凝神,只觉张老道一世精修的先天元气在体内不断流转,早已过了十二个大周天。“你已稍有气感,为师以真气在你体内流转,让气感从虚化实。”

    张老道神色凝重,胸前渗出大量鲜血,浸湿了道袍,顺着衣角不住滴落,但他似如不觉,只对李清说道:“我用真气在你体内流转,每过一周,就会损伤根基。你尝试运转功法,看看能否截下我一缕真气,化为你自身所用。”真气境界,与练武的内劲修为相当。

    但内劲乃是从气血,从窍穴,发力技巧等等领悟出来,而真气,则是从无到有,从虚无中凭空意想出来。杯弓蛇影,那人因为看错了弓影,视作小蛇,因此自认为中了蛇毒。心神影响,体质渐弱,过多不久便死,那是因为心神影响身体。

    天地间的飞禽走兽,能够因环境而变化,也是长年累月才得变化。无论修出内劲,还是自身变化,都属于在原本躯体之上的改变。而真气则不同,它从无到有,凭空孕生。

    气感是自欺欺人一般的虚幻之感,然而真气才是真实的。要凭空孕生真气,少说也该数十年。张老道不惜自损修为,正是要让李清修成真气,省去这数十年的入门障碍。

    “只须截下一缕真气,就能如种子一样,茁壮成长?如此省去了凭空孕生的步骤,便能省去数十年苦功?”李清心中略微明悟,他细细感

    应,只觉体内原本略显虚幻的气感已经有了几分真意。若非有师父指点,他必定认为自己已然修成真气。

    虚假的毕竟是虚假,气感毕竟是气感,那仅仅是一种错觉,实则与寻常人没有任何不同。虽说气感是练气的第一步,跟武学的搬运气血相当。然而武学之人,即便只是门外汉,也能有几分胜过常人的武力,而能够搬运气血的人物,已然气力大增。

    李清羽已修成气感,好似只是一个寻常人,不过他原来的武学功夫依然还在,依然还是武功卓绝的江湖高手。“修道之人,须得大毅力才能修成真气,才有非凡本领,在此之前修成的气感,实则对自身也无用。”“长久修行无果之下,也会对修道产生质疑。”李清心中闪过不少念头。

    “宁心静气!”张老道一声低喝,如雷轰鸣,炸碎了无尽杂念。李清本就是个清净性子,去了原有杂念之后,屏息感应,心中已然没有其余念头,并无杂念新生。他心中空明灵静,细细感应,渐渐入了神。

    “老道我身怀真气一十二寸,溢满琼室,登临玉京山。若我耗尽这一十二寸真气,能在他体内留下一缕,便是值了。”一缕真气,可大可小,然而,即便那一缕真气只是如毛发细丝一样微小,可留下了真气,以此为李清修道根本,那便算是省去了数十年孕生真气的苦功。

    若能如愿,纵是耗尽这一身真气,百年道行,也是好的。李清陷入顿悟之境,想要将体内流动的真气留下一缕来。有了这样的想法,便是心神起了念头,能否将真气留取一丝下来,便只看他天资,悟性,根骨,以及那天意了。

    李清站在原地,双目闭起。张老道身绕仙风,一掌按在他额前。竹屋后房中,风起不断。锅碗瓢盆尽数扫到了墙角,未能打扫干净的尘灰绕在风中,围绕二人旋转,吹拂二人衣袍,俱是飞扬飘动。

    李清在风中,发丝飞扬,虽有尘风在旁,仍显得十分清净。他在心中轻声道:“但求一缕真气,存于我身。”于是,便有一缕真气,留在了他的眉心紫府之中,任由其余真气流转而过,但这一缕真气存于眉心紫府当中,并未随着其余真气一并流走。

    “好!”张老道大喜,此时他的一十二寸真气,其实才消去了一寸。张老道本以为自己消尽这一十二寸真气,散去百年道行,也未必能让李清留下一缕真气,但他为了替这弟子打下根基,已有舍身之念,不计后果。

    然而未曾想到,李清天资悟性极高,体质本就上佳,被金丹改善之后,竟然如此惊人。张老道才仅仅消去这一寸真气,他这徒弟竟然就已留下一缕真气,果真惊人。张老道大喜过望,便要收了真气,止住运功。然而,下一刻,老道则眼神一凝。

    只因为在这片刻

    之间,李清体内的那一缕先天元气,竟然增厚一丝。“还未停止……”张老道喃喃自语,他看着李清,只见这个小徒弟双目微闭,入了空灵之境,只依心神动念,忘了身外之事。

    “也好,为师这残命也没多少时日可活,留下这一身道行,也只得化为虚无。”张老道在心中默默想道:“我原本便想消尽这一十二寸真气,为你留下一缕真气种子,既然你还能消受我这先天元气,便尽数送你了。你能接得多少,便接下多少。”张老道心中动念,便有大风起,道袍鼓动,云雾蒸腾。

    大风渐强,化作劲风。劲风渐强,利如罡风。从张老道身上三百六十五个窍穴处,都有大风吹出,好似风穴。这便是真气外放。张老道舍弃一身道行,尽数送出,其威势之盛,竟要比他全盛之时施展真气的威势更盛无数。

    外界风儿只在轻扬,内中狂风骤起。有落叶从天窗飘落,倏忽倒飞而起,冲天而去,直飞高十多丈,才缓缓飘落。有雀儿飞过,只觉有风,便往下方落去,才过窗户,便觉那房中吹来大风,把这雀儿吹得倒飞出去,竟在空中翻滚了十余圈,让这雀儿迷糊之下,险些坠地。

    它灵智未开,并无惧意,只觉好奇,在空中盘旋一周,轻鸣一声,便又顺着窗户飞了进去,随后那风渐强,又把这雀儿从窗口吹飞回去。忽听一声雕鸣。一头硕大白尾海雕扑击下来,险险把这雀儿擒走。雀儿险死还生,忙急急飞走。

    白尾海雕长鸣一声,振翅高飞,忽然又盘旋一圈,从天上降下。雕爪森寒,光芒如电,只一撕,就把窗户撕开,飞入竹屋。屋内有两人,衣袍飘扬,一动不动。

    白尾海雕双目凶残冷厉,它双翅展扬,利爪如电,直扑二人。李清面色平静,仍沉浸于玄妙之境,浑然不知外界之事。“不知死活。”张老道心中淡淡说了声,以他真气外放的修为,虽然不能抵御箭矢刀剑,但是要吹走空中的飞禽并非难事。

    而这一次,张老道传功于李清,其中真气外放的威势,比之于老道士平日里尽力施展真气的威势,更胜无数。大风化作劲风,劲风化作罡风。罡风似刀如剑,竟似神通道法一样惊人。

    就是张老道,也不知这因传功引起的罡风,究竟有何等威势,内中或许还掺杂了几分金丹的气息,增添了不知多少威势。白尾海雕展翅扑来,随后便有罡风扫过。毛羽飘零,满室飘洒。有血光乍现,血肉横飞。一头硕大白尾海雕,化成满室毛羽血肉,竟被罡风撕成粉碎。

    “这等手段,已无异于神仙道法。”“老道这一生,竟也能施展出这等罡风?”“得此一幕,足慰平生,死亦无憾。”张老道淡淡一笑,脱了手,往后摔倒。这一日,张老道传功,百岁道行十不存一,此生苦修而成的一十二寸真气,仅剩两寸。

第十七章 再论修行

    李清体内真气,从无到有,上丹田蕴藏先天元气,共计七寸之高。风静,只留满室血肉羽毛,遍地狼藉。一切静了下来。满室狼藉,木桌,木床,俱都毁去,锅碗瓢盆俱都扫到墙角,有许多羽毛血肉,遍地皆是。

    墙壁露出许多划痕,好似曾被无数刀剑劈斩,就连那水缸也已破碎,所幸那内中的灵水已经见底,所留不多。那一株因为洗碗水滋养,渐渐泛出金泽的覆盆子草,倒是得以幸免,但是用以栽种覆盆子草的破鼎摔在墙角,似乎摔破了一角。

    李清看着着满室狼藉,苦笑一声,但是上丹田中七寸先天元气却实实在在,只心念一动,就能按照太上周天功的运功路线,游走全身经脉。

    张老道盘膝在地,微微张开双目,但眼中已经颇为浑浊,满头白发,满面皱纹,他叹息一声,道:“为师精修近百年的一十二寸真气,仅留两寸,其余的尽数送到你体内,你也算是争气,竟然留下七寸,不枉为师一番苦心。但这真气毕竟不是你自身修行而来,还须磨砺,才能运转自如,这一步并不难。”

    李清点头应是,他有些担忧师父的伤势,看着形态枯槁的张老道,神色低落。“你不必忧伤,为师能有你这么资质上乘的传人,已经极是快慰,百年之后我也能含笑九泉。”

    张老道声音稍低,显得虚弱:“为师本以为这一十二寸真气,能让你留下一缕便足以,但你留下七寸之高的先天元气,在修成真气的修道人当中,也属上等人物。”

    张老道说道:“我这里还有一本书册,乃是为师行走天下的笔记,诸般奇闻见识都在其中。你今后若想行走天下,倒是可以稍微翻阅,而这其中,还有许多关于武学的记载,你也可稍微看些,但还是要以修道练气为主,莫要误了你这大好前途。”

    李清微微低头,轻声道:“弟子明白。”张老道微微点头,沉默片刻,道:“你……还有什么问的?”李清心知师父他老人家失了真气护持脏腑,已经有些油尽灯枯,尽管饮了两杯金丹泡出来的纯净灵水,但也只能吊住一线生机,话说得多了对他身子极为不利。

    李清心里虽有疑惑,但终是摇了摇头。“你有话大可直说。”张老道眼中略有欣慰,“为师我命不久矣,能为你前面去些障碍,便是极好的。我能散去自身道行为你打下根基,已经是断了许多生机,难道还留恋这最后几天?你大可说来,莫要让我心中留下遗憾。”

    李清轻轻咬牙,说道:“弟子对于修道练气,与武学之间,还有不解。”张老道笑了声,说道:“修道境界中,有气感,真气,以及真气外放,如此分作三个境界,与练武的搬运气血,修炼内劲,以及内劲外放的三个境界相当。”

    “然而,练武容易见效,即便不能搬运气血,只懂得几

    分技艺,也算有自保之力。而我修道炼气之人,就算修成了气感,实也没有多大用处,只有修成真气,才得与内劲之辈相提并论。”

    “相比之下,内劲凶厉,以气血为基础,因此更为强横一分,也正因此,气血动荡,极易伤身。但是真气不同,真气以养生为主,虽无内劲那般强横,但也有强身健体之效,更能养护脏腑,固寿延年。”

    顿了一顿,张老道抬眼看了李清一眼,说道:“虽然真气不如内劲来得凶厉,但你已经不输寻常内劲之人,且真气养生,护持脏腑,增行气血,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你七寸真气的修为,少说能有百岁以上的寿元。”

    李清微微一惊,都说人世百年,但常人都只是活得数十年罢了,能活百岁,已是高寿,何况超出了百岁。“内劲虽然凶厉,可惜伤身,临到老来,容易害命。只有修成内劲外放的宗师境界,才有摘花飞叶皆可伤人的本领,到了这个境界,反而注重养生固寿,可惜注定没有修道人的真气来得有效。”

    张老道说道:“真气虽无内劲强横,但性子温和,可以养生固寿,倘若修成九寸真气,就能真气外放,也有摘花飞叶而伤人的本领。”李清微有神往,他迟疑道:“真气外放,是个何等玄妙境界?”

    说罢,李清看了看满地狼藉,心中有些了然,若得这等本领,岂非就与神通道法无异?“按我经验,修成九寸真气,就得以真气外放,彼时浑身三百六十五个窍穴,都能呼吸吐纳,如口鼻一样。”

    张老道徐徐说道:“从此,尘埃不沾,外物不侵,只须心念一动,真气外放,就能扫清身周一丈。”李清惊道:“真气外放,岂不是能够抵御刀枪箭矢?”张老道闻言,哑然笑道:“有人挺枪朝你胸口捅来,难道你还能一口气把铁枪吹走?”李清略微无言。

    “真气外放,其实没有多少玄奇,只是三百六十五个窍穴都能呼吸。即便竭力施展,那真气外放的力度,也就比常人全力吐息来得强些,与清风拂面一样,并非罡风护体那等传说中的神异。”

    张老道看了看这满室狼藉,笑道:“这也许是传功时的异象,也许是因为你服下金丹灵水的缘故,总而言之,我全盛之时施展出来的真气外放,其景象断然是没有这等惊人的。”李清心中默默想道,比起搏击之术,修道人同境界下还是比不过练武之人。

    “你也莫要失望,毕竟我等以长生为主,神通道法倒还在其次,再者说,今日能有这等罡风,日后你修成了更高境界,兴许在真气外放之时,也能有这等强度罡风。”

    张老道笑道:“再不济,一十二寸真气的修为,摘花飞叶俱可伤人,甚至持剑劈斩,足能开碑裂石,这等本领在常人眼里,也属神异了,几乎不比登峰造极的武学来得逊色。”

    李清听到这里,反而有些好奇,问道:“师父既然说九寸真气,即可真气外放,怎么师父竟有一十二寸真气?”“这点,我也不知,修成真气外放之后,我的真气仍在增长,后来到了一十二寸高,溢满上丹田,才就此止住。”

    张老道摇头说道:“其实我见过的那些修道人,也同是真气外放的修为,但他们都止步于九寸真气。就是那些修成内劲外放的武学宗师,也没有我的真气来得浑厚。”

    “常人修得九寸真气,止步于此,但太上周天功修成真气外放之后,仍然能够增长?”李清心中略有明悟,“也许这本功法有别于寻常功法。”

    张老道说了许多,也许是害怕挫了徒弟的信心,他沉吟片刻,又道:“虽然真气没有内劲来得强横,但能够养生,待到真气外放的境界,你修成一十二寸先天元气,真气浑厚,其实要比那些武学大宗师的修为更为深厚,足以弥补真气与内劲之间的不足。就如为师行走天下,就算是武学大宗师,也未必是我对手。”

    李清经这么一点醒,倒是更有几分明悟,沉声道:“师父大可放心,修道求取长生,其余的不过外力。我等修道练气而附加的这些外力,便堪比那些精于争斗的武学人物,本就足以自傲。更何况……”

    李清微微一顿,语气稍转,说道:“武学到了大宗师之境,约莫已是人身尽头,潜力难以再挖。而我修道中人,前方必定还有道路,比如眼前这罡风,那剑丸,此金丹,都是万分神妙之物,可见真气外放之上,还另有玄妙的仙家境界。”以李清的淡然心性,说出这般自傲的话来,不免僵硬。

    尽管张老道听得出他是刻意显得自傲,大约是想要让自己高兴,但看出真相的张老道依然由心泛出笑意,说道:“也对,武学毕竟武学,乃人世所学,到了大宗师之境已经登了顶。然而我辈修道人,修得乃是长生,修的是仙道,还有前路。”

    看着师父张老道的笑容,尽显苍老垂态,李清不禁心头一堵,还想说些让他高兴的话来,却不知从何说起。“近些日子,为师仅仅让你修炼那一剑,而并未让你修行其他剑法,也不让你修行其他身法,只是因为我发现了其中颇有端倪。”

    张老道低声道:“为师生怕让你练习其他剑法,会影响那一剑的变化,不够纯粹,失了韵味,因此才未传你。”“在太上周天功的后面,有为师一生修道感悟,内含符道及阵法,风水环境等等玄学的看法理解。”

    “今后你要铭刻道剑上记载的火符时,或许可以看看为师的符法感悟,另外,之所以让你只修一剑,其实也跟那符道感悟有关。”张老道略一沉思,接着说道:“我这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儿你以后如果修行有所成就,记得帮扶一下你的大师兄。”“师父,徒儿谨记您的教诲。”

第十八章 师父离去

    近些日子,李清只修那一剑,日复一日。原本是不免枯燥的,但是因为金丹增长自身,因此李清练剑进境一日千里,感到那不断进步的快感,早已把枯燥感觉掩盖下去。但李清仍然不免疑惑。

    张老道分明说过,若能懂得各式剑路,修得一门剑法,配上身法步伐,就算没有搬运气血的法门,单凭这些技艺,也堪称高手。李清现在虽然修道,但之前的武功却没落下,放眼整个大唐江湖,依然是最拔尖的那一撮人。

    但这些时日,李清仍然只修一剑。原来是与符法感悟有关?但这其中,有何关联?“为师我只让你注意挥剑刺剑的发力方式,以及姿势变动,但却不传其他剑法,不传轻功身法,更不解说各种剑法的剑路变化,正因为你这一剑别有韵味,与为师的符法感悟大有相似之感。”

    张老道正想为他解说,忽然顿了顿,叹道:“你还不到尝试符法的那个时候,且静心修行先天元气罢。”李清低声应是,师父舍弃一身道行真气,为他筑下根基,自然是为他好的。

    张老道叹道:“可惜为师身上仅留下太上周天功,以及我游历各处的笔记,除此两本之外,皆已遗失,此时要给你默写一本出来,也没有精力了。”李清微微握掌,心中歉意愈发沉重。

    张老道沉默良久,说道:“你有了七寸真气,接下来便该自行磨砺,自行领悟,为师虽还有许多东西不曾传你,但余下时日无多,就是再传一门身法也嫌不足。罢了,你把金丹泡上一壶水,还能略微为为师续命,此去虞山,约莫还能走得远些。”李清心中一震,惊道:“师父想要离开?”

    张老道点了点头,说道:“那虞山之中,有神妙之处,虞山古称乌目山,又因山形如卧牛,亦称卧牛山,商朝末期姜太公曾在此山中隐居修炼。我在山中遇险,未曾触及内中奥秘,趁着残命未死,再去探上一探,兴许还能留得半缕生机。即便不能侥幸存活,若能见识一番神仙风景,死亦瞑目。”

    李清心中知晓,师父此去只怕难以侥幸,当初身怀一十二寸真气,堪比武学大宗师的全盛之时前去探虞山,尚且伤重濒死,侥幸逃命,如今仅余真气两寸,希望渺茫。

    李清曾经去过虞山外围,一直只听这大山险恶,其深处毒虫猛兽无数,不见人踪,心中也未想到,这座浩大山脉当中,竟还有这等神异之处。天地之大,果然玄奇无尽。

    “虞山深不可测,就算你修成一十二寸真气,也不能轻易去探,日后若能修成剑丸,得以突破真气外放以上的境界,方可查探一番。只是凡事要有敬畏之心,多一分谨慎,即便你当真突破了更高境界,在那虞山

    中也该小心谨慎,该退便退,不可留恋。毕竟真气外放之上的本领,在虞山中能否多少自保之力,还未可知。”

    张老道叹道:“除此之外,你那红尾伯劳也陷在虞山里,想必凶多吉少。”“什么?”李清惊道:“师父见过伯劳鸟?”“那鸟儿被猎人一记弹弓打中,没有当场死去已是大幸,我以真气蕴养,护它性命,可在山中还是丢失了。”

    张老道缓缓说道:“那鸟儿也未必就注定会死,内中既然有神异之处,也许能有几分造化。再者说,你此前也只当它死了,如今能有一分希望还是好的。”一只鸟儿的性命,其实并不放在张老道眼中。只是他知道,那伯劳鸟是李清的娘亲所留,睹物思人,感情想必不浅,才略微提起此事。李清暗自一叹。

    “这剑且借为师护身,你如今有七寸真气,在内劲高手当中也属上流,弄来一把宝剑不难。”张老道长身而起,足下轻踏,踢起一柄宝剑,手上一握,就将这剑拿住。张老道提起一壶灵水,挂在腰间,提剑而行。李清面色微变,唤了声:“师父…保重…”

    “离合聚散,总有定数。”张老道笑道:“濒死之前还能遇到自己的弟子,获悉真气外放之上,更有玄奇境地,心愿足矣。我本只想传个衣钵,落个传承,不想你有这等造化,为师不忍你在练气门槛蹉跎数十年,传你真气,也只是想你今后走得更远。”

    李清微微咬牙,低声道:“我必潜心修行,早日登临真气外放,破此当前壁障。”“那便代为师好好领略一番那真气外放之上的玄妙风景。”张老道洒然发笑,开怀大笑,推门而去。李清忙追上前。

    张老道忽然顿了一顿,沉声说道:“我与上真观观主郝志静乃是同门师兄弟,在我们这一辈,皆是志字辈,轮到了你,就该是……罢了罢了,你除了继承本观一部功法之外,其余的什么也没有,就连本门戒律都一概不知,我也无暇给你讲解,就算给你命名,定了道号,可今后下一辈,后面几辈的道号法名,也是失传的。”

    “我辈中人,学道修行,求得真我,去伪存真,你名里又有个字,便唤作道玄罢。”“道玄真人,李清。”

    草木青葱,然而天色稍暗,一眼望去,添了几分黯淡。张老道望着前方,怅然叹道:“上真观传承交给你了,在这一辈起,一切都从头开始。什么门派戒律,什么后辈道号,尽都由你去了,观你心地良善,又不乏聪慧,想来也不会让我这上真观成了邪宗异派。”

    李清微微一凛,低声道:“师父放心,上真观乃是修道寻仙的门派,我必一心求仙,不坠邪道。”“那我便放心了。”

    张老道沉吟道:“其实,上真观在我师祖那一辈,听闻也是神仙中人,直到先师一辈彻底失传。希望到你这一辈能够恢复祖师荣光。”说罢,他顿了一顿,低声道:“今后若是要外出行走,用你道号便是,莫要添上上真观的名字。”

    李清一怔,他本是个灵慧性子,顿时暗惊,“师父莫非觉得,有人意欲对上真观不利?”“我也不知,自修成真气以来,我有诸般敏锐之感,就连杀机也能感应出来。而这些年来我行走天下,总隐隐感觉有人窥视,尽管这感应极为浅薄,数十年来只有两三回,只以为是错觉。”

    张老道低声道:“此去虞山归来,便觉一身轻松。唔,也许只是错觉。”数十年来,俱都有人窥探?那人在窥探什么?能够让张老道都无法察觉,那人又是何等修为?有了这等修为,他又为何只是窥视,而不下手?也许真是错觉。

    但临去之际,张老道还是留了一份谨慎,不说其他,就是自己行走天下数十年,无意中也得罪了许多内劲外放的武学大宗师。李清只应了声是,其实目前他心中并无多少行走天下的想法。前两年他仗剑而行,快意江湖,好不自在,但也有厌烦的时候。

    如今有了真气,在竹屋中潜心修行,感应修行妙处,倒也不错。张老道自然也看出他的想法,心中暗自一笑:“这般清淡的性子,倒是适合潜心修行,也罢,待他什么时候厌烦了这日子,再四处走走也好。”李清想起一事,微微咬牙,道:“师父。”张老道笑道:“怎么?”

    李清问道:“师父,我父亲正值壮年,在数年前染病离世,但那病万分蹊跷,我总觉得不简单。”“病?”张老道沉吟少许,道:“为师我初至苏州府,就查过几遍,但是对于这些病,或是毒还是什么的事情,我倒不甚清楚,也许你可以往京城一行。”

    李清本以为张老道近百年阅历,能有指点,未曾想到还是询问无果。“传闻京城长安有位国师,万分神秘,乃是司天台的监正大人,为师曾数次前往京城,无缘一见。”

    张老道叹道:“为师踏遍诸多有神仙事迹的地方,都一无所获,倒是见过许多神异,可真正让我有些挂念的,还是这位司天台的监正大人。”“去了去了,我给你留下两本书册,一本是我游历笔记,一本是太上周天功,后附符道阵法感悟,你修行疲累之余,稍微翻阅即可。”

    “多说无益。”“为师去了。”张老道摇了摇手,缓缓向前,他一手提剑,腰间挂着水壶,洒然而行。李清站在院门前,只见那苍老身影越走越远,那佝偻身子似乎渐渐挺拔。天色昏暗,草木黯淡。张老道仗剑而行,哼出一曲小调,他饮了一口灵水,剑上一扫,大有剑仙风采。

第十九章 太湖老龟

    “我辈岂是蓬蒿人,寻仙仿道亦逍遥,老道一去不归也。”异样的曲调,渐渐远去。院门前,李清屈膝跪下,接连九拜。他拭去泪水,低声道:“师父,一路保重。”从师父离去之后,这几日除了打坐修行之外,便是练剑。

    这之间李清只去过一次姑苏城,便是去了城里买些东西。此外,又去了父母双亲的合葬墓地,烧了一些纸钱元宝。这一日,李清去舅父家做了一次客,喝了少许酒水。由于舅父郑裕家住在太湖西岸的枫桥镇,每次回穹窿山山上的竹屋时,都要坐渔船回来。

    李清亲自操持小舟,渡于湖面,波涛滚滚,风浪拂面,一时倒有几分心胸开阔之感。回转姑苏日久,一直都有些心情郁结,如今算是心情舒展。李清心血来潮,也不在意湖面零星几艘小舟,提着船篙,便是一声长啸!

    风声猎猎,啸声响彻太湖两岸,两岸鸟兽俱惊,甚至那几艘小舟之上的渔人,也是尽皆惊愕看来,见得李清这俊朗青年,少不了又要赞一声‘郎君真奇人也!’。“哈哈哈……”李清只觉心中大为畅快,忍不住大笑起来。

    嗯?正酣畅间,灵觉之中,忽感江底似乎有什么物事再靠近,隐隐竟有几分危机。心下一惊,李清收敛心神,左手已放在腰间的青钢剑剑柄上。下一刻,江面涌动,船身轻晃,却见一捧黑影渐渐浮现,愈来愈大。不多时,一只五六丈大小的乌龟,从水中浮出。

    哗啦!湖水落去,庞大身躯愈见分明。李清吃惊不已,不想这太湖之中还有如此巨大的乌龟,正警惕之时,那乌龟巨大脑袋忽然点了三下,口出人言道:“老龟拜见真人,敢请真人许一份机缘,老龟愿与真人做个脚力,或是看家护院,也是甘愿的。”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异类修行者,但见了老龟这等模样,却口出人言,李清还是有几分震惊的。尤其这庞大身躯,声音也是瓮声瓮气,音量却是不小,直震得这湖水颤颤。

    “你这老龟拜的是我?”老龟道:“正是,还望真人成全,老龟在这太湖中,修行已有三百余载,自开了灵智,便勤勉修行,只是不得正法,始终不得入了元胎,化作人形,岁月蹉跎,感寿命不久,或有雷劫将至,还望真人怜悯,许我追随左右。”

    “我与你素未相识,你如何要跟随与我啊?”李清适应了与这老龟相处,却也有几分诧异,他可从未见过这老龟,这老龟却又哪里寻来的?莫非……“今日老龟在这湖底沉睡,听见真人的长啸之声犹如龙吟一般,老龟被真人的啸声惊醒,这才过来拜见,想也是老龟的缘法。”

    果然如此!李清心中暗咐,只是他自家都没什么本事,踏入修行时日也短,哪里有什么本事教人,于是摇头道:“你却是找错人了,我也没什么修为境界,你要求个指点,不该来我这里。你既活了这些年头,当也智慧非凡,若是四方游览,或许早有出路,何必在此枯等?”

    “这世上修为境界比我高的人当是不少,又何必来求我一个不过初入道的青年人?”“且自去吧,莫要搅我行船。”李清眼中,这老龟身上气息倒是纯正,想是个老实静修的,身为异类,在这湖中静修数百年,倒也十分难得,于是也不愿意与它相恶。只好生劝了他一个出路。

    那老龟见李清撑篙欲走,似有些急了,促一伸首,却将船尾衔住。“你这老龟,这是做什么?你也算是几百岁的年纪,怎么如此不通道理,还不快些放开,难道你认为我的宝剑不利乎!”李清训斥一句,腰间的青钢剑寒光一起,已然持与右手。

    那老龟见此,这才缩了脑袋,却仍旧不甘心道:“我等异类修行甚苦,真人您菩萨心肠,就收了老龟吧。老龟修行日久,自持清净,也从未做过恶事,尚且救过人命,算是也有几分功德,自觉比其他的同类修行者还强上些许,真人为何不愿怜我啊?”

    李清闻言,知道不说个通透,这老龟心中怕还会有怨。于是叹道:“你这老龟,空活了这几百来年,好不晓事。我自觉教不得你,不想耽误了你的修行,才不收你,怎成了我看你不起?”

    “再者法不传六耳,你是异类,我之所学也是他人教授,不得师父点头,如何教你,我若不教你,你日后定然生怨,即便不是,你跟随我左右,不得功果,又有何意义?”

    “你是这太湖之中生灵,与我也算邻居,若想有所讨论,也不需追随与我,你若上门拜访,我只当你是个同道,如此也不伤了情分,岂不更好?”李清一番苦口,那老龟醒悟过来,终究拜谢离去。

    李清也有感叹,他此前便听师父说过异类修行艰难,如今见老龟几百年难得功果,想到师父他老人家寻仙访道一生,也是缺少了高人指点,这才多说了几句。

    好在这老龟还算有几分智慧,倒也能明白好意,终究不算白费功夫。李清与老龟一番相遇,自顾谈话去了,却把这湖面上其余几艘小船主人吓个不轻,见了这偌大巨龟,早早便撑船逃了去。也不知还要留下何等传说。

    李清回到自家小院,继续修行,又过了两日。这日清晨,李清在太湖边上的巨石之上打坐修行

    ,吞食早晨的第一缕紫气烟霞,却见眼前河水滚滚,又露出了老龟那黑的头颅。心下有几分无奈。好在这左近无人,不至于惊吓了村民。

    这老龟也有几分意思,才几日不见,他便上门拜访,倒是把李清的话听了进去,只是有些太过热切了些,不过想起它此前行事,如此也不奇怪。噗!李清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那老龟伸首一吐,不知吐出了一团什么东西。李清瞧摸了一会儿,都看不大明白。

    “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真人莫要嫌弃。”老龟不愧活的久了,人情世故倒是清楚的很。“你我初次结识,这一次我便收下,日后却不必如此了。”李清才知他这是送礼,微微一怔,倒也没有拒绝。

    摇头一挥大袖,将那一团水草扫开,才看了个明白,却原来是一只蚌壳。蚌壳约莫足有斗笠大小,模样有些年头。“这是河蚌?”李清看着老龟,问道。

    老龟点头道:“真人愿与我为友,老龟也无甚好物相送,这蚌乃是太湖中百年老蚌,其孕育元珠,收拢水行精气,可助益修行,养元补气,且净且纯,乃是天生灵物。”

    李清依言打开,果然见这蚌壳之中,有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圆珠,圆珠温润,色彩清莹,只看这卖相,便是极好的宝物。更难得的是,李清将其握在掌中,果然能感受其中丰沛水精之气。

    “这元珠存于蚌壳之中,精华可保不失,若是真人将其养于水中,还能有几分补益。”老龟又道。它这礼物倒是挺重,李清稍作犹豫,将元珠放回了蚌壳之中,沉声问道:“这元珠甚是贵重,对我确有好处,我却不知该如何与你还礼……”

    老龟却道:“能与真人相交,乃是老龟的福分,真人不必如此。”“这样吧,我这两袖空空,唯有一身所学还算有几分用处,你常年在这太湖之中,虽说活了三百来年,不过少有走动,想来所见所闻也有拘泥。”

    “我便与你讲讲一些道门精要、先圣道理吧。我尝闻,你等异类,若常听道理,于修行却也有助益,你天生灵慧,当能有所得,便算是我的还礼了。”老龟也不回话,忙点了点头,看着有些激动。

    于是李清跃上早上打坐练气时的那一方青石,与老龟讲起了书中道理来。那老龟果真是个天生灵慧,不一会儿,竟沉迷其中,似有所得。

    老龟伏于水中,不时能见欢喜,摇头晃脑,溅起水花。李清高坐青石,声音清越,抑扬顿挫,不尽道理。仿佛授徒之师。给这太湖湖畔,平添了一副奇异景象。

第二十章 度过劫难

    目送老龟遁入湖中,李清拾起了那一枚大蚌壳,见时辰不早,却也不急着修行。他功课已罢,宝物虽好,也不能乱了心思。手托蚌壳,便回转竹屋去了。

    这段时间以来,每过五日,那老龟必来请教道理,一来二去,倒是颇为相熟。其中还送了几次礼物,除了其中一枚养生的暖玉李清留了下来,其余都教他拿了回去,不过见它的确心诚,与它讲解儒道精要之时,也更为尽心。

    老龟本有灵慧,只是不得机缘,因自家形貌,也未曾踏入过人世,许多人情事故,多是在湖底见惯了来往的船商渔民、游人过客,耳濡目染之下学会的。时日长久,自然也就有了一些见识。

    不过到底从没有人像李清这般给他讲解这等先圣前贤总结出来的天地道理。数百年积累,如今得了这机会,有了明悟,收获却是不小。虽然未有正法,随着时间过去,光是陆玄所见,却也能看出老龟气息大为不同。

    它本是龟属,沉得住性子,只是因为少于人交流,所以显得有些天真,如今得了李清教授道理,一身气息倒有些像修行有成的有道之士。平日言谈之中,也能看出几分变化。

    “李师,老龟今日一去,却不知是否还能与李师再见了。”这日,老龟听罢李清讲经,一别往日,忽然对着李清拜了三拜。“老龟,你这是……?”李清有几分诧异,不知它是何意。“老龟积累太厚,有那雷劫将至,今日却是要与李师拜别了。”

    老龟感念道:“得蒙李师不弃,愿与我这等异类为友,教我无数道理,老龟已无遗憾,此番若是渡得过去,再来李师门前听道,若是渡不过,只能来世再驼李师游江了!”

    “李师珍重!”李清闻言,微微一怔,且不知如何回它。然老龟再拜,随后沉入水中,水波涌起,已是不见了踪影。李清在青石之上枯坐了半晌,长叹许久,这才离去。

    说来他回转苏州后,基本没有出门交友,这些时日以来,倒是在老龟身上感受到了结识朋友的感觉,如今颇有

    几分怅然。尤其老龟此去渡劫,且不知结果如何……

    长身而起,李清终究没有太过沉浸其中,老龟活了三百余载,有此一劫也该能看破,求道艰难,人人皆是如此,他尚且还不一定有个出路,何须哀叹如此。这般想着,李清摇头回转。

    数日后,果见太湖之上天色变化,雷声滚滚,旁人只道是天气变化,便是有那信鬼神的,大抵也只以为是河神发怒,终究不会多想。李清心中却有猜测,一时望着天上雷霆,心有不少感慨。

    翌日,雷霆消去,李清早早便来到了往日修行的青石旁,只是与寻常不同的是,此时的他却迟迟难以入定。李清知是自家心思乱了,也不强求,只看着眼前的湖面,期盼那水中再伸出个硕大头颅来。

    可惜这太湖之上仍旧不见多少动静。李清心情有些不太好,他等了一日,却没有等到老龟。他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转身朝着竹屋走了回去。

    这日,离那雷雨漫天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五日,李清再次来到了自家修行之所,端坐青石之上。按部就班,完成一日功课,他也不急着离开。只是等上了近忽一日,天边已见夕阳,犹自未曾看到半点波澜,心下一叹,终究不再等下去,起身便要离开。

    正这时,那太湖湖面忽见一捧黑影,李清见此,先是一怔,随即便是一喜。“老龟!”李清唤了几声,就见河中滚滚,老龟那硕大的脑袋露出水面,只是上面全是伤口,触目惊心。

    “李师,老龟差一点就没度过雷劫,老龟何其幸运,得遇李师指点,方才度过此次劫难。”老龟的状态十分虚弱,有些伤了根本,但它仍是对着李清拜了三拜。

    “老龟,度过去就好,望你以后好好修行,多做些善事,积累功德。”李清微微笑道,“请李师放心,老龟谨记您的教诲,这是老龟的一点心意,还请李师收下。”老龟用嘴托着一枚碗口大小的宝珠,递到了李清的眼前。

    “这是?下次再给我送礼,我可就再也不见

    你了”李清虽然心里有些高兴,但还是沉声说道。“李师,老龟领您法旨。这宝珠是我前日机缘巧合所得的一枚锦鲤鱼精的内丹,特来献与李师。”老龟一脸恭敬的说道。

    老龟见李清收下内丹,十分高兴,老龟接着说道:“李师,老龟这次渡劫受伤很重,需要沉睡数年,这几年不能给您做个脚力了,还请李师勿怪。”“老龟,不必如此,我当你为我的朋友。”李清摇头说道。

    “李师的大恩老龟会一直记着的,以后李师但有差遣,老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老龟激动的对着李清又拜了三拜。“李师,老龟回太湖湖底养伤了,以后再来侍奉您。”

    “老龟,去吧,去吧,好好养伤。”之后数日,李清的生活又归于平静,每天都是练剑,吐纳打坐,日子倒也悠闲恬静。又过几日。这几日除了打坐修行之外,便是练剑。这之间范黑虎又来过一次,请他去家里吃了一顿,李清推脱不过,便出门一趟,顺便去了城里买些东西。

    李清归来之后,有些低落,想起前段时日的机遇,想起那日传功于自己的师父张老道,心绪颇为紊乱,打坐也难入定。最后他还是翻开了一本道观里的典籍,把上面记载的静心诀念了几十遍。这静心诀颇有用处,每次念过几遍,都有静心功效。如今有了真气在身,再来念这静心诀,见效更是惊人。

    “这覆盆子草怎么变得有些不同?”李清看着这已经变成金色的覆盆子草叶,心中揣测,这大约就是十五岁覆盆子草了。一株覆盆子草本就只能活得十三四年,因此那十五岁覆盆子草本只是说法,也不知是否真有。

    即便是有,但一个不好就会夭折,不满十五年的寒年草叶,跟生长一捻的覆盆子草叶没有不同。如今这覆盆子草从青色化为金色,味道清新,八成是成了十五岁覆盆子草。

    “单单是我吃剩的汤水粥水,以及那洗碗的污水,就能长成十五岁覆盆子草?”李清暗惊道:“再养些天,岂不是要变成传说中的百岁覆盆子草?那也只是传说,估计是没有的。”

第二十一章 奇异小鼎

    他摇了摇头,就听竹屋外面传来几声响动。李清开了门,来的是范黑虎家的小月姑娘。这小姑娘常来窜门,小姑娘笑容可爱,开朗活泼。上次传功之后,竹屋后房十分狼藉,还是这小丫头帮忙,省了李清不少杂事工夫。

    李清莞尔一笑,笑道:“小月,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好玩的。”小月嘻嘻笑了声,指着覆盆子草,道:“谁说的,那小鼎就好玩啊。”李清微微一怔,哑然笑道:“那破鼎虽然小,可是种的是覆盆子草,有什么好玩的?

    覆盆子草种在那小鼎里面,那破旧小鼎在传功之时被扫到墙角,早已经打破了。“不对不对。”小月哼哼道:“兄长不许骗人,那里面有个小鼎,小鼎上面经常变图,很好看啦。”李清面色微变,疾步走到那破鼎旁,从摔破的破口处看去,果然见到一个小鼎。

    这小鼎似乎是个三足圆鼎。当时收拾房内时,恰好小月过来,自告奋勇要帮忙,这覆盆子草就是她扶起来的。后来李清把覆盆子草放在一旁,除了每日浇水外,倒是没有在意,竟不知道这里面竟然还藏了个小鼎。

    咬了咬牙,李清取了药锄,小心翼翼把那小鼎从土中拨出来,可小鼎就在覆盆子草之下,尽管十分小心,还是不免挖断了几条根须。“就是它呢。”小月指着小鼎,喜道:“兄长你看,那上面是不是有图,而且会变。”

    李清仔细看去,这小鼎才仅拳头大小,有三足两耳,浑圆形状,上面刻着一副山河图,有几个古朴文字,但除此之外,倒是看不出什么。“小月,这小鼎哪里会变?”“它一直在变。”李清暗惊,气运丹田,双目一凝,运起了先天元气,落在眼中。

    小鼎之上的图案依然未变,然而上面绘制的山河图案,内中已经多了些许异物,只见树木中生出类人的灰毛猿猴,土地里迸出几个好似蝌蚪一样大的飞禽鸟类,水里跃出几条非鱼非兽的庞然大物。那上面图案栩栩如生,色彩鲜明。

    那上面图案栩栩如生,色彩鲜明。待李清收了真气,才发觉那上面又恢复了原样,他暗自惊道:“这是什么东西?”李清是运起真气才能看到,然而小月是如何看到的?

    据说那些懵懂孩童,总是能够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莫非小月也是如此?

    李清问了两声,才知小月被红尾蛇咬伤了之后,就有些变化,比如看得远了,听得也异常清楚了,自家的菜香味,隔着四五户人家都能闻得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李清微微笑了笑,揉了揉这小姑娘的头,便一起探究这小鼎。

    翻来覆去看了两盏茶的时间,李清几乎想要尝试用青钢剑把它劈开,最后还是罢休。至于小月姑娘,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只是时候也到正午。送走小月,让她回家吃饭,李清又是研究这小鼎,摆弄了许久,还是一无所获。

    “这小鼎是个宝贝无疑,就是不知道有何用处,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历?”李清微微皱眉,他忽然想起,覆盆子草需要养护,自己有灵水浇溉,那夏青山家中贫穷,又是如何养活覆盆子草的?

    听夏青山说,这覆盆子草不用保养,莫非是因为这小鼎?“先不想了。”李清摇了摇头,把小鼎放在一旁,取了青钢剑,继续练剑。又过半日,他略微饮了几口灵水,略微调整了一下心神,便开始盘膝打坐,他舌顶上腭,双手抱成太极印,渐渐入神,修行太上周天功。

    先天元气,无形无质,通透无泽,但在李清眼中,却还泛出了几分茫茫白光,好似朦胧云雾。当真气运转,体内一切俱都现于脑海当中,自身经脉,脏腑,血肉,骨骼,无不清晰。若仅仅是如此,必然感到血腥。

    然而在真气运转之下,只觉体内五脏六腑,血肉骨骼,尽数罩住真气之下,泛出丰润玉泽,好似造诣炉火纯青的雕刻大师倾尽一世心血所成的精美玉雕,赏心悦目。功行二十四周天。李清轻呼一口气,化作一道白雾,吐出三尺之外,袅袅散开。

    随后,又咽下口中长生酒。当运功圆满之后,吐出体内浊气,但这浊气不免带上几丝微弱真气,当他舌顶上腭,口舌生津,那几丝微弱真气便会融于其中,因为融合了真气,颇有增长体内道行的功效,因此又唤作长生酒。

    至于那口浊气,则就是适才那口吐出来的白雾。根据师父留下的一些道书记载,长生酒出自

    于东晋时期一位葛姓神仙的命名,据说这位神仙每次行功圆满,那一口长生酒若是吐出来,就能化作滔滔江河。只是此事太过玄奇,李清也只作笑谈。

    李清心中思忖道:“我有金丹来浸泡灵水,经常饮下修行,使得自身资质远胜从前,又有真气滋养,不惧劳累,那金丹灵水好似也能增长真气修为。”“细细算来,我修行太上周天功,又有金丹,只要潜心修行,想要修成真气外放倒是不难。”

    修炼之处,要孕生真气,从无到有,凭空意想而生,数十年也未必能有成就。李清得师父张老道传功,已经迈过了这一步,前路便是一片坦途。“有真气又有金丹,暂时来看,修行路上一片坦途,并无阻碍。”“如若能够再修成剑丸,便真正算是有了剑仙手段。”

    李清放下青钢剑,又不禁想起父母,心想有生之年,必然要探查清楚父亲病逝的真正原因。此外,今后修成道法,也必须往虞山去一趟。倒是那虞家的事情,直到今日,倒还算平静。不见虞家的人,也不见那位给自己送了三百银子的大人物。

    李清也乐得清闲,只是有些记不清当初那老管家说的日子,暗道:“虞家老太爷的寿诞,是个什么时候?算了,不去管他,倒是这一纸婚约,该退就退了罢。”才这般想着,院子外面传来几分响动。李清微微皱眉,还是去把大门打开了来。

    门外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大约三十四五岁的样子,身着淡蓝色胡服,腰间带着一柄狭长宝刀,只见他双目炯炯有神,好似火炬,再仔细打量,此人太阳穴高高鼓起,筋骨强健,身材高大,一身外家功夫登峰造极,气势极为不凡。

    只扫过一眼,眼力极高的李清便将此人打量了一番。这男子面带微笑,微微躬身,略作垂首,施礼道:“在下王源,来请李郎君过府治病。”

    “治病?”李清心中生出几分愕然,在他眼中,这诺大的苏州府城有不少药堂,哪个药堂的大夫不是声名极佳?怎么会找上自己?若是找的是他师父张老道,还说得过去,毕竟他师父的医术也是名扬江东之地。而他除了小月这件事外,此前他也不曾显露医术,哪有人来请治病?

第二十二章 校尉王源

    王源见他露出惊愕之色,心中略微一转,便有几分明悟,微微笑道:“李郎君上个月治好红尾蛇之毒,声名传遍苏州府,不愧是名师出高徒。这些日子,李郎君的医术名声,已然与苏州府的诸多大夫并肩,至少胜过了那位刘大夫。这次来请李郎君前去医病,万望莫要推辞。”

    李清也未想到,居然已经有了这等盛名。只是想起那红尾蛇之毒十分剧烈,就是师父也极为棘手,此番又是让刘大夫颜面扫地,有这般声名倒也并非夸大其词。李清性子比较淡然,对于所谓的名声不甚在意。况且如今他是修道中人,对所谓的名声权位更不在意了。

    至于治病救人,既然对方上门来请,态度也好,李清心中自觉便该尽力而为。沉吟片刻,李清便道:“治病自然可以,只是不知府上是?”

    眼前这人。佩戴狭长宝刀,双目炯炯有神,筋骨强健,武艺颇为高强,看着也像是修成内劲的武林高手。这等人物亲自来请自己过府治病,对方府上定是非富即贵。

    王源低声笑道:“自然是刺史府,崔家。”“使君大人?”李清大吃一惊。按大唐官制,苏州府刺史属于上州刺史,官居从三品,在大唐帝国来说也是一方封疆大吏。

    苏州府的崔刺史是世家子弟出身,山东七大世家之一的博陵崔氏子弟,崔使君少年成名,不惑之年官居一州刺史,在整个大唐帝国来说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李清暗自心惊,竟然是使君大人家。

    “这一去治好了病,必然是得重酬答谢,若是治不好病症……”所谓权贵,凭一己喜怒而杀人的事情可不少见。不过李清也是世家子弟,虽然只是赵郡李氏的旁支子弟,但是他体内怀有七寸真气,在整个苏州武林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倒也无所畏惧。他略略皱眉,心中沉吟。

    “李郎君放心,此去治病,只须尽力而为便可。”王源乃是崔使君的心腹,察言观色的本领不知多么高深,他只看李清露出迟疑之色,便知李清心中所想,当即笑道:“崔大人乃是贤良之士,非是那等残暴之人。”

    想起那位使君大人确实声名极好,李清略作沉思,点了点头,说道:“使君大人名声在外,早有清廉之名,在下自是信的。即便只为医德,也不可弃了病人。”

    王源笑道:“李郎君医德高洁,王源佩服。”李清道:“请问何时启程?”王源说道:“李郎君若还有事情,我便明日过来。如若不忙,就请此时随我去罢。”

    李清顿了顿,点头道:“在下这就取了针具,随王大人前往。”王源心中大喜,略微一顿,饱含深意道:“李郎君是张真人的门下弟子,若有法器,也可带上。”

    李清心中微惊,法器?难道这病还另有说法?是中邪,还是什么?虽然李清随师父张老道修行,但也并非是王源看出了自己修道练气之事,但凡是

    在俗世中的和尚道士,一律都说是在修行,也并非特指练气之人。不过倒是常有道士、和尚去帮普通人做一些法事之类的事情。

    李清入了竹屋,沉吟片刻,把金丹,悟真剑道,以及太上周天功和游历笔记这些珍贵宝物都放在身上,又装了一大葫芦灵水,取了二十几两银子,藏好银子,才出了后房。

    这房中还有三百多两银子,却不好带在身上,只得藏起,何况,比起金丹及功法等物事,那钱财金银等身外物确实可以不计。顿了一顿,不知怎地,他居然想起王源饱含深意的眼神。他沉吟片刻,转回后房,取了那奇异小鼎藏在衣袖里,这才出了竹屋。

    锁了院门,便随王源离去,走过片刻,到了大路,便见一辆马车。车旁一个家丁忙上前来迎,恭恭敬敬唤了声王校尉。王源略一挥手,淡淡道:“传我令,将狱中那几人按罪论处,涉及案情的衙役全部惩处,不得徇私。”家丁忙应是。

    王源道:“贵客在此,不好等候,事情完毕之后,你再自行归府。”家丁看了李清一眼,眼中颇有玩味之意,待到王源露出不悦之色时,家丁忙是一颤,连忙退去。李清心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登了马车。

    王源随后而上,马夫才一声低喝,驾马而行。这马车颇为宽敞,奔走间也不显颠簸,虽说内中装饰朴素,但也极为舒适。李清略作闭目,养神静气。王源登了马车,坐了片刻,觉得有些寂静,便笑道:“李郎君可知适才我吩咐的事情,其实与你有关。”

    “哦?”李清睁开双目,但是心中却无波澜,并非王源所想的那般紧张不安,他听闻这话,才有些疑惑,“王校尉这话又是何意?”王源笑道:“我来之前,州府衙门接了一宗案子。”想起王源适才所说,李清眉头微皱,这案子怎会与自己牵扯上了?

    王源低声道:“黄三狗等人本要来寻你报仇,可听说黄三狗伤得不轻,他那些狐朋狗友便不想动强,于是报了官。”李清面上微怔,心中则十分惊愕,这黄三狗等人乃是嘉兴地界的江湖败类,论罪名,就是秋后问斩也死有余辜,拦路打劫,被自己惩戒了一次,竟敢去报官?这也未免狗胆包天了些。

    但李清清楚,府衙里的那些衙役,与黄三狗等江湖败类有些勾搭,这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说没了也就没了。但官匪勾结,真要论起来,那些衙役常常会为一己私利,打着办差的名头,将无辜之人拘捕,然后打入牢狱,甚至死在牢中,这类事情并不少见。然而古语有云,侠以武犯禁。

    如今李清身怀七寸真气,武道修为在内劲高手当中也是个中翘楚,对于这类事根本不惧,他冷笑道:“这些个衙役,平日里老百姓去报官,一拖再拖,不知颠倒了多少黑白,误了多少事情。倒是这几个江湖败类去报官,办事还积极了些,府衙的这几个衙役,也就是披着一身衣服,名正言顺作恶的流氓地痞。”

    王源

    微微笑道:“李郎君放心,此事我已经压下。这几个江湖败类以往的罪行都将论处,那几个衙役也跑不掉。”李清默然片刻,心中暗道:“我此去,乃是为了给使君大人府上的人治病,才会有这般公道。若是我再碰到此类事情,定会狠狠惩戒他们,罪恶极大的,一剑斩之。”

    李清只是心中默道,并未出声,但王源如何看不出来。王源良久不言,终是叹道:“虽说安史二贼已被剿灭,现在也算是太平之世,然而许多不平之事,真要来管,也管不尽的。我虽有权力办事,但若每一件事都去理会,这辈子也都不可能有半分闲暇,当然,若是撞到我手中,自然不会放任不理。”

    李清低声笑了笑,又问道:“不知府上是哪位贵人有恙,又是什么病症?”王源沉默片刻,道:“染病的是崔小姐,使君大人的千金。前段时日无故病倒,本以为只是风寒,后来病症愈发重了,寻遍苏州府诸多名医,竟无一人可治。”

    李清心中有些惊讶,寻遍苏州府诸多名医,无人可治?整个苏州府的医师都束手无策,自己虽然自信医术不低,但也不曾想过能够胜过苏州府所有名医。那位崔小姐染的是什么病症,竟然如此难缠?

    当王源说起那位刘五爷后,李清更是吃惊。刘五爷,曾经是京城里的首席御医,而且早已不再医病,此次连他重新出山治病,都束手无策?李清略有几分心惊,手上一触,竟触摸到了腰间装灵水的葫芦。想起葫芦中的灵水,李清心中大定。

    李清心道:“有这灵水在手,不管任何病症,也能凭空多出两分把握。”与王源一路谈论,对于那怪病的症状,总算有些眉目。后半段路,秦先羽只在闭目养神中度过。马车驶了近半日。“李郎君,到了。”王源低声道:“这里就是崔府,我们已经到了崔府门口。”

    李清睁开双目,略微好奇地打量一番。正要下车时,忽听身后王源说道:“李郎君,我去狱中看过那黄三狗。”李清微微一怔。王源低声笑道:“一根三指粗细的树枝,能够打断他的肩骨,而且那柄鬼头刀的刀身全部没入巨石,这份功力比我也要厉害很多。”

    李清微微笑道:“那颠倒黑白的事情,王校尉也信?”“若当真颠倒黑白,自然是不信的。”王源笑道:“可那树枝我也见过了,力道确实不小。”李清笑了笑,不去否认。

    “李郎君。”王源笑意渐少,“那日放了黄三狗,不论是他报官,还是纠结他的同伙去寻你麻烦,都是后患。你若有本事,不妨当场杀了他,弃在荒野,左右无人,查不到你身上的。”

    “除恶务尽,即便他不来寻你麻烦,而去找别人的麻烦,也是恶事。若是结果了他,除了一恶,就当算是行善。”王源声音平淡,徐徐说来。

    “除恶务尽?”李清默然片刻,下了马车,轻声道:“没想到王校尉身为官门中人, 行事倒像是江湖豪客,在下受教了。”

第二十三章 诸位医师

    穿过前堂,经过廊道,走了约有半柱香时间。这偌大的府邸,可谓是雕梁画栋,那假山小亭,半池荷塘,青砖红墙,尽显大方典雅之态,却又不显奢华。

    领路的是个老管家。匆匆走过庭院,李清来不及细看,只觉花香扑鼻,耳旁听来潺潺流水之声,只在走过之时瞥了一眼,便见草绿花红,假山流水,十分雅趣。“李郎君,前方小楼就是小姐闺房所在,几位尚未离去的大夫都在院里商议。”老管家领着李清进入院落。

    李清才入其中,就见院中石桌上聚着四五人,尽管不太熟悉,但李清也知这是几位远近驰名的杏林高手。一旁还有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家,邋遢墨色儒衫,坐在石凳上,背靠木栏,他双目微微闭着,似在昏睡,鼻中却还轻轻哼着小调儿。

    李清暗道:“那就是刘五爷?”“诸位大夫。”老管家微微躬身,道:“这位李郎君是王校尉请回来的医师,前来与诸位商议如何治病。”老管家这么一说,正在商议病情的几位医师齐齐放下了手中纸笔,俱是朝着李清看来。不过是一个十**岁的俊朗青年?

    一个瘦高个子的大夫恼怒道:“这是哪来的后生?小小年纪也来治病救人?”另一个矮胖的中年大夫则笑道:“看你也不过是十**岁的青年后生,字可认得全了?医书读过几本?”

    “管家,我们虽然医术低微,救不来崔小姐,但你让这么个后生小辈来辱我们,却未免太过分了些!”一位手执医书的大夫弃了手中书籍,言语颇有恼怒之意,若是换了其他地方,众人早已拂袖而去,只是在这使君大人的府上,终究是不敢过于不敬。

    众位医师救不来崔小姐,日夜商讨医方,终是束手无策,崔家再寻良医也是意料之中,比如一旁的刘五爷,就是前几日请来的名医,声名显赫但这么一个未及冠的青年后辈,年纪轻轻,医术能有多高?他们治不好的病症,难道这么一个青年人便能治得痊愈?

    若是请来的是个年过半百的,或是声名显赫的,那也就罢了。可这么一个青年后生,还未及冠,此前更是不曾有过什么名声。请来这么一个青年,岂非是说他们这些名扬吴越之地的大夫都要不如一个青年后辈?

    那位适才弃了医书的大夫不待老管家答话,转头看向李清,喝道:“你这后生,你学医几年了?跟哪个医师学的医术?不去好好读你的医书药方,来掺合治病之事作甚?”

    李清认得这人,好似姓朱,乃是苏州府有名的医师。听对方问话,李清也不恼怒,只是平静的说道:“在下李清,草字伯玉,师从玄鸿道长张真人门下,吾师之名想必在座的诸位应该听说过。我九岁习医,至今也已十年时间,难道治病救人,还讲身份和年纪不成?”

    “原来是张道长的弟子,不过也未必是名师出高徒。”

    “哼,不讲身份年龄怎地?”那略显

    肥胖的大夫哼道:“医者都治不好的病,莫非你就治得好?我等哪个不是行医数十年,见识广博的人物,不知见过多少疑难杂症,翻阅多少医书典籍,你一个十九岁的青年人,治过几次病,看过多少医书?”

    “谢大夫此言差矣。”李清微微笑道:“几位医师悬壶济世,医术自然要胜过在下。只是几位医术早有成就,数十年来治病救人,想来甚少有时间读书,而在下自幼习读医书,每日不断,真要论来,在下所读的医书,未必就比你少了。”

    几位大夫均是面红耳燥,这些年来他们忙于治病救人,但更是忙于开医馆,收诊金,早在医术有成时就不去翻看医书。如今行医数十年,什么医书的内容大多忘却,靠得多是自己一身的医术及认知,而非书上记载了。

    那位谢大夫面色羞怒,道:“你怎知老夫没有翻阅医书?常言道活一日便学一日,老夫每日翻书总是不断的,那些……”李清心中暗笑,但事情不好太过,若是再跟这谢大夫辩论下去,多半会落了对方的面子。他是来治病的,倒不太在意这些口舌之争。

    就在这时,那边懒洋洋的刘五爷悠悠说道:“那你随意背诵两篇来听听?”谢大夫更是燥怒,暗自咬牙。这刘五爷曾在京城担任御医,而且他是当年太医令刘神威的从子,药王真人孙思邈的徒孙辈,声望极高。

    虽然这些年来闭门谢客,终日饮酒,而不再治病救人,但是其医术之高,名声之高,确是谁也不敢小觑的。“哼。”想了片刻,谢大夫拂袖道:“你也莫说什么话来,这病你刘五爷也没能治好。”

    “治不好就治不好罢了。”刘五爷伸了伸腰,道:“人生在世几十年,早晚要死的,早死一天也少受点罪。只是这姑娘生在官宦世家,衣食无忧,倒是比那些个贫穷人家,那些个下人奴仆好命多了。你看这府中的丫鬟下人,哪个不是每日辛苦劳作,除了吃饭睡觉之外,都在做工,哪有什么乐趣可言?”

    “再说了,红尘俗世,就是贵为天子、王公大臣,到老还不是一场空?有什么意义和乐趣?无趣之极!”最后一句,堪称大逆不道。包括老管家在内,众人面色皆变。

    “其实…也未必。”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去,适才这话正是出自于李清之口。

    他自从接受师父张老道传承以来,李清时常想起关于长生的那句话,此时见刘五爷所说,他心中稍作沉吟,轻声叹道:“长生之事如雾里探花,缥缈难寻,或许令刘五爷觉得这世间仿若牢笼,世人数十年寿命犹如刑期,但在世人看来,却未必如此。”

    “你看这偌大府邸,无数丫鬟家丁,每日也许劳作不断,但他们在劳作之中,也未必尽是苦楚。比如花匠栽种了一种美丽花草,他便觉得开心,比如这位老管家,他为主人分忧解难,不也开心?”“世间尚有苦中作乐四字。”

    “我认得一个樵夫,他

    每日上山砍柴都劳累不堪,但回家之后,只要家中妻子儿女衣食无忧,便会开怀大笑。他女儿中了蛇毒,他非常忧愁,但蛇毒医好之后,他便十分欢喜感激。”顿了一顿,李清又道:“再说我等身为医者,治病救人,见病人痊愈,对方开心和气,感激我等,难道你我心中不高兴么?”

    刘五爷想起了自家行医数十年来医治过的无数病人,想起那些病人痊愈之后的欢喜感激,想起当时自己也觉得十分高兴的心绪,一时间有些痴了。李清低声道:“人生四季,寒暑交替,虽匆匆数十年而已,但人生在勤,勤则不匮。人生当自重,不负一世年华。”

    “说得…有些道理。”刘五爷低声自语道:“这些话真要想来,倒也浅显易懂,只是老夫被那人用话框住了,总是想不开。也许你说得对…”李清微微一笑,对老管家作了个请的手势。

    “李郎君一番话,真令人茅塞顿开,老奴活了这么些年,有些事情,也总是想不开的。”老管家呵呵笑了两声,便往前领路。众人都还在沉思当中,任他去了。待到回过神来,李清已经被老管家带入小楼之内。

    “胡说八道。”那朱大夫狠狠一甩袖袍,怒道:“满口胡言乱语,年轻后生,懂得什么?”谢大夫微微摇头,叹道:“朱老弟,他年纪虽小,所说的话,也未必错了。”

    朱大夫颇有不忿之意,正要反驳:“我……咦,先前那小郎怎么知我姓朱?”众人面面相觑,那个李清曾称他为朱大夫,倒是大家都听得清楚的。

    就在这时,那小楼二层处探出半个身子,李清露出几分淡然笑意,道:“晚生李清,吾师乃是玄鸿道长张真人,诸位都是名传苏州府的大夫,常与我师父谈论医理,晚生曾有几次随行。”“张志诚的徒弟?”众人露出惊愕之色。

    刘五爷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良久才散去,终是一声叹息,道:“张志诚收了个好弟子。”那姓朱的大夫冷笑道:“我等都是长辈,他又何曾见过礼了?这么个不识礼数的竖子,也算个好弟子?只怕这竖子是靠着张志诚的名声来的,我看名师不一定出高徒,这竖子哪有什么本事?”

    朱大夫扫过那小楼一眼,语气极重,道:“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把张老道的名声败个干净的!”“你都无礼,人家凭什么给你见礼?”刘五爷悠悠道:“至于这病,治不好就治不好,败个什么名声?你我都没能治好,难道这名声都败个干净了?”朱大夫脸色涨红,哼了一声,才拾起一本医书。

    老管家从小楼出来,恰好听见朱大夫最后一句话,他微微低头,恭敬道:“几位在崔家治病已经多日,或许不知,李郎君曾治好红尾蛇的剧毒,如今声名已不比当年张道长逊色多少。”

    “红尾蛇?”众人大吃一惊,连刘五爷也为之动容。朱大夫身子一僵,执书的手搁在了石桌上。这时,众人才看清楚,他心绪纷乱之下,医书竟是拿反的。

第二十四章 初夏妹妹

    李清曾经是踏入宗师境的高手,如今也是身怀七寸真气的修道者,何止是耳清目明?他听力极高,虽在小楼之中,但楼外的谈论都听在耳中,淡淡一笑,只是探出身子表明身份,其他的话也就不去理会了。“倒不知这崔小姐得的是什么病?”

    “连苏州府最有声名的几位大夫都束手无策,看适才的情况,刘五爷好像也是来治病的,貌似这位老御医也无法治愈。”“什么病症竟这等棘手?”

    李清心绪稍乱,心中暗道:“连刘五爷也束手无策,我这一身医术多半派不上用场,也不知我这一葫芦灵水能否治愈得成?罢了,尽人事听天命,即便不成,想来也无事,看这几位大夫的模样,似也并未遭到冷遇,看来崔府并非是不讲道理的。”

    “若是治得成了……”李清蓦然一震。连苏州府诸多名医都束手无策,甚至连刘五爷都无法治愈的病症,倘若在自己手中治得好了,那么自己将名声鹊起。

    “不过这不是我想要的!”李清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适才老管家已经唤过门了,内中好像是个丫鬟。当李清思绪还乱的时候,那门已经打开了。朝里边看去,布置的极为素雅,并无多少奢华之物,右边开了扇窗,清风习习,略微看去,隐约能见庭院中几许鲜花青草。

    房中一个俏丽少女把湿布放回水盆里,蹙着眉头看着来人。这少女明眸皓齿,肤白貌美,生得十分好看,一双明亮眼睛落在李清身上,见他四处打量,还打量着自己。

    少女心中微怒,暗想:“女儿家的闺房也是能随便打量的吗?这么年轻的大夫么,怎么作个书生打扮?那些老郎中都治不好病,这书生年纪比我大不了两岁,真有本事么?”李清感应到这少女敌意,也不以为意。

    少女微微挑眉,问道:“你就是那个治好蛇毒的李大夫?”“正是在下。”李清微微一笑,轻声道:“不知这位妹妹怎么称呼?”“妹妹?你年纪难道就比我大么?”那少女哼了一声,面带薄怒,道:“姐姐我叫做初夏,以后你就叫初夏姐姐。”

    李清怔了怔,这少女的年纪看起来好像还比他小上两岁,只是看这少女眉宇间的倔强之色,若是不叫她初夏姐姐的话,估计少不了刁难。他心中觉得甚是有趣,暗笑了声,但他依然淡淡的说道:“初夏妹妹好。”

    初夏的面上有些薄怒,她看着李清,一字一句的说道:“你随我来看看我家小姐罢。”李清端正心态,眼中掠过几丝凝重,入了房内,反手关了房门,才随着这位初夏妹妹绕过珠帘后。

    珠帘后一张绣床,做工十分精致,雕刻也颇为淡雅,但李清倒没有去看,他心中一跳,只觉手上有些发烫。“怎么回事?”李清暗自一惊,藏在袖子里的小鼎居然逐

    渐升温,有些发烫。

    他往前走了一步,那小鼎愈发灼热。初夏撩起了白色纱帐。顿时便有一股十分森寒的气息扑面而至。李清心中一窒,呼吸为之一顿,而小鼎竟如一块烙铁,仿佛要把李清的手心灼得熟透。然而那初夏姑娘似乎毫无察觉。

    “这是怎么回事?”李清心中十分不解,这等现象王源并未说过,而老管家也未曾说过,想来外面那群医师也不清楚,看这初夏妹妹丝毫未觉,心中惊道:“莫非这气息只有我才感应得到?那这小鼎如此灼热,也是因为那股气息?”

    他强行压住心中惊骇,抑制住那一股森寒得令人窒息的气息,默念静心诀,略微运起真气,才慢慢平静下来。李清朝着床上看去,他心中的窒息之感比先前更重。这一回并非是因为什么气息,而是因为这位使君大人的千金。

    绣床上躺着一个女子,身上盖着一张锦被,年纪约莫十六七岁,容貌绝佳,清丽脱俗。虽在病中,仍有端庄大方,温婉柔和的气质,只是因为疾病缠身,显得苍白消瘦了些,却更添几分柔美可怜。

    “崔洛霜,年方十六。”李清略微呆了一下,深吸口气,才清醒过来。“这年轻医师还不错。”初夏妹妹稍微一点头,心头暗道:“那些个五十六十岁的老郎中都呆了半天,这书生看来年纪也不大,见到小姐模样,居然还能在片刻间回过神来,定力倒是不低。唔,至少比那些老者们好得多了。”

    初夏把纱帐挂起,看着自家小姐昏迷不醒的模样,心中有些难受。“你要好好治病,不要让人失望。”初夏妹妹看他有些定力,印象倒是转好了些,对他说道:“本以为小姐只是感染风寒,却不知怎地,一直没能治好,那些大夫也看不出什么病症,你过来看看罢。”印象转好,这两句话说得也比先前柔和了些。

    李清倒是并未发觉那语气变化,他眉头微皱,沉吟片刻,便上去搭脉。李清才把手搭上那纤柔手腕,浑身蓦然一震。原本强行压制下去的悸动,骤然迸发,只觉眼前寒意森森,扑面而至,如狂风过境。

    更令人惊骇的不仅是这股气息,而是李清体内真气竟也为之动荡。三足小鼎已经炽热通红。李清面色难看,沉声说道:“初夏妹妹,劳烦出去等候。”初夏眼中露出戒备之色,看着说出无礼要求的李清,愤然不语。

    小鼎灼热也就罢了,但是真气震荡却仿佛翻江倒海,体内脏腑隐隐为之颤动,一个不好只怕就要伤了根基。李清勉强维持平静,说道:“初夏妹妹,吾李清以赵郡李氏的百年名声起誓,我绝对不会对崔小姐无礼的,还请您出去,师门医术秘法,外人不好旁观。”

    初夏露出审视之色,说道:“我又不学医,看也看不懂,出去做什么?”李清暗自叫

    苦,说道:“这是师门的规矩,不好破了,就请妹妹行个方便。”

    初夏沉思片刻,心里暗道:“这种秘而不宣的规矩倒是有的,就不知道他这套规矩,是不是这李清杜撰出来的。唔……这里好歹也是崔府,想必他是不敢做什么无礼举动的。”

    初夏咬着贝齿,沉思着,勉强点头。她有心警告一番,又怕画蛇添足。万一这书生本就没这个心思,反而被她一提醒,动了坏心,就是天大的罪过了。初夏心道:“这里是刺史府,这书生应该不敢做什么的。算了,我还是去请管家好了。”

    李清看她斟酌良久,而自己已经有些支撑不了了,暗自苦恼,正要出声,却见那少女松了口。“好吧,你在这看病,我去找管家和护卫来守住这里,不要被人打扰了。”初夏心想用护卫来震一震他,就算有坏心也给他吓住,待会儿去找管家,让他拿主意。

    李清终于暗松口气,点了点头。初夏疾步出了门外,脚步一顿,暗恼道:“应该让他也出来等着才是,算了,我去找管家,来回就几步路的功夫,谅他也不敢胆大妄为。”她悄悄潜回房内,看了看片刻,只见那李清把手按在小姐手腕,一动不动,初夏心中才满意点头,“看来是真正在治病的。”

    这般想着,才悄悄出了门,下了楼,去找管家。李清终是舒了口气,然而在转瞬之间,宛若星辰的瞳孔骤然一凝,面色便已凝重无比。“踏入这房内,小鼎便开始发热,此时竟粘住了我的手掌,难以放开。”“离这位崔小姐越是近,便越是灼烫。”

    “离得越近,我的真气就越是动荡不堪。”李清暗自忖道:“原本还能抑制,然而一触及她的手腕,真气就已动荡不堪。若是再想不出办法,岂非要真气逆乱?到时经脉,脏腑,只怕都要伤得不轻。”

    袖子里的小鼎无比炽热,仿佛通红的烙铁,李清只觉手上似要烤熟一样,但他并非是吃不了苦的,只眉头微皱,便把心思放在眼前。小鼎灼热,真气动荡,原因必定是出自于这位崔小姐身上。此事不好耽搁,小鼎灼伤了手还是次要。

    若是真气动荡而难以把持,便将有崩断经脉,伤及脏腑的危险,轻则受伤,真气受损,修为倒退;但若是重了,多半要丢了性命。“这崔家千金得的是个什么病?这也未免太过惊世骇俗,难怪那王源要我带什么法器来。”

    李清静下心神,眼神一凝,把真气灌注于眼睛旁边窍穴之中,立时便觉天地为之一清,洗去了无数浑浊。

    这是十分惊险的手段,一个不慎,若伤及眼睛附近的窍穴,或是经脉,就有失明的危险。但李清自幼跟随师父学习道门医术,对于自身窍穴经脉极为熟悉,在他对真气运行已经能有如臂使的把握时,便对运转真气没了多少顾忌。

第二十五章 妖灵作祟

    那清丽脱俗的女子静静躺在床上,显得十分温婉柔弱,楚楚可怜,眉头微蹙,更惹人怜惜心疼。然而在运起了真气的李清眼中,那白皙面容之上,萦绕着大片灰黑雾气,以眉心之处为目标,不断侵袭,不断汇聚。

    这些灰黑雾气几乎把崔洛霜笼罩在内,朝着她眉心之处汇聚而去。“果然是邪异。”说来也怪,这些灰黑雾气,若没有运起真气,竟然无法看见,也难怪其余人都不知,甚至无法感觉得到。

    想来也是李清自身怀有先天元气,才对这雾气如此敏感,但即便如此,若不运转真气,他也是看不见的。李清虽然不知这些灰黑雾气是些什么东西,但也清楚,这定然是邪恶之物。

    眉心那里有天生的一点先天元气,也就是三魂七魄的源头,道书上又称是先天真一之神的位居之地。”“看这些灰黑雾气都在朝着眉心汇去,一旦都被灰黑雾气侵袭,八成是凶多吉少。”

    “但是……道祖在上,这该怎么治?”李清一手按住小鼎,脱不开手,另一只手拿住了崔小姐的手腕,同样无法放开。两只手都受禁,动弹不得。饶是李清自认心境平和,也不禁暗恼道:“难道是因为我平常都不拜道祖的缘故?”这般想着,他不禁暗自运气,把真气运行到手上。

    李清意在把真气渡入崔洛霜体内,尝试一下能否驱逐这位崔小姐身上的灰黑之气,但真气运行到手上,却仿佛碰上了一层桎梏。真气外放,须得九寸之高。而李清才仅七寸真气,根本无法真气外放,更莫说是把真气渡入对方体内。

    他暗叹一声,便想把真气收回来。然而,骤变惊起。那灰黑雾气,竟然缠上了李清的手掌,只在片刻间便萦绕手掌,不过眨眼功夫,这些雾气便即涨大。

    “什么?”瞬息之间,李清便知其中变化,“这些灰黑雾气分明是要侵袭祖窍,夺取崔小姐的一点先天元气。然而我体内的真气,正是最为纯净的先天元气,这一来竟是引狼入室。”这些雾气一触及李清的真气,便即飞快涨动。

    李清并未觉得自身真气有何损伤,他略微惊愕,便想透其中缘由,“这些灰黑雾气缠身,崔小姐未曾修行,体内的先天元气只怕极为微末细小,她尚能坚持许久。而我有七寸真气,就算给这些灰黑雾气侵蚀个十年八载,想必都能留存许多修为。”

    先天元气乃是人身本源,三魂七魄源头所在。寻常人等不曾修行,那一点本源真气分化三魂七魄后,自是极为微末细小。而李清有七寸真气,比之于寻常人祖窍中的本源真气,多出了何止千百倍?

    “我虽然不惧,但如此下去也是不好。”李清还在想着对策,忽地那灰雾又吞食一丝微末至极的先天元气,刹那间猛涨倍许,隐约间化作一张狰狞面孔。那是一张尖细面孔,尖牙锐目,好似一个兽头,通体漆黑,张口朝着李清咬来。

    李清面色骤变,用右手去挡。那只右手,赫然

    带着无法脱离的三足小鼎。这一张狰狞兽头,撞入了小鼎之内。小鼎炽热之感立时消减,变得极为清凉。李清原本仿佛被烧透的手掌,便在这股清凉之意中,消尽了痛楚。

    楼外,几位苏州府的名医,都已默然不语。红尾蛇乃是江南山区特有的异类毒蛇,其性之毒,剧烈无比,即便不论那驱尽蛇毒的奇特药物,单是封禁毒素的手法,就极为繁复。不论那堪称灵药的药物,只说手法。

    在场之中,能够抑制住红尾蛇剧毒的,唯有一个刘五爷。昔日张志诚能够治好红尾蛇剧毒,一是有灵药,二来便是他有制住红尾蛇毒的手法。这个青年人,是偶得灵药还是巧合,以他的医术手法,竟能压住红尾蛇剧毒?

    刘五爷微微挑着眉,自言自语道:“能够治好红尾蛇的毒?这位小郎君的医术已是不低,至少针法造诣不低,只是这崔小姐的病,终究不是寻常手段能治愈的。”这时,楼中匆匆跑出个娇俏少女,正是初夏。“初夏姑娘。”那朱大夫忙将她拦住,问道:“那李家的小郎君可有眉目了?”

    其他医师也都纷纷竖起耳朵,仔细来听。尽管都不觉得那李清真能治病,然而有红尾蛇的病例在前,也容不得众人再有轻视。这位朱大夫也是抱着极为微小的念想开口问话。

    初夏正想去找管家,却被拦住,看了这几个治不好病的庸医一眼,颇有不喜,哼道:“谁知道这李郎君能不能治,他说是要施展什么宗门秘传的医术手法,大约是有几分把握的罢。”

    这话一出,众人无不惊愕,随后便是死寂一般的沉默。他们商议多日,全然没有半点头绪,但那李清一眼便能看出端倪?即便治不好病症,然而光凭这一点,在崔家上下众人的眼中,李家的这位郎君只怕便要比他们的分量还要更重一些。

    初夏说完便如风一样奔出院子去了,她心中哼了声,暗道:“这为书生似的医师,要是治不好病,看我怎么收拾他。”

    刘五爷微微起身,瞥了众人一眼,嗤笑了声,道:“人家治好了病,难道你们的医术就会低上一等?人家治不好病,难道你们的医术就会高上一筹?既然你们治不好病,又何必盼着人家也没有办法治病?”几位大夫面面相觑。李清治病如何,自然影响不到他们的医术高低。

    然而,若是李清治好了崔小姐的病,必然会名声鹊起,有可能会压过他们。因此在心里,这几位大夫都有些揣揣,只盼着那李清没有治病的本领。却不想,刘五爷竟是如此不留颜面,当场点破。

    几位大夫对视一眼,都颇尴尬,以及恼怒。只有那位朱大夫以及一位年过五十的老医师沉默叹息,两人心中俱是深感羞惭。楼中,那灰黑雾气触及李清体内的先天元气,竟然暴涨凝实,化成小兽头颅模样噬咬而来。

    适才李清用拿着小鼎的右手去抵挡,使得雾气兽首落入鼎中。小鼎吞噬了兽首,热意减退,传来清凉之气,只在刹那间就补足了

    李清原本被吞食的先天元气,还有些富余,使得李清体内的真气增厚了一丝。

    李清十分高兴,心道:“这小鼎吞食了灰黑雾气,竟能传出清凉气息,增长我的先天元气,真是极好!”这般想着,他就要伸手出去,却又一僵。“男女授受不亲啊。”“可我是大夫,来给她治病的,又不是要毁了人家的清白身子。”李清顿了良久,看着床上那双目紧闭的柔弱女子。

    崔洛霜黑发如瀑,洒在枕上,她卧床已久,脸色苍白无血,那眉头轻蹙,十分惹人爱怜。谁能忍心让这样一个柔弱女子继续受苦?李清默然片刻,暗叹了声,眼中恢复清明,摒弃了男女之别。

    他伸出白净手掌,左手食指按在崔洛霜眉心,只觉指尖传来几许柔滑之感,但他心无杂念,眼神清净,只是运气,把体内真气运到手指。那些灰黑雾气本就朝着崔洛霜眉心处侵袭而至,意图吞食她祖窍中一点本源之气,但李清把真气聚集到了手指,真气虽不多,只充斥半指,但却比崔洛霜祖窍中的本源气息要浓郁无数。

    众多灰黑气雾纷纷投来,如若漩涡一般,甚至连那些已经侵入祖窍的灰黑雾气也都调转了方向,重新奔出窍穴外,直扑李清的左手食指。“未免太过猛烈了些。”李清眸子一缩,心中震惊莫名。

    轰然一声响,那众多灰黑雾气聚集到了李清的指上,不断吞食那手指内蕴藏的真气,倏忽之间,这些灰黑雾气就已涨了两倍有余。但李清仍然未有感应到体内真气减少。

    “这些灰黑雾气,看来也吞食不了多少真气,但这也仅仅是对我而言,若是对于常人而言,即便吞食一丝半点,也是要命的。就像这位崔小姐,邪祟缠身,昏迷不醒,若再过些时日,多半要丢了性命。”这时,那些灰黑雾气已经涨多了六倍,几乎把整个绣床,纱帐之内尽数笼罩。

    呜地一声呜鸣,好似什么动物的叫声。无数灰黑雾气,就化作了一个硕大兽形,兽头狭长,四肢短小,双眼泛着妖异的光芒,赫然是个黄鼠狼形状。“莫不是黄鼠狼成精?”李清心中刚闪过这么个念头,那雾气汇聚的黄鼠狼就直接扑了过来,这一回李清早有防备,他把三足小鼎放在眉心祖窍之前。

    这酷似黄鼠狼的雾气兽类正是直扑李清的眉心祖窍,它要把这个怀有浑厚真气的修道者吞噬殆尽,然而这一头扑去,竟是直接落入了小鼎当中。雾气黄鼠狼整体落入鼎中,片刻后就有大量清凉之气传出,从李清手中,流经四肢百骸,与体内的先天元气相合,修为竟是增长许多。

    李清也没有去查看自身修为究竟增长了多少,他见崔小姐身上的灰黑雾气已经散去了大半,只剩少许,略微沉吟之后,便把小鼎放在崔小姐眉心之间。

    不过片刻,深入崔小姐祖窍之内吞食本源气息的那些灰黑雾气,便全都被小鼎抽取了出来。但还有一少部分纷纷逃逸,竟仿佛有了灵智,纷纷远离崔小姐的祖窍位置,沿着身子退去。

第二十六章 造成误会

    李清眉头一挑,发现这些灰黑雾气,似乎都是以崔小姐身上为依托。除非是化作黄鼠狼之身,否则都只能在崔小姐身上缠绕,无法脱离。“不会散开乱跑?”

    “那就有办法了。”李清顿了一下,随后掀了锦被,一手拿起小鼎,另一手则按在崔小姐的腹部之上,以先天元气吸引灰黑雾气。然而残存的灰黑雾气仍然有些逃开。

    李清冷哼一声,便一掌按在了那灰黑雾气之上,把最后一点残留的灰黑雾气按住,随后真气一运,把小鼎一罩,吸尽了最后一点邪祟气息。他松了口气,正要把手收回来。正在这时,崔小姐轻轻一颤,双目缓缓睁开。

    用小鼎把灰黑雾气吸纳干净,看似简单,实则已让李清心中感到极为惊险,不觉间已是汗湿背脊。好在花费了许多功夫,终于驱尽了这些灰黑雾气。见到崔小姐双目睁开,李清甚为惊喜,他对着她微微一笑。

    “这是……”崔洛霜双目迷茫,过了片刻,才渐渐变得清明,随后,她身子一僵,眼中惊怒交加,面上尽是羞愤之色。再看到眼前这青年书生露出几分“下流”笑容,崔洛霜羞怒至极,眼中立时湿润通红。

    啪!性子温柔,自幼少有动怒的崔小姐,竭尽气力朝着李清打了一巴掌,随后便捂着小口,眼中泪水溢满,湿了面颊。李清愕然呆住,心中十分惊愕:“这……这……这算什么事?”他还自觉惊愕之间,忽然自己手上也是一僵。

    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手掌正按在崔小姐胸口之上,就这么一僵,竟仿佛又握紧了些。崔小姐惊怒万分,忙又一掌朝着他面颊拍去。“我不是有意的!”李清急忙说道,忙把手缩回来,人也退了几步。

    他暗暗苦笑一声,刚才那一巴掌挨得不冤。谁知道他刚才按住那灰黑雾气,恰好就按住了那个地方?

    本来李清觉得治好了恶疾还被扇了一巴掌,有些恼火,此时想来,倒有几分赧然愧疚。掌心还传来几许温暖柔滑之感,尽管隔着亵衣,但那细嫩之感,仿佛透过了亵衣,传递到手上……李清颤了颤,暗道非礼勿视,忙停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

    崔洛霜羞怒至极,奈何久病在床,身子没有半点气力,能够挥出两巴掌已经是耗尽气力了。她自觉被人轻薄,捂着小口低低哭泣了两声,却想起适才曾打了他一巴掌,此时再捂住了自己,岂不是……

    她忙把手放开,更是羞恼,却禁不住病久虚弱,这一动怒,更是伤了心神,她竭力抬了抬头,终是沉沉昏迷过去。李清松了口气,只觉手上传来几许馨香,他本是有心放在鼻端轻嗅一口,但这样一来岂不是坐实了轻薄的罪名?

    他忙把手放下,他暗暗想道:“上真观传到我这一辈,戒律都失传了,此后戒律由我来定,第一条就该守清规戒律!

    ”但想了想,上真观又哪来的清规戒律?没有清规戒律又如何去守?

    他摇了摇头,终是叹了声,上前去把那锦被给崔小姐盖回去,口中低低道:“这被子一掀,可不要受了寒气才好。刚才这巴掌就当吾犯戒受罚了,不过在下救了你,你也不该打我啊。”盖好了被子,李清才调整了一下情绪,摸了摸面颊。

    “这掌印要是给别人看见,难免会产生误会!”他正这般想着,就听一声响,房门开了。李清忙把头偏了一下,不让这初夏姑娘看到自己面颊上的掌印,只是心中是在有些揣揣不安。初夏走进来,便见那李郎君立在一旁,偏着头,似在看窗外风景。

    窗外可直望墙后花园,有假山流水,八角亭子,花草茂盛,风景可谓极美。清风自窗外拂来,把那李清发丝吹得扬动起来,青衫轻飘,颇有出尘之意。

    初夏呆了呆,心想:“这李医师长得倒是好看,但他不去治病,站在窗口吹风作什么?听说那些书生狂客经常跑到山边悬崖去登高眺望,引声长啸什么的,莫非这李医师也要装模作样?”

    这般想着,少女更是恼怒,喝道:“李医师,你不去治病,站在一旁吹风作甚么?”李清并不知这少女心中已把他当作了装模作样又故作风雅的家伙,听得少女声音,他心有几分揣揣,低咳了声,道:“那个,初夏妹妹,唔……崔小姐的病……唔……吾治病还算顺利……”

    “顺利?”初夏想起李清适才是在治病,听他说是顺利,心中大喜,来不及跟他说得太多。忙绕过屏风,过了珠帘,入内房去。只见崔小姐依然躺在绣床,身上盖着锦被,如瀑般的黑发散在枕上。

    小姐分明还未醒来,那李清不是说顺利么?不对。初夏仔细一看,便见得小姐泪湿双颊,那一床锦被似乎也有些凌乱。

    “李清!!!臭书生!!!登徒子!!!”初夏怒气腾腾,跑了出来,指着李清大声道:“你个胆大妄为的登徒子,胆大包天,敢对小姐下手?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崔府?要打死你这个登徒子,轻而易举!!”又想起自己轻信了这个李清的话,初夏更是怒极,眼中瞬息湿润红透,一旁抄起了捣药杵,狠狠朝李清砸来。

    李清退了几步,脸上露出复杂神色,那出尘脱俗之意瞬息消失无踪,只有几分懊恼。他又闪避了几步,恰好被初夏看见脸上的掌印。那掌印纤细,似乎与小姐的手掌极为吻合,必然是他轻薄了小姐,被小姐打了一巴掌。

    如此想来,初夏更是怒不可遏,将捣药杵狠狠掷去,更顾不得捣药罐里还有些药材,拿了起来,又朝李清砸去。李清本是江湖侠客,身手敏捷,自然轻松躲过。眼见初夏张口要呼唤人来,李清面色一变,欺身上前,按住了初夏的口鼻。

    初夏挣扎不出,眼露惊

    恐,暗道:“这家伙当真是胆大包天,莫非是想图谋不轨,羞辱本姑娘?那老管家怎么还没带人来?”“误会误会,初夏妹妹不要动怒,听我解释。”

    李清放开了她,见她又要拿东西来砸,忙闪避一旁,“请容许在下解释!”初夏也生怕这登徒子再发狂性,拿着东西作势要砸,又稍微一听李清的话,她眼中闪过不屑之色,就要呼喊。

    李清面色一变,不待她开口呼喊,便又上前捂住了她。“请听在下解释!”“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如若我做了有违人伦道德之事,天地不容,五雷轰顶……”李清急忙连发毒誓,证明自己的清白。

    眼见初夏眼中似乎渐渐少了几分冰冷怀疑,李清暗道还有解释的余地,斟酌言语片刻,沉声正色道:“适才我治疗崔小姐的病症时,需要在期门穴按压治疗,由于吾急于救人,忘记避讳男女之防,崔小姐刚醒来见到房内就我一人,不免误会,所以……”

    初夏眉间轻蹙,但似乎有些相信他的话,李清紧绷的心弦终于放了下来。咚咚咚……身后陡然传来敲门声,又有个温婉声音问道:“夏儿,快来开门。”李清面色微变。初夏看了他一眼,露出冷笑,大声道:“夫人,房门没锁,你带人进来罢。”

    还带了人?李清微微一惊,计上心来,怒道:“初夏姑娘,在下好不容易才治好了崔小姐,你怎么反而打人?”门外进来个端庄大方的妇人,皮肤白净,十分端庄贵气,模样与那位崔小姐的模样倒颇为相似,她面带急切,眼含泪水,不消多想,便知她是心忧女儿。

    不待凝儿说话,李清已然先一步说道:“禀夫人,在下李清,小姐的病已无大碍。”听了这话,崔夫人喜极而泣,连忙施礼答谢。李清推脱两句后,这夫人心忧女儿,也来不及多说,便匆匆入内,去看女儿去了。

    “夏儿,你怎么对客人无礼?”老管家站在门外,恰好见到李清面颊的掌印,再忆起适才李清那句话,立时心中脑补了“事情原委”,顿时皱眉喝道:“这位李郎君乃是王校尉好不容易才请回来的名医,如今治好了小姐的病症,更是崔府恩人,哼,若非小姐待你极好,说不得老奴要拿你过一过家法的厉害。”

    初夏万分委屈,指着李清,咬着牙说不出话来,忽然便低泣起来。 “罪过罪过。”见初夏委屈哭泣,李清暗道:“以后宁得罪君子,莫要得罪小女子呀。”

    李清忙出了门口,与老管家站在一起。见老管家还要呵斥,他忙道:“误会误会,这也是初夏姑娘护主心切,以为晚生没能治好这病,真要说来,不该罚,该赏才是。”

    老管家这才点头,其实他待初夏这小丫头极好,几乎视作孙女。只是害怕李清报复这不懂事的丫头,毕竟治好了小姐的病症,他已经算是崔家的恩人了。

第二十七章 言语冲突

    初夏轻轻抹了眼泪,狠狠瞪了瞪李清一眼。屏风后隐约传来轻泣。李清和老管家在门外站了片刻,其实这女儿家的闺房,男子是不好踏入的,尤其是李清这类比崔小姐大上几岁的青年人,更是要拒之门外才是。但李清这回是以治病名义前来,才被领入房中。

    治好了病,虽说不会有人把他这医师赶出房外,但李清心里有鬼,就是让他留下,也是不愿的。“嗯?”李清眉头微挑,楼梯处传来几下脚步声,下脚极轻,若非他耳清目明,都难以察觉。眼睛微微凝了一凝,朝着楼梯处看去。

    片刻后,楼梯那里来了一人。淡蓝色胡服,腰带狭长宝刀,正是王源。“他脚步之声极轻,若非我是身怀有七寸真气的修道者,听觉敏锐超越寻常高手数倍,必然是难以察觉的,原来他的武功竟不在我之下?”李清暗自一惊。

    殊不知王源更是心惊,他自幼习武,历经战场杀伐、江湖厮杀,下足近乎落地无声,怎么才一上楼,那李家郎君就朝着这楼梯看来?

    他吃了一惊,暗道厉害,才上前去,低声道:“李郎君果然是杏林高手,前后不过一炷香,便将困扰楼外那诸多名医足足数月之久的恶疾驱尽,此番事迹,必然能令李郎君名扬江东之地,遍传江南诸郡。”

    适才李清说治好了病症时,他恰好踏入这院子当中,虽然话是在楼中说的,又和院门隔得极远,但是王源武功奇高,竟然都听在耳中。

    李清暗暗一惊,心道:“好生厉害,这位王校尉应该是修成了内劲,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流高手了,只是不知他修成了几层内劲?练成六层内劲以上的人物已经算是一流巅峰高手了,至于练成九层内劲的人物,已经是宗师境的大高手了!”短短一瞬间,李清脑海中就转过了许多念头。

    老管家见了王源,忙恭敬唤了声王校尉。房内的初夏也连忙出来,施了一礼,唤了一声。身份明显不低的王源只是微微点头,朝着房内说道:“夫人,大人命我请这位李郎君过去。”房内哼了声,道:“他人呢?”

    王源苦笑道:“大人暂时不知小姐已然痊愈,还在批阅文书,我请李郎君过去,便告知大人。”房中传来夫人声音,道:“让他快些过来,平日里忙碌也就罢了,女儿都病成这样了,他竟连女儿也不要了吗?”王源忙告罪两声,拉着李清匆匆离去。

    到了楼梯处,王源才松了口气,低声道:“其实我家崔大人和夫人感情极好,只是小姐病了之后,夫人忧心女儿,总是要让大人放下公事照顾小姐。只是苏州府作为江南道最

    大的州府,每日事情何其之多?大人忙不过来,只能抽空来看看而已。”

    李清也颇理解,这位崔夫人也是太过忧心女儿,大约是觉得崔大人没有太多照顾家人,略有埋怨,毕竟在一个母亲眼里,什么州府公事都是虚假,只有自家女儿才是真的。顿了顿,李清不禁想起自家母亲。母亲也是个大家闺秀,荥阳郑氏之女,自小娇生惯养,从未吃过苦。

    母亲和父亲婚后琴瑟和鸣,母亲似乎从来不跟父亲有任何不和,事事都依父亲所说,但每次涉及自己的事情,便大多都要她自己打理。若是父亲在自己的事情上面处理得不好,一向温柔的母亲也总会有些埋怨。

    比如让自己拜入玄鸿道长的门下之时,母亲就赌气了好些天,母亲总认为让他拜在一名大儒门下才是正道。当时父亲的书童简叔偷偷说过,那是这些年来,他第一次看见夫人生气。

    不知不觉,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他叹了一声,悄然拭去。“我一定要查清父亲当年所得的那病是怎么回事!”“苏州府没有头绪,我就找遍江淮之地,再找不到,我就找遍整个大唐帝国,总有一日,要找到这种异病的头绪!”他深吸口气,逝者已逝,人死不能复生。

    但是否真的有起死回生之术?如今修真炼气,若真能证道飞升,成了神仙,是否能够使人复生?李清摇了摇头,自嘲一笑,神话传说里面的天庭仙界,地府幽冥,真有?或许有的!他心思微动,随着王源下了楼。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治好这病?”楼外的大夫都站在楼梯下,当头那位个矮肥胖的谢大夫面色狰狞,厉声道:“不可能!就是张志诚那牛鼻子老道也万万没有这个本事!”

    李清立时面色阴沉下来。“不可能的!”谢大夫怒喝道:“我都治不好的病,凭什么你能治?你那牛鼻子师父都不可能治好!你这后生,你使诈,一定是你使诈!”

    “何以不能?”李清原是不想理会,但听他辱及师父,又来污蔑,他心中渐怒,声音寒冷,道:“你谢大夫治不好的病,就以为天下人都不能治好?你还当自己是天下第一名医不成?你治不好的病症,我李清治好了。”“你束手无策,我挥手治愈。”“你是庸医,我是良医。”

    “本公子的医术就是比你高上千百倍,你当如何?”谢大夫气得发抖,浑身肥肉震颤不休,脸色铁青。就是其余医师的面色也不太好看,李清这几句话虽是呵斥谢胖子,但他们不也对这病束手无策?王源站在身后,面上露出玩味之意,并未制止。

    “诸位

    与我师父同辈,若是以长辈身份教导晚辈,晚辈自然受教。但辱及吾师,也莫怪我这当晚辈的不留情面。”李清袖袍一挥,寒声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之一丈。人欺我一尺,我还他一丈。”他心绪动荡,使得真气流转不休,言语之间,竟颇具威严。

    那谢大夫自知言语有失,但他乃是一方名医,怎能轻易认错?何况李清如此回话,也杜绝了两人缓和余地,他冷哼一声,冷笑道:“张志诚不过一个牛鼻子老道,你父亲染了病症张老道尚且不能治愈,有什么本领?你这乳臭未干小子休得猖狂,今日你误打误撞治了病症,但医学之道广无边际,自家本领不济,可不是运气来了就能施救的。”

    “这就不须你谢松鹤担忧了,本公子我医术不济,仗的就是一身气运。”李清冷冷道:“至于先父之事也是你能嚼舌的?!”顿了顿,李清深吸口气,念了句静心诀,心中微静下来,把手往后一伸,道:“王校尉,借宝刀一用。”

    “你想干什么?”谢松鹤退了好几步,脸色苍白,喝道:“朗朗乾坤之下,你还想伤人?这里可是使君大人的宅子!”李清不过一句戏言,便把手收了回来,淡淡说道:“你既然说到自己医术卓绝,本公子朝你肩膀上砍一刀,看看你有多少自救的本领。”

    谢松鹤吓得面无人色。“战场上多少将领马革裹尸,莫非存活下来的小兵小卒,就都要比那些战死的诸多大将来得厉害?”李清看着他,说道:“跳梁小丑,也配本公子浪费时间教你做人!还不如个垂髫童儿!”

    王源暗笑一声,谁说这李郎君内向寡言来着,这一说话,倒是口才非凡,可算非同凡响。谢松鹤几乎气得晕了过去,他双眼翻白,咬着牙道:“你……你……”想起李清言外之意,自己竟连垂髫童儿都比不上,这位苏州府名医气血冲脑,往后倒了下去。

    “谢大夫……谢大夫……”“老谢……”几声惊呼,几位医师忙把他扶住。那位朱大夫咬牙道:“李家小辈,你这话未免过分了!”李清平淡道:“他辱及吾师,朱大夫怎不说过分?”

    朱大夫面色微变,微微低头,叹了一声,不再多言。“罢了,学艺不精,数十年行医,竟不如一个少年。”一位年近六旬的大夫摇头叹息,颇显心灰意冷,“老夫今后行医,再不收诊金,只取药材本钱。”

    他摇了摇头,让开了路。朱大夫面色变幻,叹道:“申老哥所言极是,待我回去,自当效仿。”“几位前辈不必妄自菲薄,诸位前辈都是医术高超的名医,医术造诣之高自当远胜晚辈,我确实是误打误撞,巧合之下才得治愈。”

第二十八章 王源试探

    李清静了静心,暗叹一声,看了那谢松鹤一眼,说道:“适才此人辱及吾师,才让晚辈一时恼怒,几位前辈都是杏林高手,德行兼备的人物,不必如此行事。”几位大夫只摇了摇头,并未多说,但他们看向李清的目光已有不同。

    治好红尾蛇剧毒,又治好崔家小姐的异病,一次治病或是巧合,两次就是真本事。这两件成功病例,都是足能让人刮目相看的资历。刘五爷在后摇了摇头,几位名医治病不成,但李清这后辈轻易就已治得痊愈。

    这李小郎君经过此事,名声势必声名远扬,大约会传作苏州府第一名医。而今日的几位大夫从此名声都要受损,尤其是那谢胖子,今日的几句话若是外传,其余人虽也谈不上好看,但谢胖子绝对会名誉扫地。

    至于他刘五爷,又何曾在意什么名声?再者说,他辈分太高,又曾是前太医令刘神威的从侄,名声也不会折损多少。倒是这李清,老御医刘五爷都治不好的病,竟让他治好了,名声若还是不高,天理何在?

    “老夫这回可算是作了臭小子的踏脚石,今后不免要诈他一诈。只是那病……”刘五爷眼中微显凝重,暗道:“臭小子他是如何治愈那恶病的?”再仔细看了看李清一身道意盎然,心中略略恍然,“他是张老道的徒弟,算作是道家一脉,道士、和尚,都极有可能是非凡人物,臭小子想来也是修道中人罢?倒不知有了多少本领,与京城里司天台中的那些人物相比,能算得几分厉害?”

    “喝酒!喝酒!上好酒!”刘五爷笑了声,道:“崔小姐病已痊愈,快让人上酒。”李清看了他一眼,暗道:“这位刘五爷倒是性情中人。”王源微微施礼,笑道:“刘五爷请稍等片刻,酒水自然是有,但使君大人命我来请李郎君过去,还请刘五爷稍待。”刘五爷笑了笑,却不说话。

    王源领路而去,李清对着刘五爷略作施礼,又对其余医师施了一礼,才随王源而去。穿廊过道,一路徐徐行来,路经一处厢房,李清瞥了一眼,发觉内中挂着一柄宝剑。但他脚步未有停顿,仍是走过,却发现王源落在了后面,心中微愕。呼的一声,身后传来劲风。

    李清眉头一挑,转身擒住来物,已知是一柄剑。又有尖啸声起。一条寒光从上落下,细如线,寒如霜。那是一道刀气,寒光闪烁,破空而至,似要将李清一劈两段。李清面色平静,拔剑出鞘,朝着那一线锋芒斩去,锋芒相对。

    锵一声脆响!李清退了一步,手中宝剑崩了一个不小的豁口,王源手持狭长宝刀,连退八步。“一流高手?”“一流巅峰高手?”二人俱是开口,露出异色。适才刀剑相击,一线锋芒相对

    ,两件兵器各有巨力,只有修出内劲的人物,才有这等惊人气力。

    王源仔细看了看,确认这个年纪轻轻的李郎君,适才一剑的威力比自己更胜一筹,势必是一流巅峰高手。他暗叹一声,说道:“在下早就听闻苏州江湖上,出了一个武功卓绝的年轻剑客。今日有幸得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李清心中微微惊讶,但早有些预料,只道:“王校尉刀法卓绝,放眼江南武林也是一方豪杰。”李清手中百炼精钢所锻造的青钢剑受不住两人的内劲,因而崩了个豁口,但王源宝刀完好,原本算是两人旗鼓相当。

    但王源知晓,自己手中的宝刀乃是京城铸造宗师所赐,胜于百炼精钢铁剑不知多少,因此这一点上风可忽略不计。但是他王源退了八步,而李清这少年才仅退一步,可见其武功修为要元生自己许多。

    “我自幼习武,后来从军,也就在跟随崔大人之后,才机缘巧合得以修成内劲。这个李清虽是师出名门,但他年纪轻轻,一身内劲修为竟然远远胜过了我!”王源心中翻起惊涛骇浪,在武林当中,能够在二十四岁之前修成内劲的人物,都是赫赫有名的青年俊杰,而这李清竟然是个中翘楚,远胜其他的后起之秀了!”

    王源心中波涛起伏,但李清又何曾平静?“刚才我的这一剑有些不同往日!”“悟真剑道上面记载的剑诀,乃是道家剑法神通,而剑道悟真篇倒是浅显易懂。但是能够成为悟真剑道的入门篇章,又怎会逊色?”

    “师父他大约是猜到这一剑的妙用,才让我只专修这一剑,不学其他身法,也不练其余剑法?”“但这一剑浅显易懂,妙用从何处来?”李清隐约抓住了几许灵光,但他对道门功法知之不深,那一缕灵光还是隐下去了。然而他却已深深记下,决心今后修炼有成,势必要洞悉这一剑的奥妙。

    李清心中记下此事,才朝着王源说道:“王校尉武功高强,果然厉害。”王源苦笑道:“你也莫要夸我,我历经战阵厮杀,也只是在五六年才修成内劲,如今不过仅能将内劲修得出体三寸,但还是比不上你这年轻剑客,你才是真正的江湖高手。”

    李清把真气运在双目,已经看出王源是三寸内劲,若在平时倒是不易,可是王源施展武功之时,便能看个分明。倒是王源,似乎看不出自己怀有七寸真气,也似是错把真气当作了内劲。

    李清也不点破,只淡淡笑了笑,道:“我虽不太会品评剑器,但也看得出来此剑是名家所铸,如此损坏,莫不是要在下赔偿了罢?”“不必不必。”王源哈哈笑道:“一柄上品的青钢剑,大人还不至于罚我。”王源把狭长宝刀收入

    鞘中,才继续带路,和李清一路畅谈。

    这一回谈得自然是武学。李清心中微动,他不认得狭长宝刀的材质,但是那青钢剑乃是百炼精钢所铸,显然是极为不凡的。可是在与王源对劈之后,立时崩了个不小的豁口,倒是王源那狭长宝刀毫无损伤。

    那狭长宝刀宽约三指,幽黑之中带有几分青色光芒,收刀入鞘之时,青色光泽若隐若现,闪烁不定,委实不是凡品。“当日见了那黄三狗的伤势,再看那没入巨石的鬼头刀,我就知你武功卓绝。但一路乘马车来,我看你似是文弱书生,分明像是没练过武功的平常人,还以为看走眼了。”

    王源笑道:“刚才见你伸手跟我借刀,嘿,一个寻常的文弱书生哪里敢拿刀?而且一把刀有许多斤重,文弱书生也不好挥动,我看你面色平静来借刀,有心试探与你,才试你一试。不想真让我试出了个年轻的一流巅峰高手。”

    一流巅峰高手?李清暗自笑了笑,一般人要习练武艺,先要搬运气血,有所成就之后,再往上才是内劲高手。能够武功有所成就的人物,大多都能从身上看得出来,比如筋肉,比如眼神,比如气势,身姿,站姿,步伐,呼吸等等细微之处。

    而李清皮肤白皙,眼神温和,修炼的乃是真气,虽然还修行没多长时日,自然跟一般修练武功的人不一样。“再过月余,或许我的真气能够彻底圆转如意。”“有金丹相助,或许不用太久。”

    “那时我的体内的真气圆转如意,甚至让真气改变体质,才是真正的修道中人。”“说来也是巧合,一般人都只是运使心神,让身体产生变化,才孕生真气。而我则是有了真气,再来借助真气改善身体细微变化。”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崔使君批阅文书的书房。

    崔焕之,苏州府的刺史大人,统领州府内诸般事务。大唐王朝国土辽阔,天下共分十五道,十五道又分为州府三百二十八座。而苏州府属于江南道第一大州府,在整个大唐帝国所有州府之中亦排的前十名之内,姑苏自古繁华。

    苏州府崔刺史官居从三品,他是苏州府权势最高之人,虽不在京城任职,虽不掌兵权,但却足可堪称封疆大吏,国之重臣,比起朝堂之上那些二三品大员都要来得权势滔天。李清本以为这样一个人物,应当是十分肃穆威严,但见到了这位使君大人,却颠覆了心中所想。

    这位统领一府的使君大人,宛如一位白衫儒生,面貌白净,约才三十七八,未满四十的模样,就如一个文人雅士,相貌与崔小姐倒有几分相似。但李清仔细一观,只觉他文弱之中,带有恢弘大气之意,约莫是常年身居高位的气势。

第二十九章 刺史大人

    李清微微施了一礼,道:“晚生李清,拜见崔使君。”崔焕之轻轻放下笔,把手中文书放下,才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说道:“李世兄的儿子,果然是年轻俊杰。我曾与令尊同为天宝初年的同榜进士,可惜令尊英年早逝,为之奈何!”

    崔焕之接着说道:“我听闻前些时日,你治愈红尾蛇之毒,声名鹊起,王源也对你赞不绝口。此去请你前来,可着实费了不少功夫。”李清道:“崔大人过奖了,您一日万机,统领一府诸多事宜,造福百姓。如今令千金有恙,我等略尽绵薄之力,也是理所应当。”

    崔焕之低声笑了声,绕过这话,沉吟片刻,说道:“其实我请你来,还有一事相询。”听这话,好似是治病之余,顺便询问一事,但听在李清耳中,便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他和崔使君并无往来,治病也就罢了,但堂堂刺史大人,找自己有何缘故?

    他心思敏捷,略微一想,便知此事极为重要,心中暗道:“不对,虽然我治好了红尾蛇之毒,但此前我只是个武林中人,虽然在江湖上薄有威名,但与官府中人并无来往,王源找上我,只怕另有要紧之事,那治病一事还要靠后。”究竟什么事情,竟比治愈崔小姐的异病还要重要?

    崔焕之轻咳了声,这次沉吟了许久,才说道:“当今天下不甚太平,多有江湖豪客闯荡四方,我苏州府自也有些武林中人。但近两年来,常有武林中人在苏州府失了踪迹,不知生死。”

    崔焕之顿了一顿,看着李清道:“此事,与你稍有关联。”李清微微惊讶,心中暗道:这两年我一直在家闭门读书,不曾与江湖上的朋友往来,难道有外地友人来姑苏城寻我了?

    崔焕之沉声说道:“这些失踪之人,多数与令尊李世兄有些交情,却都在苏州府失了踪迹。我本以为此事应当与你大有关系,但前些日子又失踪了一批人,也许只是巧合。”

    李清心中微微一惊,早些时日失踪的那一批人,竟都与父亲有关?是了,父亲曾经讲过,当年他年少游学之时,结交了不少的江湖豪杰。当年那些江湖趣事,江湖事迹,不都是父亲的那些江湖朋友说笑中谈起?

    这几年来,李清父母先后病故,师父也重伤离去,父亲昔日的那些武林朋友,那些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竟都一个不见。他原以为是人走茶凉,但此时看来,另有缘故。

    “当年父亲的突然病故,莫非真有问题?但是这些武林中人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守株待兔,就等着擒拿他们?”李清心中转过许多念头,但随即便作罢。父亲的那些武林朋友都是江湖高手,大多是搬运气血的二流高手,还有几位是修成内劲的一流高手。

    若要擒下这些人物,至少也是一流巅峰高手所为,而且守株待兔,将近两年,谁有这么久的闲工夫,这得是多大的仇怨?父亲的武林朋友俱都失了踪迹,而为何他

    身为李静之的独子,反而无事?

    崔焕之仔细看着他,说道:“王源与我说过,你用一个三指粗细的树枝,就能打断一个二流高手的肩骨,你的武功着实不浅。你可是从你父亲昔日那些好友学来的?”

    李清心中转了个念头,继而平静的答道:“晚生师从玄鸿道长张真人,并非先父好友门下,而昔日先父所识的那些人物,自先父仙去后,便不曾见过。”

    崔焕之叹了声,摆了摆手,道:“此事颇为重大,朝廷屡屡催促破案,我找你来,确是心急了些。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会另外派人寻找线索。”李清断定此事必然与父亲有关,再想起父亲的那些武林朋友,多半是为了父亲李静之才来到苏州府的,李清心头已然蒙上一层阴霾。

    “好了,这些事情暂且放一边。”崔焕之笑道:“此次请你前来,主要还是为了治病,不知你这位杏林妙手,可有头绪?”其实这位刺史大人也不抱多大希望,连老御医刘五爷都无能为力,这个少年能有几分把握治愈得了?这次的病症委实诡异,他半月前已然修书一封送往京城,请皇帝下旨,让司天台里那些修道之士前来。

    司天台明面上是观测记录天文星象、制定颁发历法,兼掌天文历法的官署衙门,实则内中人物俱是非凡之士,只要来了人,不论自家女儿洛霜得的是病症还是邪风,势必都会成功治愈,安然无恙。可是这司天台之人个个非凡,却不好请,若是还有办法,崔焕之也不会请皇帝下旨去请人前来。

    李清心中了然,主要是为了治病?这回请自己这位初出茅庐的年轻医师来,治病怕还是其次,仍是以问询为主罢?心中略微腹诽,才笑道:“使君大人放心,晚生初步施展开来,见效甚佳。”

    崔焕之点了点头,暗叹一声,看来这李家郎君没能治好这病,也就只是让洛霜的情况变得稍好一些。但这位刺史大人心中还是认为李清治病或许也没有起色,估计这话里,自我吹捧来得多些。王源略微上前一步,低声道:“大人,李郎君医术高超,小姐适才已经醒过一次。”

    崔焕之身子微震,刹那间露出喜色,他手放在桌上,这一震动,连他桌案上的砚台里那少许墨汁都能荡出一圈涟漪,少许墨汁溅到了宣纸之上,可见心中十分激动。李清本以为崔焕之会立即赶去看望女儿,却见他激动之余,坐了下来。

    崔焕之深吸口气,道:“贤侄果真是杏林高手,你要什么酬劳,只要在我力所能及之内,崔某定然双手奉上。”话音刚落,他又苦笑着说道:“只是本官俸禄虽高,但却从未贪赃枉法,其实囊中也颇为羞涩。”囊中羞涩?这话从一州之尊的刺史大人口中说来,总觉得有些怪异。

    李清原以为他听说崔小姐醒来,会立即赶去,却不想他居然只是闪过喜色,便又坐下言道囊中羞涩。若是不把女儿放在心上也就罢了,看这位使君大人喜形于

    色的模样,分明是对女儿十分关爱的。李清心中想罢,道:“使君大人两袖清风,晚辈深感敬佩!”

    崔焕之笑了笑,道:“既然已经醒来,便无大碍,待会儿再去看看就是了。贤侄此次与我有恩,你想要什么,只要在我力所能及之内,便能赠你。”这位崔刺史大人是不愿失礼于人?

    李清看了那堆文书一眼,暗笑道:“看来这位使君大人果然是案牍劳形,想来是看过女儿之后,就要来批阅文书,至于我这功成身退之人,想必也是没有时间召见了。”心中虽然闪过诸般想法,但李清倒也不怎么放在心上,面色平静。

    他沉吟片刻,便报出了二十多种药材。崔焕之点了点头,他常年批阅文书,下笔急快,几乎在李清念完之时,便把那二十四种药材的名称尽数记下。崔焕之沉吟片刻,又道:“仅是名称,只怕有误,我这张单子你且过目,若有不详细的,可以添上些许注解,或是药材的模样。”

    李清微微笑道:“多谢崔使君。”这些药材,都是比较罕见的药材,但仅是因为难以寻得,而效用偏僻,因此价值应该不会高得离谱。药材的出处,正是那银纸上记载的悟真剑道篇。修习剑丸,先有一柄铭刻符纹的小剑,或金或玉,也可是木,长约一尺三寸,炼成汤汁,一口饮下。

    但是要服下高温汤汁,服下之后又不至于中毒,便该有一贴秘药。这秘药共计二十八种主材,七十二种辅药,其药物构成与李清以往所见的药方几乎完全不同,颠覆药理。而此时这二十四种药材,就是那二十八种主材中的记载。

    “七十二种辅材,虽有几分昂贵,俱都是常见,只要有银两就可取得。但是那二十八种主材,都是极为罕见的奇药,我所报出来的二十四种,皆是较为便宜的,想来这位使君大人不会拒绝。”堂堂刺史大人,统领一府,权势熏天,想要搜寻药材,确实要比他一人之力简单无数倍。

    可惜那剩余的几种药材,都是价高千金的奇物,比如五百年老人参、天山雪莲花这两种极为名贵的药材,都是可遇不可求;都只是药书里的记载,即便真能寻得,这位使君大人只怕都未必能够取来。剩下还有两种主材,以及五种辅材,这七种药物竟连熟读医书的李清都认不出来。

    看了一遍,李清倒不觉有误,又双手奉上。王源忙上前接过,折好放入怀中,低声道:“此事我会派人去办。”李清又谢了几句,道:“这些药材虽都不算珍贵,但是极为少见,效用偏僻,怕是极为难寻的,此事劳烦王校尉了。”

    王源笑道:“李郎君客气了,我会命人尽力搜寻,但这药材既然少见,只怕也难找全,到时李郎君可莫要怪罪才好。”李清又道不敢,崔焕之见他欲言又止,眉头微皱,说道:“我看你报出来的都是药材,莫非另有用处?据说你所居竹屋极为简陋,甚至不太御寒,平日里只是练剑读书,你就不要金银赏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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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剑尊介绍:
我有一剑斩妖魔,
一柄青霜腹中藏。
我有一言惊风雨,
守生养气居紫府。
我命由我不由天,
还丹成金亿万年。
大唐剑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剑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剑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