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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居紫衫     大唐剑尊txt下载     大唐剑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练气巅峰

    天蓝的像一汪海水,几朵飘悠悠的白云,洋洋洒洒地点缀在天空中,好像是一个少女美丽的梦境。白云之上有人,白衣少女站立在白云之上,有风吹来,让她衣衫飘动,竟如天上的仙子。在她身前,则是一个二十七八岁,面貌极美的女子。

    白衣少女还未修成龙虎境,显然没有这等驾驭云雾的本领。也即是说,她身旁这个美貌女子,已有了腾云驾雾,且带人飞行云雾之间的本领。这两位仙子一样的人物,正是与李清熟识的白衣少女和她的姑姑杨仙子二人。

    “姑姑,你把这鬼王捉住了?”白衣少女喜道:“这家伙让我吃了不少苦头,待回去之后,我要好好教训他一番!”被称作姑姑的美貌女子只是笑了一笑,说道:“你这丫头,回去之后,姑姑再用秘法及宝物,给这头鬼王凝炼一具躯体,再滋养混元祖气,让他得以壮大。”

    “一来二去,他大约会有坎离圆满的境界,而且,这鬼物没有根骨资质的限制,只要好生培育,让他的混元祖气增长,今后也许能够培育成一头堪比龙虎境界的鬼物。”

    白衣少女嗯嗯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我倒还得了这头鬼物,只是那书生也算救我一命,似乎并无所得。唔……可惜这回想要历练自己,没有带来什么法宝,否则倒可以送他一些。”

    “凝儿,你不必想得太多。那少年书生虽然涉险,但提早修成真气外放,并且懂得施展雷法,也算有所得益。何况,他自身也陷入了生死危机当中,若不突破,也该死在鬼王手下,更别说此后要筑基培药,踏入坎离境界,因此你不必觉得自己亏欠了他。”

    那美貌女子说道:“更何况,此次司天台副司首也见到他修成真气外放,又施展出了掌心雷,见识了他的潜力。今后,只要在这大唐帝国境内,总会有些方便的,至少司天台知他潜力甚高,不敢轻易得罪的。”

    被称作凝儿的白衣少女微微点头,忽然又问道:“姑姑,以你的修为,这尘世之中,还有什么地方能够困得住你?”美貌女子笑道:“也不算困住了我,只是那阵法颇为特异,而且构成阵法的奇石也颇罕见,若要破阵,势必将之损毁。”

    “当时我想要强行破阵,只是见到那少年之后,便只等待你们击退鬼王,让这阵法自行解去,如今那阵法所在的山峰,已被我收走,回返宗门之后,再慢慢解析。”

    美貌女子沉吟了一会,悠悠叹道:“我也经过道术水影,见到了那少年书生,是个淡然温和的性子,适合修炼道家法门,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才美玉。”

    “可惜门规有定,似他这般已有十几岁年龄,怀有自身想法,又是带艺投师的修道人,势必难以受到重视。”“只可惜了,看他年纪轻轻,修成真气外放,可见天资不凡。只在练气修为,便能想到要以雷符为引子,施展出自身传承雷法,可见悟性极佳。”

    “再看他性子平淡,又适合道门清修功法,显然是个适合修道的清净心性。”“虽然性子温和淡然,适合修道,又有天资悟性,可毕竟门规所限,难以重视

    。倘若……倘若是天生的清净境,恐怕连掌教至尊都会置门规于不顾,强行收入门下,列为嫡传弟子。”

    美貌女子颇为遗憾,叹了声,只摇了摇头。凝儿也甚是失落,没了言语。片刻后,忽然想起一事,凝儿斟酌言语,才把李清刻画雷符时所说的一些话,告诉了自家姑姑。美貌女子静静听着,默默不语。

    天地间有许多气息。炎热之处,必是火气为重;潮湿之处,定是水气较重;灰尘之间,定是土气较重;山林之内,则是乙木青气为重。天地间游离着诸般气息,当冬天干燥之时,常有噼啪亮光,常会有发丝被吸附在棉衣之上,甚至被棉衣吸引,发丝会飞扬飘起。

    可见天地之间同样游离着雷电气息,因此才能刻画雷符。那书生说,无论是阵法还是符纹,都是以天地间特定的玄妙轨迹,把天地中游荡的气息拘禁起来,或是引动起来,形成惊人的效果。他用最为浅薄的言语,道出了符法及阵法的真谛。

    美貌女子沉思良久,只叹了声:“大道至简。”灵脉地底阴暗之处,有剑光亮起。嘭地一声沉闷响动,有岩石落于地上,约莫半人高,磨盘般大。李清喃喃自语道:“内劲高手,可以轻易斩断大树,翻动车马。而武道大宗师,则能斩破坚石岩壁,轻易开碑裂石。”

    如今,李清已真气外放,而且比一般练气巅峰的人物,底蕴更为深厚,不谈他的剑法卓绝,单是寻常的一举一动,其上附带的气力,就要胜过了武道大宗师。尽管手中长剑只是百炼的青钢剑,质地中上,可在他真气加持下,仍然有开碑裂石的锋锐。

    “这剑还是稍差一些,虽在我十二寸真气加持之下,能够斩破岩石,可毕竟质地一般,已经有了少许损坏,剑柄处也有几分松动。”李清暗自想道:“这一回出去,倒是该换上一柄上好的宝剑,至少也是寒铁精钢锻造而成的剑刃。”

    “细细算来,入这洞穴该有一月有余了。”寒铁坚实,而精钢更是经过锻造的上好品质,而百炼精钢,则是千锤百炼的极好精钢,就算是武道大宗师的兵器,也大多是以百炼精钢锻造。

    李清为了对付鬼王,一口饮尽灵液,险些难以消化,落得个身躯崩溃的下场。好在先天元气乃是本源之气,也是构成人身的本源,对于自身躯体并未有太大伤害,另外,经过灵液长时间改善,身体早已非同寻常。

    李清便是料到这点,才面不改色,冒险突破。原本李清只想着修成真气外放即可,大约九寸真气便可停歇,然而灵液效用极高,将他一举提升至十一寸真气。

    天地间修道人,一旦修成九寸真气,便算是练气巅峰,此后就该筑基培药、踏入坎离境,否则只能止步于此,即便再是如何努力修行,也如同朝着已经满溢的水缸里继续倒水,总会流溢而出。可师父他修炼的是太上周天功,却能修成十二寸真气。

    因此李清修成十一寸真气后,并未止住修行,而是继续留在地穴之中,默默修行,只有沉闷时,才到洞穴口呼吸吐纳,舒放心绪。经过一个多月时间,借助体内少

    许灵液残留气息,才把自身的十一寸真气,推升至十二寸,也即是练气巅峰。

    “两月时日,才把自身真气提升了一寸高,可见缺了灵液相助,修行果然缓慢了许多。”李清浑然不知自己这一个多月就能提升一寸真气的修行进境,若是传了出去,该是如何惊人。他只是暗想道:“不论怎么说,总算修成了十二寸真气,真真正正达到了太上周天功的练气巅峰。”

    当修为达到十二寸真气之后,李清也曾尝试继续修行,然而继续修炼出来的真气,却总会流溢出去。当水缸里的水已经满了之后,再往水缸倒水,自然会流溢出去。

    只是其他修道人的练气巅峰,仅能容纳九寸真气,而李清的练气巅峰境界,则能容纳十二寸真气。他默运玄功,只觉体内真气充沛,精气神十足,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状态。

    “我不懂得如何让真气外放的风儿变得强劲,并不曾有人教我这一类诀窍,但我真气有十二寸,高过一般九寸真气许多,吹动出来的风,会是什么程度?”

    李清心中想道:“之前我十一寸真气,似乎比师父他笔记中对他自身十二寸真气的描述,更强劲一些,也比那少女真气外放时的风儿显得强劲。但他们两位都是懂得真气外放的诀窍,可我倒是不懂。”

    “十一寸真气已是如此,十二寸真气又会如何?”李清立在原地,静静闭目,有风儿从他身上飘荡出来,渐渐变得强劲。人身窍穴有七百多个,但其中三百六十五个窍穴最受修道人重视。

    在典籍中记载,这三百六十五个窍穴,对应着天上三百六十五个星辰。而修成了真气外放,这三百六十五个窍穴,都将如口鼻一般,可以呼吸,可以吐纳。

    修成真气外放后,即便屏住了口鼻,窍穴依旧能够呼吸。修道人的呼吸,自然更为绵长。所以从这三百六十五个窍穴中出来的呼吸,则形成了风。只是李清身上吹拂出来的风,显然更为强劲许多。

    李清周身劲气滚滚,大风飞扬,灰尘四起。他举起手来,掌心窍穴对着那半人高的岩石,将真气竭力释放。有狂风呼啸,吹出灰蒙蒙一片。数百斤之重的岩石被狂风吹起,在风中翻滚,落入了通道尽头。“几乎可比师父他为我传功时的强风。”

    李清微微睁眼,自语道:“看来师父他为我传功时,之所以有这等强风,主要是因为金丹改善了身体的缘故,所以我此时修成真气外放,也有相等程度的劲风。”修成练气巅峰后,李清尝试过继续修行,当再无进境时,知晓十二寸真气已经不可再行提升,便想着手筑基培药。

    只是筑基培药着实有些危险,需要步步谨慎,而他修成十二寸真气不久,还须磨练。因此李清强行忍住筑基的**,安抚自身心绪,平静下来,开始磨合真气。

    但在此之前,还须将练气巅峰的诸般本领摸索清楚,虽说不久后开始筑基,可以施放仙术神通,堪称修道有成,登堂入室。但他还是想要尝试一下练气巅峰的武功水准,不然会觉得有些遗憾。

第九十一章 着手筑基

    练气巅峰的本领已经没了多大用处,但李清依然想要摸索清楚这个境界的诸般手段。“修成筑基之后,就已是坎离境前期修为,已是更进一步的境界,有更多的手段。”

    李清心中想道:“趁着此时还未修成坎离境界,先体悟一番练气修为的手段,免得今后修道有成,反而对练气巅峰境界没有多少了解。”“如果没有经历过这个阶段,想来有些遗憾。毕竟这个境界也把师父他困住多年,也可体验师父他在这个境界时的许多感受。”

    对于自身的气力,以及真气外放的特性,都已尝试过了,只要磨合真气便好。但在此之前,李清还是想要尝试一下,自己在练气巅峰时的掌心雷,会有多少威力?

    他从怀中取出一道雷符,正是今日上午刻画而成,以真气外放的修为加持过,不论品阶还是特性,都要比之前的雷符更为上佳。李清抬起左手来,有风把雷符吹到半空。

    雷符被风一吹,自行燃烧,化作灰烬。雷符燃烧的亮光,恰如一道电光。有电,即是有雷。在死寂沉闷的地底下,响起一声惊雷,有天雷响于地底。距离修成练气巅峰,至今已过八日

    。这八日间,修为虽然没有进境,但却有了不小的收获。原本因为灵液提升真气的缘故,总有几分虚浮,经过多日磨合锻炼,真气已经圆转如意,根基十分扎实。李清猜测,这是灵液本身纯净的缘故,当然,金丹本身极为不凡,让自己体质改善了许多。

    而且先天元气也是本源之气,正是因此,才能在短短八日内,让真气磨合,再无凝滞之感。此外,李清也对自身的诸般手段有了许多体悟。他能轻易开碑裂石,斩破岩壁。周身窍穴皆可放出劲风,吹走数百斤物事,所过之处,狂风滚滚,尘沙四起。

    缩地成寸速度快了两成,更显惊人。掌心雷威能也添了三分,愈发惊人。尽管此后筑基培药,这些本领将会增强许多,此时的体悟显得多余,但却是李清对于自身在练气巅峰修为的总结,心中更不愿让自己在修炼有成后,觉得练气巅峰极为空白,似是未曾经历过一般。

    这些总结及体悟,却也让李清基础扎实了许多,掌控也较为稳固许多,若是修成筑基培药,便能更好地把握。“好在我克制了心中想法,没有在修成真气外放时匆匆筑基。”

    对于一个修道人而言,强行压制突破的想法,让自己逐步渐进,提升修为至巅峰,再继续作出似乎无用的磨合,实则也需要不小的毅力。也许换个自制力较弱的,早已在修成真气外放时就已筑基,谁还理会十二寸的练气巅峰?

    稍好一些的,也该在修成练气巅峰之后,开始筑基,但李清能够继续磨合真气,忍住枯燥,使之如意圆转,没有匆匆突破,实则已算不错。李清暗想道:“八日时间,使得真气磨合,使得自身本领都已摸索清楚。细细想来,这对自身有极大好处,至少根底基础都已扎实。”

    “在筑基之时,减免了许多危险。”到了此时,李清已经不再担忧自身筑基的危机,对于他来讲,这仅仅是借助灵脉之气,来使得自己突破罢了。

    常人筑基培药或许有些危机,甚至考虑如何在筑基失败之后,让自身混元祖气得以留存,此后化作阴灵鬼身。但李清全无顾忌,他

    若筑基失败,根本无须考虑,势必能够保住混元祖气。

    然而,这个年轻书生信心十足,并不担忧自己会有筑基失败的下场。“列仙飞升图乃是仙家宝物,与仙图合而为一,不分彼此的那位老道士,此前必定是一位怀有**力,大神通的人物。太上周天功,经这位前辈所改善,添上了筑基坎离,降龙伏虎的法门,已经是极为上等的功法。”

    李清自忖道:“以这位前辈的手段,其法门自是极为上等,至少在我看来,筑基这一方面,是较为安全的。”李清已经把坐忘功翻阅一遍,比较之下,自然是太上周天功更为上等。而筑基培药的法门,也是太上周天功更为上佳,而且更为安全。

    正是如此,他对此行筑基,才没有多少忧虑。只是初次筑基,又没有长辈守护,不免有些紧张。想起师父他止步于此有了数十年光阴,另外还有许多不曾接触其他修道人,跟师父他一样的练气人物,都是被坎离境界所阻挡,因此,李清下意识便有些凝重。

    练气境界,修成真气,才算入门。而坎离境界,真气筑基培药之后,转化为液体状态,才算是真正的修道人,已经能够施展道法,施展神通,能有诸般手段,堪称登堂入室。

    李清望着通道深处,静静自语道:“这一步迈出之后,就已算得是走出了好远。”坎离境界,已经完全凌驾于武道大宗师之上,凌驾于世俗武道之上,彻底迈入仙道之列。一步迈出,就是仙凡有别。

    李清深吸口气,朝着通道迈出一步。一步未停,步步前行。他渐渐隐没在灰雾深处,走入灵脉深处,像是走在了仙路之上。灵脉深处,有灵脉煞气翻滚,如同泉水源头一般,不断地把煞气喷吐出来。

    这里的煞气色泽幽深,寒意十足,有彻骨冰寒之意,比之于通道之外的灰色煞雾,显然等次更高。“从灵脉源头喷出而来的煞气,显然质地纯净,品阶更高,堪称绝佳。”

    李清站在地脉深处,望着内中一个幽深无尽,直通地底九幽的洞穴,正是从那个洞穴中,不断喷出冰寒煞气。地穴直通地底,不知多么幽深,但李清只知道一点,若是一步踏错,落入了那地底深处不知多少万丈,便不要想着上来了。

    于是他只站在地穴一步之外。灵脉煞气不断喷出,色泽幽深,冰寒至极,将立身于地穴之旁的李清冻得躯体稍显僵硬,只靠着真气运转,才维持血气流畅,若是换了个真气修为逊色的,几乎能够直接冻毙,不曾修炼过的普通人只怕还要化作冰雕。

    李清眉眼之间布满了冰霜,他微微眨眼,睫毛上的冰霜便即抖落许多。“冰霜也属水,可见这处灵脉地煞,实则属水行,适合修炼坐忘功这类功法的修道人。”

    天地有五行划分,灵脉地煞自然也有。这处灵脉地煞偏向于水行,若是修炼真火之类的功法,自然不能来此筑基,否则水火相克,自身真气多半会被冰冷煞气扑灭,冻死在此。

    再比如火焰熔岩之地,连岩石都化作熔浆,无比高温,也即是偏向于火行的地煞,倘如是修炼坐忘功这类偏向于水行的修道功法,也许真气就会被火煞化成烟气,身体也立即烤熟。

    然而又有极少数的天纵英才,可以练成水火相济,因此实力大增。李清

    又是不同,对于这个年轻书生来讲,只要是处灵脉地煞,就可以筑基。“先天元气,本质上不分五行,因此,不论是这处水行灵脉,还是火行灵脉之地,都可以筑基功成。”

    李清想道:“不过,灵脉地煞之处的煞气较为容易侵害人身,否则,凭借此地偏向于水行的特性,倒是可以继续修行。同理,火山熔岩旁边,火气干燥而浓重,也是较为适合修行的,可惜煞气伤身。”“对我而言,灵液还未用尽,修为进境就能提升得极快。”

    “我在苏州府的竹屋里,还有许多灵液,简叔做事稳健,应该会把灵液好生保存。”“待我从筑基成功之后,就先往东都寻找玉剑,不论能否有所结果,但至少要把裴府的药材领走。此后再回苏州府府,潜心修行。”

    “原本,若我先回苏州府取灵液在身,然后去往东都,这一路有灵液相助修行,那也是极好,可惜返回苏州府路途遥远……”李清摇了摇头,摒弃杂念,只觉自己想得有些多了,暗道:“莫非是因为筑基之事让我紧张,才导致思绪不静,所以想法紊乱吗?也许该称作魔障。”

    当他默念静心诀,把思绪静了下来后,才缓缓吐气。有真气在体内,所以呼吸悠扬绵长。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徐徐离口,落入那处地煞当中。地煞寒冷如潮,幽深近黑。这一口气是李清的真气,当落入地煞之内,就被煞气所包裹,随后大量煞气涌来,将这一口真气淹没。

    倘若真气太差,不够纯净,就会被煞气同化,变成一缕煞气,再非自身真气。换句话讲,也就是断了一缕真气,折损了自身修为。李清暗想道:“折损真气,降低少许修为,那倒不可怕。只是接下来,才有性命之危。”

    这一口气吐了许久,徐徐而出,在地煞中延伸数丈有余,才被李清缓缓收回。他缓缓吸气,但手上渐渐捏住太极印诀,隔绝口鼻吸入煞气,只让真气回吸入体。这一缕真气原是无色,此时已经染上了灵脉煞雾,变得幽深,犹如黑色液体一般,跟周边煞气几乎难以辨别。

    李清缓缓吸入体内,由经脉流转,重新压回了丹田,而丹田另外一缕还未凝过灵煞的真气则徐徐上升,由经脉流转至口中,缓缓吐了出去。“灵煞本就能把人冻毙,尽管依仗自身真气,能够抵御得住,可是当自己把凝过灵煞的真气收回体内时,便是极为危险的时刻。”

    李清暗想道:“且不说一不小心吸入灵煞,就单说这凝过灵煞的真气,便已染上了灵煞特性,也许一个不慎,就会由经脉溢散出去,冻结血肉,冻住脏腑,然后冰封了自己,生机绝灭。”

    纵然那老道士给太上周天功添上了极为上等的法门,又较为安全,但李清仍然不敢大意,虽说知晓先天元气凝过煞气之后,其实跟一般真气凝煞不同,可他自己都不知有何不同之处,更是不敢松懈。

    筑基培药,所谓筑基,顾名思义就是锤炼基础的意思。所谓培药,指的是修补身体遗失的元气,以蕴含灵脉煞气的真气冲击病灶穴窍,把过去的病、眼下的病、未来的病全部根除。

    筑基培药功成之后,体内的真气就会转换为液态,比之前深厚了数倍不止,而且可以施展道术神通,才算真正踏入了修道界。每一个修道者,必须要经过筑基培药,才能为将来的修真道路打下良好的基础。

第九十二章 筑基培药

    筑基之前还觉得势必能成,而且不会有什么危机,此刻想来,之前想得还是简单了些。不过,倒也不像其他修道人那般惊骇,筑基凝煞时步步惊险,时刻与煞气抵御,如同走在刀口上。李清筑基凝煞法门上等,真气直指大道,只要小心谨慎,便不会有多大变故。

    这个年轻书生静静盘坐在灵脉深处,抿口合齿,舌顶上腭,收视返听。鼻吸鼻呼,一呼一吸,皆令出入于丹田。筑基凝煞事关生死,只得小心谨慎,不敢大意。

    李清口中徐徐吐出一口气,延伸数丈,落入地穴当中。这一口气看似绵长,实则只蕴含一缕真气。一缕一丝,并无多少,大约数百缕真气,可以汇聚成体内丹田一寸高。

    也即是说,李清这十二寸真气,须得经过数千上万次的呼吸吐纳,才得完善。染过灵煞的真气十分危险,倘若一个不慎,真气走岔,必然会有脏腑冻结,血肉冰冻的下场。

    每次筑基凝煞,只得用一丝一缕的真气,才能吸取煞气,而修成真气外放的人物,都有九寸真气,也即是说,须得经过数千次凝煞,才得凝煞完善,李清真气更高,凝煞次数亦是更高。若说小心谨慎,完成一次凝煞,倒也罢了。

    但成千上万的次数,就是再如何小心翼翼,也总会有些意外,谁敢自认在数千上万次凝煞当中,会毫无差错?纵然真能小心翼翼,完成这数千上万次凝煞,然而染过地煞的真气会有侵害人身的弊端,虽说能够压入丹田,可是流转经脉时,也是极大的危险。

    “不断凝煞,真气染过地煞之后,流转经脉。仅仅这数千上万次不断运转真气,就极有可能让体内经脉也承受不住,为之损伤,甚至会有断裂崩毁的下场。”李清暗自想道:“而真气中的地煞,更是对经脉有极大损伤。”

    修道人心神意志比之常人要强上不少,当提前有所准备时,这数千上万次凝煞,或许不会出错。但是真气流转,对于经脉磨损,才是要紧。除此之外,真气中的地煞,也会损坏经脉,甚至透过经脉,影响体内脏腑,血肉,骨骼,经络等等。

    因真气走岔,而筑基凝煞失败的例子其实不多。但是真气流转多次,导致损坏经脉,或是煞气侵损伤经脉,侵蚀脏腑血肉,骨骼经络的例子,却是极大多数修道人筑基凝煞失败的真正原因。

    李清真气比寻常修道人高上不少,但却认为自身筑基危机要比常人低上一些,除却筑基法门非凡之外,更是因为自身体质不同。“金丹浸泡灵水,熬炼灵液,都使我体质改变了许多。我的经脉想必能够承受得住真气多次运转,也承受得住真气中的地煞,唯一的危机,乃是地煞透过经脉,极有可能冻伤五脏六腑。”

    李清忖道:“但这一点,同样要比其他修道人来得安全一些。毕竟我受过金丹灵液改变的体质,似乎连脏腑,血肉,骨骼,经络,都变得强韧许多,但五脏六腑毕竟孱弱,事关生死,仍是不好大意。”

    他盘坐在煞气源头,徐徐呼吸,缓缓吐纳。真气

    与地煞融合,渐渐收回体内,压入丹田底部,再由未曾凝过地煞的真气,再度流转出来。在筑基凝煞未成之间,不可中断,否则与真气纠缠的地煞,便会脱离真气,再度溢散出去。

    当煞气在丹田之中溢散出来,便会蚀伤体内。李清心中暗想:“只要没有变故,我便能筑基培药功成。”这想法未落,体内就即一震。感应到体内震荡,他露出苦涩之意:“变故……”蛊虫发作!

    东都洛阳城,令狐先生游历归来。这个消息让许多人都为之安静,放心。国师李泌离京,司天台副司首则未曾归来,如今司天台只靠了那位神秘的白衣剑仙坐镇。

    对于许多人而言,这个在此前未曾现身过的白衣剑仙,来历不明,本领未知,自然觉得无法安心。直到令狐先生归来,洛阳城中许多人才松了口气,尤其是司天台上下,才算放下心来。

    令狐先生依然穿着一身白衣,神色平淡,随口问道:“上回传信,让你们查找的那年轻书生,可曾查到来历?”身旁有人答道:“我们往道教祖庭查证过,龙虎山上不曾收下这么一名少年弟子,也曾查阅大唐王朝所有道士的名册,并无此人。”

    令狐先生脚步微顿,沉吟道:“这么说来,不曾记录在龙虎山上?”那人点头道:“正是如此,按龙虎山的说法,这年轻书生应该是个自己修行的散修之人,并非正统道门弟子。”令狐先生皱眉道:“莫非不是我大唐王朝之人?”

    “这个……”那人沉吟道:“我们在龙虎山求证无果,曾另外探查,得知苏州府有个少年,曾拜入一个道士门下,修习剑术武功与岐黄之术,但不曾在龙虎山留下名号。此后,他曾医治刺史崔焕之的千金,获称苏州府第一名医的名号。另外,据悉此子也曾救下遭遇刺客时的那位崔小姐。”

    “另外,上一次裴相重病,我司天台邹孝林因私心作祟,隐瞒不报,险些致使裴相病逝。最后靠了一个年轻书生的百岁覆盆子草,得以续命,据得知,这个书生唤作李清,确为苏州府第一名医。并且,一路之上,此子曾闪避伏远劲弩,斩断弩箭,初步断定,有武道大宗师之境。”

    这人顿了一顿,说道:“我们有九成把握,大人要查的年轻书生,就是苏州府的李清,而且此人出自赵郡李氏西祖房,亦是常州刺史李贞一的族侄,苏州白云先生李静之的独子。”

    令狐先生接过他手中纸张,观看几遍,沉思了一会,说道:“将这少年的名字,在龙虎山上挂上名,另外,把他出自苏州府的来历遮掩下来,若是难办,便将有关于他的文书销毁,不过要把出自赵郡李氏西祖房的文书严密保留。”

    这人眼中大为诧异,令狐先生此举,似乎是要给这少年改换身份,不让外人查到这少年的根底来历?但他好歹也是司天台灵台官,修成坎离境的修道人,而且管理诸般消息,也是个头脑灵活的人物,当即点头下来。

    这位灵台官迟疑片刻,接着又道:“李大人还未归来,而列仙飞升图被盗,那位……那位裴

    先生,并没有追讨回来。”说起裴先生,灵台官面色变化,十分复杂。

    令狐先生淡然说道:“此事我自然知晓,你们不必妄加猜测,既然李大人请裴先生出来,便是信任他的。列仙飞升图虽是至宝,但对于他那等剑仙人物,也并非多么重要。老夫相信他,列仙飞升图确实是失落在外了。”

    顿了顿,令狐先生看他一眼,说道:“也许因为列仙飞升图的缘故,你们对他或多或少有些怨言,亦或是轻视,但你们须得知道一点……”“不论是老夫前往,甚至是李大人亲自去了,也同样是无法取回列仙飞升图的。”

    说罢,令狐先生微微拂袖,往内里走去,口中淡淡道:“另外,这场大会推迟了数月,便不必在乎什么,继续推迟一月。再过一月,李大人对于这场大会的新想法,也就该有落实了。”

    李清修为提升至练气巅峰,从八寸四分的真气,达到十二寸,几乎增长了将近三分之一。而蛊虫也因此受到滋养,提早苏醒。“什么时候不好醒,偏要挑这个时候?”

    李清紧皱眉头,他要压服蛊虫,就要快速提升修为,然而每当修为提升,以先天元气的特性,却会让蛊虫受到滋养,从而提早苏醒。“真是难办……”筑基凝煞不能间断,但体内渐渐震荡,血气奔腾。

    呼吸吐纳之间,染过地煞的真气转回体内,由经脉流转,然而被蛊虫发作所震荡,却隐隐有些难以收束,有些溢散开去,稍微刺激脏腑,使人难受至极。这也罢了,可被压服在丹田的灵脉煞气,却也不甘平静,正为之波荡。

    除非真气全都凝煞功成,就可开始下一步,否则,只能尽力压服。倘若压不住煞气,从丹田溢散开来,其后果如何,李清根本不必再多想了。想要压服蛊虫,就要调动全身真气去将之镇住,只是这样一来,真气还会滋养蛊虫,让它成长得更快。

    然而从眼前来看,最为要紧的并非如此,而是调动全身真气。李清要继续筑基凝煞,又要压制丹田底部的煞气,哪有余力来压制蛊虫?“蛊虫!”他咬了咬牙,深吸口气,将吸纳过灵煞的真气转入另外一道经脉。真气逆行,乃修行大忌。

    李清闷哼一声,只觉脑袋也为之一空。然而效果似乎不错,那凝过灵煞的真气,把蛊虫推入了丹田。蛊虫入了丹田之内,被十二寸先天元气淹没,再也难以脱身。但它在丹田翻滚震荡,仍然把丹田搅得天翻地覆,底部的煞气开始散乱。

    先天元气毕竟温和,只能让它增长,勉强凭借浩荡真气将之压住,却也不能对它有所损伤,更不能凭借真气把它湮灭。可是煞气,似乎有些不同。李清不再缓慢凝煞,而是变得十分激烈,他呼吸之间,似乎变得急促,而凝煞的真气也变得极多。

    这是极为危险的方法,因为加大真气流转,对于经脉损伤更重。而真气更多,吸纳的煞气同样更多,其煞气性质阴寒,损伤经脉,影响脏腑。饶是有金丹灵液改善体质在先,也隐隐觉得难以支撑。

第九十三章 坎离前期

    李清闭上双眼,专心运转功法,心中想道:“若非经过金丹灵液改善体质,必然难以支撑下来,就算此时,也有些勉强了。只是不用煞气把这蛊虫镇住,凭借先天元气,根本奈何不了这个家伙。”

    “如果任由它在丹田翻滚,我几乎无法调动真气,筑基凝煞立时中断,而丹田底部的煞气就会立即涣散,渗入血肉骨骼,经络内脏当中,当场生机绝灭。如若能够修成剑丸,大约能够借助剑丸威能,把这蛊虫斩杀在体内。”

    李清加快凝煞速度之后,凝过灵煞的真气重新回到丹田,直接压在了蛊虫之上,把它压入丹田下方。相较于温和的先天元气,煞气显然更为凶厉,只这么一镇,就让它安静许多。

    李清松了口气,总算放缓了呼吸吐纳的速度,渐渐恢复到之前那般规律。随着真气不断凝煞,被压在下方的蛊虫也渐渐没了声息,仿佛已经被煞气侵蚀而亡。

    “没有这般简单,列仙飞升图里的那位前辈说过,也许要修成龙虎交汇,才能把它压服。”李清想道:“若是煞气侵蚀就能让它这般死绝,那位老道士便不必讲到龙虎境界了。”

    至于师父他,也断然无法想象,这只原本在真气外放境界就可排出体外的蛊虫,经过先天元气之后,超出了预想;几乎连超越真气外放的修为都无法对付得了,只有修成龙虎才成。也许,当李清修成道剑,也是另外的方法。

    李清静下心来,不急不缓的筑基凝煞,他只是徐徐吐纳,终于把体内真气都染过了灵煞。但因为蛊虫搅乱,产生变故,李清为了避免有些未曾凝过灵煞的真气也被混杂其中,还是以谨慎为上,把许多凝煞过的真气也重新凝煞一遍。

    只是这样一来,体内经脉损伤又重了一些,胸膛肚腹之内,都泛起十分冰寒的感觉,几乎感受不到体内温度热气。“接下来,是要用这些凝过灵煞的真气去冲开病灶窍穴,待得冲破了一个病灶窍穴,就算筑基培药功成,成就坎离之境。”

    李清想起那老道士的书中记载。因这三百六十五个窍穴,对应着天上星辰,隐约有内中小天地与外界大天地的区别,故而认为,窍穴有星辰之力,可以把灵煞真气稳定在内。

    但是那老道士见过他师父的笔记之后,对于许多事情都有推测,比如对于窍穴的认知,便不再认为是星辰之力,而只是因为窍穴有收束真气的特性,所以能够把染过灵煞的真气收束进去,变得极为稳定。

    “窍穴本就是穴道,当真气入内,混杂在真气中的灵煞,就会被窍穴收束起来,变得稳定,不再有危害自身的特性。”所谓筑基培药、气冲病灶,是指蕴含灵煞的真气冲开病灶穴窍,把体内的病灶全部疏通。气冲病灶受到强烈的阻滞时,气机的运行便会自动改变运行路线,真气继续冲开其他的病灶。

    如果另一病灶仍是无法冲开时,便会再次改变路

    线,如此不断循环,一方面将体内足以冲开的小病灶全部疏通了,另一方面也把由于能量不足而暂时冲不开的大病灶一个个地暴露出来了,这个过程就是培药冲窍的过程。

    病灶和真气经过一段时间的相持后,随着修道者不断练功,体内的真气不断得到补充,逐渐转化为液态之状,大病灶在真气的不断冲击下,逐渐化解、缩小乃至完全消失,这时修道者的体内已经全面彻底的修复,才能真正算得上“脱胎换骨”,筑基培药才算是功成。

    李清引导着体内真气,渐渐朝着一处窍穴(病灶)引去。窍穴之中,似乎有些无形的阻隔。他知道这是窍穴未开的缘故,因此没有停顿,引导着真气,狠狠撞击上去。以书中所记,一般修道人都能将窍穴打开,借窍穴收束真气与灵煞,凝练合一。

    不过若是自身真气逊色,灵煞不够纯净,便难以撞开窍穴,甚至会把窍穴整个冲毁,从而筑基培药失败。不过李清的先天元气不必多说,品质乃天地间所有真气最高的一类,而这里的煞气,更是灵脉源头所出,无比纯净。

    嘭!李清只是撞了一次,就把其余修道人应该撞击数十上百次才能打通的窍穴打开。真气涌入其中,原本和真气纠缠在一起的煞气,在经过窍穴之后,不断收束,压制,渐渐凝炼,不分彼此在这一刻,真气便彻底融入了煞气,不可分割,有了煞气的特性。

    这种跟煞气相融,已经不分彼此的真气,已经能够施展仙法神通,引动天地间游离的诸般气息,因此又被称作是:法力。李清并不急切,他引导着真气,条理有序地经过窍穴,受窍穴凝炼。

    在书中不乏记载,某些筑基功成的人物,禁不住喜悦,加大真气流转,一股脑冲进了窍穴,直接把窍穴冲毁,而剩余的真气未经过收束,开始与煞气分离开来,溢散全身,当场身死。

    这是那老道士册子中的一个事例,也被称作是最愚蠢的死法。“我冲开了一个窍穴,借此把真气和煞气收束相融,原本已经足够,但那书里曾记载,某些真气较强的人物,能够在初成筑基之时,冲开好几个窍穴,最高的则能有十二个。”

    “我应当是不止于此的。”李清借助这个窍穴,凝炼了许多真气出来,默默引导着这一些凝煞成功的真气,去撞击另外的窍穴。嘭地一声,窍穴立时打开。

    常人撞击窍穴,都要经过数十上百次才能打开,甚至打不开窍穴,还会把整个窍穴都毁去。但李清一次撞击,便能打开窍穴,这便是十二寸真气的底蕴,以及那灵煞纯净的好处。

    “十二寸真气,比常人高出三寸,让我筑基培药的次数不知添多了几百次,甚是危险。而这里的灵煞也极为纯净,让人愈发感到冰寒,筑基凝煞更显危险。”李清暗暗想道:“真气浑厚及灵煞纯净,这两点,都让我比大多数修道人来得更加危险。当筑基凝煞有成,总算见到了收获。”

    最为雄厚的真气修为,最为纯净的灵脉煞气,筑基凝煞时自是更为危险,但李清凭借上品的筑基凝煞法门以及自身体质不凡,成功筑基培药,此时,便让真气雄厚及灵煞纯净的好处显现了出来。他引导真气去撞击窍穴,几乎每一个都能撞开。

    直到第十六个开启之后,才停歇下来。“筑基初成的人物,最多撞开十二个窍穴,而我撞开了十六个。”李清想道:“看来这个也与真气高低有关,当然,跟真气的品次,以及灵煞纯净也少不了关系。”

    “倘若我真气品质较为寻常,而灵煞也是较为浅薄混杂的一类,纵有十二寸真气,想必也难以冲开多少个窍穴。”先天元气品质极高,自然便有一些较为寻常的真气,这也是功法品次高低不同的缘故。

    此外,灵煞也是个原因,只因灵煞越是纯净,筑基凝煞时便越发损伤经脉,越容易影响脏腑血肉。有些修道人害怕自身承受不住,便只在外围凝煞,甚至只是借助稀薄的煞雾来凝煞。

    如此筑基凝煞,或许有成,但即便筑基凝煞有成,可开启窍穴时,就极为费力,甚至因为煞雾太过稀薄,真气太过逊色的缘故,还有一些修道人无法冲开窍穴,导致最后真气与煞气分离,落得个凝煞失败,就此身亡的下场。

    坎离境界,分为筑基培药,坎离交汇两个小境界。如今李清已开出十六个窍穴,在筑基境界当中,便算是超出了初成筑基的水准。他深吸口气,自语道:“筑基功成。”

    朦胧雨雾已然散尽,天地间一片清明,草木翠绿,空气清新。雨后的清晨,满是青翠葱绿。青草绿叶上的露珠,更显清灵而干净。李清看着满山青翠之色,喃喃自语道: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王右丞的这首诗,虽写的是初冬,却符合现在的意境!

    不知不觉,已在山中渡过数月,经过了秋末,渡过了冬季,到了初春时节,万物更新。“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李清感慨不已,他每日修行,只觉时日过得极快,这一出来,却已到了早春时节。大有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味道。

    他遥望天边,望向东南方向,仿佛一眼望见了姑苏城,他轻轻叹道:“师父,我已修得坎离境,超出真气外放。”随后,就听他咬着牙低语道:“你老人家的蛊虫,可当真是害苦了我。”松树上,松针抖落许多露珠,晶莹剔透。

    初春时分,已是新年伊始,新的日子。李清站在云雾山之上,满身云雾萦绕,仿佛人间仙境。心中已然知晓,当修成筑基之后,凝过灵煞的真气亦有法力之称,已有施展道法神通的资格,从这一刻起,不复凡俗。

    修成坎离境之后,已算是踏入了另外一番天地。今为新春,亦是新的开始。他一步迈出,仿佛迈入了全新的境地。云雾山自鬼王逃窜之后,少了阴森鬼气,加上李清把灵脉源头煞气用以凝煞培药,使得云雾山再无新的煞气产生。

第九十四章 怀素和尚

    此后数月,云雾山草木繁衍,恢复勃勃生机。临离去前,李清已把自己所知的几个灵脉出口打塌,就此封锁,不让煞气外溢,留存了这云雾山草木青葱的风貌,同时,也是谨慎起见。

    也许有些还未被他斩杀的凶兽留在灵脉之中,如此封锁之后,也就把凶兽封在了内里,过不了多久,便都会逐一死去。李清脚步轻灵,行走在山野之间犹如冯虚御风。他随手一挥,数丈之外的一株树木应声而倒。

    修成坎离境界后,真气与灵煞融合,便不仅仅是真气外放那般吹拂,而是确确实实地有了这种相隔数丈,开碑裂石的本领。他拔剑斩落,一块五六尺长短的巨大岩石,顿时分作两半。

    他身影一晃,犹如凌虚飘行,神乎其技。他把手一扬,有天雷响起,地上分作两半的岩石,顿时化成齑粉。“根据册子中记载,这种凝炼灵煞的真气,能够有引动天地间诸般气息的特性,能够施展道法神通,因此许多人称之为法力,但也有些人依然称作是真气。”

    李清暗自想道:“这种凝过灵煞的真气,依然还是真气,虽然有灵煞相融合,但因为源自于自身的缘故,不会再如同煞气那般损伤自身,而是会如同以往的真气那般,继续滋养自身,延年益寿。”

    “但是对于外人而言,便不是滋养的真气,而是伤身的煞气。”李清收了长剑,自语道:“我原本用先天元气去压制蛊虫,反而会让蛊虫得到极大的好处,如今用堪称法力的真气再去压制,蛊虫便只能被其中煞气的特性压制,甚至损伤。”

    其实在他冲破窍穴之时,原本被压在丹田中的蛊虫,也被真气流转,带入了窍穴之中,如今寄存在左掌的掌心窍穴之内。而左掌掌心,正是雷印痕迹所在。也许是个巧合,也许雷电对于蛊虫有诸多好处,才让这头蛊虫藏入了怀有雷印的窍穴当中。

    但暂时来讲,蛊虫已经停歇,很长一段时日都不会再发作,总算让这个书生松了口气。“单凭真气压不住它,好在当时煞气能够克制得住,若是克制不住,让它发作起来,必然在劫难逃。”

    李清道了声侥幸,才想道:“真气本是温和,不如内劲凶厉,然而与煞气相融合,变成法力之后,就能压制蛊虫,且比内劲更不知凶厉了多少倍。除此外,内劲只能达到武道大宗师的九寸境地,而真气法力,却并没有多少限制。”

    “这就是世俗武道,和仙家之道的不同之处了。”李清把自身的手段都试过一遍,略微对自己的本领有了个底,才往村子走去。修成坎离后,已非凡俗,属于真正的修道者。

    坎离境与武道大宗师相比已是云泥之别,即使是六七名武道大宗师围攻坎离境初期的修道者,也只会被斩杀殆尽。李清的缩地成寸速度快了数倍,自身宛如凌虚御风,不带半分烟火之气,有若神仙中人。

    他的掌心雷已能够轻易施展出来,但是极为消耗真气,大约打出两记掌心雷,体内真气就要枯竭。只是对敌时必须留下一些真气,让自身得以应变,因此,正确来

    讲,自己当下只能打出一记掌心雷。

    这一记掌心雷自然要比真气外放之时的威力强上十倍,堪称压箱底的绝招。“其实我还能用雷符,增长掌心雷的威能。”李清暗想道:“雷符毕竟能够吸附周边的雷霆气息,能够让掌心雷添上一些雷霆之气,就会增添许多威力。”

    “之前雷符只是刻画出痕迹,吸附少许雷霆气息,让自己经过雷印的真气,能够借此施法。”“但如今自己本身就已能够施放掌心雷,那么仅仅是刻画痕迹,吸附少许雷霆之气的雷符,便远远不够,只有蕴藏自身法力的雷符,才是大好。”

    李清真气外放之时,刻画雷符就有真气加持,比之于第一次刻画雷符,仅仅借助玄妙痕迹来吸附雷气的时候,效用好了许多。如今修成坎离境,真气堪称法力,可以直接加持在符笔之上,倾注于笔墨之间,让符纸真正有了法力,堪称灵符。

    “以我此时的修为来刻画雷符,堪称是真正的灵符,甚至可以直接燃烧雷符,凭空生出一道轻微的雷电。”“这样一道可以自行产生雷电的雷符,再用来提升掌心雷的威力,想必效果将是极好。”

    李清想道:“可惜,我如今刻画的雷符虽已堪称灵符,但仍是比不得掌心雷这道仙法神通。只要能让掌心雷的威力再度增多两三成,那就好好的谢谢祖师爷了。”

    那个穿着青衫的年轻书生,在那一夜追着白猿而去,数月不归,明显是在云雾山被凶物所害。尽管跟这书生接触不久,但村中许多人都知道这书生为人谦逊平和,让人生出许多好感。

    当他前往云雾山,一去不归之后,有不少人既叹息又惋惜。那个年轻书生听说有孩子被白猿所擒,就即追去,可见古道热肠,只是可怜,这么个品貌俱佳的书生,终究在云雾山遇害。

    对此,有人赞叹,也有人嗤笑。但不管对这少年是赞赏还是嗤笑,但他终究是死了。至少在村中所有人眼里,那少年已经死了。因此,当徐涛再度见到那个年轻书生时,便是满面惊骇,好似见了鬼一般。

    李清知道在他们眼里,去往云雾山数月的自己,应该已经惨遭不测。此时再见到自己,落在徐涛眼中,便是真真正正见了鬼。这书生微微挑了挑眉,指了指地下,地下有影子。

    徐涛松了口气,有个影子,想必就不是鬼了。一番交谈过后,李清对于自己陷落在云雾山的事情略作解释。修仙炼道之事,自然不好直接告诉徐涛,因此只说是陷落在云雾山某处,难以脱困,好在水源瓜果充足,不至于被困死在内。

    但李清着实看不出被困数月的狼狈,反而意气风发,气质愈发出尘清逸。对此虽然疑惑,但徐涛也并未多问,毕竟李清身上还有布袋,也许内里就有一些衣物和洗漱的器具。

    略作说明之后,李清叹了声,歉然道:“在下本领不济,未曾救回那小姑娘。”其实打退鬼王之后,李清清理云雾山诸多凶物,也抱着寻找那小姑娘的心思,即便知道希望渺茫。但他杀尽众多凶兽,

    进入过不少岩洞地室,却连一片衣角都没寻到。

    徐涛看着这个年轻的书生,摇着头道:“也别怪我说你,当时夜黑,白猿又是跑到云雾山这座凶地,就连我们这些自幼在这里长大的猎户都不敢轻易追去,你一个少年,怎么拿着把剑就冲了上去?好在运道不错,活着归来,原本我们都以为你已经……”

    兴许是接下来这句话不甚吉利,徐涛并未说出口来。李清自然也猜得出来,只是不好解释,仅仅低笑了两声。徐涛把他规劝了一番,才道:“至于小婉,倒是运气不错,在第二日就被人送了回来。”

    “回来了?”李清一怔,问道:“你不是说,这小姑娘被灰白猿擒走了吗?”徐涛呵呵笑道:“小婉这小姑娘被一位高人所救,当时那高人赤手空拳就打跑了白猿,救下人来。”

    从白猿手里把人救下?李清知道那白猿比之寻常猿猴要凶厉许多,能够把它打跑倒也不难,只是要在凶厉的白猿手中将人救下,想必武道修为极为高强。

    李清心中暗暗思虑,他分明在云雾山见到了那头白猿,而且这白猿也无多大伤势,似乎那人并未对白猿下重手。李清不禁暗想道:“既然有这个本事,何不将白猿打杀了?”

    念头稍微转过,李清便问道:“那救下小姑娘的,是哪位高人?”“是位得道高僧。”徐涛眼中有崇敬之色,说道:“那位高僧气质非凡,一看就是得道之人,可不是一般人能比。虽然年纪比你大上三四岁,但他却是个神仙人物。”

    李清心中默默道了声,其实我也是个神仙中人。与自己年纪相近,这么说来,倒是个年轻的和尚。“练武之人在青壮年时,才是武道巅峰。”李清忖道:“此前年岁稍低者,根骨尚未长开,而年岁较大者,气血枯败。”

    “江湖中的后起之秀,能在二十三岁之前修成内劲的寥寥无几,即使二十三岁之前修成内劲者,也仅仅只是初入内劲。”“那年轻和尚轻易救人,能够让白猿也毫无损伤,可见出手拿捏得极准,也就是说留了不少余力。”

    “如此推测,那和尚的武功已有武道大宗师的水准。这么说来,这位僧人多半也是个修行人。”佛门中人,不会轻易犯戒,因此手下留情,放走了那灰猿,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片山林,前面来了自己这么个道士弟子,虽是书生打扮,但也可算是道门中人。后面又来个年轻和尚,一道一僧,似乎还都是修行中人,倒是颇为有趣。

    他心中好奇,揣测那年轻和尚身份,又朝着徐涛询问了几句。徐涛笑着说道:“那位高僧与你年岁差不多,十**岁的模样,他穿着月白僧袍,气质极好,也非常有礼。对了,他法号……好像叫作怀素。”

    “怀素?”李清心中微微一惊,心中暗道:难道是‘醉僧’怀素?据说此人性格率真,不拘小节,尤喜杯中物。此人极善草书,时人又称他为‘小草圣’,假以时日必与‘草圣’张旭齐名。没想过还是个修行中人!

第九十五章 洛阳城外

    徐涛对于这书生能够活着归来,显然是极为开心的,两人又说了一番话,徐涛才记起要把他带回村里。回到村内,不少人都前来慰问,但规劝他的人倒也不少。

    总而言之,大家对于这个仅仅接触过半天的年轻书生,都颇有好感,得知他没有在云雾山遇害,俱都是十分开心。安酒翁指着他,许久后,才叹道:“少年人,未免太过鲁莽了。”

    李清微微笑了笑,带着些许歉意。身旁是个小姑娘,就是那夜被白猿抓走的小婉姑娘,安酒翁的孙女。这小姑娘粉雕玉琢一般,十分可爱,她不断对着李清道谢。

    这些时日以来,这个书生哥哥为了救她,而死在云雾山的事情,也听过了不少,现在能够回来,就是件很幸运的事情。李清虽然是为救人而去,但实际上却连这小姑娘也不曾见到,反而是被怀素和尚救下。

    李清自觉没有出力,这些道谢听着却是心中有愧,哑然低笑。尽管把人救回来的并非是李清,但他为了救人,身陷云雾山,本也是出自于一片好意。因此安酒翁对他十分感激,送了他大量的紫萤石粉,并且送了一些木李瓜。

    见到紫萤石粉和木李瓜,李清想起之前的那座山,不禁问了一声。然而徐涛等人的回答,却让他呆在原地。整座山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只剩大片空地。

    “偌大的一座山峰,竟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李清有些愕然。出产紫萤石的这座山,跟云雾山遥遥相对,而这座山出产的紫萤石,又是克制云雾山出来的凶兽,李清隐约觉得两座山有些联系,但并未深究。

    “原本那座山不见了,紫萤石没了来源,便是无根之水,总有用尽的一日。村中所有人都十分害怕,但接下来几个月,却都不曾见过凶兽再现。”

    安酒翁叹道:“这座山大约是天帝所赐,如今凶兽尽都消失不见,这山也就被神仙走了。”若在以往,李清还觉是书上记载的传说故事,但他修道以来,便知这些故事也未必都是虚妄的。

    偌大一座山峰突然不见,必然是有缘故的。莫非还是某些怀有大神通的修道人把山峰挪走了?移山填海?李清心中想道:“若是真有这种大神通,那至少也是龙虎真人以上的修为方可施展,极有可能是人仙或地仙人物所为!”

    李清心中闪过许多思虑,都没有确切答案,他索性就不再去想这件事了。然而还有许多村民围着李清,让他讲述云雾山上被困的日子。当李清略作简述之后,满足众人心中好奇,才算渐渐散去。

    “云雾山也不知怎地,近两月来,开始长满青草,也有树木生长,似乎恢复生机。”安酒翁说道:“原本凶兽大多出自于云雾山,如今也都不见踪迹。”

    “看来云雾山有了大变,连同出产紫萤石的山丘也都一并失踪了,但长久来看,应当是个好事,毕竟没有了凶兽袭扰,村中便可继续回到数十年前的日子,不必日夜担忧。”

    李清点了点头,心头只是在想,或许该花费几日在附近搜寻一番,将漏网之鱼打个干净,让这村落不再受凶兽袭扰。毕竟他在村中得了不少好处,不说紫萤石比上等朱砂更为上佳,价值不低。

    这木李瓜就是一味少见的果类药材,依李清想来,裴阁老和崔大人虽位高权重,但却也未必能够寻到这么一味罕见药材。缺了一味药材,剑丸便无法修行。因此这么一味极为罕见的药材,对于李清而言,当真是万分重要。

    李清心头着实感激,可惜自己身上虽然有些银两,但在村中,金银都是没有多大用处的。至于食物,这里依山傍河,瓜果无数,既能打猎,又可捕鱼,自然不缺食物。

    仔细想了想,原本要告辞而去的李清便又住下一夜。这一夜间,李清亲笔书写一本小册,上面记载着许多药材,都是山中常见的药物,能够治病,治伤。

    “在这山里,没有郎中,不通岐黄,因此病症是件极为棘手的事情,一个头疼脑热兴许就要丢掉性命,甚至受了些小伤,处理不当,就会发脓溃烂,有性命之危。”

    李清停下笔,才松了口气:“这些都是山中常见的药材,有些治病,有些治伤,对于村子应该会有大用。这姑且就当作是木李瓜和紫萤石粉的报酬罢。”

    村子里有几个读过私塾的,但极少走出大山,而且所学粗鄙,不懂歧黄之术。为此,李清特意画了许多图,将药材形态,以及该如何使用,都用图形表达出来,旁边再用文字讲述。“该走了。”东边露出一丝晨光。

    入夜,月明星稀,通往洛阳的官道上,一个欣长的身影,不急不缓的朝着洛阳城方向而去。遥遥可见远方一座城池,灯火通明,在天地间好似唯一亮光。望着远方那座光芒绽放的城池,李清默默不语。

    东都洛阳城,果真繁华无尽。“虽说城门已经关闭,晨时才开,寻常人会在城外露宿一夜,不过城墙虽高,却难不住我。”一般人自然是白天赶路,晚上停歇。

    绝大多数人推算到自己若是在天黑之前无法进城时,就会提早歇息,第二日则早些启程。李清傍晚时分就经过周边一座城池,原本该是在城中住上一夜,第二日启程正好。

    但他心中有些急切,便不理会,径直来了京城之外。他修炼有成,寒暑不侵,也不惧怕什么野外的凶禽猛兽,因此风尘仆仆地赶往洛阳。在云雾山出来后,又在村子附近搜寻一日,寻找漏网的凶兽,但并无所得,可见村子附近已无凶兽。

    李清放心下来后,便即启程,花费几日,才来了洛阳城下。到了洛阳城外,只觉东都洛阳城极是雄伟,城墙高耸,延绵而去,虽未见全貌,却也觉得有苍凉浩大之气扑面而至,仅此所见,就比寻常城池更显恢弘。

    天下间也只有西京长安城可以与之相提并论。李清在城外正想施展轻功,飞跃城墙入内歇息。却见护城河上飘来一点亮光。“什么东西?”李清只觉那亮光若隐若现,似

    有似无。

    顺着护城河之水,亮光随波而来,却是一个纸灯,足有半人来高,分作七层,一层一层叠加上去,皆是不同鲜花形状。花状纸灯外围点满蜡烛,便见烛火无数,将整个半人来高的纸灯映照得光芒通透,宛如玉质。

    李清大是好奇,来到护城河边,随手一拦,将纸灯截住。这纸灯做工精细,外边罩着白纸,点着烛火,内中则是用竹条搭架。而最上方的一朵纸花中,点着一根蜡烛,光芒灼灼,蜡烛下方则围着一张纸条。李清把纸条取出,便即翻开,只见上方写着几个娟秀小字。

    道在无为和自然?李清登时一愕。看这七个字,似乎是女子笔迹,再看字面意思,这莫非是修道人的手笔?李清不禁暗赞一声,心道:“洛阳城果真是繁华之地,随手捞个纸灯,似乎都是出自于修道人手上。”

    正这般想着,上流又飘来许多光点。这些光点十分微弱,但却极多,一眼看去,足有数十上百点,而更上端的流水,似乎还有光点不断飘下。这后面来的也是纸灯,但都只是巴掌大小,各自作成诸多不同花儿模样,都只在中间点上一根蜡烛,蜡烛之下围着一张写着字迹的纸张。

    比之于这半人高的纸灯,其余纸灯都只有一根蜡烛,巴掌大小,相较之下,倒是显得光芒微弱,但也架不住数量极多。李清只觉密密麻麻,光点无数,十分耀目。

    先前这半人高的纸灯,想来是出自于修道人手笔,李清甚为好奇,又把前端一个巴掌大的纸灯取来,从蜡烛下方取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夫君远行,芳心寂寞,愿隔壁薛公子早日归来。

    “呃……”李清呆了片刻,本以为还是修道人所写的,没想到这么一段话,半晌后,这年轻书生忽然自语道:“夫君远行,怎么不是盼夫君回来,反而是盼隔壁薛公子回来?”

    然后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立即便有些脸红,手一抖,就要把纸条扔出去。“呔!那小子,快把九姑娘的纸条还来。”上流河水那边有许多人奔跑下来,看他们锦衣华贵,似乎都是官宦公子,纨绔子弟。

    当头一个公子喝道:“纸条在哪?”李清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就把刚想扔掉的纸条递了过去。这人只看了一眼,如遭雷击,他不可置信般倒退数步,跌在地上。

    李清看得出来,这个公子哥儿还有些许武艺在身,虽然未能修成内劲,但已经是搬运气血的人物,脚步也有些特定步伐,显然是得了真传。这么一个武艺不错的公子哥儿,居然站不住脚?

    后面几个公子哥一拥而上,把纸条抢来,分别传阅。当看见纸条上的字体,众人目瞪口呆。“怎么可能……”“九姑娘哪来的夫君?”“隔壁那姓薛的是哪个混账?”

    看着他们张目结舌,个个难以置信,大有哀痛欲绝之感,李清有些愕然,隐隐觉得似乎给错了纸条。他低头看了看手中这张写着“道在无为和自然”的纸条儿,心中有些失笑,面上却是云淡风轻。

第九十六章 上元灯会

    “这个花灯最先飘下,而且有半人来高,极为特别,这些个公子哥想必是来找这张纸条的。”李清犹豫着是否把手中这张纸条递上去,告诉这群伤心欲绝的公子哥其实是个误会。

    他看了看上方流水,还有纸灯飘下,又有许多公子衙内带着自家的许多家仆护卫,一拥而下,大有强抢纸灯的意思。看这么个阵仗,李清心想多一事不如省一事,看这架势,想必之前第一个飘下的花灯极为特别,才有这些公子争相追逐的场面。

    趁着眼前这几个纨绔公子呆怔良久,尚未回过神来,李清便已越过了护城河,直接朝着城内走去。此时城门已经打开,“不对,九姑娘还未婚配,这纸条不是九姑娘的。”

    “那该死的书生,胆敢诓我?”“九姑娘的纸条势必是被他私藏了!”几个纨绔公子回过神来,纷纷破口大骂,然而转头去看,那个书生居然已经不见踪影。

    有些个谨慎的则顺着河水,再去寻找那一盏大花灯,而个别怒气腾腾的,召了些家仆护卫,正要找那个书生的麻烦。李清入了城门,转头看向护城河那边,微微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正在这时,一把长戟落在眼前,把他拦住。一个城门军士喝道:“你这书生,从何而来?快把路引交出来。”路引即是证明身份,以及通关入城的凭证。

    李清哪来什么路引,不过这倒是难不住他,他随即塞了几个银钱过去。军士看了这银钱一眼,平日里也就放了过去,可近来时日不同,他把手一甩,喝道:“你作甚么?我等秉公执法,没有路引,不得入内!”李清微微皱眉。

    近些日子,洛阳城风起云涌,局势不定,因此许多事情都变得十分严厉。守门的兵将比往日里增了十多人,而且每当有人入城,都要查实身份,不得有半点松懈。正因为如此严厉,李清的银钱似乎都没能起到用处。

    那军士依然把他拦住,不愿放行。李清正想施展缩地成寸之术,直接入内,这些兵将根本拦不住他。他心中忽然想道:东都洛阳城有司天台的府衙在此,倘若直接在此施展缩地成寸之术入内,不知是否会引来司天台维持秩序的修道之人?

    守门的兵将当中,职位最高的乃是一位校尉,他见李清并未退去,已将手掌按在剑柄之上,眼中露出一些光芒,缓缓上前,问道:“这位郎君,不知是何名号?”

    李清正要把自己名字回答上去,只是刚一开口,就把话儿换了,说道:“在下赵郡李伯玉,前往城中访友。”那校尉心中暗想:难道眼前这人出自赵郡李氏?

    他面上倒是无甚变化,只是朝着李清说道:“李郎君,近些日子,城内将有大会召开,许多人进京聚会,为免混入歹人,因此我等把守城门的兵将,俱都不能马虎,只得按规矩办事。李郎君若是没有什么凭证,还是请回,待有了身份凭证,再进城内罢。”

    言语之间,他那搭在剑柄之上的手掌,已经握住了剑柄,倘如有变,就可立即拔剑。近些日子

    ,司天台推迟道门大会,直到今日,大会将启,便有各种人物前来入城。

    据说这场大会上,来的都是修炼有成的神仙人物。不过在许多武将、校尉眼里,也不过是些懂得戏法,用来蒙骗众人的把戏,也或许真有一些懂得武艺的,可也谈不上神仙中人。

    虽然这些武将、校尉等人都不怎么相信所谓修仙炼道的事情,可却真有许多江湖高手来此,其中还不乏一些年纪轻轻就怀有内劲的武林少侠,甚至还有武道大宗师。这几日来,各个城门都有人仗着武艺,强闯城池。这便是侠以武犯禁,有了几分武功本领,就不服规矩,不服管教。

    校尉紧握剑柄,心头暗想道:“虽然这书生看着年轻,而且步伐,身形,都看不出习武的迹象,但这些日子,正是一些看似没有练过武艺的人物在闹事。这些家伙看似不懂武艺,可却都十分厉害,自称什么修仙炼道中人,我看这书生虽然不是道士打扮,但也许也是这么一类人。”

    李清见他如此戒备,略微一想,就知端倪。李清有些不耐,正想施展缩地成寸之术强行入内,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这位可是李公子?”。李清转头看去,便见一个中年人露出微笑,恭敬说道:“小的是柳御史府上管事,特来迎候李公子。”

    柳御史?众人大惊。那中年人转过头来,亮出一个令牌,在众多兵将眼前一晃。那校尉拱了拱手,退了回去。“哼,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敢对李公子不敬?”那管事冷声道:“待我禀报上去,再让上面治你们的罪。”

    守门的五十来个军士都吓得脸色苍白,倒是那校尉面不改色,只说道:“职责所在罢了。”管事怒道:“你不过是右龙武军的小小队正,还敢顶撞?”校尉抬了抬头,平静道:“我叫浑,此事秉公执法,也不怕你御史府对我如何。”

    那管事更是大怒,正要给他个教训,忽然一旁那书生伸出手来,把他拦住。李清淡淡道:“职责所在,便不必罚他了。”这话一落,那管事忽然松了口气。

    李清听得分明,暗笑道:“这位柳府的管事,要么认得这个叫浑的队正,要么对他性子十分欣赏。他对浑如此责骂,显然是怕我怪罪。看来这个管事倒也有趣。”

    管事依然露出愤愤之色,狠狠瞪了瞪浑,才带着李清走在前头。浑看着那年轻书生的背影,微微皱眉,自语道:“果然是个来历不凡的,莫非也跟那些人一样,怀有真本事?”

    他这般自语,那边其他兵将都吓得腿软。“娘的,怎么随便拦了个书生,居然都是柳大人府上的贵客?”而先前用长戟把李清拦下,差点就要收受贿赂的那个军士,更是吓得脸色苍白。众多兵将都有劫后余生之感,纷纷松了口气。

    “也不怪他们。”管事在前,讪笑着说道:“其实近些日子,因为道门大会的关系,来了许多修道人,闹了些事,才让他们凡事小心谨慎。这些个不长眼的兵将,都属于普通人的范畴,因此还不知道修道人的事情。”

    李清微微挑眉,他早已发觉这管事有两寸内劲修为,虽然只挂个管事的名头,但李清能够猜测得出来,这人在柳府的地位,约莫等同于崔大人身边的王源,裴阁老身边的范腾云。

    听他知晓修道人的事情,李清便知先前猜测无误,此人确实算是柳府的心腹。“司天台立下规矩,让修道人都不敢违反,给了百姓一个安宁天下,将修道人和俗世中人,隔绝开来。”

    管事接着说道:“但这样一来,有许多人不知修道之事,反而把司天台视作了颠覆朝堂,蒙蔽圣上的江湖术士。因此对于这场司天台的道门大会,许多人都不太赞同的。”

    闻言,李清略微一愕,不过他倒是听裴阁老提起,一般来讲,只有三品以上大员才知修道之事,一般人若无机缘,多半是无法知晓的。也正是因此,某些不知修道之事的官员,只怕都在弹劾司天台罢?

    管事继续说道:“这几日来,有不少修道人来此,坎离境界之人,都有司天台记录在案,因此提早发放文书路引,或是请人等候相迎。而练气境界的修道人,则难以照顾周全。”

    “因此洛阳城各个城门,都曾有练气级数的修道人闹事,虽然都被司天台打压下去,可在这些武将兵士眼里,还是比较乱的。”李清初成坎离,心知司天台也没有记录在案,不过对于管事所说,还是能够推测一二。

    修道人中,虽说大多都是清心寡欲之辈,但也有一些自觉修道有成,超脱凡俗的狂放之人,有一些桀骜不驯的,还有一些心境较差的,也有性格各异的。都说侠以武犯禁,一旦有了几分本领,就会有不服管教,不服规矩的想法。

    就算是李清这般性子较为温和平静的,也曾想过强行入城,何况其他修道人?修道有成的人,基本都有不低的本领,当他们被阻隔在外,心生不满,便会出手,如此,即是坏了规矩。

    可以想来,这些日子,这类事情想必不少。“除了修道人,也有一些习武之人,不乏武道大宗师,内劲高手,以及武林少侠,大多是听闻京城道门大会,前来凑凑热闹的。”

    管事顿了顿,说道:“当然,因为司天台的缘故,基本上修道人都没有怎么显露手段,就算有些出手的,也都是练气境界的人物,在外人眼里,便只是武艺出众而已。”

    “我奉我家大人的命令,已经在这里等候了好几日,总算盼来了李公子。”管事絮絮叨叨,倒不像是一个江湖高手,反而如真正的管家一样,徐徐讲述许多事情。

    末了,还叮嘱道:“李公子既然是修道中人,那么便会在司天台的名单之上,因此在这京城,不好显露真正本领。当然,若是有人挑衅甚至袭杀,便可反击,就算施展出仙术神通,司天台也会网开一面的。”

    “不过在洛阳城里,不论是修道人还是习武之人,都较为安分。”听了许久,李清微微点头。片刻后,李清才问道:“柳御史怎知我修道人的身份?你又怎么会在此等候到入夜?”管事笑了笑,摇了摇头,并未回答。

第九十七章 柳府之中

    新年才过不久,正是上元灯节。原本这个时候,城门紧闭,实施宵禁,城内居民也大多入睡。但今夜既是上元灯节,洛阳城中必然是彻夜喧嚣,处处张挂彩灯,满城的火树银花,十分繁华热闹。

    李清看着人潮涌动,熙熙攘攘的街道,再一次感叹这洛阳城繁华。街道之上,灯火通明。两边俱都挂着灯轮、灯树、灯柱等等纸灯,光芒闪耀,燎炬照地。

    街道之上,许多人头戴兽面,男着女服,奇装异服,不胜枚举。行人俱都手执纸灯,或是花灯模样,或是纸虎、纸马等等形态,各有不同。街道上还有许多西域胡人,俱是金发碧眼、高鼻梁、眼窝深陷之人。

    胡人当中还有不少西域胡姬,俱是姿态妖娆,皮肤白皙,美丽明艳,豪放洒脱的异族少女,透着异域风情的别样魅力。其中一名相貌极美西域胡姬,冲着李清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这位郎君,可有女伴?不如与我同游?”

    李清骤遇此事,无甚经验,顿时闹了个脸红。他顿了顿,说道:“多谢姑娘美意,在下还有要事,恕不奉陪了。”胡姬少女嗤嗤笑道:“郎君日后有空,可来城南白马酒肆找我。”

    少女说罢,和她的女伴们朝着城外方向走去,一路上留下银铃般的笑声,引得路上行人纷纷注目。“公子真是艳福不浅,最难消受美人恩,想当年老夫也是风流人物。”中年管事在一旁笑着说道,李清笑了笑,没有回话。

    街道两侧有许多小摊,有卖纸灯的,有卖包子的,有卖饭食的,吆喝不断,吃喝玩乐诸般物事,一应俱全。李清虽说性喜清净,但多日孤身赶路,独自一人,不免孤单,如今见到这等热闹场景,莫名感到心安。

    他驻足观看片刻,更觉场面热闹,在苏州府却是极少有的。“李公子。”管事见他驻足观看,静等片刻,才笑着提醒一句。李清微微点头,笑道:“在下独居一地,修炼多日,出来之后赶往洛阳,一路也都孤身赶路,不免孤单。如今见到这热闹场面,不禁有些出神。”

    管事说道:“人本是聚群才得安心,除非性子孤僻之人,否则,都是或多或少喜欢热闹的。”在管事带领下,穿过一段人群涌动的街道,才转入偏僻小道,径直来了柳府。

    洛阳城寸土寸金,这么一座大宅自是十分罕见,但柳御史出自河东柳氏门庭,又是朝中炙手可热的权柄之人,有如此宅邸也算意料之中。何况,李清先后见过崔府及裴相府,都是大户宅邸,也不比柳府来得逊色,论恢弘气派,甚至犹有过之。

    入了府中,管事领着他穿过走过中堂,直来到院子。管事微微躬身,说道:“李公子稍待,我去请老爷。”李清点了点头,坐在椅上,立时便有丫鬟前来倒茶,随后侍立一旁。

    那丫鬟十分好奇,为何这样一个少年,竟然能得管事这般尊敬,甚至要请老爷来见?只看他一身青衫,似乎是个书生士子,并非哪个权贵公子。“你总算来了。”等了片刻,就听一个声音低笑出声。

    李清转头看去,来人正是吴郡虞家寿诞之上见过的柳御史。这位柳御史因在家中,未着盛装,只是穿着一身白衣,尽显儒雅之气。他挥了挥手,让丫鬟等人都散去,才在李清身前的石椅上坐下。

    李清本还想起身行礼,却见这柳御史摆了摆手,说道:“你们这些修道人,都自认高人一等,不是凡俗,我也不求你们对朝廷官员行礼,今后安分一些也就是了。”

    李清不想他才一见面,就是这么一番话,他顿时有些愕然。院落之中有些寂静,四周无人,与城内街道上的喧嚣形成鲜明的对比。但李清感应得到,院落之外,就有两名一流高手,且修为不低。

    “话说回来,当日在寿诞之上见你,只觉你这书生气质非凡,温文尔雅,更有一股出尘之气,又显幽深神秘,不似一般读书人那般文弱,可也没有想过,你这书生居然还是修道中人。”

    柳御史看着他,说道:“我虽非修道之人,但也知晓,修道之初,入门最难,没有数年甚至十几年功夫,都难以修成真气,就算修成真气之后,每增长一寸真气都需数年之功,大多数修道人终其一生也不一定修得真气外放之境。”

    “比之于习武之人体魄日渐增强,能知武功增长,修道便最是枯燥。往往多年难有感应,仿佛劳而无功,让人意懒心灰。我也算见过许多修道人,却不曾见过你这般年轻的,若非有文书送到我手上,老夫说什么也不信的。”

    李清默然不语,不知如何作答。从言语上推测,柳御史认为他是修成真气的修道人,年纪轻轻便修道有成,已经让这位柳御史有许多惊讶。他已是罡煞初期的修为,倘若说给这位柳御史知晓,恐怕便会转惊讶为惊骇。

    另外,倘若自己告知当前的修为境界,让这位柳御史愈发吃惊,怎么看都有些自我吹嘘的味道,而且还自己漏了底,似乎颇不划算。而且李清也不喜这般做派。

    因此他只默默不语,没有作答。柳御史说了一通,便把一本小折子放在石桌上,道:“你且看看罢。”折子上写着龙虎山三字。大唐王朝道教天师派祖庭所在?

    李清不禁有些惊讶,拾起来翻看,立时露出惊愕之色。只见上方写着:李,龙虎山天师府三代弟子,年岁十八,修至练气巅峰,位列天师府三代弟子当中前十之列。

    李清呆了片刻,他知道自己虽然拜入师父张老道门下,算是半个道士,可实际上他只是上真观里的记名弟子,跟真正的道士没有多大关联。按说只有正统的道门羽士,才得在这龙虎山挂上名字。

    而他只能算是半个道士,而且还是个散修之人,居然糊里糊涂成了天师府三代弟子,而且位列当代弟子前十之列?不过,上面写的是李炫,而非李清。多半还是认错了人?

    柳御史略有自嘲,说道:“原本刘五爷说你失踪多日,此前有去参加道门大会的迹象,让我多加注意,若你来了洛阳,便代为照看。直到接了这么一张文书,才知你这书生居

    然是修行中人,哪里需要老夫的照顾?”

    李清将文书放下,微微笑道:“柳大人,我本名李清,这上方写的是李,似乎是认错了人罢。”“没有错,李就是你。”柳御史说道:“这文书就是老夫亲自替你伪造的,当然,严格来算,也不算伪造,这上面龙虎山的印章,以及朝廷印章,都属货真价实。”

    “至于李二字,是令狐先生替你改的。”李清呀然道:“令狐先生?”柳御史说道:“司天台副司首,除国师李泌之外,便以他为首。”李清问道:“令狐先生何以替我改换名字,添上天师府弟子名册?”

    “这你该去问他,老夫怎么知晓他们司天台如何行事?”柳御史说道:“至于你,不过是老夫好奇,当日的书生居然会是一个堪比武道大宗师的练气巅峰人物。若非伪造文书需要经过我这么一节,我倒还不知此事。”

    跟柳御史聊了许久,依然一头雾水。柳御史不过是受司天台令狐先生所托,伪造一份关于李清身份来历的文书,并抹去李清在苏州府的所有身份信息,只保留了他赵郡李氏子弟的户籍。

    因为伪造身份,需要经过户部,而柳御史的从兄正是户部侍郎,所以才让柳御史知晓此事。而此前,刘五爷恰好因为李清失踪一事,发书告知柳御史,让他在京洛阳城多加注意,因为这书生失踪前本是该来参加道门大会的。

    正因如此,柳御史心中颇有不忿,好似这书生欺骗了他一样。“这算什么事儿?”李清自嘲一声,心中推测,主要是当初柳御史没能看出自己是个修道人,自觉看走了眼,再有刘五爷请他多加照顾自己。

    而自己身为修道人,似乎不需要他如何照看,委实有失颜面,一来二去,让这位柳御史颇为恼怒。另外,柳御史也没让人去城门接他,先前管事只是出去街上凑个热闹,只是曾经见过李清的画像,知道这个书生的事情,才把他请来。

    “这么说来,那管事自称是奉了柳御史的命令,在城门守候多日才迎到了我,不过是一场虚言。这只是给自家老爷一个面子而已?”李清不禁微怔,这官宦人家的管事也未免太有心机了些,还是自个家里的简叔忠厚老实。

    末了,柳御史抱怨得心满意足,才让他入住一座小院,但并非是在柳府,而是在另外一条街道。据说那处院落在两天前已经归了天师府三代弟子李的名下,乃司天台令狐先生所吩咐的。

    当有人来带路时,柳御史又叮嘱道:“虽然你年纪轻轻修炼有成,但须得知晓,这里有不少修道人,而且还有坎离人物,你凡事都需谨慎,不好得罪了人。一旦得罪了修道人,老夫区区一介凡夫俗子,也管不得这事。”

    李清点了点头,微微施礼,便即离开。虽然这柳御史自觉看走了眼,而且被刘五爷一纸书信弄得似乎感觉有失颜面,可言语之间其实也颇亲近,最后这几句叮嘱更是包含关切。除了令狐先生和刘五爷的原因之外,也是因为这位柳御史确实对他这书生十分欣赏的。

第九十八章 浑玘拿药

    当那管事把李清带到另一处院落时,临走时忽然对他说道:“其实老爷对李公子十分欣赏,虽然话不好听,却也并无恶意,还请李公子莫怪。”李清笑道:“柳大人之所以如此,也是将我视作晚辈一般,严加叮嘱,心下只有感激,何来怪罪?”

    管事松了口气,才说道:“老爷让我告诉李清,须知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但凡有些名气的,众人都会避让,可往往真正惹事的,都是由一些小人物而起,对此,李公子该留心一些。”

    今夜乃是上元灯节,洛阳城十分热闹。李清想了想,还是外出转了转。街道上光芒绽放,处处皆是灯火,欢声笑语不断,连一些平日里不出家门的夫人小姐,也都带着自家丫鬟或家仆,在街上游玩。他看着街道上的人间烟火,眼神飘向远处,不急不缓的随着人流涌向前方。

    只见洛阳城中,鳞次栉比。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各式建筑。商铺中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的专门经营,还有药堂店铺、大车修理、看相算命、整面修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大的酒楼门首还扎"彩楼欢门”,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

    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做生意的商贾、看花灯的读书士子、骑马的官吏、叫卖的小贩、乘轿的大家眷属、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问路的外乡游客、听说书的街巷小儿、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有,犹如一幅历史长河中恒古不变的人间画卷。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凑足了热闹,这书生才心满意足返回院落。“凑些热闹,沾些烟火气,倒也心情愉悦。”李清随着人群转了转,除了四下看看,实则也没多大好玩之处,只是散散心而已,这心情愉悦了,自然就该回去了。

    倒是那些灯谜之类的,虽然有趣,但他倒也没什么闲心。按照这个时辰,也该开始打坐修行了。只是在他转入院落时,人群中一个男子忽然僵住。身旁有人推了推他,说道:“怎么回事?”

    那男子沉默片刻,才说道:“我见到了那个书生。”身旁那人疑惑道:“什么书生?”男子咽了咽口水,低沉道:“穹窿山下,那个失踪的书生。”

    身旁那人似乎想起什么,与他对视一眼,露出惊喜之色。两人顾不得热闹,只认下这院落所在,便急匆匆回去。连续转了许多个街道,才入了一处小屋。内中光芒昏暗,但有个身影,正缓慢动作,在灯光下,照出一个黑影。

    那是九龙山山寨的二当家顾二爷在练功。他忽然动作一顿,说道:“怎么回事?”房外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恭敬道:“二爷,我们遇上了那个书生。”

    “嗯?”顾二爷微微皱眉,开了房门,扔出一卷画像,淡淡道:“是他?”那人翻开画卷,只见上面画着一个身穿儒衫的少年,面貌俊朗,带着淡淡笑意,正是李清的模样。认定之后,这男子点头道:“就是这个书生。”

    顾二爷眼中露出寒光。九龙山山寨作为江南绿林之中较大的帮派,堪称嘉兴地界的黑道巨孽。本来山寨二当家顾二爷与李清并无仇怨,只是山寨里的小头目黄三狗是他的小舅子,自从黄三狗从苏州大牢死里逃生之后,就经常在他跟前提起与李清的仇怨。

    本来顾二爷不想为小舅子出头,耐不过床头风天天吹,再加上黄三狗说那书生身上有可以提升功力的灵丹妙药,顾二爷就心动了,他已经停留在内劲二寸修为五六年不得寸进了。

    既然那书生身上有灵丹妙药,他就带人前往穹窿山寻找李清,准备强抢灵药,顺便为黄三狗报仇,结果却是一无所获。随后他意外得知,穹窿山下有个竹屋,内中书生失踪数日。

    而此前,那书生曾在虞家寿诞之上显露出武功,一脚踏碎了木椅。尤其是那所谓一千两白银,才是动人心魄。顾二爷觉得除了灵药之外,光那一千两白银就够他带人出手强夺了,这次前来洛阳城办理事情,却没想到意外得到了那书生的消息。

    既然有了那书生的踪迹,就要擒来拷问灵药和一千两银子的下落。”顾二爷寒声道:“本寨向来只杀错,不放过,若实在没有拷问不出什么,便将这书生杀了罢。”门外那男子低声道:“可要现在将那书生拿下?”

    “今夜正值元宵灯节,城内巡逻严密,不好胡乱出手,否则触怒朝廷,也非好事。”顾二爷平静道:“今日暂且作罢,只是要远远看着,不要让他逃了,明日我要闭关,大约再过两日,内劲修为能有进境,到时轻易把他拿下,也发不出声响,引不来守军。”

    门外两个男子对视一眼,都觉顾二爷大惊小怪,区区一个书生,年纪轻轻,能有几分武功本领?顾二爷忽然冷哼了声,身形一动,又归了原地。而两个男子各地闷哼一声,脸上俱都多了一个掌印。

    “你俩不过是个小头目,听本当家的话便好,将质疑的心思都收好了,下一回便直接取了性命。”顾二爷冷声哼道:“从虞家寿诞之上来看,他一脚蹬碎木椅,气力不小,至少也是二流巅峰高手。二爷我这两夜有所感悟,待我内劲增长之后,再来拿他,你们不许打草惊蛇,否则……”

    两个男子对视一眼,都在心中暗想,原来是有所感悟,内劲快有增长,难怪他不急。什么到时候轻易拿下,不发出声响,不引来守军,全是借口,只是以他自己增长内劲修为来得重要罢了。

    但是眼见就可拿下那书生,如此功劳,却只能眼睁睁等着顾二爷出关,而不能直接立功。这两个九龙山寨的小头目,都有些遗憾。此时李清还在修行。

    他万万没有想到,只是出去随便转了转,居然遇上了仇家。他更没有想到,九龙山寨仅仅是因为他教训了黄三狗,便要前来杀了他,顺便夺他财物,果然是豺狼成性、江湖败类。

    柳御史才叮嘱过,可麻烦就快上门了。凡见识浅薄,无知无能之辈,必狂妄自大。谁也没有想到,世俗间一个江湖高手,将要不顾朝

    廷律法,而对一个修道人出手。一个怀有坎离修为的修道人。

    夜色如水,明月高悬,天上的星星闪闪点点。李清盘膝打坐,双手抱成太极印,意守玄关,呼吸自然,静静练功。翌日清早,春风习习,李清斜背长剑,把黄玉蜂袋背在身侧,又把金丹等一类不能丢失的重要物事放在身上,带上些为数不多的银两,将一些不甚重要的东西放在房内,便离开了这处小院。

    寻找玉剑和探查父亲病症一事,暂时无从下手,也无线索,且先放在一边。至于婚约之事,也不甚紧要,而且那虞家的姑娘在哪儿也都全然不知,无处去寻。

    细细想来,还是先去洛阳城中的裴相府,询问一番自己那些药材如何了。出了院子,打听到裴相府所在,李清便一路前往。才绕过一条街道,便遇上了个匆匆走近药堂的男子。

    这人不正是昨夜把自己拦住的那一名守门校尉?浑?李清倒不太在意,正要离开时,却见药堂里的浑取出了一张药方,念出许多药材。他毕竟学过歧黄之术,不禁好奇,于是驻足听了片刻,才略作猜测:“这些药材……好像是治病的?”

    李清沉吟道:“从药材搭配来看,这张药方应当是医治老人家的,莫非是他家父母感染风寒还是怎的?看他报出来的药材分量,这病似乎不轻。”

    从寥寥几种药材,便可猜测哪般病症,轻重如何,这在以往,李清自然是万万无法做到的。可修道以来,不仅耳聪目明,连同悟性似乎都聪慧不少,以往所学的医术都能轻易记起,不会遗忘,且还能融会贯通。

    修道以来,未曾分心外物,反而医术似乎增进不少,许多以往难以猜测的事情,细细想来,都能轻易解惑。发觉自身医术进境,李清不禁有些高兴。他拍了拍青衫衣摆,便直往前走去。才走出数步,忽然有几声低语传入耳中。

    李清感官之敏锐,胜过常人不知多少,自修成坎离境以来,更是如此。尽管那低语是从药堂之后所传来,可他依然听了个仔细。一个沙哑声音说道:“这张药方中的青鲩角有些紧缺,你把这个换成马蓝根,药效是相似的。”

    另一个较为年轻些的声音说道:“不对啊,咱们那青鲩角还有许多。”“你废什么话?快些去换药。”那沉闷声音哼了几声,又自语道:“青鲩角价值二十四个银钱,那马蓝根才三个银钱,反正药效相似,换了也就换了。”

    似这类把昂贵药材换作便宜药材的事情,在各大药堂之中,其实并不少见,只要不死人,基本都不会有多大问题。青鲩角与马蓝根,两种药性确实相似,但青鲩角的药效,却更好一些,而马蓝根药效更弱,而且脾胃虚寒者慎用,极是伤身。

    根据药方来看,青鲩角更有用处,马蓝根反而伤身。李清皱了皱眉,驻足良久。药堂内,浑看着正在包裹起来的一些药材,忽然察觉有些不对,皱眉道:“这药材怎么有些不对?上一回的药材,可是有些青黑色的树根,这一回怎么没有?”

第九十九章 井底之蛙

    掌柜的咳了一声,说道:“那青鲩角本身就是树根,放久了就会变色,你看这些树根,就是一样的,只是色彩不太鲜艳。说来,药材还是陈年放久了的,药性更好。”浑点了点头。正在这时,有个声音淡淡笑道:“你就不怕药性太好,医死了人?”

    掌柜面色微变,浑更是露出怒色,待到看见这出言不逊的书生时,脸色已是阴沉下来。在他眼里,这个书生分明是报复昨夜被自己拒在城外,才说出这般令人恼怒的言语。

    李清只是笑了一笑,自顾自说道:“马蓝根虽也不错,但价值比起青鲩角差了七八倍,其药效也相差颇远。而且,它不仅药效较差,而且脾胃虚寒者慎用,较为伤身。”

    “若是常人也就罢了,尽管药效稍差,也有疗效,再有自身恢复的能力,不久也可痊愈。可这一副药分明是给老人家服用的,你就不怕药效差了一丝半点,导致病症无法治愈,害了一条人命?”

    李清徐徐说来,道:“就算真给你治好了,可这马蓝根对脾胃虚寒者有害,对于老人家而言,脾胃本就不如年轻人的脾胃好,若是被这药弄得个脾胃损伤,坏了后天之本,同样也有性命之忧。”

    待他说完,掌柜的已经面色苍白,眼内隐约露出恐惧之色。而浑更是怒火滔天,双拳紧握。李清平静道:“浑校尉,青鲩角固然不错,但却还要二十多个银钱,我倒知道一种药材,仅需三个银钱便可,再配上几种草药,其药效不比青鲩角来得逊色。”

    “另外,这种药材和那几种草药,加起来共才五个银钱,节省不少。”药铺中的众人都颇为惊讶,只看着这个神色平静,徐徐道出许多药材的年轻书生。“他对药材,居然如此熟悉?”“这书生是个什么人?”“年纪似乎不大。”“莫非是刘五爷新收的弟子?”

    李清并未理会旁人议论,他把药材及药性逐一报了出来,这才说完,便微微拱手,转身离开药堂。他之所以点出此事,让浑换了药材,一来对于这个守门校尉并无多少恶感,二来也真是害怕那枯树根马蓝根替换青鲩角之后,药效减弱,又兼伤胃,最后害了人命。

    此去裴相府查看自己所求的诸般药材已经有了多少,李清心中其实也颇急切,便不再耽搁。然而他才走出不久,身后就传来急促脚步声。转头看去,浑已经追了上来。“李郎君。”

    浑站定在身前,双手一拱,施礼道:“昨夜浑无礼,今日郎君以德报怨,让人十分感激。浑在此请罪,望李郎君原谅我昨日无礼之处。”李清微微摇头,说道:“你也是职责所在,倘若我真的如此轻易进城,这堂堂大唐王朝的东都也未免太过简单了些。”

    “再者说,要是在下真是歹人,在洛阳城作恶,到时查了出来,你也免不了要被丢官流放。”说罢,李清摆了摆手,便要离开。浑欲言又止,终究只是躬身施礼。

    就在李清走出数步时,忽然听见身后一声低喝。“呔!”“兀那书生,给本公子站住!”“可算让本公子逮着你了!快把九姑娘的纸条儿交出来!”

    来人是个油头粉面的纨绔公子,他一身蓝色圆领锦服,头戴镶玉软脚幞头,手中把玩着玉核桃,原该是十分的风流倜傥,可惜气质也忒差劲,显得有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李清只觉此人稍微有些眼熟,再联想他适才所说,想来是昨夜护城河边的几个公子之一。

    “好你个穷书生,居然将那一张不知道哪个骚娘们写的纸条来糊弄我们!”这锦服公子怒道:“可算碰上了你,快把纸条交出来,本公子也不为难你,打断你一条手骨也就罢了。”

    李清面若寒霜,微微冷笑。倒是浑见恩人遇上难事,连忙赶上,挡在李清身前,对着那公子道:“元公子,光天化日之下,莫非没有王法?我好歹也是致果校尉,你若想践踏王法,肆意妄为,那可是错了。”

    元公子歪着头打量他一眼,嗤笑道:“随便一个守门的也能当上致果校尉?嘿,就算你是校尉,也得给本公子掂量掂量,我叔父乃是御史中丞元大人,是国公(李辅国)麾下重臣,识相的快滚开,否则让你连军中的饭碗都保不住。”

    浑面色微变,但他为人性情耿直,依然不退,只是咬牙道:“莫说是你,就是元大人来了,也该讲理罢?”“讲理?”元公子嘿然一声笑,往后一招,说道:“给他讲个理。”

    元衙内身后出来个四十来岁的黑脸壮汉,他脚步一迈,就朝着浑扑去。浑的父亲浑释之是朔方节度使郭子仪的麾下大将,浑是浑释之的次子,他的祖父也曾是大唐王朝边境的守军大将,他的家传武学出自军中,颇为不凡。

    浑不过二十一二岁,已是搬运气血巅峰修为,再过一年半载就可踏入内劲修为,步入江湖一流高手范围。浑脚步一曲,站桩立定,便与对方搭上了手。洛阳城毕竟是天子脚下,不好直接动手,因此两人只是较力。

    虽说李清经常遇见一流高手,但也仅是王源,范腾云,张翁等人。也只有三品以上大员的身旁才有一流高手。这位元衙内虽是御史中丞元载的内侄,可他毕竟不是那位御史中丞,身旁自然没有一流高手。

    这个黑脸壮汉,也是搬运气血的修为。对于一般习武之人而言,搬运气血,便是江湖二流高手了。两人各自搭着手臂肩膀,搬运气血,都涨得面色通红。“有点本事。”元衙内冷笑一声,把手一挥,他身后三人就即上前。

    搬运气血的武学造诣,也算江湖二流高手之列,并非多么普遍,在元衙内身旁也就只有那黑脸壮汉能够搬运气血,这三人都只是打磨过筋骨的习武之人,并未能搬运气血。

    除了这三个明显打磨过筋骨,站过桩功的习武之人外,另外几个家仆也都身强体壮,一并上来。元衙内嘿然道:“把这书生拿下,搜了身,顺便打断手骨。”

    李清似笑非笑,寒声道:“仅是顺便而已?”话音刚落,当头一个练武之人便上前来,这人虽然未修成搬运气血,但步伐稳定,出手有力,在江湖上只是个三流高手。

    只是当他还未触碰到李清身上衣角时,忽然面色一变,脚底几乎离地,往后飞退了丈许有余。这人面

    露惊骇,脸色煞白。另外两人也是如此,也未触碰到李清的衣角,就即飞退,好似连身子都要飞起一样,退了丈许有余。

    至于另外十来个家仆,李清只是把手一挥,青衫衣袖在眼前飘过,这些个家仆便都躺倒了一地,一个个惨呼叫喊。李清拍了拍手,露出淡淡笑意,看着对面的元衙内,脸上露出戏谑之色。

    元衙内就是再草包,也已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书生,明显是个一流高手,至少要比自己身旁搬运气血的陈东,更高上一筹,只怕是个内劲高手。他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慌忙喝道:“陈东,快来救我。”

    与浑较力的陈东也知晓这里变故,撤了气力,连忙后退。浑也没有趁机伤他,同样撤了劲力,退到李清身旁,他眼中隐隐露出惊讶之色,这个年轻书生分明是个文弱书生,没有练过武功的迹象,怎么会有这般高的本事?

    想起近些时日,似乎有不少自称修道人的家伙,都是没有打磨过筋骨,没有站桩,没有锤炼体魄的迹象,可却都武功非凡,莫非这个书生也是此类人物?

    浑看着躺倒一地的家仆,再看那三个体魄强健的练武之人,思忖片刻,便已断定自己没有轻易打败这群人的手段。也即是说,这个年轻书生的武功,似乎比自己更高。

    浑不禁震惊,他也是个年轻人,已经修成搬运气血巅峰,就算修成内劲也是指日可待,比起江湖中的少年英侠也从来不曾服输。怎么这样的一个年轻书生,看着温文尔雅,没有站桩习武的痕迹,居然能有这么高的武功?

    就算是江湖中的后起之秀也及不上这书生!他不住把视线投向李清,难以掩饰心中惊骇。对面那个黑脸壮汉更是如此,他练武数十年,也才只不过是个二流高手。

    可对方那个书生,虽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却有胜过自己的武艺,少说也是个一流高手,只怕还是武林中有名的少侠。陈东暗骂一声,也明白这一回自家公子踢了铁板。

    李清笑意不减,淡然而平静。自修成坎离初期之后,单论本身真气浑厚程度,就要远远胜过武道大宗师。倘如施展出真气外放的本事,凭借已经凝过灵煞的真气,足以隔空杀人。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倒没有想要施展出真气外放而杀人的手段。

    李清隐隐察觉,人群之中有些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也许就是传闻中司天台的人。只是,既然有人惹上门来,他也是被迫动手,司天台也不好制止。“顺便打断手骨?还真是个井底之蛙!”李清只是笑了一声,便往前走。

    元衙内吓得脸色苍白,连连后退,陈东同样护着元衙内往后退去,只是他还算镇定,喝道:“我家公子乃是御史中丞的侄子,你若伤了他,在这洛阳城便休想活命了。洛阳城之内不许争斗,守军也快来了,你不要乱来,否则守军可是能把你就地正法的。”

    李清没有理会太多,脚步未停,缓缓朝着元衙内走去。元衙内咬了咬牙,心下不满陈东如此退缩,忽然把陈东推了一把。陈东也只得苦笑,但却也只得顺势扑去,眼神冷厉,双掌朝着李清打去。

第一百章 拜访裴府

    李清随手一搭,陈东就觉浑身施展不上气力,什么搬运气血都似无效一般,让他惊惧万分。李清只是顺手将他一转,陈东整个人便都抛了出去,摔在三丈开外。元衙内僵在原地,浑亦是惊骇。

    堂堂一位江湖二流巅峰高手,武功扎实,居然一招之内就被人轻易放倒?浑才跟他较力过,知道这个陈东搬运气血的本事与自己平分秋色。哪知一个照面,陈东就已被人随手抛了出去,竟是跟随手拍个苍蝇一般轻松写意。

    浑顿时目瞪口呆,而那元衙内更是在心内怒骂道:“陈东这混账,好歹也是个江湖二流巅峰高手,居然这么轻易被人放倒,就算眼前这人真是江湖一流高手,也没有这么轻易得手的。”

    “绝对是陈东这混账害怕被眼前这书生吊打,反抗也不敢,直接便放了水,待我回去之后,非得让他好看。”当这位元衙内这般想着时,李清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那书生一袭青衫,显得清逸,他面上含笑,也无戾气,反倒显得俊秀,颇是人畜无害的模样。

    “元衙内你这么嚣张跋扈,平日里也作恶不少罢?”李清笑道:“元衙内平日里祸害了多少个良家女子,打断了多少无辜人的骨头,若有兴趣,你可以逐一说来,在下也有意来听的。”

    元衙内身子颤了颤,吓得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连连摇头。“那就算了,在下也不强人所难。”李清拽过他手臂,低声道:“你这家伙也不知顺手打断过多少人的手骨,可惜我见不了血腥,还是下不了手。”

    说罢,李清在他小臂上轻轻拍过两记,也就把他放过。忽然有许多响动传来,约莫是守军到了。浑面色微变,凑近前来,说道:“守军来了,郎君可以先行离去,免得惹出麻烦。”

    “这里的事情我会交代清楚,不会让他们颠倒黑白,但您还是先离开为好。”李清拍了拍他肩膀,轻笑道:“那就麻烦你善后了。”说完,他转身离开,脚步不急不缓。

    浑总算松了口气。元衙内见到有守军过来,顿时哀嚎一声,对着陈东怒喝道:“扶我回去,我要让这书生吃不了兜着走,不出这一口恶气,怎得甘心?”陈东被摔了个头晕目眩,才刚起来,听见自家公子还要找那书生麻烦,顿时吓得清醒。

    陈东连忙说道:“那书生明显是个江湖一流巅峰高手,他若只是一流高手,我也不会被一招击倒。”“暂且不说这书生是武林中的后起之秀,而且出身名门大派。单是这一身绝高的武功修为,便已是极其惊人。”

    “我们跟他也不算有仇,平白招惹这么一位年轻的江湖高手,就是老爷知道了,也只会责罚,不可能请府内的一流高手给我们出头。”“谁说没仇?”元衙内怒道:“现在就结了大仇,刚才他不就打了我两下?”

    陈东心下苦笑,不过只是轻拍两记,也没什么伤势,算什么大仇?元衙内愤愤起身,狠狠瞪着陈东,不待守军来问话,他就已离开。然而

    才走出七八步,面色顿时失了血色,他露出惊骇表情,看着手臂,身子忽然一软,却说不出话来。

    陈东面色大变,连忙上前把他扶住,便恰好见他小臂之上有两个掌印。顺着掌印一摸,陈东脸色煞白。两个掌印下的骨骼,尽数碎裂。见状,浑想起刚才那年轻书生在自己肩头好像也拍过两记,顿时脸色惨白。

    李清来到裴相府,恰好裴阁老上朝未归。但张翁并未跟随,留在府内,听闻有个年轻书生求见,脸色顿时有些不善。当李清被迎入相府之后,便是见到这老头一脸幽怨之色。

    张翁看了他许久,才压下心中心绪起伏,说道:“你这书生,想必是来讨债的罢?”李清微笑着道:“您老人家这算什么话?”

    张翁甩了一张纸过来,随后便领了他往库房走去。

    李清把纸摊开,见到纸张上所列内容,他顿时露出喜色。纸张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是许多药名,绝大多数已在后面打了个勾,以示得手。裴阁老果是权势滔天,不过数月光景,就已把李清报出来的诸多药材寻得**成。

    只剩**种较为罕见的,至今全无消息。“裴阁老果然是神通广大,搜寻药材要比我预期的更快一些,甚至更多一些。”李清看着纸张上许多药材名称,有较为常见的,有较为少见的,有极为珍贵的,更有许多是极为难得的。

    纵然是裴相府,恐怕也花费了不少代价。“你所记下的药材当中,有九种难以寻得,其余的药材,都花费了些代价,替你集全了。”张翁指着这些药材,说道:“这些药材当中,不乏极为珍贵的药物,其中四种就堪比什么千年灵芝之类的稀世之宝,不比你的百岁覆盆子草来得逊色。”

    “饶是阁老地位极高,也耗了许多人情,让相府多年积蓄都为之伤筋动骨。”李清点了点头,他对于歧黄之术涉猎甚深,否则,即便有灵水疗效,也当不上苏州府第一名医。

    这些药材当中,其中较为珍贵的有二十四种,或是药效极好,或是极为罕见,或是生长地方危险,总而言之,价格十分昂贵。而其中四味药材,正如张翁所讲,堪比千年灵芝这类奇物,虽然不如百岁覆盆子草,但也相差不远。

    百岁覆盆子草再是如何罕见,世间少有,但也并非灵丹妙药,其价值总是有限的。不提其他药材,单凭这四味药材,就已远远胜过了百岁覆盆子草的价值。李清自知仅是付出百岁覆盆子草,却让裴相府如此伤筋动骨,已经让这位张翁有些肉疼,因此他才直接点明。

    张翁其实心中明白,相府所付出的消耗,早已超出百岁覆盆子草不知多少倍。但对于相府而言,并非是因百岁覆盆子草的价值,而是一份恩情。且不说救下车队众人,救下裴滢萱这些恩情,单是救下裴阁老的这一份大恩,对于相府而言,便已不亚于再造之德。

    因为裴阁老才是这座相府的天,倘若他倒了,相府的支柱也就倒了。“居然……有一味藏

    红花。”看着这些药材,李清心中甚为激动,那四味珍贵药材当中,赫然便有一种是藏红花,乃是最为难寻的七种辅药之一。

    李清在此前就已在心中计算过,这二十八主药,七十二种辅药当中,共有十种极为难寻,就算是以裴阁老和崔使君的权势,八成也难以寻到。却未曾想,其中一味藏红花已经被裴相府搜寻到了。

    可见天地之大,能人不少,也不乏一些对于医道奇药认识极深的人物,至少在这一味藏红花上面,李清原是从悟真剑道之上才认得,而别人能够将它寻来,可见早有这一类药物,只是李清不曾认识而已。

    至于那九种没有找到的药材,倒是在李清的意料之中,这些药材都十分少见。其中一些倒不算珍贵,只是极少见到而已,但这些药材也并非不能寻到,因此李清并不担心,他真正忧心的,还是三种主药,七种辅药。

    仔细算来,三种主药,七种辅药当中,李清已经得了木李瓜和藏红花,只余八种。这八种药材此前从未听闻,李清遍寻医书也寻不到记载,不知是珍贵,或是如何,但总而言之,十分罕见。

    至于,其余药材或是珍贵,或是少见,但好歹都记载在医书之上,至少有望能寻到踪迹,得在手里。“倒不知崔使君那里究竟得到了多少药材,不过两方药材想必会有重复,这样一来也省去了些错漏之处。”

    “细细算来,王源本来前往西京,但是皇帝移驾东都,他们又会转道前来洛阳。尽管道门大会延后,但各州府上交税银及宝物,实则与大会无关,这么算来,王源早已到了东都,只怕已经返回了苏州府。”

    李清估计自己恐怕要回苏州府才能见到那些药材,便微微挑了挑眉,当下最要紧的是这八种连医书都不见记载的罕见药物,以及那一柄将充当剑丸的玉石小剑。把这些杂念抛到脑后,李清才仔细询问几句。

    裴阁老上朝未归,想来朝会散了之后也未必会直接回府,至于裴滢萱,因为东都这些日子颇有风起云涌之态,已经提前被裴阁老送回西京长安。至于范腾云等人都有要事,不在相府当中。府中熟人里,也就只有张翁一人。

    但张翁眼神幽怨,抿着嘴,看着那堆药材,一脸肉疼,再看李清时,面色总有几分不善。李清咳了两声,只说待裴阁老回来,再来拜访。说完之后,这书生急匆匆离开,颇有落荒而逃的模样。

    待他离开,张翁才嘿然一笑,“这小郎君倒还有趣。”自语几声,便想起寿数已高,气血枯败,他暗叹一声,自己数十年习武才是江湖一流巅峰高手,可那书生却已胜过了自己。以修道人的寿数,还比习武之人高上许多。

    若是修为高深的修道人,就如书里所记载的神仙那般,寿命几百年到上千年,甚至与天地同寿。倘若说对修道之事不感兴趣也只是虚言,可他心中早就明白,道法不可轻传,更何况,自己年岁太大,已然年迈,着实修道无望。

第一百零一章 小月姑娘

    李清出了裴相府,就听一声惊呼。那声音颇为稚嫩,但十分耳熟,是个女孩儿。李清听到这声惊呼,顿时一怔,转头看去,也不禁愕然道:“小月?”来人是樵夫范黑虎的女儿,也即是当日身中红尾蛇之毒,被李清救下的小姑娘。

    就连那镇鬼宝鼎,也是因为这小姑娘才得以发现的。在这洛阳他乡当中,举目无亲,除了裴相府几个熟人以及柳御史之外,便再无相识之人。如今见到家乡故人,李清心下不禁有些欢喜,问道:“你怎么也在洛阳?”

    小月喜笑颜开,听到李清问话,不禁有些赧然,低声道:“之前兄长您救我一命,我就想着今后如果学医,就能救很多人,而且这样的日子,总比我爹打柴来得容易。”

    “就在兄长你离开不久,刘五爷就开了间药堂,让我跟在他身边学习,前段日子王源大人上京,刘五爷写了荐信,让我跟随王源大人来洛阳学医,现在正在一位名医张大夫的药堂里学医。”

    相比之作为樵夫家的女儿,以后也只能嫁到寻常百姓家里做妇人。而作为一名医师,自然是再好不过,以后也能嫁作富贵人家做夫人。李清可以想到范黑虎那个粗憨樵夫,对于自家女儿有这么个前景,只怕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更何况,进东都洛阳学医,更是了不得。待小七说起,李清才发现这小丫头身上穿的衣服十分正式,也颇好看,再看她身后,还有两个穿着相似衣衫的中年男子。

    在李清和小月说话时,那两个男子已经颇为不悦,其中一人大声道:“小月,快走了,我们还要采办,时间紧迫。”小月朝身后歉然一笑,才对李清说道:“那两位是药堂里的大夫,医术很高,这次让我出来帮忙采买些东西。”

    李清微微一笑,说道:“那便不要耽搁了,既然知道你也在洛阳,晚些时候再去找你。”小月嗯嗯两声,似乎还有话说,然而身后的两个大夫已经十分不耐。

    小七见身后两个大夫确实有些不耐,只得匆匆跟他说道:“我跟王源大人上京,他离开前似乎留了一批药材,用刺史大人的名义寄存在药堂里,只有你亲自来了,才得取出。”李清暗自点头,原本他还以为这些药材,被王源又带回了苏州府。

    此刻看来,王源处理事情真是考虑周全,早知自己会来洛阳,把药材也封存在洛阳城的药堂里,等待自己来取。李清揉了揉她的头顶,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我待会儿就去取来。”

    小月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狡黠一笑,说道:“我这里还有件东西。”李清问道:“什么?”“是崔姐姐托王源大人带来的信,但王源大人回去时也没见你来洛阳,所以放在我这儿。”

    小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到李清手里,嘻嘻笑道:“这封信生怕丢了,我可一直都放在身上,不过兄长放心,我没有偷看哦。”眨了眨眼,这小姑娘便朝着身后跑去,生怕两位大夫等得久了。李清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这封信,怔怔良久。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开始拆信。忽然,他手上一顿,似乎

    有些皱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小月……”李清蓦然一惊,疾步如飞,朝着小月离去方向赶去。他以缩地成寸赶路,犹如一阵清风吹过,绕过街巷,放开感应,就已知道小月所在。

    “元公子要你当个妾侍,是你的福分,却还非要推脱,你也不过就是个樵夫家的女儿,就算是前任副太医令刘五爷推荐过来的又如何?他告老还乡之后也就是个普通的老头,也没有官职,难道还能找元公子的麻烦?”

    “别以为你最近认识个官宦小姐,就能躲得过元公子,这些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对你们这些下人最是善忘,几天不见你了也就忘在脑后,你还是乖乖去元家罢。”这处地方较为偏僻,正是其中一人的家里。

    小月被封住了口,双手被绑缚起来,双目中露出恐惧之色。其中一个大夫嘿然道:“咱们张东家念在和刘五爷的交情,把你收在药堂里,让你学医,还为了你得罪御史中丞家的公子,可谓是仁至义尽。”

    “可我们两兄弟可不如张东家那么有胆气地去拒绝元公子,而且元公子开出的条件十分优厚,只要把你绑去,必然能得许多银两,而且还有望成为宫中御医。”

    另一个大夫露出下流的淫笑,猥琐的道:“说来元公子口味也重了些,这么个小丫头,也才十二三岁的模样,身子都没长开,非得弄回去当妾侍。”小月露出极为恐惧的眼神,口中被封住,只能呜呜乱叫。而两个大夫则又交谈起来。

    一个说道:“现在怎么办?”另一个则答道:“晚上会有人来把这丫头带走。”“至于张东家那边,只要有御史中丞元大人这一层关系,就不必担忧。即便这位张东家也曾是位备受器重的御医,可如今也只是个没有官衔的普通医师而已,就算有些人脉,那也不如御史中丞的名头来得响亮。”

    两人谈了几句,都发觉对方有些忐忑,毕竟这种拐卖人口的事情乃是违背了律法,何况这里是东都洛阳。这两人都咽了咽口水,暗自道:“没事的。”正在这时,就见小月眼中露出喜色。两人顿时大惊,朝着门口看去。

    门口那里缓缓走进一人。来人只是个年轻书生,一袭青衫,眉宇间有些怒色。见到来人只是个文弱书生,这两人都松了口气,各自使了个眼色,一齐扑上,就想把这书生按倒,随后杀人灭口。哪知那年轻书生只是把手一抬。

    然后有大风吹起,风尘滚滚,势不可挡。两人只觉眼前吹来一阵大风,宛如浪潮一般,然后身子俱都凌空飞起,往后摔出几丈,都摔得个头昏脑胀,骨骼断裂。

    李清转身向后拍了一掌,两扇木门自动关上了。他忽地拔剑,将小月身上绳索斩断,才朝着两人说道:“早就觉得不对,若非先前心血来潮,有些不安,却是错过了这么一桩事。”

    “你们两个先前对小月十分不耐,显然是不太喜欢这个小姑娘,怎会带她出来?采买东西这类事情,可以捞些油水本就是默认行规,但也不好摊到明面上,可你们带着一个有些厌烦的小姑娘来采买东西,分明是有些不对劲。”

    “但本公子却未想过,你们居然是

    想要把这么一个小姑娘抓起来,送给人家当个妾侍。”李清走到两人身前,居高临下,寒声说道:“这小姑娘,才十三岁。”两人露出惧色,想起刚才忽然生出来的大风,更是吓得面无血色。

    李清提着剑想要杀人,忽然觉得小月在这里,场面不好过于血腥。他把剑收起,微微近前,便要徒手杀人。“你想干什么?”“我们乃是御史中丞的人!”“我们可是要为元公子办事,能给元公子当妾侍,这是那小丫头的福分。”两人撑着地上,连忙往后缩去。

    先前那个大夫几乎吓得屁滚尿流,色厉内茬的叫道:“这里是洛阳,是天子脚下,你想干什么?你要杀人,那可是要吃罪的,而且我们是给御史中丞办事的,你真杀了我们,元大人也不会放过你。”李清露出玩味的笑容,并未说话。

    那两人还以为他是有所忌惮,总算松了口气。李清平静道:“御史中丞的内侄,元家公子?”两个大夫齐齐点头,先前那个吓得眼泪横流的大夫忙是点头,说道:“就是这个元公子。”

    好在御史中丞名头响亮,这书生显然也听过元公子的名声。这么说来,他是怕了元大人,那么自己两人的性命也就能保住了。正在他们两人如此想来时,便听那书生挑了挑眉,自语道:“原来是他,早知如此,先前就不该只是随手打碎他臂骨,而该是直接打杀。”

    两人刚刚有些庆幸的心思,顿时跌落谷底。连元公子也被他打碎了骨头?他居然还想杀人?他究竟是谁?李清自语了这么一句,也不再废话,双手一扬,朝着两人头颅拍去。以他的劈空掌掌力,轻松就能拍碎这两人的头颅。

    然而当李清出手之时,忽然便有一道劲风在背后响起。有一个声音低喝道:“住手!”李清没有理会,劈空掌掌力一吐,两人头骨陷下。虽不见血腥,却也已经死透,杀了这两人,身后那道劲风同样到了。

    李清身影一闪,便让那道劲风落空。“你身为修道人,践踏规矩,竟肆意出手杀人,今日拿你正法!”来人乃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眼神冰冷,厉声道:“胆敢在东都杀人,显露修道手段,更视我司天台为无物,今日不杀你这书生,怎能立我司天台之威?”

    果然是司天台的人,来得好快。李清心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才一指小月,淡淡道:“你不也在人前显法?”这男子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寒声道:“强词夺理。”“强词夺理?”李清问道:“莫非你要我看着这丫头被人掳走?”

    “此乃世俗之事,东都自有律法拘束,自有执法之人。”这男子冷声道:“先前你伤了元家公子,一来未曾杀人,二来别人挑衅在先,我本不欲理会。然而你这书生居然到处惹事生非,这事并非你自身之事,也非我修道中人之事,你肆意出手,甚至伤人性命,便是违背规矩。”

    “在我喝令之下仍不停手,更是藐视司天台之人。”“今日不将你拿下,便让洛阳城内诸多修道人都有了出手的借口。”他这般说来,袖袍一抖,朝着李清而去。李清脸色陡然一寒,拔剑直指中年男子。

第一百零二章 黄衫少女

    这时,就有一个清冷声音缓缓说道:“我认为,这两人确实该杀。”李清和那司天台中年男子一齐停手,转头看去,便见门口站立着一个黄衫少女。那少女约十七八岁的模样,五官精致,一张瓜子脸,黑发如瀑,皮肤白皙如玉。

    少女一袭嫩黄衫子,十分合衬,显得身材极为高挑。那名少女虽然只着黄衫,然而气质清高冷淡,宛如天上仙子,令人不敢直视。黄衫少女只扫过场中对峙的两人,便不理会,视线落在小月身上,轻唤一声:“小月,你过来。”

    小月见到这少女,顿时露出喜色,只叫了一声姐姐,便小跑上前。李清看了看眼前这气焰全消的中年男子,也收了长剑。那男子叹了声,说道:“九姑娘,此人犯戒便理应惩处,你如此阻我,未免不妥。”

    黄衫女子只是淡淡说道:“元大人家的公子之所以对小月下手,多半还是因为我的缘故,此事既然因我而起,我自然不可袖手旁观。这位郎君代我除去这两个歹人,倒是省了我的麻烦,但终归来说,这本来还是该我来动手的。”

    她揉了揉小月头顶,把自己如瀑般的黑发往后拢了一些,悠然道:“你只当是我出手也就是了。”中年男子脸色阴晴不定,终是叹道:“司天台的规矩,在你眼里,就这般轻如无物?”

    “那便按规矩来讲。”九姑娘忽然露出几分淡淡笑意,说道:“若是认为此事由我出手,你该擒我才是。倘若真要按眼前现状行事,想必你要拿下这位郎君,我也不拦你,只是凭你的本事,真能拿下对方吗?”中年男子脸色微沉,再看李清时,眼神已是闪烁不定。

    九姑娘不再理他,只是朝着李清说道:“那么这位郎君,你有几分把握能胜过这位大人?”李清微微笑了笑,说道:“十成。”中年男子脸色铁青,隐约有些愤怒。

    九姑娘却是一笑,说道:“郎君的话未免说得太满了些。”李清面色平静,淡然道:“他修为不如我,道法神通亦不如我。”话中没有任何得意,没有任何轻狂,只说得十分平静淡然,因为他只在阐述事实。

    那中年男子虽有练气境界,且真气修为不低,但毕竟未到坎离境界。而李清已是坎离境界,且在坎离境界当中,也已开出十六个窍穴。这一路从长安城行来,已经迈入坎离境界的李清,眼界已是不同,他有堪比望气术的本领,能看稍微看透别人的修为深浅。

    因此他一路行来,遇见了一些前往洛阳的修道人。因司天台把修道之事和世俗分隔开来,于是习武之人众多,修道之人稀少,即便有人自己摸索,但修仙炼道也难以入门,多是在未能生出气感就已放弃。

    因此相较于大唐王朝的习武之人来讲,修道人十分稀少。修道人本就稀少,然而能够把气感化虚为实,变成真气的更是少之又少。即便修成真气,要修至真气外放,亦是经年累月的积累。当修成真气外放之后,凝练坎离更是危机重重。

    能够修成坎离的修

    道人,少之而又少。练气境界不过是初初入门,然而坎离之境已是登堂入室,远胜武道大宗师,能施展道法神通,真正踏入修道之人的行列。其中差距,天壤之别。

    当李清说出这话时,中年男子脸色愈发阴沉,他仔细去看,只觉这年轻书生,虽有真气痕迹,却也十分浅薄,似乎真气修为不高。但他怎敢放出这等大话?除非是坎离境界,否则谁敢如此大放狂言,胜过司天台的人物?

    但他年纪轻轻,怎么可能是坎离人物?其修成坎离的人物,一身真气会带上煞气特性,周身真气或是冰冷,或是炙热,或是灰白,或是青蓝,诸般异色。可这书生仍是一副无色真气的模样。中年男子仔细观看,终是看不出李清的深浅,只朝着九姑娘行了一礼,便即退去。

    待那男子离去,李清便收了戒备。“我的先天元气,跟寻常真气不同,即便凝过灵煞,但也仍然是那副模样,没有带上那灵脉煞气的彻骨寒冷。但似乎更强了许多,那寒意并非消失,而是内敛。”

    李清暗自想道:“我一身真气宛如白烟,倒不像一般坎离境人物的法力那般,这么一来,倒容易被人认为是练气修为。不过这样,倒可以扮猪吃虎,而且可以迷惑对方。”把这些杂念压下,李清才看向那黄衫少女,微微拱手,说道:“在下李清,多谢姑娘。”

    李郎君不必客气。”黄衫少女神色仍是清冷如霜,也不认为道玄二字有何轻狂,只说道:“李郎君面无惧色,胸有成竹,更直言他不是对手,此事便也算不上麻烦,又何必谢我?”

    李清笑了声,倒不知如何答话。九姑娘点了点小月的额头,悠悠说道:“你叫小月,我的一个小妹名字中也带个月字,也许是这个缘故,咱们两个比较投缘。那个什么御史家的公子,多半是因为我,才盯上了你,这件事情我会给你个交代。”

    九姑娘说罢,才看向李清,说道:“据说我昨日在花灯上的纸条,是被一个年轻书生得了,这么说来,应该是落在李郎君手里?”李清微微点头,说道:“道在无为和自然。”

    九姑娘微微叹了声,默然片刻,说道:“你得了那花灯上的纸条,又救下小月,倒也是与我有些缘分,明日有场宴会,你便随我一同前去罢。”李清正想拒绝,却想起自己在洛阳城中一无所知,如今洛阳城中的局势全靠裴相府和柳御史才能得知。

    而裴阁老和柳御史都只是普通人,并非修道人,所知的消息势必会有偏差。跟着这位九姑娘,对于了解洛阳城当下局势,倒有不少好处。沉吟片刻,李清便点了点头。

    九姑娘也没有询问李清的住处,便已离开。而她不放心小月,便将这小丫头一齐带走。对此,李清自无异议,只是告诉小月,有空闲时会去找她。

    待到她们离开,李清四下看了看,低笑道:“省了一场争斗,倒也不错。”言语才落,李清便已离开了此地。此地复又归于寂静,只留两具尸首。不多时,

    有个气宇轩昂的青年迈入此地。

    那青年淡淡自语道:“大唐王朝,何时又多了这么一位坎离人物?”他微微皱眉,眼中露出几分异色,随手一扫,竟然有浪潮滚滚。水波卷过,地上两具尸首便即消失不见。

    御史中丞府上一个气度威严,神色冰冷的中年文士,坐在正堂,看着下方昏迷不醒的侄儿,脸色愈发阴沉。元衙内被那年轻书生轻拍两记,过了许久才发作起来,留下两个掌印,碎了两处臂骨。

    这位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没撑过三句话的功夫,就已昏迷过去。经大夫诊断,骨骼碎裂,难以痊愈。尤其是前后共有两处碎裂,即便真能以绝妙医术来接续,也只能接续一段,另外一段失了根本所在,便已算是废了。

    也即是说,御史中丞的亲侄,被人废了一只手。“好个狂生,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中年文士寒声道:“东都重地,天子脚下,连王法也都没有了吗?来人,去将他生擒下来,抓回府中,本官要将他的骨骼,一寸一寸地打碎。”

    正当有侍卫要领命而去时,一个声音低低道:“如此,未免不妥。”官拜御史中丞的文士转头看去,见到说话的这人正是自己最为依仗的心腹,八寸内劲的江湖高手。

    顿了一顿,文士略微平静,但脸色依然难看,问道:“为何不妥?”八寸内劲的高手答道:“若是练武之人,自然不难对付,纵为武道大宗师,也能派兵拿下,但却只怕是修道人。”

    中年文士脸色微微凝重,然而仔细想了想,便即摇头,说道:“若是修道人,司天台自会出手阻拦,但司天台既然没有拦他,想来他便不是修道人。”

    尽管御史中丞的职位,不过是正五品官职,暂时还未有资格知晓修道之人的事情,但毕竟他是国公李辅国的重要亲信,洛阳谁人不知他元载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当红人物。

    大太监李辅国权倾朝野,执掌“察事厅子”,可以侦察官员活动。宰相及朝中大臣想见圣上都须经过李辅国的安排,天子的诏书也需要李辅国的署名才能施行,群臣不敢提出不同意见。

    建宁王李聪明过人,屡次抨击李辅国祸乱朝政,最终被李辅国诬陷致死。自此以后,其他宗室王侯对李辅国冠以“五郎”尊称,当朝宰相之一的李揆更称李辅国为“五父”。可见李辅国权势熏天,作为他重要亲信的元载亦是颇有权势。

    元载脸色有些凝重,然而仔细想了想,依然觉得司天台既然没有出手,就证明那年轻书生并非修道人,也就不足为虑。八寸内劲的高手皱眉道:“可他年纪轻轻,不论是修道人还是江湖中人,以未满二十的岁数便有这等武功,可见是天纵奇才,他身后也许还有高手指点。”

    “且不说他师门长辈,单说这书生的武功,就极为可怕。若是我等没能将他一举擒下,反被他逃走,今后结了这么个仇家,再过些年他修成武道大宗师,就会难以对付了。”元载似乎也想到这点,脸上顿时阴晴不定。

第一百零三章 洛霜来信

    正在这时,有家仆来报,说道:“裴相府上送来一纸书信。元载正好想借此事下台阶,便道:“送上来。”那书信随后便送至元载眼前。元载将这书信拆开,略微一看,脸色顿时便有些铁青。那内劲高手疑惑道:“怎么回事?”

    元载沉声道:“裴阁老给那书生求情,让我息事宁人,只是信中还隐隐有些威胁。”饶是那江湖高手已有八寸内劲,也禁不住倒吸口气,看来那书生的分量比自己所想的更重许多,居然连裴阁老亲笔写信来求情,更不惜隐含威胁,与御史中丞生出间隙。

    就在元载脸色难看之际,又有家仆来报:“柳御史府上府送来一纸书信。”“呈上来。”元载将送上来的书信拆开,原本铁青的脸色更是黑如锅底。

    那江湖高手瞟了一眼,便即苦笑,柳御史送来的书信,居然跟裴相府送来的书信,大致相同,除却态度以及说话语气稍有不同之外,内中的意思,竟然一般无二。

    元载将两封出自于当朝重臣的亲笔书信撕得粉碎,他一掌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齿道:“欺人太甚!”话音一落,就有家仆上前来报:“司天台副司首,令狐先生送来一封书信。”

    这一回,元载的脸色由黑转白,似乎在刹那间失了血色。江湖高手叹了一声,心道:“司天台也来信了,看来这年轻书生,果真是个修道之人。这一回,真是好险。”

    当李清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时,柳御史家的管事已经在门口等候,脸色有些焦急。“李郎君,你也太能折腾了。”管事苦笑道:“昨夜才进洛阳,今日就把御史中丞的侄子废去一条臂膀。”

    李清平静道:“只怪我下手太轻,原本是该取他性命的。”管事更是无言,只摇头道:“侠以武犯禁,无论是习武之人还是修道之人,一旦有了非凡本领,便都不顾律法规矩所束缚了。”

    李清笑了笑,并未直接回答,反倒是问道:“以柳大人的家世背景来说,可要比元大人高上很多,而我又不惧这什么所谓的元大人,想来柳大人不会为此烦恼。你既然在此等我,还如此焦急的模样,想必另外还有要事,倒不知是何事?”

    管事见他看出端倪,直接点破,心中颇为意外,但也不卖关子,只把事情逐一说来。“这附近的百姓平民,大多已经用各类借口,或是事故,将之暂时搬离。”

    还不待李清说话,这管事已经先行开口,说道:“约莫是因为各个修道人遍布洛阳,不好拘束的缘故,因此要让一些人集合在城南附近。只是这类事情没有前例,以往大会并无这类将修道人聚合起来的举动,而且这样一来,容易让修道人感到不忿,激起逆反之意。”

    “因此老爷觉得此事十分蹊跷,只怕是有变故,让我来问郎君,可要搬入柳府?”李清微微皱眉,沉吟片刻,说道:“多谢柳大人

    好意,但我住在这里倒也舒适,不必再搬。”

    柳御史,固然是朝廷大臣,位卑权重,也熟知修道之事,但他毕竟只是世俗中人,不是修道之人。李清既是修道人,而洛阳城又是不平之时,便不想把这些修道人诸般事情牵扯到对方。

    如今司天台整合修道人,聚集城南,多半也是害怕修道人之间的诸般争斗,牵扯到寻常百姓身上。这管事得了李清回复,暗自松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小的就先告知老爷,至于此地,还请郎君凡事小心为上。”

    李清点头道:“多谢提醒,在下定会注意,另外,请代在下向柳大人道谢。”管事点了点头,就即离去。李清也算是个聪慧敏捷之人,对于那管事的忧虑,自然也看在眼里。

    那管事毕竟跟他没有什么交情,生怕李清将修道人的争斗引到了柳府之中,直到李清拒绝搬入柳府时,他才松了口气。李清倒也不怪这管事如此想法,只是两相比较之下,反而对于柳御史愈发敬重了些。

    李清四下打量了一番,这处小院附近的居所,确实少见普通老百姓,反倒时而有江湖中人,或是修道中人偶尔现身。他只看过几遍,也不理会,他自忖坎离修为已经在修道之路上登堂入室,凭借诸般手段,也不惧怕别人找他麻烦。

    再说他也觉得自己只要不主动惹事情,应当不会与人争斗,这附近有多少修道人,自然也与他无关。这般想来,他也便入了院内。“王源留下的药材,该有的就在那里,不会长脚跑了,而且药材已经寄存了数月,倒也不急着去取。”

    “当下最急的,除了那八种药材,就该是以玉剑为主。”“这么大一块玉石,且还只能是上等良玉,该怎么去找?洛阳城中,倒是哪家权贵有这么一块能够雕琢成玉剑的上等宝玉?”

    他想了想,心绪有些繁杂,默念静心诀,才把杂念压下。正想修炼时,他忽然触到怀里的书信。那是小月之前交给他的那封信,正是崔洛霜托人寄来的信。

    “之前我被拓跋昱 费廉两人擒走,想必让简叔,崔洛霜,王源等关系较好的人都十分担忧罢?”李清倒是有些疑惑,他这一回算是失踪,怎么王源还把药材送来洛阳,而崔洛霜更是寄来了一封书信?

    李清轻轻把书信拆开,上面写了许多文字,见那字迹娟秀,且时而有下笔停顿的痕迹,不知怎地,李清心中有些怦怦乱跳。书信上写了许多字,他逐字细看。

    只见上面写着:公子原是要与王统领一同上京,然而临行前夕忽然不告而别,想必是另有要事。但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亦是福缘深厚之人,势必不会有事。之前公子曾有意上京,想来也会往京城走上一趟,此时应当到了京城,当下正值秋末初冬,气候多变,京城位于洛水之南,气候更为寒冷,公子须多加注意,添衣御寒。

    只这么短短几句话,关切之意,溢于言表。然而李清无故失踪,确实让与他熟悉的人都万分担忧。从这封信上可以看得出来,崔洛霜说他吉人自有天相,福缘深厚,势必不会有事。

    这段话颇有安慰鼓励的味道,竟彷如自欺欺人一样。只是悄然离开,而并非出了什么事情。李清默然良久,他再度翻看这封书信,怔怔出神。随后李清把书信又仔细看了两遍,才收了起来。当夜,房中寂静无声。

    偌大的洛阳城里,有无数大人物。在这些大人物的府中不知藏了多少金银珠宝,奇珍异物。若仅是要一块一尺四寸长短的玉石,并不艰难。但要一块质地纯正的玉,那便可谓是万中无一。

    然而,李清所求的玉剑,不仅仅是一块玉,更该是一块品质上佳的良玉。纵然是在洛阳城之中,又有何人能有福缘,获得这么一块上等良玉?如此之大的良玉,已然堪称至宝,纵然是有,他又如何能得到手中?

    窗前站立的书生眉宇有些忧虑,他看着手中的纸条,默然不语。这是裴阁老费了许多日子才打听清楚的名单,上面共有六人,皆是洛阳城中的高官权贵,他们或许可能藏有这么一块良玉。而李清的玉剑,若是没有意外,就要着落在这六人之中。

    他轻叹一声,看向院门。有马蹄声及车轮声响起,渐渐临近。对于大人物而言,要在这洛阳城之中寻到李清的住处,不过轻而易举。派人送来名单的裴阁老是如此,那位九姑娘亦是如此。

    尽管九姑娘昨日没有询问李清的住处,但此时马车已经到了院落之外。李清背负长剑,侧背装有黄玉峰的紫色袋子,把重要物事都放在怀中,才退开房门,出了院落。

    “李公子。”车夫微微躬身,说道:“九姑娘让我来接公子,前往洛北楼。”李清朝他道了声谢,随后才登上马车。这辆马车做工精致,木质极好,然而内中装饰朴素,只是有少许带有梅花图案的香包挂件,才显出一个姑娘家的味道。

    李清登上马车,便知这应当是那位九姑娘平日里代步的马车。李清平素里倒显得淡然,可他毕竟未及弱冠,在这车厢当中只觉不甚自在。他摇了摇头,便即打坐,渐渐入定,马车徐徐前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外传来一道声音,说道:“李公子,洛北楼到了。”李清微微睁开双眼,下了马车,朝车夫道谢一声。车夫微微点头,只说道:“九姑娘应当已在酒楼当中,公子可以直接入内。”

    说完之后,他便把马车驾到一旁,人也盘坐在上面,双目微闭,不顾外界纷扰。李清立在一旁,见状心里想道:“这人倒是十分沉稳,凭这份气度,便让人刮目相看,但他竟然甘愿只作个车夫?也不知那位九姑娘是哪家的小姐,居然有这等权势?”他摇了摇头,才开始打量这座洛北楼。

第一百零四章 洛北楼中

    他摇了摇头,才开始打量这座洛北楼。洛北楼共有三层,门前却并非石狮或麒麟,而是两头神骏白鹿,栩栩如生。正中大门之上,有一牌匾,写着:洛北楼。

    这三字正是铁钩银划,刚劲有力,气势磅礴,那书写牌匾之人想来是一位书法大家。李清仰起头,未能窥见洛北楼全貌,但所见一角,皆是十分古雅幽深。

    虽非深宫大院,却在古典雅致之余,凭空生出几分恢弘大气。不待李清赞叹一番,就听一声嗤笑。有个约三十二三岁的男子路经李清时身旁,见他对这洛北楼如此出神,登时便是一声嗤笑。

    男子微微摇头,低语道:“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也不知来洛北楼做作些什么,居然没人出来驱赶,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走近了?”李清脸色一寒,冷冷地看了这人一眼,忽然有些惊呀。

    这男子三十二三岁,面貌普通,只穿一身长衫,非僧人,非道人。但李清居然在他身上感应出真气的味道。此人竟也是一位修道人。李清心中略有猜测,把先天元气运在眼部,顿时眼眸泛起淡淡光泽,他四下望去,朝洛北楼而来的几人,竟都是修道人。

    “原来这是修道人的宴会?”李清略微整了整心境,复又平淡,只自语道:“这么说来,先前那个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的家伙,只是有真气驻颜,实则也不止这个岁数了。”他甩了甩袖子,便踏入洛北楼当中。

    洛北楼中,这一处还未入楼中,只算作庭院。但这里风景极好,假山角亭,小溪潺潺,四边更细心栽种许多花草树儿,正是一处让人十分赏心悦目的庭院。

    九姑娘正站在雕栏之旁,静静看着下方流水转动,有金鲤游动。以她的身份,自然不乏人想要结识,但她身份着实太高,真正能有资格跟她搭上话的,也就寥寥几人。

    “九姑娘怎在外边庭院看景?”有个白衣青年走上前来,笑道:“内中酒桌已然备好,菜肴也该上来,待会儿便要开席。九姑娘身为贵客,怎好在此遭到冷落?”

    这白衣青年面貌俊朗,手持折扇,风度翩翩,正是一位练气巅峰的年轻俊杰,其名顾洵。在大唐王朝人杰榜上,列入第二十名。“顾公子言重了,我还修炼未成,怎比得上你这位人杰榜上有名的贵客?”

    九姑娘淡淡说道:“今日来少主宴请众多年轻俊杰,多是修成真气的人物,想来以顾公子的修为应是名列前茅。”顾洵低笑一声,并未回她,只笑道:“传闻人杰榜第四的刘子鸣也来了。”

    九姑娘微微一笑,颇是不以为然,说道:“如若这类小事也请得动他,那刘子鸣也登不上人杰榜第四的位置。再者说,以他人杰榜第四的身份,想要宴请他的各方人物,想必数不胜数,真要逐一赴宴,他这辈子还能有空闲的时候?”

    顾洵哈哈一笑,说道:“这也是。”这时,便有许多人迎了出来。当头一人,竟然是今日宴会主人,南阳郡文昌阁的来少主。这位来少主约才二十来岁,稍显稚嫩,但他一身衣着华贵,脸上满是笑容,大有春风得意之态。

    而在他身后,也都是一些修成真气,亦或是身份显赫的人物,比如某些修道高人的子侄。来少主微微拱手,笑道:“九姑娘,顾道兄,两位皆是贵客,怎么能在这外面等候?都怪我一时糊涂,照顾不周,冷落

    了两位,还请两位快些入内。”

    顾洵自然点头,但他看向九姑娘时,却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九姑娘平静道:“我还在等人。”众人俱都愕然。来少主微微一怔,随后才道:“还有哪位道友尚未到来?”

    这位文昌阁的来少主,着实有些疑惑,按说他今日设宴,能够到场的年轻修道人中,当是以人杰榜第二十的顾洵本领最高,而九姑娘则身份最高。除这两人外,还有哪位名头响亮的人物未曾到来?

    能让九姑娘等候,这人莫非是刘子鸣?他虽说已经给刘子鸣发了请帖,但刘子鸣为人清高,又是个修炼狂,必然不会来登门赴宴的。来少主甚为疑惑。众人也都十分惊奇。

    九姑娘说道:“来公子不必陪我等候,你且带着众位道友入内,由我在此等候便好。”“怎能如此失礼?”来少主摇头笑道:“我文昌阁毕竟是修道大派,岂能在我这里失了礼数?再者说,我也想要看一看那位让九姑娘等候至今的,是哪位道友。”

    顾洵笑道:“我也想要知道究竟是哪一位。”九姑娘性子清冷,就算是人杰榜第一的萧羽,都不能让她在此等候。那么究竟是谁,竟能让九姑娘也在庭院之中等他到来?

    九姑娘微微皱眉。那书生没有请帖,为免他找不到地方,或是被人驱赶,才在此等候,却不想居然引起了众人关注。她微微思忖,便说道:“让诸位道友等他一人,也是不好,就先行入席罢。”

    话音才落,就有一个人影踏进了庭院之中。众人随之看去。那是个一袭青衫的年轻书生,容貌俊秀挺拔,剑眉星目,颇有清净出尘之意。只见这年轻书生背着一柄青钢剑和一个竹筒状的紫色袋子,正四下打量。

    就只是这么一个书生?看他眼神好奇,四下观看,分明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来少主眼神微冷,皱了皱眉。李清才踏入庭院当中,四下打量了一眼,便发现红木雕栏之上,正聚着一大群人,而九姑娘也在其中。

    只是让李清颇为愕然的是,众人的视线竟然都落在自己的身上。不过这年轻书生倒也无紧张之色,他本就出身世家门阀,又与许多大人物有过交集。如今这雕栏之上的众人,多是修道人,虽然让他有些惊讶,可上面这群人的真气修为,尽都不如自己。

    面对一群修为远不如自身的修道人,李清自是显得十分平静淡然。在众人注视之下,那一袭青衫的书生只是微微一笑,朝着众人点头,才向九姑娘微微行一礼,说道:“在下见过九姑娘。”

    “李公子来得慢了一些。”九姑娘说道:“这里许多道友,本来已经入席,正因为你的缘故,才耽搁了。”原本在来少主和顾洵等人的目光中,这个没见过多大世面的书生应该是受宠若惊。

    哪知那书生只是微微一笑,仅是有些歉然地道:“这洛北楼四周景观颇为雅致,有曲径通幽之意,虽然比不上金陵府的阅江楼,但也算是不错了。刚才看了会景色,让诸位等候,着实过意不去。”

    他竟然表现得极为平淡,没有预料中的受宠若惊,更没有手足无措的模样。这让许多人都极为不喜,心头不悦。“居然看景色看得入神?”“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文昌阁,位于南阳郡石堂山,乃俗世里的修道大派,亦是大唐王朝颇有实力的修

    道门派之一。半月前,文昌阁的来少主以十八之龄,将体内虚幻气感,化虚为实,终于孕生真气。从此,才算真正踏入修道之路,成为一名练气境界修道人。

    今日在这洛北楼设宴,便是为了庆祝此事。楼内,靠窗一侧。李清喜好清净,而九姑娘同样不甚喜欢吵杂,因此推脱了主桌的席位,跟着李清坐到窗边的一桌。

    李清听得文昌阁来少主设宴,只是为了修成真气,而庆祝此事,他心中微有惊讶,暗想道:“修道大派的少主,仅仅才是初成真气的修为?”九姑娘只是淡淡瞥他一眼,就知这书生心中所想,她缓缓说道:“你是自幼在深山修道,不曾接触外界么?”

    李清怔了怔,略作思索,摇了摇头:“是也不是。”他自幼生活在苏州府的吴县县城里,自他七岁以后,就经常去穹窿山上的上真观学习击剑之术,十六岁开始行走江湖。

    李清去年才开始修道,倒是不曾与修道之人接触,对于修道人的事情不甚了解。严格来讲,李清对于大唐王朝的修道局面一无所知,与那些自幼在深山修道的人物并无不同。

    “修成真气,乃是修道的第一个门槛。”九姑娘说道:“修成气感最是简单,只要根据功法运行,短短一段时日,体内就会隐约生出一股虚幻之感,好似气流转动,但这仅是虚幻之感。”

    “要将这虚幻气感化虚为实,孕生成真气,那才是最难的一步,也是修道之路上的第一个门槛。”“有不少心性急躁,或是天资较差的,基本都止步于这里。而大多数成功把真气孕生出来的,也都花费数十年,多数人都是临到白发苍苍,才将真气凝炼出来。”

    “来少主能够以十八之龄,把真气化虚为实,已经是天赋不低,以及功法绝佳的缘故了。”九姑娘说到这里,忽然低笑了声。这素来清冷的黄衫女子,只这么一笑,那绝美的容颜上仿佛泛了一层光泽。

    李清默念静心诀,才把心中悸动压下。九姑娘继续说道:“当把真气凝炼出来,化虚为实,后面增长修为倒也不算太难,只要借助丹药,或是天材地宝,便都能加快修行进境。”

    她一指那边的顾洵,说道:“顾洵本是以二十四岁的年纪修成真气,后来有些奇遇,得了灵丹妙药,以如今三十八岁的年纪,修成练气巅峰,真气外放,从而名列大唐王朝人杰榜第二十位。”

    “来少主虽然未必有顾洵的灵丹妙药,可毕竟是出身大派,有望在四十八岁之前,修成真气外放。至于坎离之境,便涉及筑基凝煞。筑基凝煞之事极为危险,一个不慎便遗恨终身,极大多数练气巅峰的修道人,都是筑基失败而亡。”

    “这一步不看天资根骨,主要看筑基凝煞法门的高低优劣,但最为重要的是要足够细心,以及耐心。”说到这里,九姑娘笑了笑,才道:“说得有些远了,只是你该知晓,修道之事并没有那般容易。”

    听她一番讲述,李清心中才算明朗。他修成坎离以来,眼界也提高了许多,浑然忘了师父笔记中对于修道之初的艰难记载。修成气感,短则数日,多则数年。

    然而修成真气却是个门槛,就连师父他在这一步也徒自摸索了二十多年才得把气感化虚为实,后来逐步将真气提升至十二寸,师父他天资不凡,四十三岁修得练气圆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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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剑尊介绍:
我有一剑斩妖魔,
一柄青霜腹中藏。
我有一言惊风雨,
守生养气居紫府。
我命由我不由天,
还丹成金亿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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