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1625冰封帝国TXT下载1625冰封帝国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1625冰封帝国全文阅读

作者:龙吟森森     1625冰封帝国txt下载     1625冰封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章 滕吉思南归

    一个月之前。

    前几年,因为虎墩兔汗的倒行逆施,在呼伦贝尔以南一直到察哈尔游牧的苏尼特、浩齐特、乌珠穆沁、阿巴嘎、阿巴哈纳尔五大部落纷纷避入喀尔喀,其中大部分都被东喀尔喀的车臣汗硕垒收留了,少部分到了中喀尔喀的土谢图汗部。

    车臣汗、土谢图汗、扎萨克图汗三人无非是当年统治喀尔喀的格垺森扎(达延汗幼子)的几个儿子中的嫡系罢了,还有一些儿子开枝散叶,明末时形成了大量的那彦(贵族),其中就包括却图汗、赛音诺颜汗。

    大量察哈尔部落的到来,都被车臣汗一人收入囊中,从而造成了却图汗、赛音诺颜汗发动了掠夺丁口的的战争,结果是却图汗在喀尔喀无法立足,远走青海,而赛音诺颜汗却在下一次战斗中身死族灭。

    无论如何,大量察哈尔部落的到来终究是在喀尔喀三部中埋下了冲突的种子。

    在原本的历史上,由于满清的强势,在康熙后期逐渐让迁徙的各部又回到原本的驻地,因此并没有导致大的隐患。

    如今天下大变,整个察哈尔原来的牧地都被尼堪所占,也就是插了阿拉克卓特、多罗特两部而已(两个察哈尔本部)。

    前不久硕垒大病了了一场,大病期间,几个儿子勾心斗角,大力拉拢上述诸部,以为下一任车臣汗大位的归属积蓄力量。

    按照蒙古人幼子守根本的传统,这大位应该是幼子巴布的,不过自从尼堪横空出世后,似乎有隐隐将这传统打破的迹象,“兵强马壮者居之”的趋势也越来越明显。

    若是满清,肯定是从中分化,将三部分成若干个小的蒙旗,让每一部都不能做大,不过如今实际上决定三部命运之人——尼堪却有些放手不管的迹象。

    于是,硕垒的几个儿子大肆联络诸部,又是许诺又是威胁,弄得诸部烦不胜烦,不过如今原来的草场被尼堪占了,想要回去又不可得,何况,进来容易,想要走?那得掂量掂量。

    但有人不这么想。

    苏尼特部落的滕吉思便是。

    原本的历史上,在满清的引诱下,他也是第一个回到原来的牧场的,后来在车臣汗的引诱下又想回到喀尔喀的怀抱,皇太极自然不干,立即发动了对苏尼特部落的战争。

    前不久滕吉思派遣自己的弟弟滕吉泰偷偷去了呼伦城拜会了尼堪。

    尼堪当即允许了,不过他已经没有空闲的牧场给他了。

    “西拉木伦河流域如何?”

    他突然想到如今还空着的西拉木伦河以南、老哈河以西的广袤地区,特别是后世赤峰、此时叫乌兰哈达一带,还是空无一人。

    滕吉泰吓了一跳,“大汗,那东边可是科尔沁,东南边是喀喇沁,都不好惹,何况,离满洲人的辽东也是咫尺之遥……”

    尼堪早就考虑好了,他笑道:“无妨,对于此地本汗早有考虑,若是本汗的人马进驻乌兰哈达,北边的科尔沁右翼奥巴以及依附于他的扎鲁特等部必定惊恐万状,能自保就不错了,完全没有可能向你发起挑战”

    “至于东边、东南边的敖汉、奈曼、喀喇沁都无足惧,届时我让萧阿林带五千精骑进驻乌兰哈达,你部就围绕着他的人马在西拉木伦河、老哈河放牧,如今的敖汉、奈曼两部皆虚弱不堪,你若是有能耐的话,将他们兼并了也行”

    “若是科尔沁左翼、喀喇沁有所动作,有萧阿林在呢,他那五千精骑,一个人同时对付喀喇沁、科尔沁都不在话下,若是建奴有所动作,本汗在长春、白城的人马也不是吃素的”

    滕吉泰点点头,如今草原的大势,若不是傻子,谁都看得清清楚楚,就算建奴有动作,有阿斯兰大汗在,一切都没问题。

    他突然想到一事,“大汗,乌兰哈达南面的青城老河一带,虽不如乌拉哈达一带,不过听说还是空着”

    尼堪笑道:“怎么着,一个乌兰哈达还不能满足你们,此地可是以前宇文鲜卑以及契丹崛起之地啊”

    滕吉泰赶紧摆摆手,“大汗讲笑了,我们这小部落,能活下来就算不错了,不敢想那么远”

    尼堪却正色道:“听说你们是两兄弟,不如这样,你哥哥带着本部人马去乌兰哈达附近,你带着另外的人马去青城老河一带,那里的敌人只有东面的喀喇沁,南面的明国肯定不会北上,如何?”

    滕吉泰的眼神先是一喜,紧接着便说道:“大汗的好意我已知晓,不过整个苏尼特部落的人马只有不到五千户,其中一部分依附于兄长,一部分却依附于苏尼特原本的台吉赛叟,依附于我的只有千户左右”

    尼堪点点头,这便是达延汗制订的规矩在作祟了,自达延汗以后,漠南漠北大的蒙古部落的珲台吉全部是由黄金家族的后裔担任,这赛叟才是苏尼特部落本来的酋长,占一部分牧民也很正常。

    “这个你不用管了,青城老河一带,多是山地草场,也容不下那许多牲畜,两千户顶天了,你就去那里,本汗再给你安排一千户”

    滕吉泰心里一凛,心里在不断责备自己多嘴,有了他的一千户,自己还能在青城老河一带为所欲为吗?

    不过也不可能恶了眼前此人,否则,有的是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的法子在等着。

    “多谢大汗”,他面露喜色地说道。

    ……

    十日后,在萧阿林三千骑的遮护下,苏尼特部落五千户尽数南下了,靠着苏尼特部落的硕垒长子伊勒登见了也是无可奈何,除了赶紧禀告自己病重的父亲也无计可施。

    车臣汗部的南部到乌兰哈达可是有千里的距离,为了掩护苏尼特部落的迁徙,二月下旬,萧阿林亲自带着五千骑突入到西拉木伦河流域。

    西辽河流域大震!

    西拉木伦河以北的扎鲁特等部落纷纷向北边迁徙,萧阿林见状干脆向前走,一直走到柰曼部的驻地,此时的柰曼、敖汉两部加起来也就三千多帐,甫一见到萧阿林那武装到牙齿的大军,虽然还是仇人见面,不过形势比人强,珲台吉鄂齐尔立即投降了。

    鄂齐尔一投降,离他不远的敖汉部更无依凭,只得也向萧阿林投降了。

    奈曼、敖汉两部一降,滕吉思的苏尼特部落便好整以暇地进来了。

    皇太极很快得知了这里的情形,其实,在今年年初,他正准备发动针对长春的战役——他见到大量的汉民进入到长春的周围,一整个冬天都在兴修水利,眼看是要在长春周围大干一场,以彻底稳固长春周围的形势。

    这怎么得了,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破坏蛮贼的春耕!

    他原本安排了岳托、济尔哈朗两路大军,加上科尔沁、喀喇沁两路蒙古骑兵,一共三万精锐,起的自然不是将长春夺下来,而是破坏春耕,杀伤汉人农户的意图。

    没想到此时蛮贼居然又在西边发动了战事!

    如今他的手底下能作为倚仗的也就是科尔沁左翼的乌克善、喀喇沁的苏布地了,两人都封了亲王,如今大清有难,两人再是困难(这几年,由于干旱、鼠疫,两部也损耗不少),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何况,如果看着萧阿林将西辽河蒙古诸部击破,大清国的侧翼就告急了!

    打听到只有萧阿林这一路五千人马之后,他立即让岳托西进,汇合乌克善的五千人马、苏布地的五千人马,一共一万五千大军,准备合击萧阿林。

    若是能全歼萧阿林所部自然是好,万一不及,将其逐出西拉木伦河流域也好。

    为了出其不意,他让乌克善在原地等待岳托的到来,而苏布地带着本部五千人马埋伏在三座塔(后世朝阳市)附近,一旦岳托与乌克善与萧阿林展开了激战,苏布地就率领本部人马突入奈曼部,切断萧阿林的后路。

    令皇太极没有想到的是,由于此时的联络实在漫长、滞后,苏布地提前埋伏在三座塔,却迟迟没有等来岳托和乌克善的消息。

    此时作战,先限定一个时间在某地汇合,之后再分派任务才是合理的安排。

    而此时瀚海国布在西辽河流域的探子发挥了作用。

    “三座塔?”

    得知此事后,萧阿林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嘲讽。

    他留下两千骑继续驻守在原地,亲自带了最精锐的三千骑沿着一条山沟在夜晚进军,一个晚上便抵达了三座塔北边的青山(此青山并非承德附近的青山,而是后世朝阳市北面的青山)。

    在青山北麓歇息了一个时辰,萧阿林带着三千精骑从青山山口突然冒了出来。

    苏布地得知后大惊失色,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会战,一战下来,萧阿林只出动了一千身穿板甲的飞龙骑便将苏布地打得大败,苏布地带着残余兵力仓皇逃回驻地。

    而萧阿林也记挂着科尔沁以及女真人,也没有追击苏布地,在三座塔劫掠一番后回到西辽河。

    匆匆赶到通辽的岳托很快便知晓了苏布地战败的消息,此时他有些进退维谷了,其实按照现有的兵力,他与乌克善两路人马加起来有一万人,还是超过萧阿林的兵力,可惜,如今在好几次败绩之后,满清对上瀚海国的骑兵逐渐有了恐惧,除非出奇制胜,堂堂正正大战一场,连岳托也没有信心。

    “王爷,他才五千人马,我等加起来有一万人,何况蛮贼骑兵里厉害的也就是飞龙骑,与我等巴雅喇也相差无几,奴才出动巴雅喇先抵住他的飞龙骑,两位王爷率领剩下人马全力对付萧阿林剩下的人马,这,没有失败的道理啊”

    掌管巴雅喇的鳌拜大声请战。

    “不”,岳托摆摆手,“本王并不是怯战,而是在想一个万全的法子,萧阿林这厮勇悍,喜欢硬桥硬马地硬拼,很少用火器,这倒是给我们提供了机会,你们过来……”

第四章 库呼辙尔战役

    库呼辙尔,意思是平安和祥的地方,后世阜新市平安地镇。

    西拉木伦河、老哈河在此相遇,汇流后的河流我们称她为西辽河,西辽河与东边过来的东辽河汇合转向南边,之后,辽河是她的名字。

    西拉木伦河、老哈河相遇的地方,便是库呼辙尔。

    二月下旬的西辽河流域,依旧是寒冷萧瑟的景象,西拉木伦河、老哈河、西辽河都冻得结实,不巧的是,此时西辽河流域又开始下雪了。

    春雪,西辽河,库呼辙尔,一场大战正在上演。

    萧阿林的五千精骑与岳托的五千以镶红旗、正红旗为主,加以一千两黄旗巴雅喇的满洲精锐正在酣战不休。

    与岳托不同,他的身边还有五百镶红旗的巴雅喇,萧阿林却毫无保留,一下将全部五千人马投入了战斗,而且自己亲自率领一千身着板甲的飞龙骑直接对上了鳌拜的一千两黄旗巴雅喇。

    战斗已经进行了小半个时辰。

    在西辽河,战斗正当时,此地不像黑龙江、呼伦贝尔一带,二月份不是一个战斗的好月份,若战斗在那些地方,在没有手套的情况下肯定握不住兵器,而在此地,虽然寒冷,不过尚能忍受。

    一处小山坡上,岳托端着一个单筒望远镜正在紧张地注视着战况。

    眼下的情形是:双方都是五千人马,鳌拜的巴雅喇精锐竟然与蛮贼的飞龙骑缠斗了好一阵子,并且丝毫没有退让的迹象。

    不过左翼那两千隶属于他阿玛代善的正红旗精锐似乎有抵挡不住的趋势,在望远镜里,岳托已经注意到了,对着正红旗人马的蛮贼骑兵几乎都是大清国巴雅喇的装束,棉甲外面套着一件鱼鳞甲,清一色的马刀,左胳膊上挂着一面小盾。

    而右边他亲自担任固山额真的镶红旗两千精锐与两千蛮贼骑兵斗了个旗鼓相当,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当自己的镶红旗骑兵冲上去时,首先受到了对方火铳的射击,而镶红旗的骑兵抛出去的是短斧和骨朵,双方的射程差的太远,这两千镶黄旗骑兵一下吃了大亏。

    不过随着双方逐渐短兵相接,都以马刀战斗的时候,对方也占不了什么便宜,按照态势的发展,若是再战斗小半个时辰,他镶黄旗的骑兵应该能战胜这支拿着马刀、背着火铳的骑兵。

    现在的关键就是鳌拜那里了,在望远镜里,岳托也是触目惊心。

    两黄旗的巴雅喇装束就算很变态了,可惜到了蛮贼的飞龙骑那里就完全不够看了,他站在山包上,耳旁不时传来己方兵器击在对方那耀眼的钢甲(岳托就是这么认为的)上传来的“叮当”以及划过钢甲的“嘎吱”声。

    而双方主将在其中也十分显眼,两人的身高都在六尺以上(一米九左右),都骑着黑色的大马,都当得“万夫不当之勇”,在这两人的虎枪、双枪下,都是亡魂累累。

    不过大队的骑兵战斗,不可能被区区一人左右了,大多数骑兵依旧是旗鼓相当。

    一向以沉稳、狠辣著称的岳托一开始还有些忐忑,也是,从霍林河初次与蛮贼的军队战斗,到宁古塔、吉林,大清国的常胜将军岳托几乎是屡战屡败,幸好七井子之役他无缘参加,否则又是一场败仗。

    但此次完全不同,这里没有火炮,没有那变态的火铳,纯粹的马上争斗,咱大清国还是不输于任何人的。

    现在他的心情逐渐安稳下来。

    他还有后手,对面的萧阿林确是一员勇不可当的悍将,不过也就是如此了,他没有留预备队,在等小半个时辰,等双方都筋疲力尽时,呵呵……

    双方的战斗从上午巳时中刻(十点)左右开始,如今快到末刻了,双方都是漠北、林中的悍勇之人(女真人严格来说也是林中之人),都甩开了膀子酣斗,越斗兴致越高,似乎都将对方当做了草原上的狼群,林中的黑熊。

    太阳逐渐升到了半空,一丝暖意助长了战斗的气氛,一时,场中蒙古式的、女真式的骂人脏话此起彼伏,夹杂着大呼小叫,端地热闹。

    四十岁的岳托完全感受到了场中的气氛,几次都想亲自下场大战一场,一刹那,“就算战死了也值得”的想法涌上了心头,但“大清北面都统,和硕成亲王”的头衔最终止住了他。

    在库呼辙尔附近大战实属岳托所愿。

    此地附近,由于两条大河千百年的冲刷,形成一处面积达两千平方公里的平地,平地上主要是草场,还有一部分荒漠,同时由于此地正处于内蒙古高原向辽东平原的过渡地带,地势较低,战斗上个一两个时辰也没有问题。

    正是骑兵作战的好地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双方在继续酣斗时,突然有一大片乌云遮住了阳光,场中一下暗淡下来,此时北面的大风逐渐强劲起来,卷着枯草、沙土向场中袭来。

    这些场景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习以为常了,不过对于山包上的岳托来说却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犹豫半晌,他终于下达了新的作战命令。

    一阵悠长的牛角号从岳托身边的亲兵里传了出来。

    在西辽河以北五十里的地方,有另外一条河流,就是阿鲁科尔沁部落所在的乌尔吉木伦河,用汉话来说就是狼河,瀚海军用计赚取达赍、穆章父子的就是在那条河流。

    狼河南岸是大片的白桦林,一直向南延伸几十里,南边的边缘几乎抵近西辽河,这片白桦林可是以前契丹崛起时被当做吉祥宝地的“神圣森林”,以后的民族虽然轮番统治这块土地,大多还是遵循了这个传统,故此,这片树林到现在还是很茂密。

    牛角号声响起后,大片的骑兵从那边涌了过来!

    正是科尔沁左翼的五千精锐,率领这支骑兵的是卓哩克图亲王乌克善的四弟,左翼最勇猛的满珠习礼!

    由于此时对科尔沁左翼倚重远远超过历史上,满珠习礼此时也不是固山贝子,而是多罗郡王!

    库呼辙尔是在老哈河以西、西辽河以南的地方,而在西拉木伦河以南、老哈河以西,也就是夹在两条河流之间的三角洲地带,那是一大片荒漠,春季雨水较多的时候,荒漠上会稀稀拉拉冒出一些芦苇、灌木。

    此时,冬末时分,光秃秃的小山包、大面积的沙地依旧统治着这地方,面积与库呼辙尔附近的平地差不多,不过在当地人眼里却是“死亡之地”,连放羊人也很少将羊群赶到那里去。

    不过随着岳托身边号声的响起,那片巨大的荒漠里也传来了一阵阵烟尘!

    此时大风呼啸,沙尘滚滚,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西边荒漠的动静,直到岳托的望远镜转到哪个地方!

    一刹那,刚才还一脸松弛的岳托端着望远镜的神态似乎凝固了。

    烟尘里,渐渐有人影冒了出来,接近老哈河时便是一大群了。

    尼堪也在那群骑兵队里。

    时至今日,像查克丹手里那样的“新骑兵”又练出了一支,尼堪来到上都新城时全数带来了。

    巴彦正是这支新骑兵队伍的首领,与萧阿林的一千八百飞龙骑、一千八百龙骑兵、九百猛虎骑不同,新骑兵还是各一千五百骑的配置。

    骑兵旅!二十一岁的巴彦已经是这支骑兵旅的代旅长,当然了,他的军衔还是少校,享受营级指挥使的待遇。

    四千五百骑,还是骑兵的配置,这算得上是一个加强旅了,当然了,在这样的战斗中,标配的五百骑马炮兵是不用上场的。

    巴彦率领四千五百骑直接扑向了从白桦林里冲出来的满珠习礼的科尔沁骑兵。

    而在尼堪亲卫队的前面,还有一支部族骑兵,那自然是苏尼特部落的骑兵了,想要轻轻松松占领以乌兰哈达为中心的牧场,保有乌桓、库莫奚、宇文鲜卑、契丹相继而“大兴”的梦想,怎么着也得出一份力。

    滕吉思亲自带领三千骑参战了,这已经是他苏尼特部落能出动的最大兵力了。

    滕吉思的人马直接扑向了正在与萧阿林手下龙骑兵缠斗的镶红旗骑兵!

    而阿斯兰大汗、瀚海国国主尼堪却带着杨庭栋一千亲卫拖在最后,饱吃一顿风沙后,他也策马上了一处光秃秃的的山包。

    岳托、尼堪在望远镜里相遇了,同时狠狠交流了一下眼神。

    不同的是,岳托的心情是沮丧的、苦涩的,而尼堪却是一贯轻松的、戏谑的。

    不过就算是此时,双方的人马数量也差不了太多,岳托若是有大局观的话,就要横下一条心,以一命拼一命给瀚海军以大量杀伤为上策,否则像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大清国会越来越弱势。

    好个岳托,不愧是皇太极手下第一将,他让手下擂响了大鼓,又用加长的铜号吹响了他建州女真特有的号声,那是自努尔哈赤以来就很少吹响的号角。

    那是在绝地中反击的号声。

    不成功便成仁!

    岳托策马冲了下去!

    ……

    半个时辰后,战斗结束了。

    战况很是出乎尼堪的预料。

    萧阿林的飞龙骑几乎折损了一半,当然了,对面鳌拜的巴雅喇也几乎伤亡殆尽,其手下的猛虎骑、龙骑兵伤亡都在两成左右。

    巴彦的新骑兵对上满珠习礼的科尔沁骑兵按说是手到擒来,但不幸的是,似乎是受到了那建州女真特有的号角声的感召,也或许是为了保住他科尔沁部落最后的荣光,这一次满珠习礼竟然战斗到了最后一兵一卒!

    饶是如此,也只给巴彦的骑兵造成了近千人的损伤。

    滕吉思的苏尼特骑兵倒是没有多少损伤,不过他的加入成了压垮鳌拜两黄旗巴雅喇的最后一根稻草。

    岳托、鳌拜再一次跑掉了。

    不过这一次,尼堪也没有继续追下去。

    此时,大雪又重新开始下了起来,战场中到处是四散乱跑的战马,狂风在呼啸着,歪歪倒到插在地上的双方旗帜都在“扑扑”作响,盘旋在上空的苍鹰越聚越多。

    “呜……”

    乌扎部墨尔根的次子巴彦吹响了用尼布楚草原特有黄牛的直角做成的号角,触景生情,尼堪也禁不住掏出身上的陶埙合奏起来。

    狂风、大雪、惊马、旌旗、苍凉的乐声……

    一切归于沉寂。

第五章 西辽河剧变

    波罗城。

    头发花白、才四十岁的奥巴跌坐在椅子里,虽然他用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最终还是失败了。

    “啪”,一个上好的青花瓷酒碗被他猛地摔在地上,飞溅的碎块让地上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胆战心惊。

    “哇……”

    一个才**岁的女娃娃被奥巴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禁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奥巴站起来正欲发作,转瞬却又颓然坐下了。

    这一屋子的人,可不是他奥巴一个人的家属,他叔叔阿都齐、蒙衮、他弟弟布木巴的家眷都在此地,在以前的齐齐哈尔之战中,这三人都战死了,作为科尔沁右翼唯一的主心骨,奥巴自然当仁不让将他们都养起来。

    正在向奥巴汇报的那亲卫也吓得战战兢兢的,他将头低下来,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报!”

    奥巴正想说几句安慰的话,门帘又被掀开了。

    那名亲卫见到这景象也是吃了一惊,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越过众人,在奥巴面前单膝跪下了。

    “王爷,扎鲁特部的桑格尔……”

    “投了尼堪?”

    自从巴林、阿鲁科尔沁两部大部灭亡,部民被尼堪迁到察哈尔后,西拉木伦河以北偌大的牧场就空了下来,最北边的科尔沁右翼之主奥巴也是一退再退,最后竟然退到了扎鲁特部落的领地,扎鲁特无奈,幸好如今的巴林、阿鲁科尔沁的牧场已经空了,干脆迁到了那里。

    于是,科尔沁右翼便在以波罗城为中心的草场驻扎下来,几年下来,逐渐收拢翁牛特、阿鲁科尔沁、巴林等部的零散力量,力量自然无法与以前相比,不过终究恢复了一些元气。

    其中独自在西拉木伦河以北驻牧的扎鲁特部也向奥巴臣服,奥巴自然大喜过望——由扎鲁特部作为屏障,多少可以分担一下他的压力。

    如今,他的北面是白城,西边是尼堪本部博格拉部额腾翼的部落,东边是额都讷、黄龙府、长春,任何一处都不是他敢觊觎的,南边有了扎鲁特,倒是稍稍喘一口气。

    如今扎鲁特投了尼堪,自己的牧地几乎全部处在瀚海国大军的包围之中。

    清国?

    奥巴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库呼辙尔一战过后,他们几乎没有机会了。

    “……咳咳”,奥巴渐渐恢复了冷静。

    “我们的人丁还有多少?壮丁还有多少?”

    他问的是第一个亲卫,那是他族里少数几个能书会写回鹘字母蒙古语的人,日常收税等事务也是此人协助自己来进行的。

    “回禀王爷……”

    奥巴同乌克善一样,也被皇太极封了亲王,若是没有尼堪,奥巴对这个王位还是十分看重的,可如今……

    “今后还是改称台吉吧”

    奥巴纠正了他,声音带着一些不甘和落寞。

    “这……,是,回禀珲台吉,原右翼、杜尔伯特、扎赍特、郭尔罗斯四部共有一万八千帐,如今……还剩下三千多帐,不过每一帐的丁口还有不少,最少都在五人以上,总丁口更是在两万以上……”

    “直接说壮丁吧”

    奥巴叹了一口气,帐篷少而丁口多,主要是历次大战后壮丁消耗得太快,有些帐篷如今只剩下女人、老人和孩童,根本无法成户,于是便合并了许多帐篷。

    “是……,截止去年年底,应该还有近三千人,都是十五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精装”

    “其它的呢?”

    “翁牛特、巴林、阿鲁科尔沁三部加起来只有近两千户”

    其实这个数字他奥巴何尝不清楚,不过他却一直不愿面对现实,他总是在想,“这都是梦,哪一天突然从梦中醒来一切都恢复原状,翁牛特、巴林、阿鲁科尔沁可都是大部啊,都是黄金家族的后裔在担任大台吉,以前在草原上可都是响当当的啊,没想到……”

    一行清泪不经意地从他的眼睛里不争气得流了下来。

    一大群人见状也都触景生情,有的在呜咽,有的在啜泣,有的干脆嚎啕大哭起来。

    至少过了一刻的时间,等各种各样的哭声渐渐平息后,奥巴也恢复了几分昔日的雄风。

    “你怎么看?”

    那亲卫倒是没哭,不过他也不敢盯着别人看,头一直伏着,一听奥巴此话,心里不由有些诧异,“王爷从来都是直接下令的,今日怎地……”

    嘴上却说:“回禀珲台吉,小的……岂敢乱言”

    “直说无妨,我等蒙古男儿,向来是直爽果敢,有什么说什么”

    “珲台吉,那小的就直说了,如今这形势,只有一条路了”

    “说”

    “投靠瀚海国”

    “……”

    亲卫说完此话不禁有些后悔,如今王爷帐下还有五千壮丁,怎么来说也是一股强大的势力,何况还有大量的孩童,不出五年又是一个强大的部落。

    因此,他不禁有些忐忑,预备着奥巴的狂风暴雨。

    没想到他没有等来狂风暴雨,而是无尽的沉默。

    “唉……”

    这次奥巴长叹一声站了起来,还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就依你的。我也仔细琢磨过来,这尼堪日渐势大已经不可阻挡了,何况看这几年的情形,各部落在他的手下过的还算不错”

    “别的不说,以前各部落虽然号称几千帐、几万帐,实际上还是各过各的,一旦遭了雪灾、旱灾,也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在尼堪的手下,听说还有专门储存干草的衙门,一年更换一次,更兼盐水不缺,去年察哈尔也跟我们一样天寒地冻,滴雨没下,人家的牲畜却没饿死、渴死多少”

    “我们呢,却只能干熬……,好了,你负责去联络,就说我奥巴愿意追随阿斯兰大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就在奥巴长吁短叹之时,在他的南边,紧靠着长城所在,后世建昌县地方,同样一座简陋的城池里,一个年约五十岁的老头也正在与几人说话。

    一共有四人,三人都是蒙古服饰打扮,其中两人已经成年,一人身形已成,面相却很稚嫩。

    尚有一人,赫然是刚刚从尼堪那里出来的陈启新。

    库呼辙尔战役,陈启新全程都跟在尼堪身边,亲眼目睹了发生在草原上的又一次大战,特别是见到了尼堪的板甲骑兵以及满清的巴雅喇骑兵后,他尚存的一点雄心也消磨的干干净净。

    “论甲胄、战力,他们要是放到中原,都能以一敌三,真是勇士啊”

    原本他还自恃勇武,认为都是朝廷诸公昏聩**,以至于上下既不能足食,也不能足兵,最终致使战力一落千丈。

    但全程“观摩”了库呼辙尔之战后,他的想法又变了,“就算能足食足兵,我等汉人在战力上还是要差不少啊,可能最精锐的能与他们相差仿佛,不过想要一下聚拢如此多都颇有战力的骑兵完全做不到,也就是九边的精锐夜不收略有些像,就算各大将领的家丁比不上”

    关键是,原本中原与草原各部抗衡,拼的就是充足的人力、精良的武器、装备,如今看来,就算在这一节也落了下乘。

    “这如何是好?”

    于是,他不顾尼堪的挽留,执意要回北京——他想着,这么重要的情报,就算自己再一次进到大狱,也必须要向皇上禀告。

    尼堪也没有勉强他,放任他离开了。

    半途,陈启新很快知道了西拉木伦河北边的科尔沁右翼,也就是大明嘴里的“孩儿趁”的一半投了尼堪!

    得知此消息后,他一颗归心更加急迫了,不过在途径刚刚败了一阵的喀喇沁部落时他突然心里一动。

    屋子里那老头自然就是满清新近封赐的“和硕忠亲王”、手里还有朵颜三卫都指挥使关防的苏布地了。

    那年约三十岁的汉子是他的长子固鲁思奇布,如今掌管着喀喇沁右翼,受封多罗贝勒;

    最小的是他的幼子,今年十五岁的色棱,跟着苏布地住在一起。

    居中的是他的次子万丹伟征,今年二十岁,掌管着喀喇沁左翼。

    陈启新拜见苏布地时,打出了“大明督察院吏科给事中”的旗号,如今苏布地虽然地位超然,哪一方都要拉拢他,不过新败之后,对于“大明来的使节”还是给了几分面子。

    以往虎墩兔还在的时候,大明除了拉拢他,另一个拉拢的对象便是这喀喇沁诸部了,其中手里攥着大明御赐的“朵颜三卫都指挥使”的苏布地更是重中之重。

    敖汉、奈曼、科尔沁右翼相继投降,岳托大败,满珠习礼战死,加上自己在三座塔的惨败,苏布地如今是愁容满面,不过他还是向陈启新细细打听了来龙去脉。

    陈启新为了北上“游历”,新学的蒙古语在苏布地的盘问之下有些招架不住,特别是问封到他为何在尼堪的军中时,陈启新急切之下说道:“都指挥使,那尼堪也是先后受了北海卫指挥使、奴儿干都司都指挥使、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宁北侯的高位,我是大明督察院的高官,专司纠察百官,那尼堪自然也在纠察之列”

    “哈哈”,万丹伟征冷笑道,“那尼堪能听你的,真是笑话!”

    前不久在三座塔发生的战役,主要的力量便是他喀喇沁左翼的,惨败之后,他部落里的精壮少了一半,正是窝火的时候,眼见得此人一派胡言,禁不住出声讥笑。

    陈启新正欲反驳,苏布地止住了他,“陈大人,好了,无须纠缠这些了,我就问一句,你从尼堪那里过来,难道也是为了劝降本王?”

    “自然不是”,陈启新说道,“您是大明钦赐的朵颜三卫都指挥使,怎能屈居于尼堪麾下”

    “那……”

    陈启新侃侃而谈,“都指挥使,眼下的情形您也明了,尼堪拿下了科尔沁右翼、扎鲁特、敖汉、奈曼,如今在西辽河附近就只剩下科尔沁左翼和您的部落了,左翼新败,尼堪下一步兵锋所指就昭然若揭了”

    “你的意思……”,苏布地身体向前倾了一下。

    “自然是都指挥使您了,以他的强悍,都指挥使有把握抵挡得住吗?”

    “可若是降了那尼堪,左近的大清国绝对不会放过我等!”,还是万丹伟征,他的牧地靠近靠近科尔沁左翼,还紧邻着新近落到清国手里的锦州城,若是降了尼堪,第一个受到报复的不用想就是他喀喇沁左翼了。

    “所以,本官有一个万全之策”

    “快快请讲”

    “迁到大明去”

    “啊?!”

    “呵呵,诸位,你等想啊,你等北面有尼堪,右边有科尔沁左翼,南面有锦州的多铎,怎能保全部族?”

    “西辽河战役本官全程参与了,尼堪虽然大获全胜,不过折损也不少,故此,一时半会儿他们是不会打过来的,再者……”

    见几人都向他靠近了,他信心大增,“青城老河一带尼堪已经许给了苏尼特部落,不过其部落也刚刚参与了西辽河之役,正在乌兰哈达附近休整,尚没有抵达青城一带”

    苏布地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等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赶紧南下,可朝廷能将我等安置在哪里呢?”

    陈启新笑道:“这一节本官都想好了。宣大一带多的是草场,特别是大同附近,近几年由于干旱、鼠疫,百姓走了不少,应该接纳得下你们”

    “不过,具体细节尚需本官飞奔京城禀报皇上再做定夺”

第六章 南匈奴之辩

    春寒料峭,北京,武英殿,一场激烈的辩论正在上演。

    “朵颜三十六部原本就是大明的藩属,长期居于边墙附近,实乃遮护京畿一带的第一道屏障……”

    这是工部尚书刘遵宪在陈词。

    “荒谬!”

    督察院右佥都御史郑二阳毫不犹豫打断了他。

    “可恨这朵颜三十六部,先皇时还许以厚利,除了边关互市,每年还有十几万两白银,可自从辽东事起,这苏布地可曾有一次主动出兵协助大明官军作战?”

    “非但如此,还不时破关墙而入,四处抄掠不止,陛下,上一次建奴入寇,其中便有苏布地的人马!”

    刘遵宪怒道:“你的意思是置之不理?”

    郑二阳没有理会他,而是向皇帝施了一礼,“陛下,微臣的意思不止如此”

    “卿且讲来”

    “是,陛下。昔匈奴猖獗于北境,危害两汉长达几百年,汉宣帝仍接纳南匈奴呼韩邪单于于边境”

    “至光武中兴,南匈奴迁至河套一带”

    “曹魏时,武帝分匈奴为五部,迁至并州,此后,至晋朝八王之乱后国力衰微,匈奴渠酋刘渊起事,由此事起,中原一带动乱几百年,遍地腥膻,山河动摇,实乃华夏不堪回首一段往事”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喀喇沁虽不如南匈奴远矣,但依旧有近两万帐,陛下,这几年京畿附近灾害频仍,边墙内外都不能幸免,按照那陈启新的说法,关外诸部也是大受损害”

    “饶是如此,喀喇沁诸部依旧有六七万人,可出动精骑上万”

    “上万的精骑,陛下,微臣恳求千万要三思啊,如今我大明九边,精锐骑兵加起来也就是这个数,还多在山海关,一旦进入关内,何以制之?”

    “如今陕西三边的精锐兵力都在西安以南、潼关、虎牢一线,山海关一线又要抵御建奴,北境几乎空虚,若不是如今占据河套一带的是奴儿干都司都指挥使,北境一带危矣”

    “不然!”

    只见兵部尚书陈新甲站了出来,他向皇帝深施一礼。

    “陛下,以微臣愚见,此事需要深思熟虑,千万莫要操切了”

    “微臣不妨推演一下,若是按照刘部堂之意,接纳苏布地两万帐,大明仿效汉朝、曹魏,设置护匈奴中郎将,何人可以担此重任?若是苏布地狼子野心,见我边地颓废,起了异心又何以制之?”

    “若是接纳彼等于宣大一带,还要一支兵马在侧时时警惕,以大明如今的形势还不如不接纳,何也?非不为,实不能也”

    “不过”

    刘遵宪正要反驳,一听到他这个“不过”顿时又止住了。

    “陛下,此一节微臣说过了,尚有一节。”

    “若是不接纳彼等,便须思量几个后果”

    “其一,彼等与大明彻底决裂,原本就若即若离,但毕竟有‘朵颜三卫都指挥使’羁縻之,多少能联络一二,彻底决裂之后彼等能去何处?’

    “无非是瀚……,咳咳,尼堪,或者贼酋皇太极,无论去向那一处都不是大明所想要的,去了尼堪处,其焰更炙!”

    “若是继续做他的建奴王爷,平白增添贼酋实力!”

    高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检,今年还比尼堪小一岁,一张愁苦、惨淡的憔悴面孔依旧,听了陈新甲的话不由得大怒。

    “好你个陈新甲,说了等于没说!”

    陈新甲涨红了脸,原本想忍着,最终还是弓着腰继续说道:“陛下,非微臣偷奸耍滑,确实是因为兹事体大,非一言而决,须得细细商议”

    “陛下”

    出列的是礼部左侍郎蒋德璟。

    “刚才陈部堂所言,微臣也颇为赞同”

    说着也不管皇帝抓着龙椅扶手的双手青筋直冒的模样,低着头继续说道:“这朵颜三十六部,大明若是不接纳,必定投入另外两家,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

    “按照陈部堂的思路,容臣继续向下推演”

    “其若是继续留在建奴处,必定会受到尼堪的攻击,说起来此事大为蹊跷,此时并非秋高马肥之时,那尼堪为何在此时出兵大打出手?何况,辽河上游乃建奴的屏障,一旦失去,沈阳一带一日三惊都是有的”

    “建奴肯定不会坐视此事发生的,因此,辽河中上游必定兵祸连接,当然了,这是远景,建奴新败,需要重新蓄积力量”

    “眼下可以确定的是,苏布地必然不敌尼堪,以彼等首鼠两端之性,兵败投降是大有可能的”

    “如此一来,辽河上游之地便尽在尼堪彀中!”

    “若是我等不接纳,其多半直接向尼堪投降,故此,无论何种情形,其都会投向尼堪”

    “陛下!”

    蒋德璟罕见地向皇帝跪下了,连皇帝也异常诧异。

    “如今大河以北之地由于蝗灾、旱灾、兵匪连接,已经是赤地千里、民不聊生了,靠近边境之地的百姓,不是逃亡南边,便是偷越关墙投奔尼堪”

    “宣大一带,除了些许兵丁、军户,已经……已经没有农户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划出一块地方接纳这三十六部!”

    “不可!”

    陈二阳大哭着也跪下了,“陛下,诸胡乱华殷鉴不远,千万要三思!”

    “陛下!”,蒋德璟也哭道:“呼韩邪、醢落尸逐鞮、呼厨泉也是南迁,为何不反?实乃汉宣、光武、魏武都是一代雄主,彼等不敢不服也,陛下英明神武,苏布地与这三人相比,无论丁口、战力,相差远矣”

    “大同附近,原本就是连绵的草场,不如将彼等迁往,有大同总兵压制,料想彼等翻不起大的波澜”

    “何况”

    他说到这里时,皇帝面上竟然有了些潮红,兴许是刚才蒋德璟将他比作汉宣帝、光武帝、魏武帝让他有些激动,也许是对他接下来的陈词感兴趣,身子禁不住向前倾了少许。

    一旁的司礼监大太监,提督九门、锦衣卫、东厂的王德化赶紧扶住了他,被他一把甩开了。

    “等苏布地进入大同后,朝廷可效仿魏武,任其贵酋为官,拘其子弟于京师,或入翰林院,或入大汉将军,收其精壮,编入宣大骑兵,由一精明强悍之人统领南下平叛,将虎大威、黄得功之一换回,其南下之后粮草、薪饷受制于我,必不能反,何况南方之地彼等不熟悉,就算要反亦不可得……”

    “不可!”

    郑二阳大哭道:“陛下,三思啊,就算侍郎之言略有可取之处,君不见侯景之乱呼?”

    这时陈新甲出列了,他倒是没有跪下,双手抱着笏板深施一礼。

    “陛下,微臣赞同蒋侍郎之言,不过这接纳之地尚要仔细思量……”

    “不,微臣坚持大同”

    蒋德璟继续说道:“大同之西,越过一条大河便是原来的靼奴鄂尔多斯部落,如今属于……咳咳,尼堪麾下,前不久瓦剌兴兵来袭,与尼堪大战一场,败退之时裹挟了大量的鄂尔多斯牧民西去”

    “因此那里虽然地域广阔,却是人丁稀少”

    “一到冬季,苏布地见到那里的情形,岂有不觊觎的,如此就会与鄂尔多斯部落起冲突,无论哪一方占优对大明都有好处,若是鄂尔多斯部落占优,苏布地势必更加依赖大明”

    “若是苏布地占优,多半会将牧民迁往那处,陛下,按照陈启新的说法,鄂尔多斯一带,尼堪根本没有细细打理,尚属于他的羁縻地,此时,由于苏布地的精壮尚在大明军中,其家眷多半不会随其迁走”

    “如此一来”,只见皇帝兴奋地站了起来,“喀喇沁便一分为二,留在大同境内的牧户便成了大明之牧户,唯有尽心效忠大明一途!”

    他在高台上走了起来,半晌才转过来,看了一下尚未发言,正准备“总结”发言的薛国观以及今年的殿试状元,跃跃欲试的翰林院编修魏藻德,将心中的话暂时忍下了。

    “薛部堂,你的意见呢?”

    薛国观看了一下周围,当他的目光偶然扫到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王德化时赶紧避开了,前不久双方因为一场辩论可是结下了不小的梁子,而此时“阉竖”又与陈新甲交好。

    而陈新甲刚才虽然同意蒋德璟的建议,不过却有将接纳苏布地的地方改往他处的意思。

    “陛下,状元郎初列朝堂,肯定有惊人高论,还是让他先说吧”

    魏藻德心里暗骂,他可是初登大雅之堂,以翰林院编修之微末身份能获准登堂议事,无疑有皇帝提携的意思,可他确实没有想好如何应答。

    不过既然首辅大人点到了,自己也不能示弱,虽然他今年已经三十六岁,早已不是“初生牛犊”了,但“状元”身份带来的光环以及众人期盼的“方刚的血气”还是不能丢掉了。

    “陛下,学生以为,自古以来汉胡不两立,胡人狼子野心,势弱时便摇尾乞怜,势大时又暴起伤人,学生还是同意郑总宪的看法,胡人,引进来容易,进来后驱之不易啊”

    “好了”,皇帝听了挥挥手让他退下了,原本还以为他有什么高见,没想到还是陈词滥调。

    等魏藻德涨红着脸退下了,薛国观振振衣袖走到了最前面。

    “陛下,诸位大臣所言皆有道理,以微臣来看,蒋侍郎所言更是言之凿凿”

    他是首辅,更兼着礼部、户部两部尚书,蒋德璟是他的下属,虽然平时也不大对付,不过此时为了对付已经与执掌锦衣卫、东厂的王德化关系密切的陈新甲,怎么也要站到蒋德璟这一边。

    “蒋侍郎之前与学生有过沟通,学生深以为言”

    其实蒋德璟虽然出自礼部,不过一向却与薛国观意见相左,什么“之前沟通”更是没有的事,跪在地上的蒋德璟听了不由眉头一皱,不过如今堂堂首辅大人同意他的建议,也是一大助力。

    “陛下,确实如此”

    蒋德璟有些言不由衷,不过为了将自己的全盘筹划付诸实施,他也不得不违心地说道。

    ……

    几日后,由于王德化的告密,薛国观下台了,周延儒上台了,蒋德璟也升任吏部尚书。

    跑回来汇报的陈启新一开始被关入大狱,很快又被放了出来,被安排到京营副将周遇吉那里去做监军,而周遇吉,被认为是目前唯一可能压制三十六部的大将,也是将来担任“胡骑”指挥使的不二人选。

    薛国观下台,不过是崇祯年间走马灯般官员更换的一个小插曲罢了,但由于对朵颜三十六家的接纳,不啻于在已经沉寂于许久的京畿投下了一块大石,一时间,督察院、各级官员纷纷上书,有同意的,有极力反对的,反正是闹得不可开交。

    与历史上不同,陈新甲与满清秘密“议和”的事虽然被揭发了,不过由于瀚海国这个新崛起的势力在,加上接纳苏布地的事,这事竟悄悄揭过了,陈新甲并没有被皇帝以“里通外国”的名义处死,依旧待在他兵部尚书的位子上。

    但无论如何,朵颜三十六家的内迁,已经将历史搅得大乱。

第七章 东方已晓(一)为了春耕的战争

    “新边荒之地?”

    三月上旬,苏布地带着喀喇沁三部、三十六家一万八千九百多帐突然南下,在明军的接应下,分别从董家口(山海关)、冷口(建昌营)、喜峰口(三屯营)进入关内。

    进入关内后,新任京营总兵,在皇帝心目中能镇住喀喇沁人的大将周遇吉三千精骑的带领下(监视下),缓慢向山西方向移动。

    以苏布地这六七万人的规模,还有几乎上百万的牛羊马匹,沿途的粮草供应几乎是一个天文数字,不过皇帝还是咬牙坚持下来了。

    闲话少说。

    萧阿林五千精骑东移到乌兰哈达之后,上都新城的商户们似乎松了一口气。

    在尼堪的管辖之下,自然不会发生镇守使欺辱商户、百姓之事,不过以萧阿林那一贯嚣张的劲头儿,加上最近几年他经常带着“三十六骑”在青山老河一带化妆成马贼耀武扬威,回到上都后也是那样的打扮,商户们不心惊胆战是不可能的。

    这日,在上都一家范家开的酒楼里,商人们正在讨论新近发生的事情,其中一人便提到了喀喇沁三部南下之事。

    “可不,朵颜三十六家全数南下了,此时,恰好大汗许诺的苏尼特部落尚未占领青山老河一带,让彼等钻了空子,好家伙,十万人马,几百万头牲畜十日功夫便到了关内”

    “十万人马?几百万头牲畜?胡扯,苏布地有这许多人马、牲畜,不在原地称王称霸,还巴巴地跑到关内作甚?”

    “咳咳,不说这个了。反正他们一气就跑到关内了,回到那边后,听说还被封了一个‘忠顺王’,不过如今才走到宣府一带,离最终的目的地大同还远着呢”

    “那喀喇沁部落原来的牧地?被谁占了?”

    “嘿嘿,咱这可是独家消息”

    “掌嘴!”

    “哎哟,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那苏布地离开后,原来的牧地就空下来了,孩儿趁部落不敢西进,大汗的人马也没南下,呵呵,一个新的边荒之地就此成了!”

    商户、市井无赖在吹牛时,尼堪、萧阿林在乌兰哈达对队伍进行了休整,从科尔沁右翼、扎鲁特、敖汉、奈曼、苏尼特等部落补充了两千骑,加上尼堪又在西拉木伦河召开了部族大会,杀青牛白马祭天,一时半会儿也没顾得上苏布地他们。

    三月初,经过补充的萧阿林、巴彦两部一万精骑沿着西拉木伦河、西辽河一路东进,最远逼近到乌克善所在的科尔沁左翼王旗所在(后世通辽市),一时,科尔沁部落大震。

    左近离科尔沁部落最近的无疑是镇守叶赫城的岳托了,不过他新败之后已经无力援助乌克善了,最后还是镇守铁岭的镶蓝旗领主济尔哈朗率领东拼西凑起来的八千骑北上。

    双方在科尔沁王旗以西约莫一百五十里的地方,也就是后世开鲁县的地方对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双方仅仅是对峙,并没有一放主动发起攻击。

    在长白山上,恩索镇守的鄂多哩(敦化市),最近突然加大了对官街堡、猫耳山、龙城的侦查力度,清国龙城守将爱新觉罗.尼堪也不甘势弱,在官街堡、夹皮沟附近与恩索的部下反复较量。

    实际上是勒克德浑与叶铎之间的较量,双方倒是互有胜负。

    而在长春以南,朱克图带着五千精骑、查克丹的五千近卫旅骑兵,整整一万精骑突然南下了,一时,岳托镇守的叶赫、梨树城一带风声鹤唳,皇太极此时已经没有多少兵力可派了,但又不得不防,最后还是让他七哥阿巴泰出马,领着五千正蓝旗精锐北上,帮着岳托镇守叶赫一带。

    此时的皇太极,心里在暗暗祈祷着,希望远在北京的使者能早日与明国达成和议,让他好腾出手来全力对付尼堪。

    可惜的是,自从陈新甲与清国使者的“密谈”被好事者曝光之后,陈新甲犹如过街老鼠,虽然他没有像历史上那样被皇帝推出来做了替罪羊,弃市而终,不过想要重拾“和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没有最终达成和议的情况下,皇太极也不敢在西线消减太多的兵力,毕竟自从祖大寿投降后,新任山海关总兵完全整合了吴、祖两家的力量,加上自从满清在北线一败再败之后,辽东偷偷跑回来的兵丁越来越多,眼下,吴三桂一个人吞了以前给山海关、锦州的全部军饷,手下的军力达到了三万之多,其中更有三千精锐家丁。

    三千精锐家丁,这可是以前李成梁才能达到的高度,镇守锦州的多铎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

    如此强盛的军力,皇帝只能优渥有加,军饷不敢稍微削减,吴三桂还同如今在南方大发神威的左良玉(在玛瑙山大败张献忠,事后受到朝廷嘉奖,挂“平贼将军”印)一样,挂了“平辽将军”印,使得他愈发骄纵起来。

    如果说瀚海国与满清在西辽河大战后的赢家,一个自然是实力大涨,领土扩展到西辽河的瀚海国,另外一个就是吴三桂了——最近一个明显的迹象是,以往在满清皇族里最为骄横的多铎竟然向吴三桂派出了使者,还奉上了宝马、黄金、美人。

    从苏布地决定全体迁往大明境内的那一刻时,历史的轨迹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哈哈,越乱越好,”尼堪暗暗笑道)

    在瀚海国、满清在边境线上重兵对峙、剑拔弩张之时,长春、吉林附近,具体来说,在白都讷(后世松原市)以南、长春-吉林一线以北,以第二松花江为中心的广阔平原上,从山东迁过来的约莫四万户农户正在紧张地进行春耕。

    说到这些农户,很不幸,事情比尼堪想象的还要严峻,原本聚集在山东的百万难民最终抵达芝罘岛的只有约莫三十万,大部分人都病死、饿死、累死在半路,经过芝罘岛、崆峒岛两岛的隔离后,又减少了约莫十万人。

    最终通过东海、海参崴、兴凯湖、宁古塔长途跋涉抵达长春、吉林的不过四万户、约二十万人。

    就是这二十万人,几乎将尼堪历年的积蓄耗掉了一半,在今年秋收之前,耗费还将继续,这也是凡事都有筹划、积存的瀚海国才能做到,放到当今任意一家头上,在一年多的时间里转移二十万人都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戈仲文也在这些农户之列。

    原本以他的资历和年龄,他是可以立即到长春新设的学校里去读书的,不过经过了从烈火烹油到萧瑟孤寂的几年磨难后,他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踏踏实实种地,今后耕读传家才是正经”

    像他这样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是不可能一个人成户的,幸好从河间戈家还有其他人,他遇到了一队戈家的远方亲戚,夫妻两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在瀚海国官府的安排下,戈仲文进入此家,成了那对夫妻的养子。

    长达两年的跋涉,亲人们一个个在他眼前死去,更有比他年龄小的被抢走吃掉尸骨无存,现在的戈仲文完全一改以往轻浮,动辄之乎者也的派头了。

    一整个冬季,在官府的指导下,戈仲文也参加了轰轰烈烈的“修行水利”大运动,在第二松花江以南、长春以北的广袤地方疏浚河流,修建堰塘。

    眼下,戈仲文正跟着那对夫妻在整理田地,等到四月份的时候,他们家五十亩地将有二十亩的水田种植水稻,听说还是从倭国弄过来的稻种,经过瀚海国多年的的培育后如今完全可以在东北大平原上种植了。

    还有三十亩种植小麦、粟米。

    戈仲文这个村庄正好在黄龙府附近,如今叫农安县,第二松花江的支流伊顿河(后世伊通河)穿越县境而过,整个冬日,农安县的新来农户便是围绕伊顿河及其支流进行的水利修葺。

    “黄龙府?”

    三月的农安县依然寒冷,但已经能下地干活了,熟读史书的戈仲文跟着他义父在耙地——一头牛挽着一架木身铁齿的耙子在前面拉着,义父则掌着耙子。

    戈仲文一边学着,一边想着,一想到此地竟然是前世岳王爷说过的,“直捣黄龙府,与诸君痛饮耳”之地,不禁有些恍惚。

    他义父在前面赶着耙子,回头一看,戈仲文傻乎乎地拖在后面发呆,不禁喊道:“想啥呢,你来试试”

    戈仲文这才醒悟过来,赶紧跑过去,“父亲恕罪,我这就试试”

    “这娃儿,到底是读书人出身,都是一家人了,恁地客气”

    等到四月初的时候,春暖花开之时,便可利用大大小小遍布于农安县的几百个堰塘开塘放水灌溉了,那时便可进行水稻的种植了。

    一想到在这遥远的“黄龙府”还能进行水稻种植,戈仲文又恍惚起来——要知道,就算是在大明京畿一带也只有很少量的水稻种植。

    “这瀚海国到底是一个什么来头?”

    ……

    四月份,等到四万户新迁来的农户将所有的庄稼全部种上了,尼堪突然将开鲁、叶赫、官街堡附近的军队向后撤了,等到五月份,庄稼已经在雨水、堰塘的滋润下茁壮成长时,三路军队都回到了原来的驻地。

    东边的恩索退守夹皮沟,中间的朱克图、查克丹退守长春、吉林,西边的萧阿林、巴彦退守乌拉哈达。

    尼堪的意图到此时已经昭然若揭了,他如此兴师动众,目的只有一个,掩护新到的农户完成春耕。

    就算没有苏尼特部落的事,他还是会想到另外的借口发动一场战事的。

    这在无论是明国那里,还是清国那里,都是无法想象的,但尼堪就是这样做了。

第八章 东方已晓(二)不可承受之重

    沈阳,东陵,春意初现。

    “儿子不孝,未能守住祖宗基业之地,蛮贼又步步紧逼,如今方寸已乱,最近时不时晕眩,不能长期在大殿视事,此一节,只有二哥知晓,二哥宽仁敦厚,是可以托付大事的,其他诸人,唉……”

    东陵,乃清太祖努尔哈赤陵墓,皇太极上台后才正式开始修建,按照正常的态势,慢慢地建,也没什么紧要,历史上也是在顺治年间才建成,那是因为在不久的将来满清顺利入关后,收获了明国大量的财富和工匠才行的。

    如今的形势却有了变化。

    但皇太极却并没有稍稍削减东陵的规制。

    在皇太极看来,钱财虽然重要,不过比不过粮食、武器、布匹,粮食、武器、布匹固然重要,不过比不过满洲八旗人丁,满洲八旗人丁固然重要,却比不过祖宗陵寝的重要,所谓龙脉是也,有了龙脉的护佑,爱新觉罗家族才能兴旺万世!

    何况,上次在山东沿着运河大肆劫掠一番后,满清收获了大量的钱财和工匠,其中有一半都用在陵寝的修建上,或许你觉得这实在太铺张了,不过这对于一个将自己的目标定在完颜氏的大金国,甚至一统天下的君主身上来说,一点也不为过。

    当然了,这在后世的史料里你是找不到的,刚入关的满清也不会作此宣扬。

    如今东陵刚刚完成了主殿,周围还是一处处砖石木料,不过皇太极还是不顾不时发作的眩晕,强撑着硕大的身躯骑在马上来到了东陵。

    刚刚,在那匹罕见的、一身暗红色皮毛的高头大马上,皇太极挺直上身,身后背着那张在满清皇族里闻名的大弓,腰间挎着那柄令人闻风丧胆的长刀,在正黄旗巴雅喇护军的护卫下,在城里皇亲国戚、满朝文武的注视下,“意气风发”来到了东陵。

    一到主殿,皇太极便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跪在了努尔哈赤的画像面前。

    “唉”

    此时大殿里突然传来一阵叹息,皇太极耸然一惊,赶紧站了起来,此时一阵猛烈的晕眩袭了过来,他赶紧扶住了大殿里的一根柱子,等他缓过劲儿来,又想到那一阵叹息。

    “难道是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此时他的视线正好盯在了对面努尔哈赤的画像上,在他的眼睛中,皇考,不不不,阿玛的眼神似乎比以往更加凌厉一些,难道……

    皇太极赶紧又跪下了。

    “阿玛恕罪,孩儿一定振作起来,想当初阿玛身边只有敕书三十道,马三十匹,甲胄十三副,尚能奋起一搏,统一女真各部,并大败明军,一统辽东,孩儿身边如今还有精锐六七万,加上蒙古八旗、汉军八旗,十万大军亦不在话下”

    “况且中原东北,精华之地皆在辽东,蛮贼占地虽广,多为苦寒之地,祖先也是因为苦寒才逐渐迁到辽东之地,蛮贼虽势大,不过拼着一股锐气,等其锐气一过,各部贵族渐次骄惰起来,便是我建州男儿再次崛起之时”

    “望皇阿玛在天之灵时时刻刻护佑孩儿,陵寝规制孩儿丝毫不会轻忽”

    皇太极又站了起来,这一次他没有晕眩,振振衣袖大踏步跨了出去。

    但这一次他没有骑马,而是坐上了十六人抬着的大轿,虽然重拾了心情,独自一人坐在轿子里,有些事情还是像潮水般向他涌来。

    岳托的五千人马回到叶赫的只有不到千人,又是一个巨大的败仗,不过岳托的这五千人马,除了他身边的那五百精锐,大多数是近几年从东海女真里新编的八旗兵,虽然可惜,不过并不十分痛惜。

    鳌拜的一千两黄旗巴雅喇几乎全军覆倒是一件令人痛惜的事,那可都是他亲领的两黄旗精锐的力量。

    不过在听说鳌拜的巴雅喇也给了对方新近出现的全身整体钢甲骑兵大量杀伤后,他逐渐释然了——他建州女真人少,索伦蛮子人更加少。

    最令他痛惜的有两件事。

    第一个自然是西辽河的剧变,奥巴投降尼堪他不痛惜,满珠习礼的五千科尔沁骑兵的全军覆没他可是锥心的痛,这五千骑,可是完全按照满洲八旗来打造的劲旅啊,就算与岳托的镶蓝旗人马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

    更令他心痛的是,还有着强大的实力,自己掏心窝子奉上亲王之位的苏布地的叛逃,苏布地一走,整个辽西草原就只有乌克善的科尔沁独撑了。

    乌克善,你撑得过来吗?

    若说岳托、满珠习礼的失败令他失望,苏布地的不辞而别让他痛心,那尚可喜的不战而降就让他愤怒了。

    作为一个大国,他自然在济州岛也有探子,那晚的战事他也知晓了。

    “就算被包围了,为何不奋起一搏?!就算输了也能给尼堪大量杀伤,汉人啊,还是不能一条心啊”

    “那可是五十条大船,木材加上火炮,国库的一半几乎全用在上面啊!”

    轿子里,皇太极一双手篡的紧紧的,脸色又涨红起来,一阵轻微的晕眩又开始向他袭来!

    “如今国库完全空虚了,还如何支应下去?!”

    ……

    等他醒来时,发现还在大轿里,不禁长舒了一口气,眼看着就要抵达沈阳了。

    “停轿!换马!”

    ……

    皇太极一身戎装骑在战马上,继续“意气风发”面带微笑进入了北门。

    回到勤政殿后,皇太极立即召见了代善、范文程。

    已经五十七岁的代善虽然依旧健硕,不过皇太极知道自己已经不大可能在大事上面依靠他了。

    等代善说了一通后,他还是面带笑容,“二哥辛苦了,我会记在心上的”

    代善心里一惊,“老八这是怎么了?”

    皇太极没有理会这些,他将目光投向范文程,自从上次他跟着尼堪去了一趟齐齐哈尔后,他愈发觉得此人才堪大用,又是实心帮着大清,是可以托付大事的人。

    “皇上”,范文程似乎触景生情,一下跪倒在地上,还伏在地上痛哭不已。

    皇太极从高台走下来扶起了他,“先生这是何苦?胜败乃兵家之常事,先皇起事时只有十三副盔甲,如今虽屡有小挫,比起先皇之时还是好了不止里许,我等只要君臣一体,同仇敌忾,自有大兴之日”

    范文程这次倒是毫不客气地站了起来,他擦干了眼睛,又向皇太极施了一礼。

    “陛下”

    这时皇太极已经回到高台坐下了,他身子也向前倾着,知道范文程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非同小可,面上还带着鼓励的神色。

    “有几件事,说出来可能会引起极大的非议,不过从目前来看实在是非实施不可,否则……”

    皇太极笑道:“先生直言无妨,就是涉及到皇位也无不可,只要大清国运还在,一切无忌”

    一席话说得让范文程有些彷徨无措,皇太极知道刚才的话吓到了他,便闻言说道:“呵呵,先生说吧,无论什么,都赐你无罪”

    “是”,范文程定了定心,“皇上,微臣就不绕弯子”

    皇太极点点头,知道他这次肯定是掏心窝子了,因为他没有使用“奴才”,而是用了“微臣”。

    用“奴才”,说明还有畏惧,还有隔阂,还有保留,用了“微臣”,显见得是要将大清国的事情当做一件大事来操办了。

    “其一,尽快与明国议和,若是有可能,向……大明称臣也无不可!”

    “你!”,连一向对范文程都礼敬有加的代善都站了起来,皇太极赶紧挥手让他坐下,“二哥,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想当初,阿玛还是李成梁的侍卫呢”

    说是“侍卫”实际上那是高抬努尔哈赤了,说是奴才也不为过。

    “皇上,礼亲王,如今蛮贼已经势大无比,况且其春秋正盛,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至少还有二十年的年头,以其威望,在这二十年里,应该没有什么人能挑战他的地位”

    听到“意外”两字,皇太极的心里动了一下,“若是能将他刺杀就好了,若是尼堪一死,其子尚幼,大妃、次妃又分属索伦、蒙古,为了争权夺利,非得大起纷争不可”

    范文程似乎看懂了皇太极的心思,“皇上,若是将那尼堪杀了倒是一了百了,此事微臣私下里时常与李永芳等人商议,可惜此人身边经常有一千精锐跟着,而他的领地又实在太过辽阔,领地上的部族又十分偏远,我等只有化妆成商旅,而尼堪那厮在其境内盘查甚严,恐怕不易得手啊”

    皇太极摆摆手,“你继续说,此事今后再说”

    “是,其二,瀚海国所恃,除了精锐骑兵,便是火器,我国虽有些许佛郎机人协助,不过却是杯水车薪,不足以裨益大事”

    “这一节再说”

    皇太极又摆了摆手,上次他以重金请了荷兰人帮忙,几乎全部耗费在那战船上,他现在就算再有银子也不可能在这样花下去了。

    “是”,范文程眼里闪过一丝不为人注意的失望,“其三,便是大力交好朝鲜,以如今的形势来看,尼堪这厮是断然不会让我等肆无忌惮地劫掠朝鲜了,何况彼等已经占了鄂多哩、珲春一带,其水师又犀利无比”

    “朝鲜的水师几乎在尼堪手里消耗殆尽,济州岛又屈辱地落到别人的手里,难道李倧就没有半点儿想法吗?不过此时要运作起来还要十分小心才是”

    “嗯”,皇太极点点头,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盘算,“那交好的目的是……”

    “安抚人心,互通有无,皇上,朝鲜虽然贫苦,不过其出产的大米,制作的火器还是不错的,不如就在镇江堡一带开设马市”

    “准了,此事就由你来操作吧,还有吗?”

    “皇上”,范文程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说了出来,“皇上熟读汉家典籍,可知越王勾践之事?”

    皇太极眼前闪过一抹异色,迅疾便打断了他,“此事就不要提了,本汗倒是无所谓,不过想要说服上下完全不可行,倒是与大明和好,甚至以兄待之都无不可”

    “是”,范文程则是内心又闪过一丝失望,他以为在屡次重挫之下,皇太极肯定会愿意向大明称臣的,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尽人事听天命吧”

    范文程在心里又重重叹息了一下。

第九章 东方已晓(三)两个孤独男人的对话(上)

    刘若愚病倒了。

    说起来今年刘若愚已经是五十六岁的人了,在这个年纪、这个时代病倒是很危险的。

    平日里,刘若愚身负尼堪后院总管,还兼着礼部侍郎的位子,虽说有些不伦不类,不过在一切草就的大漠也很少有人关心这个(参考中行悦),何况刘若愚也很有自知之明,很少到院子外面去,久而久之,这礼部侍郎便成了一个虚职。

    不过尼堪还是很感激刘若愚的,他经常在外面巡视,呼伦城几乎都在刘若愚的有效掌控中。

    听说刘若愚病倒了,尼堪心里一动,他从后院来到了第三进。

    没想到他这一见,竟对他今后的施政、治国理念最终的形成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时至今日,在呼伦城,身为掌控几乎整个漠北林中之地的大汗,再在一个四进的院落居住实在有些不方便,不过尼堪也并未打算大兴宫殿,只不过在如今的四进院落的后面以及两侧各加了一些院落。

    这样一来,相当于是三座八进的的院落连在一起,在院落的外侧加了一道高约三丈、宽约一丈的石制围墙,围墙有南北两门,分别为安北门、定南门。

    而在这三座八进连在一起的院子里,每一座的进深都是八进,最中间那一座中间的四进便是尼堪及其后妃门居住之处,也就是第三到第六进,而刘若愚则带着一些下人住在东西两侧那两座八进院落。

    中间这四进院落的外围也有一道围墙,不过并没有建成像外围那样的模样,高也就是两丈,宽约三尺,勉强能站上一人而已。

    内宫,这是瀚海国的人对这四进院落的说法,正式称呼则是内院。

    内院没有开设南北两门,而是在东西两侧开了两道小门。

    如此一来,就算有敌人从南北两侧攻进来,他还需要从东西两侧绕到内宫,多少是一个掣肘,在平时也方便像刘若愚、王文慧这样的人出入。

    尼堪办公的地方则是在东西两侧那两座八进的院落,一般来说,政事他放在东边八进院落中间的四进(按照索伦人的传统,东边主暖,主政事),兵事则放在西边八进院落中间的四间(西边主冷,主兵事),另外的院落则是各部衙门以及尼堪的护卫居住、训练的地方。

    东院、西院原本是它们的名字,后来在刘若愚的建议下,东边的院落改称“勤政院”,西边的院落称为“武德院”。

    眼下尼堪来到的地方便是勤政院靠近内宫的一间偏房。

    君臣见面的细节就不赘述了,以下是尼堪与刘若愚的对话,这些对话被跟着尼堪的王文慧一字不落的记录了下来,史称“勤政院问对”,在瀚海国的历史上占据特殊的地位。

    “老刘,好些没,可找李时秀过来瞧过?”

    “大汗,瞧过了,受了些风寒,想来是年纪大了,这好起来也不容易”

    “无妨,你就安心在这里养病,内院有文慧呢”

    “多谢大汗”

    “对了,你以前写的那个《酌中志》完工没有?”

    “回禀大汗,没有,不但如此,我还将以前写的全烧了”

    “哦?这是为何?”

    “大汗,按照您一向对我等的教诲,写这些个东西完全没有,嗯,‘意义’,最近卧病在床,我倒是在其它方面做了一些个思索,原本想等到病好了再向大汗禀告,既然大汗过来了,不知……”

    “但说无妨”

    “大汗,不是若愚多嘴,这光景,大汗应该正式建国、称帝了”

    “嗯,这件事情本汗倒是有一些考虑,不过在这之前有许多事情尚未考虑清楚,既然你提起了此事,不妨说来听听”

    “大汗,您可知如今瀚海国名下有多少丁口?”

    “自然知晓,户部每一年年底都会更新数字,截止到去年年底,应该是一百三十万左右”

    “那大汗可知具体的构成?”

    “大致了解”

    “大汗,这便是若愚今日想向您回禀的第一件事。这一百三十万中,汉人接近一百万,包括了大汗您在青山老河之战从建奴手里夺过来的两万人,如今已经繁衍到近五万人”

    “来自朝鲜的汉人约莫二十万,至今已翻了一倍,达到了四十万”

    “从山西、陕西、甘肃三地迁过的汉人也是二十万人左右,如今也是达到了四十万”

    “加上新近从山东迁过来的二十万人,这便是一百零五万”

    “大汗境内田地、粮食充足,再过五年,这一百万人再增加二十万孩童也无问题,那就是一百二十五万”

    “大汗出身的索伦诸部如今加起来有约莫三万户,这里面包括了鄂温克、达斡尔、鄂伦春三部,其中额尔古纳河以西之地有一万户左右,包括了原本就在尼布楚、赤塔、乌兰乌德三地游牧的十一部,一共有三千多户”

    “温多部,加上所有的北山野人部落大概也是此数,三千多户”

    “舍尔库特从大湖以西迁过的鄂温克部落相差仿佛,也是三千多户”

    “这加起来就是一万户,五万人左右”

    “额尔古纳河以东的索伦部落多一些,其中达斡尔部落最多,单独一部便占了近万户,主要以以前博木博果尔和巴尔达奇两人所辖的部落为主,加起来也是五万人左右”

    “黑水中下游,刨除达斡尔人外,锡伯、黑斤、库尔喀、费亚喀等部落加起来也有近万户,也是五万人”

    “也就是说,能算到索伦诸部里的全部加起来也就是三万户,十五万人”

    “剩下来的十五万人主要是蒙古诸部以及一些小部落,包括从红山以东俘获的诸部,大约有五万人,绰克图的多罗特部,一万五千人,巴图尔的阿拉克卓特部,一万五千人”

    “两部土默特,加起来约莫五万人”

    “大河对岸的鄂尔多斯部落,两万人”

    “这便是大的数字”

    说到这里,尼堪大致明白了他想要说什么。

    “索伦人在叶尼塞河流域、勒拿河流域、阿尔丹河流域还有很多,本汗不过并不打算将他们全部集中在某处罢了,这些人阿林阿曾经大致统计过,加起来也有一万户”

    刘若愚点点头,“为何不将他们集中起来?”

    尼堪说到:“大凡林中、草原部族,在崛起之时,多半奋发图强,人人争先,不过在打下偌大的地盘,称王称霸之后便很快衰落下来,何也?”

    “原本天天练习骑射的,练得也少了,原本在林中狩猎的,基本也不需要了,偶尔出去打一下无非是调剂调剂,长此以往,等新的林中、草原部落崛起,这老部落就不是对手”

    “鲜卑对匈奴,突厥对鲜卑,回鹘对突厥,契丹对回鹘,女真对契丹,蒙古对女真,如不是本汗崛起,建州对蒙古,莫不如是”

    “那可有一劳永逸的法子?”

    “大兴作坊是一个法子,让林中、草原之人之人继续保持原本的生活也是也是一个法子,不过这也并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本汗也是为这事烦劳不已”

    刘若愚眼睛一亮,他似乎有些明白尼堪的意思了,“大汗您让叶尼塞河流域、勒拿河流域、阿尔丹河流域、黑龙江下游的索伦人继续在林中狩猎,便是为了让他们保持尚武的传统?”

    尼堪点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索伦人丁口本来就单薄,若是全部来到城池、草原,恐怕不出二十年,他们的战力就大打折扣了”

    “那蒙古诸部?”

    尼堪笑道:“你这几日不是在思虑这些事嘛,可否说来听听”

    “是,大汗,微臣所虑者与大汗几乎相同,刚才索伦诸部您说过了,如今便来说着蒙古诸部”

    “大汗,有两个法子”

    “其一,将一部分蒙古人,主要是家里有孩童在各级学校读书的集中在一起,收归官府直接管辖,或者直接在大的城池附近形成官营牧场,就像丰州的汉人牧场一样”

    尼堪眼睛一亮,“将蒙古部落纳入博格拉部恐怕更合适一些,官营牧场好是好,就怕时间一长便懈怠了,大明官营牧场的下场你恐怕比本汗更加清楚”

    “对了”,尼堪此时站了起来,“铁木真崛起后,真正属于蒙古部落的其实也不多,还有相当多的部落操着突厥语,不过最后都称为蒙古部落,就将他们纳入博格拉部”

    “大汗”,刘若愚也挣扎着坐了起来,尼堪赶紧说道:“你这是何苦呢,躺着说话就是了”,不过还是在他后背塞了一个枕头。

    “大汗,像这样的蒙古部落也不能抽调太多,以防引起反弹,微臣以为,以三成为佳”

    “嗯,就依你”

    “好了,大汗,微臣刚才禀告数字时并没有将新近加入的科尔沁、扎鲁特、奈曼、敖汉等加入,这些部落也有好几万人,孩童也没有开始上学,就不能如此行事了,将来的喀尔喀、卫拉特等也是如此”

    “你的意思?”

    “大汗,不知您听说过契丹的南院北院没有?”

    “你的意思是…还剩下来的牧户仿照契丹的规制,设置单独衙门管辖他们?”

    “是的,不过若是还像以前那样管理恐怕不行,微臣的意思,如今您的长子也五岁了,需要一个称号了,若还是草原的规制,那也得是一个小汗,按照中原的规矩,就得封亲王了”

    “目前博格拉部由额腾翼来打理不是不行,不过如今您的博格拉部几乎占了整个索伦部落的三成,以额腾翼的威望还是欠缺一些,微臣的意思,让两位国丈之一出面打理,辅佐皇长子统领博格拉部”

    “皇长子同时兼领北院大王,统领其它草原部落”

    “这之后,大汗的麾下有一直保持战斗力的草原部落、博格拉部、汉人牧户,任何一部想要单独做大都不容易……”

    “何况,微臣来到这漠北也有几年了,根据微臣的了解、揣摩,无论是林中还是草原,他们还真服这一套,假如按照中原规制来打理,终究是有诸多不便,大汗,古人定下的规制虽有些局限,但自有它的独到之处”

    “呵呵,有了北院,那南院也就呼之欲出了吧”

    “大汗,如今瀚海国境内已经以汉人为主了,还有单独的汉人骑兵,一切按照中原规制来办就行了,这南院还是由大汗亲自管着较好,平素设置丞相那样的职位就行了”

    “好你个刘若愚,不是说不做中行悦吗?”

    “大汗,微臣有罪”,刘若愚心里一凛,以为触犯了尼堪的逆鳞,挣扎着想下地跪倒。

    “哈哈哈”,尼堪将他按住了,“你不是中行悦,你是张宾!好好好,接着聊”

第十章 东方已晓(四)两个孤独男人的对话(中)

    “大汗,如今瀚海国,可有明确的官话?”

    “没有,这一点本汗也在思量,你有什么建议”

    “微臣也是接到山南省孙部堂的信后才开始思量此事,他在来信里说,山南省虽然有大量的汉人农户移民,不过土默特两部,特别是左翼古禄格麾下的牧民依旧有大量的牧户要求学堂里的老师采取蒙语教学”

    “更有甚者,少数所谓黄金家族的后裔要求恢复蒙文书写”

    “索伦人呢?”

    “这倒没有,不过也有要求根据汉字来创造一种索伦文字的说法,您看”

    “你的看法呢?”

    “大汗,蒙文书写在草原除了几个贵酋,几乎无人会,大可不必重新大量捡起,微臣的建议是,凡是入学的孩童,必须修习汉语听说读写,大人就算了,不过官府还是要出台正式文告,明确汉语的官话地位,至于索伦语”

    尼堪知道他的顾虑,便摆摆手,“索伦语也不用管了,凡是孩童入学,必须用汉语,自己在家里说就无所谓,你说的有道理,必须明确汉话的地位”

    “那关于索伦文字?”

    “别扯了,目前我国没有精力来做这些,不过对于索伦人传唱的史诗、传奇、故事,萨满教的仪式,传唱的歌谣,还是要责成礼部用汉文记录下来,涉及到歌谣的,也要将曲谱记录下来”

    “是,大汗”

    “对了,老刘,本汗心里藏着一事,始终没有跟其他人讲,你看啊,瀚海国国土不可不为辽阔,丁口虽比不上大明,可也有百万之众,境内算不上风调雨顺,可终究是衣食无忧,可为何到如今都没有人才络绎来投?”

    刘若愚笑道:“大汗可是想起了一些事?”

    尼堪点点头,“本汗虽然出自林中,终究是汉人,可比苻坚、石勒、耶律阿保机强一些吧,为何没有王猛、张宾、韩知古、康默记这样的人才,就算建州,也有范文程、宁完我这样的人为皇太极效命……”

    刘若愚摇摇头,“大汗不必自责。苻坚、石勒、耶律阿保机之时都是乱世,北方的汉人无论在哪里,放眼望去都是胡人,能选择的英主也就是那几个,如今大明虽然势弱,终究还是一统的大国”

    “辽东那几个多半是没有办法只能向建州输诚”

    “大汗崛起之时,与大明隔了大漠,有人就算愿意效忠大汗也不大可能来到此地,何况……”

    尼堪知道他接下来说的才是关键,便竖起了耳朵。

    “大汗,我瀚海国百般都好,可是就有一宗,咳咳,就是对读书人不大重视”

    “我知晓大汗的意思,不想手底下尽是些死读书,读死书的书呆子,中意实干之才,不过您想啊,这儒门终究是在中国传承了千年以上,书呆子是有,不过有真才实学的也大有人在”

    “直接说你的建议!”

    “是,大汗。瀚海国虽然没有科举,不过学堂之多,不亚于大明,不过做官都是从学堂里选拔的,虽然也无不可,不过在外人看来,终究有些……草率,以微臣来看,眼前这种规制大可继续施行,不过每年或每两年能否进行一场考试,其中一半的内容都与儒家经典有关,剩下的则与大汗提倡的那几宗关联”

    “这样的好处是,外面的人知晓瀚海国还是以儒门为主的国度,如此一来,投奔的人才肯定会多起来,而从这里面选拔的人才依然只占一部分,大部分还是按照大汗自己拟定的规制来选拔”

    “大汗”,刘若愚笑了笑,“微臣可是听文慧说了,您对那陈启新甚是在意,可惜……”

    尼堪也是叹息一声,“此人文武双全,武举出身,又是督察院的给事中,胆子又大,竟独自一人一马到关外游历,如此胆色,连本汗也是钦佩不已,何况他给皇帝上奏的东西确实有几分见解,好了,不说他了,你说的有些道理”

    “学堂出来的人,大部分从事一些具体的事务都无甚问题,不过想要做到部堂的高位,站在瀚海国全局来思虑大事就强人所难了,大明的士子虽然看似迂腐,不过一个个大多经过学堂、游学、做官的经历,若是同时具备名教、算术的学识,终究是比瀚海国自己培养的人强一些”

    “那就赶紧筹办一届考试,如今瀚海国的疆界已经同大明、建州接壤了,消息一传开多少还是会吸引一些士子来参加的,何况,瀚海国那百万农户里面没准还有遗珠,不过……”

    “你这厮”,尼堪笑道,“又想说建国称帝的事吧,本汗也是知晓,没有一个正经的国度,确实无法吸引人才到来,‘货与帝王家’嘛,也罢,本汗就与你来商议一下这方面的事宜”

    一听此话,刘若愚挣扎着下了床,一旁的王文慧也是惊喜有加,两人都跪下了,“陛下!”

    尼堪赶紧将刘若愚扶起来,“你还是躺着吧,当心这国还没立成,你却离我而去”

    刘若愚依言坐下了,眼泪隐隐还有泪花。

    “大汗,此事微臣一直在暗暗思量,兹事体大,也不敢与他人商议,户部哈尔哈图部堂倒是经常到这里来,可惜他对中原规制知之甚少”

    “闲话少说”,尼堪打断了他,“大凡建国,总得有一个国号,你可有了具体的想法?”

    “大汗,此一节,微臣想过了。漠北、林中诸部,大多起源于匈奴,或者与匈奴相关,按照太史公的记载,匈奴人乃是夏后之苗裔,而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华夏之称,何不称为“大夏”?”

    尼堪心里一动,他点点头,“这一节本汗再想想吧,那国体呢?”

    “大汗,头先微臣说过了,归纳起来便是两件事”

    “其一,仿效契丹国,以北院大王管辖林中、草原诸部,不过博格拉部依旧由陛下亲自管辖,其它一切全部归到南院之下,如今的规制已经很成熟了,继续使用就是了”

    尼堪摇摇头,“南院北院,容易让人想起辽国,不如将北院改称‘理藩院’,有一套人马专门来管理它,人数少一些就是了。至于南院,就改称‘政务院’”

    “大汗思虑精妙,微臣不及万一”

    “好了,继续说”

    “是,如此一来,这现在的兵部就有些尴尬了,北……咳咳,理藩院下面必定是骑兵的主要来源之一,而兵部必定在南…政务院名下,故此,微臣建议”

    “仿效宋朝,设立枢密院,专司兵事”

    “这样一来,是否有机构臃杂之嫌?”

    “不然。大汗,您想啊,可以将兵部裁撤,所有职能并入枢密院就是了”

    尼堪沉吟半晌,“也只能如此了,原本本汗就觉得如今这兵部有些名不副实,有了这枢密院倒是可以让他解脱出来”

    “大汗,第二件事便是推崇名教了,刚才微臣已经说过了,除了吸引人才以外,尚有一个功效”

    “哦?”

    “大汗,如今在瀚海国境内,萨满、基督、道教、佛教、儒教并立,大汗之前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倾向,若是举行了科举,您的倾向便明显了,对于其它各教也是一个压制,大汗”

    刘若愚突然又坐了起来,“别的不说,道教、佛教都是清静无为之教,无非是让人有所寄托罢了,大明官家崇信道教,那是嘉靖帝的滥觞,与国毫无裨益,还引发了竞相卖弄‘青词’的弊端”

    “无论是萨满,还是道教、佛教都是被动地让人去接受,危害不大。就有一宗,那基督教,微臣翻过史料,有唐一代就有景教传入,多半在草原传播,微臣细细研究过,这基督教与那景教颇有些渊源”

    “嘿嘿”,此时尼堪忍不住笑了,“真有你的,不瞒你说,那景教便是基督教的一支,根据毕方济的说法,如今在基督教盛行的欧洲大陆,大致有两支,一曰天主教,盛行于大多数国家,其中又有一帮人对其进行了改革,又称新教”

    “如今新教盛行于荷兰、英国,而在荷兰附近,有一大片城邦小国,都说一种叫德语的语言,信奉的基督教却分为两种,有的信奉新教,有的信奉天主教,双方争执不下,如今正在进行大规模的战事,听说类似于元末明初之时,啧啧,惨不可言呀”

    “还有一教,名曰‘东正教’,瀚海国的近邻俄罗斯国信奉的便是此教,听说还是执东正教牛耳之国度,另外,尚有靠近俄罗斯的一些国度信奉的也是此教”

    “大汗,微臣说的就是此教,此教的教士不像其它各教,大有将天下人士纳入此教的想法和行动,若非瀚海国有礼部颁发的度牒,以基督教教士的能耐,非得将国境染遍不可”

    “好了,此事本汗已经知晓,真要立国,就必须将这些事务分说清楚”

    “可惜就算将儒门立为国教……”

    “不,本汗并没有说将儒门立为国教,就算要启用儒生,也是要像韩非、李斯那样的”

    “大汗,您的意思抛弃朱子,尊崇荀子?”

    “差不多吧,本汗读书不多,不过在本汗看来,为人处世,于个人来讲,以修身为要,于处事来讲,以法度为要”

    “那便是荀子的要义了”

    “好了,这里面尚有一事,不仅仅是树立某种学说就行的”

    “比如?”

    “如何衡量功绩?如何使人始终处于奋发向上之状态?”

第十一章 东方已晓(五)两个孤独男人的对话(下)

    “陛下说的可是封爵之事?”

    “你有什么看法?”

    “微臣是这么想的啊,陛下”

    “这封爵之制,既要保证陛下刚才所说匈奴、鲜卑等来也匆匆,去也倏忽之势,又要避免诸如大明这样拘谨僵化,封爵艰难情形。陛下以前曾经与我等谈起过列代名将,别的不说,嘉靖、万历年间的戚继光当得上盖世名将,却终身没有封爵,实在是平生一大憾事”

    “不过封爵之事,既要起到在兴起之初像大汗所说的那样,披荆斩棘,奋发有为,又能在太平时期于政事、工事卓有成就”

    “前者,最有成效的便是秦国开国之时所行的二十级封爵了,不过本国没有强制劳役,土地又多得是,似乎对臣民吸引力不大,对于这一节微臣也没有想好,大汗既然提到此事,想必已经有所考量了”

    “呵呵,考量谈不上,一起商议吧,如今再施行秦朝那二十级封爵就不太适宜了,还是五级爵位深入人心,不过我等需要弄清楚,这些爵位是世袭,还是仅仅泽被得爵者一人,还是萌荫三代?”

    “陛下,您这么一说,倒是提醒微臣了。微臣建议,所有爵位都必须靠功勋得来,其中非有卓著功勋者不能得封侯爵以上爵位,而只有侯爵以上爵位才能萌荫子孙,其中又按照爵位的不同,分别作出萌荫三代、五代,还是永世的规制”

    “陛下,微臣建议,像侯爵以上的封爵,还是永世萌荫的好,您想啊,您的子孙也需要这些人的子孙世世代代扶持啊”

    尼堪有些沉吟不定,半晌才说道:“也罢,干脆最高封侯好了,公爵还是留给皇族子弟吧,这样,伯爵萌荫三代,侯爵世袭,子爵、男爵仅是荣誉头衔,不过得爵者可以免除一切税收”

    “是,陛下”

    “还有,太平时期也可以封爵,不过都是子爵、男爵,不定期进行,符合要条件的都可以呈报”

    “陛下,您说到这里微臣倒是有一个新的想法”

    “哦?”

    “陛下,听说黑水以北,广袤无垠,苦寒无比,这些地方,何不让得爵者自行经营?或者,瀚海国的臣民,国家干脆鼓励彼等自行前往开拓,开拓有功的,也能封爵,当地的土地归属瀚海国,物产三成上缴国家,剩下来的都归封爵者所有”

    “这倒是一个办法,不过就怕法令一出,出现大批北上开拓者,对于工坊、耕种有所影响就不好了”

    “陛下过虑了,那些个地方,土人还属于茹毛饮血之辈,野兽众多,更兼苦寒无比,境内的民众如今都是丰衣足食,能去那里的多半是胆大妄为之徒,绝大多数都是不会动心的,特别是刚刚迁入国境的汉人,一动不如一静,若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他们也不会迁到您的国境啊”

    “也是,不过这些人若是要前去这些地方,必须首先获得瀚海国官府的许可证书,凭借此证书每到一处,首先要做的便是宣示瀚海国的主权,接下来才是个人的拓殖”

    “对了!”,尼堪突然站了起来,“那荷兰人、英国人为了开拓南洋、印度一带,都成立了甚东印度公司,我等何不仿效?”

    “就是这样,干脆鼓励有身价者成立西伯利亚公司,大力拓殖北境一带……”

    “西伯利亚?”

    “哦,按照雅丹他们的说法,这大湖附近之地,古突厥语叫西比尔,泥泞、丛林之地,俄罗斯叫西伯利亚,曼西人也是这么叫的,我等拿来用就是”

    “私人前往的话,成功的可能性太小,探险还是可以的,若是有人独自前往探索,还能绘制地图,本汗倒是要奖赏一番的,封爵也不是不可能”

    “陛下的意思是鼓励像张骞那样的人物?”

    “呵呵,我等没有大月氏可联络,无非是鼓励其四处探索,宣示我国的主权,绘制地图,记载沿途的风土人情,也就是了”

    “就这么定了,官府出台政令,鼓励彼等向勒拿河以东、以北的广袤地带开拓,或公司,或个人”

    “咳咳,陛下,尚有一事,您可想好了何人可封何爵之事?”

    “尚没有,不急,等你病好了之后与孙秀节、雅丹、哈尔哈图等人商议一下,必须事先制订出一套规章出来,然后根据规章按图索骥罢了,最后本汗这里再斟酌一些也就是了”

    “那人选的范围?”

    “不限于军将,工匠、文官、学生都在其中,杰出的工匠尤其要注意,比如那位不远万里来到呼伦城的荷兰人惠根斯,他不仅制作出了航海钟,六分仪,还将普通座钟定制化,在瀚海国大量生产”

    “还在望远镜、玻璃的制作中出力不少,此人一定要重重酬谢,其在瀚海国的功绩不亚于朱克图他们”

    “还有瀚海大学的李光宗,航海钟、六分仪、望远镜他在里面的贡献也不少,其它诸如杨春、老孙头这些大匠虽没有独特之处,不过这些年兢兢业业,将本汗交给的东西都按时弄出来了”

    “当然了,在时下,依旧以军将为主,文官反正也没多少,各省的巡抚,哦,今后不叫巡抚了,就叫高官罢了,都在考虑之列,但必须在军将之下,不可超过军将”

    “新国伊始,得有一个肇始的年号才行,我堂堂瀚海国还在以崇祯纪念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大汗已经有主意了?”

    “尚没有,你的意见呢?”

    “大汗,我等帝国处于北方,北方尚黑,不如叫北兴,或者玄兴,或者元兴”

    “嗯,这样吧,以大明的方位来说,我等自然在北方,不过与诸多欧洲人往来,你等也知晓了在我等这处绝大的大陆上,我等之地还是处于东方,何况,林中之人崇拜太阳,以东方为尊,帐篷、希楞柱的门都要开向东方”

    “不如叫东晓,本汗是这么想的,在本汗之前,这片土地虽有些动静,不过在更多的时间里却是沉睡着,由于本汗的出现,这片土地被唤醒了,这片东方的土地醒了,叫东晓也很贴切,你等看如何?”

    说到这里,尼堪自己也隐隐有些激动。

    这真是一片沉睡的土地啊,沉睡了至少有几千年,若是没有他的出现,会首先被烧杀淫掠的哥萨克唤醒,她被唤醒后,等着她的不是荣耀而是屈辱,而且俄罗斯人完全拿下这片土地,并走遍每一个角落,那还要再等两百年。

    有了他的出现,有了将来大量的汉民,完全可以提前掌控这片土地,届时等着她的不是屈辱,而是一个伟大帝国的荣光!

    一个与众不同的冰封帝国!

    “陛下思虑周全,微臣远远不及,我等没有异议”

    “是,陛下。尚有一事,日子、仪式如何定?”

    “你们商量着办吧,肯定要有两套,一套汉家的,一套草原的,草原的便由哈尔哈图来操弄就是了,届时索伦诸部的萨满都来”

    “是,那驻扎外地的军将?”

    “无须惊动他们,附近的来参与仪式就是了,不过林中、草原诸部哈拉达、大台吉必须来”

    “那大明?”

    “……,不管了,既然要正式建国、称帝,肯定决裂了,就算派人前往知会,多半也是自讨没趣”

    “陛下”

    尼堪见他声音有些颤抖,心里想着,刚才还好好地,怎地又出现异样了?

    “何事?”

    “陛下,以如今瀚海国之强盛,灭掉满清是迟早的事……”

    “也不能这么说”,尼堪却是一脸严肃,“沈阳、辽阳都是大城,规模都在呼伦城之上,易守难攻,并非轻易可下,何况自从本汗崛起之后,彼等又扩建了抚顺、海州、铁岭、广宁四地的城池,每一座城池都与呼伦城差不多大小”

    “其夺取锦州后,在西侧又有了一座大城,都是城高墙厚,岂可轻易夺取?”

    “何况,大明之东北,精华就在辽东,就辽东一地,满清的丁口便几乎与我国相当,国土虽然狭小,不过却能从容布置,不像我国将战线拉得如此之长,彼等若是集中精力防御,也不是短时间能攻克的”

    他看了一眼刘若愚,又看了看王文慧,“本汗知晓你等的心思,不过我可丑话说到前头,大明若是能自保,本汗自然不会轻易南下,不过若是大明的江山被别人夺了,那本汗就不会客气了,别的不说,黄河以北至少要拿下来!”

    刘若愚点点头,“大汗如今还没有大兴土木的原因,就在这里?”

    尼堪这时来到了刘若愚房间窗户面前,他望向窗外,盯着院子中一株繁花盛开的梨树看了许久。

    “你俩都是本汗内院之人,也不瞒你等,大明如今风雨飘摇,保不准那一日就完了,等着吧,在这之前,本汗与其肯定相安无事”

    又问王文慧,“今年是什么年?”

    王文慧恭恭敬敬答道:“崇祯十三年,按照西洋人的历法,便是一六四零年”

    “哦?那就快了”,尼堪点点头,对着刘若愚说道:“今日便说到这里吧,有些事情等你好了便可操办起来”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快了?”

    刘若愚、王文慧两人都是一头雾水。

第十二章 东方已晓(六)尼布楚大会Ⅱ:博格达车臣汗

    到今年(1640年)的时候,尼堪旗下已经有三支以瀚海国学堂以及境内牧民、农户少年为主的新军了。

    原本那支以巴彦为骑兵首领,以陈文盛为步军首领,以张隽为炮兵首领的新军到此时已经成长为“老兵”。

    库呼辙尔之役后陈文盛的新步兵旅、张隽的炮兵营继续留在长春,加上朱克图的五千骑兵,直接对南边叶赫-梨树城一带的岳托进行了压制。

    而死神萧阿林的五千骑继续留在乌兰哈达,对东侧的科尔沁左翼进行压制。

    原本喀喇沁驻守的地方彻底空了下来,不约而同似的,没有任何一方对此地有什么想法,形成一处新的“边荒之地”。

    五月一日,塞外大地复苏,艳阳高照,春风吹拂,草原上的野花漫山遍野,青草幽幽,牛羊一群群点缀在大地上。

    尼布楚大草原,北端,原乌扎部驻地。

    五千新骑兵旅在靠近尼布楚河的地方围成了一个大圈,大圈的正中则是一座方圆约莫一亩的高台,此时,高台上一座一人多高的三足大鼎里,浸过香油的木柴正在熊熊燃烧。

    刚才,以罗秀为首的索伦三十六部萨满举行了盛大的祭司天神的仪式。

    所谓索伦三十六部,也就是原本根特木尔麾下十一部,贝加尔湖以西舍尔库特一部,叶雷温多部一部,黑龙江流域博木博果尔麾下十五部,巴尔达奇麾下八部。

    台下,三十六部的哈拉达,喀尔喀三部的大汗,鄂尔多斯部落的大济农萨囊、土默特左翼珲台吉古禄格、阿拉克卓特部落珲台吉巴图尔、多罗特部落珲台吉绰克图、图瓦部落珲台吉巴特尔、叶尼塞河流域三部哈拉达都到了。

    “呜……”

    高台上热烈的索伦舞蹈刚刚结束,八条上身**的索伦大汉手中长长的牛角同时吹响了,与此同时,其身后的十六面牛皮大鼓敲得震天响。

    离高台不远的地方有一座硕大的白色帐篷,帐篷外面的料子是用白色棉布加上几百张鹿皮混合缝制的,一共有三层布料,最顶上透气的地方立着一处醒目的木雕——左边是驯鹿,右边是蒙古马,中间则是一头海东青,驯鹿、蒙古马的头分别朝向两边,海东青比驯鹿、骏马高一些,头朝向正前方。

    木雕下面挂着尼布楚草原特有的弯角羊羊毛编制的球节,共有九个,在春风的吹拂下,球节也不断飘动着。

    每一层棉布的边缘都有一道宽约一尺的金边,帐篷门朝向东边,眼下,用多张堪达罕皮子加上白色棉布制成的门帘已经卷起来了,跃入众人眼睛的却是一道分别用尼布楚河、石勒喀河、因果达河里的五彩石头串成的彩帘。

    听到牛角号、鼓声后,有四人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帐篷到高台之间,有索伦、女真、雅库特、乞尔吉斯、蒙古青年男女正在载歌载舞,中间留着一道用羊毛编制的红色地毯直通高台,那四人沿着通道走了过来。

    当头一位自然是尼堪了。

    他今日穿着一身金色丝绸编制的直裰,披散着头发,赤着脚,与以往不同,今日他却是一脸严肃。

    随着尼堪的走过,两侧载歌载舞的年轻女人的眼睛愈发热切起来。

    三十岁尼堪的肤色还是那么白皙,酷似他母亲的李秀丽一对斜飞入鬓的剑眉,高耸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唇上一抹修建得异常整齐的短须,颌下则是约莫一寸半长的山羊胡子。

    在他后面的三人也是大有来头,左后侧的那位是他的岳父,柯尔特伊尔部落的哈拉达乌力吉,他手上捧着一根权杖,权杖通体用黄金制成,权杖的一头的雕饰与帐篷顶上的木雕一样,还是左驯鹿、右蒙古马、中间海东青的式样。

    他右后侧的那位赫然是扎萨克图汗素巴第,他手上捧着的是却是一个雕刻得异常精美的木盒子。

    尼堪的后面紧跟着一人,竟然是叶尼塞河流域最大的乞尔吉斯部落阿巴坎部的首领多拉尔.维齐尔,他的手上捧着一件长袍,那长袍估计是用虎皮、熊皮拼接而成,领口则是紫色的貂皮。

    索伦、蒙古、乞尔吉斯,目前大漠、林中三大部族的代表都在这里了。

    尼堪启用这三人作为自己加冕新汗位的参与人选还是很讲究的。

    几日前,索伦三十六部的哈拉达、蒙古诸部、乞尔吉斯三部的首领先后来到尼布楚,纷纷向尼堪表达了要向他奉上“博格达车臣汗”尊号的心思。

    尼堪自然是再三退让,昨日才“勉强”应允。

    博格达车臣汗,历史上那可是虎墩兔的儿子额哲投向皇太极后,带领所有的蒙古部落以及东海、西海女真各部落向皇太极奉上的尊号,意思是“英明伟大的汗”。

    在这个时空,由于尼堪的“适时”介入,额哲没有机会向皇太极投降,如今正在青海与固始汗搭伙,故此,这一尊号尚没有按到皇太极头上,当然了,西辽河流域的蒙古诸部也给皇太极上了尊号,不过却不是这个。

    乌力吉的女儿多西珲如今给尼堪生下了长女、长子,首席国丈的身份是跑不了的,他代表的是索伦诸部。

    喀尔喀三部中,车臣汗硕垒、土谢图汗衮布是尼堪的另两位岳丈,关系匪浅,就是扎萨克图汗与他没什么关系,不过在这种场合,由一向是三部之首,也是格郛森扎长子后代的扎萨克图汗来参与这场盛会更有意义。

    素巴第捧着的那个木盒子里盛放着金色的王冠、戒指。

    尼堪赤着脚登上了高台,另外三人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哗……”

    台下的气氛更加热闹起来!

    尼堪先让多拉尔给他披上了熊虎紫貂三合一的长袍,接着略微弯下了身子,让素巴第给他戴上了一顶用黄金打制的、外表有些像蒙古大帽的镂空帽子,接着又伸出左手,让他给自己带上了那枚硕大的、可以当做印章来使用的金戒指,金戒指上面雕刻着的还是那驯鹿蒙古马海东青的组合。

    指环王?尼堪心中一阵发笑。

    最后,在众人愈发热切的欢呼声中,尼堪接过了象征博格达汗权威的权杖。

    至此,一整套就任博格达车臣汗的仪式就快完成了。

    以后,瀚海国的国主都会兼任博格达车臣汗,以统领草原、林中诸部,登位的仪式也固定了下来,以后就算有别有用心者想要窃取这个位子你得将索伦、蒙古、乞尔吉斯三大部落一一收服才行。

    加上哈尔哈图与刘若愚商议过后挖空心思捣鼓出来的这些象征大汗身份的器物,索伦三十六部萨满的祭祀仪式,博格达车臣汗的就位仪式就这么固定下来了。

    高台山,两边还各拴着一匹白马、一头黑牛。

    朱克图、萧阿林,这两人赤着上身分别站在白马、黑牛旁边。

    在罗秀的示意下,这两位彪形大汉突然拔出小刀刺向了青牛白马!

    此时,台下所有的哈拉达、台吉、酋长手里多了一个大碗,尼堪等四人也是人手一个,尼堪手里端着一个金碗,另外三人都是银碗。

    赤着上身的索伦大汉抱着酒坛子过来了,纷纷向众人手中的大碗倒上美酒,紧接着朱克图、萧阿林两人一身鲜血各捧着一个大碗过来了,他俩将手中血碗盛着的青牛白马献血倒在众人的酒碗里。

    “干了!”

    尼堪分别用索伦语、蒙古语、突厥语说了一遍。

    满饮此碗后,这些人都有些微醉了,此时现场的气氛又达到了另外一个**,有资格饮酒的人手上又多了一根箭只。

    “万众一心,若有违者,誓如此箭!”

    同样是三遍,说完后尼堪将手中的箭只一折为二!

    整个仪式完成了,此时现场的气氛达到最高,不但那些青年男女,在场的所有人都跳了起来,端着盛满美酒、羊肉木盘的索伦少女到处游走着,好吃好喝的的环节开始了。

    尼堪却带着素巴第等三人回到了大帐。

    大帐里,除了这四人,萧阿林、朱克图在尼堪身后一左一右站着,尚有墨尔根、萨哈连、舍尔库特、衮布、硕垒、拉科申等人。

    又是一场吃喝大会!

    酒过三巡后,尼堪将目光投向了硕垒。

    他这位岳父的病完全好了,当时他得知尼堪将苏尼特部落拐跑后也是大怒若狂,不过当尼堪奉上五百杆瀚海军淘汰下来的火枪后,他心中的怒火稍稍压抑了一些。

    如今的三部中,名义上还是以素巴第为尊,不过自从准格尔部的巴图尔入侵以后,他扎萨克图汗实力大减,而硕垒由于原来察哈尔几部的加入实力并没有太大的削弱,真实实力最强。

    硕垒自然知晓尼堪的意思,说实在的,他还是有些不情愿的,不过在今天这场仪式过后,他知道他喀尔喀三部想要重新“崛起”已经不大可能了,何况尼堪向他有一个承诺。

    “您的外孙,本汗的第三子苏德,将永世守护车臣汗部的安全”

    苏德,是尼堪与硕垒之女格根塔娜的儿子,在尼堪的三个儿子里排行第三,苏德是蒙古名字,汉名孙德安。

    尼堪这句话看似是一句空话,不过潜台词却是“只要您在世一日,车臣汗部安然无恙,我是不会觊觎的”。

    硕垒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大汗,为了庆贺您登上博格达车臣汗的大位,本汗将从所属各部抽出两千帐,作为我那外孙苏德的斡耳朵!”

    衮布见状也站了起来,“大汗,本汗也将所属各部抽出两千帐,作为我那外孙女葛根哈斯的斡耳朵”

    葛根哈斯是阿茹娜的女儿,今年也是五岁,尼堪四个妃子中,就是阿茹娜没有儿子。

    素巴第有些尴尬,他准备站起来,尼堪说道:“扎萨克图汗部就算了,今后历任博格达汗的就位仪式就都由扎萨克图汗参与,专司金冠、指环之事,不如就抽调一千户作为博格达汗的“护冠军”,世代承袭,如何?”

    实际上,像鄂尔多斯、兀良哈,都是护卫成吉思汗陵寝的部落,而科尔沁、喀喇沁都是蒙古大汗的警卫部队,让素巴第抽调两千帐称为“护冠军”,意思相差仿佛。

    “谨遵博格达汗之命!”

第十三章 东方已晓(七)大夏帝国

    实际上,在这之前,尼堪已经同扎萨克图汗商议了一件事,双方的疆界以发源于库苏古尔湖南侧、唐努山南缘的特斯河为界,特斯河以北属于瀚海国,以南则属于扎萨克图汗部。

    其实,特斯河以北的地方面积狭小,扎萨克图汗倒是无不可,不过对于尼堪来说就是莫大的惊喜了。

    在这之前,通过提供火枪、火炮,尼堪已经从他的岳父土谢图汗衮布那里得到了德尔格木伦河、色棱格河以北的土地。

    对于蒙古人来说,他们最看重的地方是色棱格河最重要的支流——一东一西两条鄂尔浑河流经的区域。

    对于车臣汗来说,最重要的地方自然是克鲁伦河流域,而对于扎萨克图汗来说,发源于杭爱山(燕然山)最终流入色棱格河的埃德尔河,与同样发源于杭爱山,流入吉尔吉斯湖的扎布汗河,以及位居期间的乌里雅苏台地带是他最看重的。

    也就是说,车臣汗是以鄂尔浑河东支以及克鲁伦河为其主要基地,土谢图汗则以鄂尔浑河其它分支为主要基地;扎萨克图汗则是以杭爱山、吉尔吉斯湖为主要基地。

    得到特斯河以北的土地后,尼堪的土地便连成了一片了,可从恰克图以北的大草原沿着色棱格河、德尔格木伦河、特斯河直达图瓦盆地,也就是唐努乌梁海区域。

    对于喀尔喀三部来说,当尼堪先后击败科尔沁右翼、左翼两部后,他们心里也明了,尼堪若不是看在亲戚的份上,将喀尔喀收入囊中完全是轻而易举——因为,科尔沁两部的实力并不在任意一部喀尔喀蒙古部落之下,何况以前的扎鲁特、翁牛特、巴林可都是大部,相比喀尔喀虽有差距,加在一起却相差无几。

    得到这五千帐牧户后,尼堪准备将他们迁到以木伦为中心的、库苏古尔湖以南托尔金河流域的草场,正好位于上述几条大河的中间位置,也是最好的地方。

    五月十八日是尼堪后世的生日,这一日,他正式将国号改成“大夏”,当然了,在“告臣民书”中,他将“匈奴,夏后之苗裔也”改成了“林中、大漠诸部,夏后之苗裔也”,“今以之为国号,此乃顺天应命,承继前统”

    再,“中国之地,别号华夏,何为华夏,乃华服之夏。夏,华夏肇始之国也,商、周为之继,夏之后盛兴于漠北、林中,岂非天道循环,应运于此呼?”

    又,古夏之都城相传在阳城,改呼伦城为阳都。

    改元“东晓”,今年仍以崇祯十三年纪元;明年便是东晓元年(1641年)。

    以柯尔特伊尔.多西珲为皇后,哈尔额敦、阿茹娜、格根塔娜均为皇贵妃。

    设置理藩院,专司漠北、林中诸部,设亲王一名,理藩院总理一名打理,任命皇长子,今年六岁的莫德里,汉名孙德威者为仁亲王,专司理藩院,国丈乌力吉为理藩院总理,协助仁亲王打理理藩院。

    设置政务院,下设礼部、吏部、户部、工部、刑部、商部六大部,任命孙秀林为政务院总理,兼任吏部尚书;

    任命韩承影为礼部尚书;

    任命哈尔哈图为户部尚书;

    任命雅丹为商部尚书;

    任命孙秀节为刑部尚书;

    任命孙道成为工部尚书。

    设置枢密院,专司全国兵事。设置枢密使一名,由国丈萨哈连担任,副使一名,由孙传宇担任。

    设置通政使司,协助皇帝处理理藩院、政务院、枢密院之间勾连诸务,设通政使一名,地位与六部尚书平齐,由刘若愚担,副使一名,由王文慧担任。

    设置按察司,位在通政使司之下,设置指挥使一名,由王文慧担任,副指挥使一名,由噶里担任。

    将陆军分为野战军、地方守军、民兵三部分。

    大夏国内男丁,无论何种职位,但凡年满十八岁,除正式参加野战军、地方守军的外,每年都需要参加一个月民兵训练,训练期间衣食由枢密院负责。

    民兵训练多在不适宜放牧、种地的冬季进行。

    设置中央军团,衙门设在阳都,由孙传宇兼任师指挥使,下设近卫(新)骑兵旅一(4500人),近卫步兵旅一(4500人)、骑兵旅各一(4500人),近卫炮兵团一(1000人,五十门尼布楚青铜炮),分别由阿克墩、陈文盛、张隽担任指挥使,总数一万五千。

    孙传宇兼任骑兵旅指挥使。

    设置东方军团,衙门设在长春,由朱克图任师指挥使,下设近卫(新)骑兵旅一(4500人),近卫步兵旅一(4500人)、骑兵旅各一(4500人),近卫炮兵团一,分别由查克丹(近卫骑兵旅)、冷云(近卫步兵旅)担任指挥使,总数一万五千。

    朱克图兼任骑兵旅指挥使。

    设置西方军团,衙门设在乌兰乌德,由阿林阿任师指挥使,下设近卫(新)骑兵旅一(4500人),近卫步兵旅一(4500人)、骑兵旅各一(4500人),近卫炮兵团一,分别由喀克笃礼(近卫骑兵旅)、王承鸾(近卫步兵旅)担任指挥使,总数一万五千。

    阿林阿兼任骑兵旅指挥使。

    另设鄂多哩骑兵独立旅,兵力五千,恩索为指挥使,以山地作战的猛虎骑为主;

    乌兰哈达骑兵独立旅,兵力五千,萧阿林为指挥使;

    阿钦独立骑兵独立旅,兵力五千,郭天才为指挥使。

    野战军团总兵力六万人,加上各地地方守军,陆军合计近八万人。

    任命孙佳绩为海军都指挥使,并兼任第一舰队指挥使,驻地济州岛;任命苏纳为海军副都指挥使,兼任第二舰队指挥使,驻地利尻岛。

    海军加上内陆水师合计近两万人。

    也就是说,大夏帝国以区区一百三十万人口(不含新近加入的奥巴等人),常设兵力就达十万之巨,负担不可谓不重,不过帝国粮食、肉食都不缺,加上济州岛的巨额贸易,负担军将门的薪饷还是没有问题的。

    话又说回来,若是按照草原帝国的传统,若充分动员的话,帝国六万户牧民还可出动五万骑兵。

    接着又大封亲眷及诸臣工。

    封布耶楚克为额尔赫长公主;

    封次子、哈尔额敦之子,今年五岁的额尔谨、汉名孙德恩者为义亲王;

    封第三子、格根塔娜之子,今年四岁的苏德、汉名孙德安者为礼亲王;

    封长女、多西珲之女,今年六岁的穆特丽、汉名孙德昭者为尼布楚公主;

    封次女、阿茹娜之女,今年五岁的葛根哈斯、汉名孙德坤者为土谢图公主;

    封孙传廊为延熹郡王。

    封孙秀林为端肃郡王。话说尼堪这便宜大哥自从加入大夏帝国后,没什么特殊贡献,不过没什么大的过错,不过终究在名义上是他的亲兄弟,若是将他同其他人一样对待终究是不妥,最终还是封了郡王,号端肃,也饱含着尼堪的殷殷期盼。

    封孙传宇为镇国公;

    封孙秀节为安国公;

    以上都是与尼堪沾亲带故的,孙传宇不用说了,大同边军夜不收出身,做过商人,但后来的主要职责是马贼,尼堪的第一任亲卫队长,对尼堪忠心耿耿,封为镇国公也是恰如其分;

    在尼堪心目中,举人出身,师从徐光启的孙秀节是政务院总理的最好人选,其为人端谨,刚直不阿,精通儒家典籍,对西洋的历法、数学、自然等学识也广有涉猎,可惜终究在名义上是尼堪的远亲。

    不过孙秀节除了刑部尚书没有担任过,其它各部都担任过,如今已经正式建国,依法治国便凸显出来,让他这样一个“皇亲国戚”担任刑部尚书倒是一个绝佳的人选,何况一旦孙秀林出现任何状况,他也能很快补上。

    封朱克图为二等侯,镇东将军;

    封阿克墩为二等侯,镇西将军;

    封阿林阿为二等侯,镇北将军;

    封恩索为二等侯,镇南将军;

    封萧阿林为三等侯,征东将军;

    封郭天才为三等侯,征西将军;

    封查克丹为三等侯,征南将军;

    封李延庚为三等侯,征北将军;

    余者诸位将军封为伯爵、子爵、男爵者众多,此处不一一赘述。

    文官方面:

    封哈尔哈图为二等侯;

    封牧仁为二等侯;

    封刘若愚为一等伯;

    封雅丹为一等伯;

    封孙道成为一等伯;

    封罗承志为一等伯;

    封马尔科.范.惠根斯为一等伯;

    余者封为伯爵、子爵、男爵者众多,此处不一一赘述。

    接着又大赦天下,大夏帝国最近三年凡是判刑在五年以下者,一律施放,不过也不是就这样平白放过他们了。

    授权大夏帝国皇亲国戚、延熹郡王孙传廊成立西伯利亚公司,吸纳范家、王家、靳家等晋商,允许该公司向勒拿河河以北、以东的广袤地方开拓,这些被释放的人员优先放到该公司。

    授权授权商人汪然明成立美洲公司,吸纳扬州、徽州、浙江等商人,允许该公司向瀛洲以东、以北探索、开拓,同时也接纳一些释放的罪犯。

    开国后的第三日,大夏帝国第一次正式开科取士开始了。

    与大明不一样的是,此次开科取士一半的内容还是八股文章,另外一半却是算术。

    消息一个月就放出去了,尼堪也没抱太大的希望,韩承影从瀛洲回来,被任命为礼部尚书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开科取士,自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

    不过,等结果出来后,尼堪还是见到了几个令人欣喜的人物。

第十四章 东方已晓(八)赶考(上)

    傅鼎臣从芝罘岛离开了。

    他的心境有些复杂,从一开始的惊讶,到震惊,再到心悦诚服,最后以医师的身份在芝罘岛、崆峒岛帮了一年时间的忙。

    他最终还是离开了。

    瀚海人在芝罘岛靠近大陆那一端最狭窄的地方修建了一道城墙,一开始说是用来了阻挡生病的难民进入的,不过如今大规模的瘟疫已经不见了,这道城墙似乎并没有拆除的迹象。

    非但如此,瀚海人还不断加高、加厚了城墙。

    如今的芝罘岛城墙已经是一道长约一里,高约三丈,厚约一丈的坚固城墙了,加上用上了那瀚海国特有的“水泥”之后,比寻常城墙更加结实耐用。

    再者,他们在芝罘岛南侧的海湾同样用这样的“水泥”修建了庞大的码头,像瀚海国那样最大的船只可以停上一百艘也不会拥挤。

    崆峒岛相差仿佛,看样子他们是不会将这些地方交出去了。

    令人担心的是,登莱巡抚杨文岳、总兵杨国栋似乎并没有计划将此地收归大明的意图。

    或者他们是没有实力来收复。

    芝罘岛只驻有一千骑兵,登州水门可是有前东江镇总兵黄龙儿子黄蜚担任水师副将的大小战船上百艘,若是在黄蜚的配合下,杨国栋应该可以拿下这两个地方的。

    不过他们都不愿意。

    自从山西、京畿一带发生大旱灾、大瘟疫以后,傅鼎臣就从山西阳曲老家出来了,他一人一驴,一个包裹,一柄长剑,追随者难民的步伐先是越过娘子关来到真定府。

    接着又来到河间府。

    这一路上,他一开始也加入到救助生病难民的行列,对抢劫、杀人、易子而食等行为,靠他的一柄长剑也阻拦了不少。

    也幸亏了他的这柄长剑,否则他胯下的这头毛驴早就成了难民肚中的食物。

    后来,他深深感到了无助和无奈。

    难民实在太多了,生病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倒是想去救治病人,可惜一旦他不在身边,他的毛驴就保不住了,于是他干脆狠下心来,跟着难民一直向前走。

    难民嘴里都传着,“山东登州府的海边,能治病,还管吃饱”。

    一开始,傅鼎臣还以为是登莱巡抚杨文岳下大力气进行救治、赈济的缘故,不过等他跟着大部队来到福山县后,才知道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瀚海国!

    大片的房舍,能容纳五万人居住的地方,大批的粮食,大批的药材,大量的“医师”,令人生畏的骑兵——一看就是胡人模样的骑兵!

    傅鼎臣终究是菩萨心肠,这一路上,他跟着的这群人都是山西的,从山西出发时还有上千人,抵达河间府时只有一半了,再抵达芝罘岛时又只剩下一半了,他生性豁达,眼下,能让人得到救治、吃饱肚子,管他是什么来头都好说。

    于是他加入到了围墙里面的“医师”队伍——他看到在围墙上贴着大量招募会医术之人的告示。

    他进到里面,简单登记后,便正式加入到救治的医师队伍。

    这一年下来,让他不禁感慨万千!

    进到里面的人被隔离后,可不仅仅是有吃的那么简单,每日两顿,一干一稀,傅鼎臣仔细检查过,就算是稀的也比济南府、登州府的粥棚稠得多。

    那一顿干的,有时候是是粟米饭,有时候是黑的、白的“馒头”,有时候甚至是大米饭,还有蔬菜、酱菜,隔三差五还有肉食、鱼食。

    这哪里是在赈济灾民?大明京畿一带的小康之家也达不到这种程度!

    药材也是毫不吝惜,傅鼎臣没有拿到药方,不过根据他多年行医的经验,有两类药物,一种应该是以连翘、金银花、板蓝根、甘草、红景天、鱼腥草等物为主,都是些清热解毒之物,凡是进入到芝罘岛的人,一旦发现有染病的迹象,便立即送到崆峒岛,每日服用的便是这种药物。

    还有一种药物,多半以人参、黄芪、当归、枸杞之类大补元气、强身健体之物掺杂而成,让芝罘岛的人每日服用一次。

    最后的成效也是惊人的。

    从山西、河南、京畿、山东前来的的难民只怕有百万之众,能走到芝罘岛的最多三成,最后能上船运走的恐怕只有两成。

    但这相当了不起了,进入到芝罘岛的人竟有六成以上的人回活了下来!

    最令他欣慰的是,驻守在芝罘岛的一千“胡骑”,纪律竟然比寻常明军还要好一些,在芝罘岛外巡视时,若是碰到了“不平之事”,那也是要出手相救的,跟何况,他们出动三百骑便将福山县西侧山上多年的土匪剿灭了。

    “再生父母”,对于那些难民来说,这个词用在瀚海国的人身上毫不为过。

    虽然瀚海国的人毫不客气地将这些活下来的人全部运走了,让傅鼎臣颇有些微词,但见到这些侥幸活下来的人并没有不舍的模样,他也无可奈何。

    何况,登莱的文武官员都不理会,他一个秀才都不是的“读书人”又能怎么样?

    一年过后,留在芝罘岛、崆峒岛的人越来越少了,不过瀚海国的人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们官面上的说法是,“近些年,京畿、山东大旱,蝗灾、疫病反反复复,恐没有完全恢复之日……”

    他们说的也是实话,傅鼎臣无言以对。

    不过他还是走了,他离开阳曲已经一年多了,得回去看一看了。

    听说他要走,芝罘岛的“镇守使”达春,还送了他一程。

    那人汉话不太熟练,不过勉强可以沟通。

    “我家大汗出生在漠北之北,亲生父母却是中原的汉人,他对中原的人才好生仰慕,先生医术精湛,又会剑术,讲起大道理也是头头是道,若是我家大汗遇到了,肯定不会放你走的,您哪日若是得闲了,不妨去草原走一趟,到时候提前说一声”

    想起那达春临行前与他讲的,傅鼎臣不禁摇了摇头。

    “草原?还是在最北边?恐怕我这一辈子不大可能去了”

    ……

    他那头毛驴早就死了,达春送给他一匹浑身雪白的蒙古马,还给了他一面令牌,“这是明国皇帝赐给我家大汗的一面令牌,您拿着,路上若是遇到麻烦事,兴许用得上”

    傅鼎臣知晓达春如此看重自己,多半是自己在剑法上胜了他的缘故,再者,这厮平素闲暇时也假模假式在读书,遇到不懂的地方便向他请教,算是略有几分“师徒”的情分,其它的都是胡扯。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这可是傅鼎臣平生最大的梦想,他也是这么做的,不过自从经历了这一段这一段长达几千里的“难民”旅程后,他知道,想要做到这些是多么不容易啊,在大量的死亡面前,一切都是那么无力。

    他对大明官府隐隐有些失望,对那些富甲天下的“晋商”也是如此,这一点从山西就开始了,等走到芝罘岛时,这种念头便更加强烈了。

    好一点的官府,最多施上十来日薄粥,那些富商倒好,不但不出面施粥,还安排奴仆四处劫掠,将看中的年轻女人、孩童掳走,其中,除了少数人留了下来,大多被卖到了扬州、南京一带。

    对于这一切,官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这一日,他骑着那匹白马来到了大姑夹河畔。

    眼前又出现熟悉的一幕!

    一群难民估计是去芝罘岛的,时至今日,能去芝罘岛的多半是抱着投奔的目的,大多是拖家带口,身体健康的,眼前便是一大家子,老老少少一大群,只怕有几十口。

    有三个骑马的、一身家丁打扮的人将他们围住了。

    傅鼎臣赶到时,那群人被分成了两堆,一队有年轻女人和长得好看的孩童,剩下的一堆。

    奇怪的是,只见有一人正挡在那些女人和孩童面前,不让那些骑马的带走他们。

    那几个骑马的家丁似乎对此人有些忌惮,除一人正在与那人说话,另外两人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半晌,另外那两个家丁似乎商量好了,他们突然从身上拔出了单刀,二话没说就对着那人砍去!

    “慢着!”

    傅鼎臣大喝一声,他拔出了身边的长剑。

    见有人阻拦,那三骑都围了上来,好个傅鼎臣,一柄长剑在马上也是行云流水,不多时,便先后将三人刺落下马。

    “滚!”

    傅鼎臣不想多造杀孽,他让这三人骑马跑了。

    此时,那人的面相他才看清楚了。

    约莫二十七八岁,国字脸,一脸肃然正气的模样,士子打扮,身后背着一个木制的书囊。

    傅鼎臣不禁有些佩服,刚才若不是自己赶到,此人多半做了那三人刀下之鬼,饶是如此,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惊慌之色。

    “福山县学生王骘见过恩公”

    “山西太原府阳曲县傅鼎臣,这些人……”

    “哦,都是前往芝罘岛的难民,被学生瞧见了,圣人有云,……”

    “好了,你这是?”

    傅鼎臣此时下了马,见他的书囊上还放着一把算盘,不禁有些奇怪。

    王骘向四周瞧了瞧,将傅鼎臣拉到一边。

    “这位前辈,不瞒你说,学生是去赶考的”

    “赶考?参加乡试还是殿试?”

    “不”,王骘摇了摇头,脸上也满是神秘之色。

第十五章 东方已晓(九)赶考(下)

    “难道是……”

    傅鼎臣突然想到达春在送他离开前曾说过的话。

    “先生,以你的才学,何不为国家效力?”

    “…,呵呵,我平素懒散惯了,不喜欢受拘束,四处游历、行医,也挺好的”

    “先生,您若是不愿为明国效力,何不投到我国?我国在一个月后举行开科考试,在上都、青城都有考点,您何不……”

    “你不用说了,就算要出仕,那也是在大明”

    “……”

    王骘笑道:“难道傅大哥也知晓此事?”

    傅鼎臣点点头,想了想又劝道:“你为何不参加大明的考试?”

    王骘的脸上闪过一丝哀愁,“傅大哥,不瞒你说,学生是福山县本地人,原本家境尚可,孔有德那叛贼祸乱登莱时我家便毁了,前两年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又被山上的土匪毁了”

    “去年这个时候,我一家六口人全部沾染上了那疫病,学生也在其中,眼看就要家破人亡时,官府丝毫没有搭理我等,傅大哥,你没有经过那种困难日子是不知晓的”

    “那时还是初春时分,春寒料峭,我一家六口挤在一间破茅草房里,多日没有进食,就这样躺着,望着屋顶纷飞的茅草,等待……等待死去的那一刻”

    “若不是我等都染病了,村里的泼皮早就将我家仅有的一点东西拿走了……”

    “正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时,瀚海国的人出现了,他们用一辆马车将我等送到了芝罘岛,一个月后,学生祖父、爹娘终究没有熬过去,不过我兄妹三人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傅鼎臣点点头,“你走之后,你弟妹怎么办?”

    王骘笑道:“我弟弟加入到了瀚海军,妹妹加入到了瀚海国的医馆,担任那甚‘护士’,哦,也就是照看病人,如今我没有牵挂了,知晓瀚海国在开科取士,这不,准备北上参加考试”

    傅鼎臣问道:“你如何抵达那里?如何越过边墙?”

    王骘从身上掏出一面令牌,“此物乃今上赐给瀚海国大汗的,承蒙达春将军瞧得上,给了学生一面,从这里径直北上,可从潘家口越过边墙,有瀚海国的人在那里接应”

    ……

    几日下来,两人都熟络了,在傅鼎臣眼里,王骘虽然二十七岁了还是一个秀才,不过按照他的说法,在他十六岁那年就参加了童子试,县、府、院都高中第一,早早获得了秀才的资格。

    这些都不算什么,傅鼎臣自己若是参加科举的话,也一定能名列前茅,不过他根本没有入仕的心思——虽然他的座师是曾经提督山西学政的袁继咸。

    在傅鼎臣眼里,王骘正是像他的恩师那样的人物,为人刻板,却是一个优秀的“实务之才”,倒不像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的人物。

    而在王骘眼里,眼前此人实在太过优秀,诸子百家不说,天文地理,旁门左道,甚至佛学、道学都深有钻研。

    加上他赖以为生的医术以及剑术,妥妥的“惊为天人”。

    渐渐地,两人成为了好友,抵达河间时,由于傅鼎臣要回山西,而王骘则是继续北上,两人不得不分别了。

    “傅大哥,以您的才学,在天下任何一处不愁没有进身之阶,何不……”

    在返回山西的路上,傅鼎臣一直在想王骘的话,当时他以急着回山西探亲推托过去了,此时想起来还真有点心动。

    他自然不是为了去塞外“赶考”,自己若是醉心功名的话,有袁继咸的推荐,怎么着到如今也是一个举人了,在他的内心,“云游四方,以观天下形势”才是正经。

    长春真人丘处机才是他心目中的榜样。

    从河北回到阳曲县,最近的道路自然是穿越井陉道,过娘子关了,傅鼎臣也是这么走的,一路上,碰到寻常毛贼都被他打发了。

    若是碰到了官府的人,他身上有袁继咸的名牒,也是一路畅通。

    这一日,快要抵达娘子关时,前面奔来数骑。

    大多是大明官军打扮,为首的一位却是七品文官的服饰,不过看他那在马上的姿势,完全是久经沙场的武将模样,他身体两侧一边挂着一柄雁翎刀,一边挂着箭囊、弓壶。

    见是官家的人,傅鼎臣赶紧将自己的马让到一边。

    不多时,那群人便呼啸而过,在傅鼎臣附近卷起一大团烟尘。

    傅鼎臣叹叹气,扭过马头便欲继续向前走。

    “哒哒哒”,正在这时,后面似乎又来了一骑。

    他回头一看,这不是刚才那位文官嘛,怎地一人又回头了?

    “这位仁兄”

    傅鼎臣不欲搭理他,虽然此时的普通百姓若是遇到了一个七品文管,那肯定是要下马跪倒的,但他傅鼎臣、傅青竹是什么人?如何能受这种屈辱,大不了他还有恩师的名牒呢。

    没想到那人并没有以官位压人,而是客客气气在马上打招呼。

    “这位官爷……”

    那人笑道:“我是新近上任雁门关总兵军中的监军,叫陈启新,没有别的意思。我见你孤身一人竟敢走在这毛贼遍地的井陉道,又是书生模样,不由得有些好奇”

    “雁门关总兵?”

    傅鼎臣陡然想到一事。

    靠近边墙的朵颜三十六部南下投靠了大明,朝廷将他们安置在山西,具体什么地方他倒是不知晓,不过为了压制这些蒙古人,朝廷在雁门关一线新设了总兵一员。

    “原来是陈监军,学生阳曲傅鼎臣”

    傅鼎臣给陈启新施了一礼,陈启新的事此时已经传遍京畿一带了,想不到就是此人,傅鼎臣倒没有像朝中某些大骂陈启新是“引狼入室”的人那样“怒发冲冠”,对于此事,他倒是没有特别的想法。

    “原来是为师请命的傅青竹,失敬失敬”

    陈启新一听赶紧从马上跳了下来,浑不顾他官员的身份。

    原来在几年前,袁继咸受到诬陷,身陷囹圄,傅鼎臣联络袁继咸的几个学生,在北京到处招贴布告,为袁继咸喊冤,最后终于将袁继咸救了出来,像傅鼎臣这样的行为在当时是备受称赞的,一时广为传颂,陈启新自然也知晓了。

    “陈监军,听说那鞑靼人都安置在雁门关以外,你怎地从井陉道过来了?”

    “唉”,只见陈启新眼里闪过一丝愁苦,这时先前跟着他一起的那几名骑兵也过来了,不过并没有走到跟前,而是远远地看着。

    这下傅鼎臣看清楚了,那几名骑兵可不是普通的骑兵,锦衣秀服,腰挎绣春刀!

    竟然是锦衣卫!

    “呵呵”,陈启新苦笑道:“傅兄,进入进入关内的蒙古人有六七万,雁门关外的老边墙如何装得下?何况,分而治之从来就是应有之意”

    所谓老边墙,则是以前春秋战国时期赵国修建的长城,后来大明又在它的外围修了一圈,这中间的位置便是“老边墙”所属的范围,仍在大明的管辖之中。

    “难道是……”

    傅鼎臣老家所在阳曲县属于太原府,在太原府城的西北角,还有一处小雁门关,在那处雁门关之外则是娄烦草场,包括娄烦、岚县、静乐县,本来也是大明养马的地方,若是老边墙装不下,必定放到了那里!

    “就是娄烦,不但如此,还将临县、兴县之地也划给了彼等”

    傅鼎臣本来尚好的心情一下沉到了谷地。

    按照以前的说法,若是将朵颜诸部全部迁到大同一代,虽然有些隐患,终究是在雁门关以外,如今却到了岢岚一带,大明的腹地就只能靠雁门关、宁武关、汾水、小雁门关一线支应了。

    苏布地会成为第二个刘渊吗?

    远处传来了咳嗽的声音,一下将傅鼎臣拉回到了现实。

    他一下意识到陈启新跟着锦衣卫肯定有蹊跷。

    “陈监军,你这是……”

    “唉,都怪我,一时不慎,竟将这些猪狗不如的人引了进来!彼等进入娄烦后,到处烧杀劫掠,本官看不过,斩杀了一个小台吉,被苏布地告了,这不……”

    傅鼎臣心下明了,陈启新这是又要领略锦衣卫诏狱的风采了。

    那些锦衣卫没有过多难为他,多半是敬重他的为人罢了。

    ……

    与陈启新分别后,傅鼎臣心里压抑,郁郁寡欢地过了娘子关。

    出了娘子关,以马匹的速度,继续向西奔驰,一日功夫便可抵达阳曲,那里还有他的家眷。

    不过眼下还有一条路,从这里向北,穿越崇山峻岭,可以直抵雁门关!

    思虑半晌,傅鼎臣策马朝向了北边。

    五日后,傅鼎臣来到了雁门关下。

    十日后,傅鼎臣沿着朔州、平虏卫、威远卫,一直来到玉林卫,最后来到杀虎口,那处以前孙传宇用计拿下麻锋的地方——他从达春那里听说过,这个地方控制在瀚海国手里,若是有心前往瀚海国青城(呼和浩特)考试,手持令牌直接进去便是了。

    一路上,傅鼎臣几乎没有见到一人。

    “武备松弛如斯,岂有不颓败之理?!”

    抵达杀虎口时,眼前出现了一座木寨,正好挡住了通往草原的唯一一条道路。

    木寨的东门,有两个瀚海**士站在下面值守。

    摸了摸怀里的那块令牌,傅鼎臣叹了一口气,然后下了马,牵着马走了过去。

第十六章 东方已晓(十)大夏帝国的第一次“殿试”

    “傅鼎臣,字青竹。三十三岁,生于山西太原府阳曲县。师从原山西学政提督袁继咸,通晓诸子百家,尤精医术与道家,自创拳法和剑术,作为医术的补充。号称“五禽戏”之继。为人悲天悯人,颇好行侠仗义”

    “此子曾在我国设在芝罘岛的据点协助行医。”

    “勤政殿”,说起来有些寒碜,无非是较大的四合院落罢了,不过尼堪还是堂而皇之地挂起了一块牌匾,

    眼下的他正坐在“殿内”正中的大椅上,手里拿着一张信笺。

    一旁的高几上还放着几张同样的信笺,正等着他一一

    “傅鼎臣?青竹?”,他有些茫然,印象中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又陡然想起一人。

    傅山,字青主。

    他能知晓这个名字,不是阅读史书所致,而是从武侠小说里得来的,在那本小说里,傅青主乃一代宗师,一柄长剑无人能敌。

    冒浣莲,是他的徒弟。

    难道是他?

    尼堪禁不住摇摇头,他自忖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自从1625年他十五岁那年从尼布楚起兵,起劲已经十五年了,如今别说名人了,就算正经来投的士子也没几个。

    不过退一万步想,若此人就是傅青主,现在的他依然用“鼎臣之名、青竹之字,说明他依旧没有放下红尘,彻底步入道教”,这么一想,还真是有可能。

    “嘿嘿”,他不禁有些期待。

    “王骘,二十七岁。登州府福山县人,十六岁参加童子试,县、府、院三试皆第一。孔有德作乱登州时家境家境衰败,前年全家染病在家等死,幸被我军所救”

    “王骘?”,这下尼堪完全没有印象了。

    “冯如京,二十八岁,山西代州人。举人,师从孙传庭,曾在孙传庭幕府里帮办军务,谙熟庶务,尤精军务。”

    “呵呵”,放下这张信笺,尼堪终于由衷地笑了笑,此人是孙传庭推荐过来的,又是孙家祖上母家的亲戚,算是主动投靠过来的。

    也好,一个政务院,全部是孙家的,虽说他尼堪不在乎,可天下人怎么看?

    有了这个冯如京,终究是一个补充,而且,如果他真像情报上所说的那样“谙熟庶务,又懂军事”,倒是一个难得人才,在军中想要“谙熟庶务”,最起码算术要很精通才行,否则,一个三千人的军营若是要外出打仗的话,想要将后勤辎重打理的井井有条也不是容易的事。

    比如,要外出多久?此时天气如何?要否携带冬衣?行军速度如何?需要携带帐篷几顶?是否需要携带雨具?携带粮秣几何?粮秣是自己携带,还是要民夫协助,民夫如何办理?军械弹药携带几何?能满足几场战斗的需要?

    林林总总,若非谙熟军中事务,且精于计算,不大可能掰扯清楚。

    哈尔哈图能以牧奴之身晋身大夏帝国开国大臣之列,靠的就是他能将军中诸务打理的清清楚楚,不负他“哈尔哈图”(索伦语,“会使陷阱的”,延伸为“聪明的”)之名。

    “魏象枢,二十三岁。蔚县人,三年前因灾荒举家投入我国,后被山南省聘为书办,在任上兢兢业业,后调任五原县县令”

    “嗯,这是自己培养的人才”,尼堪放下这张信笺,也有些奇怪,“按照此人的素质,再在基层历练几年,又是一个孙秀节,这次为何要巴巴地参加考试?”

    “这样也好,真正有用的终究会脱颖而出”

    “戈仲文,十七岁,河间府献县人。河间戈家乃天文历法世家,精通算术。瘟疫在河间大蔓延之时,此子全家一百多口离家逃难,最终抵达芝罘岛的只有此子,余者皆不幸遇难”

    “此子十三岁便中了秀才,原本可以进入我国各级学校就读的,不过他执意要务农,病愈后在吉林省农安县务农”

    尼堪对此子最是上心,在成绩最优五人中,只有此子的算术全对,其中有一题,对比农历与西洋历法优劣,此子竟然答得分毫不差,可他并没有在大夏帝国各级学校学习的经历啊。

    这次考试,分为“经”与“算”两门,各占一半的权重,最终算下来以总成绩最优者一百人为录取目标。

    尼堪打的主意是,经学他并不特别看重,不过也是很重要的参考,他更看重的算术。

    眼前五张信笺上的五人便是此次考试成绩最优者,按照总成绩排序,魏象枢高中第一,此人不仅经学精通,毕竟受过大夏帝国基层的历练,算术也相当了得,饶是如此,他的算术也只答对三道。

    名列第二的便是戈仲文了,他的经学只能算是一般,不过由于算术全对,最终高中第二。

    接下来便是冯如京了,此人中规中矩,经学、算术都是中等,综合排名第三。

    傅鼎臣则是令尼堪啧啧称奇之人。此人经学除了“兵学”、“宗教”有关的内容他对答如流,还颇有见地,其它各学并没有特别的,特别引人注意的是,此人竟然对天方教、天主教也有些研究。

    算术却能答对三道题,与身在大夏帝国的魏象枢并列,这不得不让尼堪称奇了。

    要知道,这次算术考试,加上本来就是帝国的人,能答对三道题以上者寥寥无几,也就是戈仲文、魏象枢、傅鼎臣三人了。

    王骘名列第五,此人算术答对两道题,也算是相当不易了。在尼堪心目中,五道算术题,能答对一道题就算合格了,今后在帝国内再加以训练,至少能达到两道题的水平。

    此人经学、书写都是一流,故此能名列五甲之列。

    尼堪将这五张信笺放到一边,又仔细打量起站在下面的五人。

    按照王文慧的介绍,那傅鼎臣果然很有气场,其他几人隐隐以他为首,他自己也是一表人才,生得身材高大、器宇轩昂,加上三缕长须,隐隐有卓然出世之感。

    “不行,得赶紧将他拉到尘世中来”

    他左边的便是冯如京,身材瘦小,不过却露出一副异常干练的神情,右边则是王骘,身材中等,面相寻常,还有些拘谨,听说他与傅鼎臣熟识,难怪一进入这“大殿”,两人还频频点头示意。

    魏象枢毕竟已经是大夏帝国的官员,不卑不亢地站在一边,隐然与那四人有泾渭分明之势。

    说实在的,尼堪一开始还多少有些失望,这些人不是与大夏帝国有关系的(傅鼎臣、王骘都与芝罘岛有关),便是本来就是大夏帝国之人(魏象枢、戈仲文),那冯如京还是孙传庭举荐过来的。

    真正“闻名而来”的寥寥无几,就算有,考试成绩也不理想。

    难道自己这帝国就这么不受人待见?

    半晌,他总算从恍惚中缓过神来。

    “咳咳,诸君,你等都是此次考试名列前茅者,朕这里并无殿试,只有一个问题”

    “敢问诸君之志?请详述之”

    那四人面面相觑,估计心里都在想:“这就是殿试?也太随意了吧”

    魏象枢站了出来,“陛下,学生先说”

    尼堪点点头。

    “陛下,学生之志,乃上辅明君,下扶百姓,严肃刑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使境内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哦?那你的志向便是魏征这样的人物喽”

    “是的,魏玄成正是学生之榜样”

    尼堪见他语气里有一丝失望,知晓他的意思。如今的大夏帝国并没有督察院,不过前不久经过韩承影等人劝说后,他也有了恢复督察院的想法。

    “好,你在五原县政绩斐然,原本是可以调到京城的,不过在县令任上只有一年,时日尚短,再等两年,督察院一定有你的位子”

    “陛下!”,魏象枢面露欣喜之情,“陛下要恢复督察院了?”

    尼堪笑了笑,魏象枢会意,赶紧退下了。

    “陛下”,王骘出列了,“学生之志,只有几个字,百姓丰衣足食,老有所养,幼有所教,国家强盛,吾愿足矣”

    尼堪点点头,“朕知矣。以我国规制,凡是新加入的士子,均需到县府历练一番,如今我国在剑河省的省城已经修建完毕,名曰叶尼塞,乃昔日李陵担任匈奴右校王之地,此地虽然偏远,不过土地肥沃,牧场广布,更兼风景秀丽,乃我国西疆胜地”

    “剑河省有克孜勒、叶尼塞、达斡尔斯、丘雷姆、阿钦五县,叶尼塞更兼着省府,如今克孜勒等地均没有空缺,唯独阿钦之地尚缺一名县令,你可愿前往就任?”

    说起这剑河省,原本的省城叫做米奴辛,最后尼堪还是觉得改成叶尼塞的好(后世阿巴坎的对面)。

    “学生愿意”

    王骘退下了。

    尼堪看向冯如京,“你在叔父军中的经历他老人家已在来信中分说了,如今有两个去处,一是像王骘一样,去某一个县去担任县令,另外就是去枢密院担任书办,你看……”

    其实按照辈分,冯如京算是尼堪的堂舅,不过在大庭广众之中,尼堪并不想让他的身份暴露了,何况,就凭孙传庭的一封书信,自己就给他以高位也说不过去。

    “学生……”,冯如京自然知晓自己的身份,不过算起来已经很遥远了,差不多出了五服,何况自己能前来这漠北之地,还是以孙传庭学生的身份来的,怎能一开始就狮子大开口?

    虽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想从事自己熟悉的事务。

    “陛下,学生愿去枢密院”

    等冯如京退下了,尼堪不等戈仲文说话,便向他说道:“你的事,达春的来信说了。天道无常,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听说你想重拾河间戈家耕读传家的想法,虽然也无不可,不过大夏帝国不缺农夫,独缺有用的读书人”

    “你年纪尚小,现在就去做官不太妥当。你的算术异常优秀,不如去瀚海大学继续读书,瀚海大学,相当于我国的国子监,但内中规制与国子监又颇不同,你去了就知晓了,如何?”

    戈仲文这次能来参加考试,还是在他养父母一再撺掇下才成行的,没想到有用之人终究是掩藏不住,一试之下,竟然名列前茅!

    说实在的,戈仲文虽然起着起着耕读传家的梦想,不过实际操作起来,他就知晓梦想与现实的距离,如今能回到学堂,还是帝国最高的学府,他岂有不愿意之理?

    “谢陛下,学生愿意”

    只剩下傅鼎臣一人,只见郑重地向尼堪施了一礼,“学生之志,唉,一言难尽”

    他这话一出举座皆惊。

    不过不仅是尼堪,还是傅鼎臣本人却依旧波澜不惊。

    “陛下,学生生性懒散,不愿受官家束缚,原本想着像李太白一样,一本书、一把剑,四处游历,遍访名山大川,结交佛门高僧、道观仙长,以琴棋会友,以剑御敌,间或略使医术,拯救苍生一二”

    “去年跟着山西难民去了山东一趟,才得知,以一人之力,能救活自己就不错了,何来兼济天下?”

    “来青城后,趁着考试还有些时日,学生在青城、九原游历一番,不禁感叹万千,这些地方,放在大明那里,肯定是边塞苦寒之处,不过学生一看之下不禁暗暗叹服”

    “与山西、山东、京畿比较起来,这里更像中原繁花似锦之处,而那些地方更像边荒僻壤,这里的人,无论士农工商,还有牧户,无比意气风发,其乐融融”

    “而黄河以北之地,近几年由于大旱、蝗灾、瘟疫,已经是魏武帝诗中所描绘的‘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惨淡景象了”

    “那你的的志向是……”

    傅鼎臣向尼堪深施一礼,“陛下恕罪,学生还想在贵国继续游历,此后,……再做打算”

    此言一出,尼堪身边的几位大臣都是怒目相向,尼堪依旧面无表情。

    “先生除了眼下的名字,是否尚有其它的名号?”

    傅鼎臣一愣,这都哪儿跟哪儿,犹豫了一下,“不瞒陛下,本来学生不打算出仕的,正准备将鼎臣改为‘山’,将字‘青竹’改为‘青主’”

    “可是主人的‘主’?”

    傅鼎臣愈发奇怪了,此人怎地一下便明白自己准备改成的字号?

    “正是,陛下”

    尼堪听了微微一笑,“也罢,人各有志,先生博古通今,更兼医术精湛,还研习过佛家、道家、天方、天主的教义,更对古往今来的兵法颇有研究,原本是想请先生在枢密院或礼部屈就的,听了你刚才的话,似乎尚未下定决心”

    “就依你的意思,朕再赐给你令牌一面,骏马一匹,向导一人,你可在大夏帝国境内随意游历,若是回心转意了,大可回到阳都,朕的大门随时向你开着!”

    傅鼎臣内心感动,自己这事若是在大明,一个“狂妄”、“大不敬”的名头是跑不了的,没想到此人竟然有如此的肚量。

    “谢陛下!”

    他单膝跪下了,心里隐隐有些激动。

第十七章 罗继志,字定远

    六月,流金似火的季节,阿拉套山却凉爽无比。

    此阿拉套山,并非后世新疆博尔塔拉附近的阿拉套山,而是在叶尼塞河西边的大山,其南北长约八百里,东西宽约两三百里,将叶尼塞河流域与额尓齐斯河流域分成两个部分。

    穿越这座大山,除了北边的丘雷姆河和季亚河外,便是山上一条古时坚昆人踩出来的古道,其它地方都是高山和密林,一般人轻易是不会走的。

    一般来说,阿拉套山北边低一些,好走一些,南边越靠近萨彦岭越高,越难行走。

    那条坚昆古道便是位于北边的,以前谢天才秘密进军袭击阿拉套山以西的杜尔伯特部落的苏都奎走的就是这条道路。

    除了这条古道,南北长达八百里的阿拉套山再没有更好走的道路了。

    是吗?有人就是不信邪。

    话说大夏帝国建立后,有人欢喜有人愁。

    当然了,欢欣鼓舞的人自然占据多数,除了极少数由于不可告人的原因愁苦外,少数人的愁却是有其它的原因。

    罗继志的愁就是其一。

    作为在帝国炙手可热的罗佳部哈拉达罗锦的次子,原本给尼堪做亲卫队长做的好好的,中途却退了出来,最后让孑然一身的杨庭栋捡了个便宜。

    要知道,以尼堪亲卫队长的身份,做上了一两年,一个近卫骑兵旅的指挥使是跑不了的。

    不过罗锦不这么看,他认为自己家因为唯一的汉人哈拉达的索伦部落以及罗承志娶了尼堪妹妹布耶楚克的关系已经贵不可言了,若是再让罗继志担任尼堪的亲卫队长,势必让帝国的权力有失衡的倾向。

    故此,他毫不犹豫让罗继志退了出来,理由则是他太年轻了。

    也是,罗继志当上亲卫时才十七岁,今年也不过十九岁,作为尼堪的亲卫队长实在有些年轻了。

    但这只是面上的理由,尼堪也是心知肚明,不过却是心领神会,他与罗锦想到一起去了。

    问过罗继志本人后,得知他准备去设在山南、孙传宇任校长的九原瀚海步军军官学校学习,尼堪还是很欣慰的。

    去九原后,罗继志没有选择炙手可热的炮科,也没有选择步科,更没有选择参谋科,而是选择了孙传宇最擅长的侦查科,大明所谓的夜不收是也。

    由于这个原因,孙传宇对罗继志也是相当欣赏,两年内,他对罗继志几乎是倾囊以授,两年过后,罗继志没有辜负孙传宇的希望,他已经是九原步校最杰出的人才之一,更是侦查科最杰出的人才,没有之一,孙传宇衣钵的最好继承者。

    大夏帝国建立后,像罗继志这种人自然没有机会得到爵位,而在可见的将来,大夏帝国似乎也没有向南攻打满清、大明的迹象。

    不过天生警觉的罗继志从阿林阿“收复”雅库茨克的行动中猛然嗅到了什么。

    向西!

    那才是大汗心中的作战方向!

    而在西面,除了俄罗斯人,还有蒙古人、乞尔吉斯人、哈萨克人,这里面有机会吗?

    罗继志毕业后立即申请调到郭天才的独立骑兵旅,做了一名侦察兵的小头目,他所在的这队侦察兵大号是:阿拉套行动队,他是分队长之一。

    而且是山最高、路途最艰险的阿拉套山南部!

    作为分队长,他手下也只有十人,加上他才十一人。

    “侦察兵?”,对于这个新奇的名字罗继志很不以为然,他还是喜欢孙传宇以前曾经从事的那支队伍的名字。

    夜不收!

    昼伏夜行,与狼群、夜鹰为伍,这才是强悍的侦察兵应该有的名字。

    他带着这支侦查分队在阿拉套山东麓逡巡了约莫一个月了,但依旧一无所获。

    直到他们见到阿拉特。

    阿拉特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马特猎人。阿拉套山的马特人与萨彦岭的不同,他们基本上都是突厥人与乞尔吉斯人的混血,面相也更高加索化一些。

    罗继志他们能见到阿拉特,还是因为他们逐渐接近了阿拉套山南端的最高峰、那处终年积雪不化的地方才见到的。

    作为一个林中人,还是优秀的林中人,精通索伦语、蒙古语、汉语那是必备的,像罗继志这样的人,在步军学校的那两年,他又学会了突厥语。

    阿拉特讲的也是突厥语,一种年代久远的突厥语,当然了,比雅库特人的突厥语自然是要好懂一些。

    阿拉特一开始见到他们也是拼命躲藏,直到有一天罗继志他们找到了他的家——一处位于山顶上的木屋,并用随身携带的医药包救治了他父亲。

    “我们这一族,信奉的是拜火教,最后乞尔吉斯人不接纳我等,突厥人也不接纳我等,蒙古人也歧视我们,于是我们只能在大山上生存”

    “可有道路穿过大山,直到大山的那一边?”

    见阿拉特有些犹豫,罗继志笑道:“恐怕你也知晓了,大山的东侧,叶尼塞河流域已经是大夏帝国,哦,也就是阿斯兰大汗的领地了,对了,如今大汗的尊号变成了博格达车臣汗,而在大山的另一边则是依附于博格达汗的蒙古杜尔伯特部落”

    “虽然大山北段有道路可走,可阿拉套山长达八百多里,若是凡事均要从北边穿过那也太费事了,何况我国在叶尼塞河流域设置的省城在南部……”

    阿拉特盯着罗继志看了许久,半晌才说道:“你们是认真的?大山对面并不是蒙古人啊”

    “啊?”

    罗继志一听大惊。

    大山那边不是杜尔伯特部落大台吉噶勒当的两个儿子苏都奎和喇嘛扎布的牧地吗?难道南边的绰罗斯部又开始入侵了?

    可他说的又不是“蒙古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这样的”,阿拉特悠悠地说道。

    “以前,在你们所说的叶尼塞河流域,存在着一个强大的国度,叫阿勒泰萨尔,国主叫叫伊申”

    “如今的丘雷姆河流域,包括阿钦、丘雷姆两部所在的地方,原本是阿勒泰萨尔的领地,阿钦、丘雷姆不过是依附于阿勒泰萨尔国的,南边的达斡尔斯、阿巴坎也是如此”

    “俄罗斯人兴起后,伊申自然不太乐意,曾先后纠集大军攻打托木斯克、克拉斯诺亚尔斯克……”

    “等等”,罗继志突然打断了他,这些话明显不是像他这样的“猎人”所能知晓的,何况是一个身处大山深处,几乎与世隔绝的猎人所能知晓的。

    阿拉特脸色微红,嘴巴动了许久。

    “唉,不瞒你等。我原本是阿勒泰萨尔国大王伊申殿下独子叶连纳克的亲卫,你等先别着急,等我先把话说完”

    “一开始,阿勒泰萨尔国与俄罗斯人互有胜负,不过等俄罗斯人将两座城池完全建起来后阿勒泰萨尔过便不是对手了,就在你们的阿斯兰大汗进入叶尼塞河流域的前一年,双方又在阿钦附近大战一场,伊申大败”

    “哥萨克骑兵在后面紧追不舍,他们仓皇窜入阿拉套山,来到特米河流域时……”

    “等等”,罗继志又打断了他,“你说的特米河便是紧挨着阿拉套山西侧流淌的那条大河?”

    “是的”,阿拉特意味深长地看了罗继志一眼,“这特米河与你想要得到的东西有莫大关联,你听我慢慢讲”

    “伊申带领余部继续向南退却,准备穿越小阿拉套山西南角的峡谷进入额尓齐斯河流域,去投奔多年前就迁到七河流域的主力部落”

    罗继志点点头,这一节,他已听尼堪讲过,“乞尔吉斯大部已经迁到了七河流域甚至更南的地方,如今都信奉天方教,留在叶尼塞河流域的只是少数”

    “途中,我偷偷溜掉了,我是马特人,不想在草原上生活,大山、雪峰、神鹰、雪豹、山羊,那才是马特人熟悉的东西”

    说到这里,阿拉特的眼神也亮了。

    “这以后的事情我就不知晓了。或许是受到了准格尔蒙古人的阻拦,反正伊申殿下又回来了”

    “?”,罗继志的眉毛不禁拧紧了,“苏都奎怎地没有将此事向大汗禀告?!”

    “这也是这两个月的事,一个月前,咳咳,我从密道越过大山,在大山的那一边,发现了这件事情”

    “阿勒泰萨尔部有多少人?”

    “原本有上万帐,几次与俄罗斯人的大战后,剩下来约莫半数,不过出动精骑五千还是做得到的”

    “你们见到的那几个乞尔吉斯部落,呵呵,都是乞尔吉斯余部,真正的乞尔吉斯部落便是伊申的部落,他们自称是以前的坚昆王李陵之后,懂得冶炼金银铜铁,会种粮食,本来是是叶尼塞流域最强大的部落”

    此后的话罗继志没有听进去。

    他心里愈发兴奋了。

    “坚昆王之后”、“强大的部落”、“俄罗斯人的大仇”,这简直是上天给他带来的礼物啊,大汗想要经营西边,这便是第一步!

    进山之前,他央求父亲给他起了字。

    “老二,你想的没错,咱罗家的荣耀不能全靠你大哥得来,还是要靠自己双手得来,西边大有可为,在史书上,有两人为父异常钦佩。”

    “其一是张骞,其沟通西域,开创大汉经营西域之先河”

    “其二便是班超,与张骞比起来,为父对此人更是仰慕万分。此人手底下只有三十多人,在西域诸国之间纵横跋扈,没有费大汉一兵一卒,压服诸国,驱逐匈奴,维持西域安定几十年,真乃一代令人神往的雄才、人杰”

    “此人后来被封为‘定远侯’,继志,你十八岁了,按说也该有字了,便以‘定远’为字,如何?”

    罗继志大喜,当即拜谢道:“多谢父亲!”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879/ 第一时间欣赏1625冰封帝国最新章节! 作者:龙吟森森所写的《1625冰封帝国》为转载作品,1625冰封帝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1625冰封帝国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1625冰封帝国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1625冰封帝国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1625冰封帝国介绍:
这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土地
白桦、雪松、冷杉,鳞次栉比
草原、森林、苔原,星罗棋布
大河、湖泊、沼泽,人之所在
紫貂、灰狼、黑熊,出没其里
黑油、黑铁、黑煤,密密匝匝
使狗、使鹿、使马,随心所欲
狩猎、渔猎、游牧,不亦快哉
鄂温克、鄂伦春、达斡尔,
雅库特、乞儿吉斯、哈萨克,
俄罗斯、哥萨克、喀尔喀,
女真、科尔沁、察哈尔,
纵横其间,
一个汉商之子,横空出世,
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
他能有什么作为?
一段惊心动魄的传奇,
即将上演!
1625冰封帝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1625冰封帝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1625冰封帝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