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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吟森森     1625冰封帝国txt下载     1625冰封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章 美洲公司之一:陈启新再入诏狱,如梦似幻

    陈启新又进了诏狱,这次不是锦衣卫的诏狱,而是东厂新设的诏狱。

    夏季,位居岢岚的喀喇沁部不时侵入临县、永宁州一带(后世吕梁市),设置在偏关的山西总兵不断上书朝廷,要求严惩始作俑者陈启新,并建议将部落礼送到河对面(给大量的金钱、粮食、布匹)。

    就像历史上皇帝让兵部尚书陈新甲与满清和谈以便腾出全部精力来对付流贼,后来和谈不小心曝光后皇帝为了平息东林诸君的悠悠之口将陈新甲赐死一样,他准备将武夫出身,声望远比陈新甲小,民怨、官怨都远比陈新甲大的陈启新推出去了。

    “斩立决”

    得知自己的结局后,穿着一身白棉布内衣、披头散发躺在东厂诏狱大牢里的他面无表情,不过牢房外面的裆头、番子见了却明白得很——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绝望才有的表情。

    陈启新已经有两日没有吃饭了,番子们一见倒是长舒了一口气,传说他上次锦衣卫诏狱里成功逃脱,牢房铜锁完好无损,硬木制成的栅栏也没有丝毫损伤,这次为了防备他故技重施,还特地将他关在一间周围都是铁栅栏的牢房里。

    那可是只有犯了事的部堂大官以上之人才有的待遇啊。

    第三日,过了今晚,明日午时午门外北京城里的居民又有大戏看了。

    这一日,陈启新似乎有了动静。

    外面的番子一见赶紧戒备起来,不过却一宿无事。

    凌晨时分,牢房来人了,大小裆头、番子一见赶紧点头哈腰上前奉承。

    欧阳炯,东厂掌刑百户。说起这东厂,除了提督东厂的司礼监太监王化民,剩下来的多是从锦衣卫里选拔的,提督下面便是锦衣卫掌刑千户,俗称贴刑官的便是,而日常事务都是由掌刑百户来打理。

    掌刑百户下面才是各裆头,裆头下面是番子。

    欧阳炯的身份很复杂,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东厂掌刑百户,不过锦衣卫的千户见了他也要尊称一声“贴刑官”大人。

    跟着欧阳炯进来的还有一位裆头,不过那位裆头跟着进来时将帽檐压得很低,别人也没看清楚他是谁,由于是跟着欧阳炯进来的,其他人也不敢随便打听。

    这几日,东厂的人对陈启新肯定用了刑,眼下陈启新一脸血肉,虽然已经坐了起来,不过想要回复到以前那英朗的面目恐怕不行了,何况明日便是他的祭日。

    “你等都出去吧,外面有酒菜”

    一听欧阳炯这话,大小裆头、番子不禁大喜,原本裆头、番子都是根据时辰来安排值守的,不过由于陈启新的能耐,如今提督东厂的司礼监太监王化民已经吩咐下来了,这几日,看管的人员只分为两拨,白日一拨,晚上一拨。

    这些裆头、番子这几日可都累坏了,巴不得歇息一下,而欧阳炯能亲自来看望陈启新,说不得是奉了上面的意思——毕竟是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人物,怎么着也要意思一下。

    ……

    陈启新冷冷地坐在铺着干草的地上,这两日,他确实是万念俱灰,根本没有逃走的念头,今日能坐起来,不过是突然想到了淮安老家的老爹老娘,何况他今年二十九岁了还是孑然一身。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他是家里的独子,一想到这一点,他的眼泪禁不住哗哗地往外流。

    “爹娘……”

    他哽咽着轻声喊了出来,一刹那,他竟有了强烈的求生愿望,不过他的本事自然不是力大如牛生生地将栅栏掰开,也不是有飞天遁地的异能,而是对于开锁有特殊的心得罢了。

    可这几日,牢房里灯火通明,外面还一直坐着一个裆头,两个番子,想要行那开锁之计肯定不行。

    难道自己真要抛下爹娘魂归天外吗?

    又不禁有些自责。

    “陈启新,你是文官,要有节气!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皇帝让你死,你得谢主隆恩才是!”

    “自己还在眷念残生,难道骨子里武官的身份还在作祟?”

    正想着,欧阳炯过来了。

    ……

    陈启新跟着欧阳炯来到外面,一想到刚才的一幕,他赶紧掐了自己一把,前几日被番子打过的大腿火辣辣的痛,他才意识到这是真的。

    欧阳炯用跟着他过来的那人替换了他!

    “那人……”

    那人长相、身材都与他有些像,抹上一些血迹后估计也没有人能认出来。

    欧阳炯转过身来,对着他笑道:“到了这时候,你还在想着他人,还真是一个良善之人,可就是你这样的良善之人,为国家带来了偌大的祸患”

    陈启新一听不禁愣住了,半晌没有说话,最后才嗫嚅了一句,声音轻的像蚊子一样。

    “那你等为何还要救我?”

    欧阳炯冷哼一声,“不是我要救你,是我有把柄在别人手里,不得不救你”

    “什么人”,陈启新问道,他不禁有些好奇,自己在京城并无新朋,亦无故交,刚进入督察院时还有些人上门来拜访,后来自己墙倒众人推之时就是门可罗雀了,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能花这么大的气力来搭救他。

    “哦?”,欧阳炯也有些奇怪,“你不知道,这就怪了”

    “到底是谁?”

    “反正你等会就要见到,告诉你也无妨,是宋夫人”

    “宋夫人?”

    陈启新突然有些印象了。

    偌大的京城自然也有诸多商家,而在外城,如今最有名气的商家却是以前的山西八大家之一,实力大概排在第三位的靳良玉靳家。

    原本在京城是范家、王家的天下,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大到内宫,小到市井泼皮都有他们的人,加上家族又有大量的读书人,用“一手遮天”自然有些过,不过用“树大根深”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可自从靳家一个远房亲戚掌管了京城的生意后便一日千里,后来竟将范家、王家都比了下去,靳家那一套与范家、王家也相差无几,按说轮不到他来做大,不过谁叫这宋掌柜娶了一个好儿媳妇呢。

    前几年,宋掌柜的儿子得病死了,身后也没有儿女,宋掌柜劝他儿媳妇改嫁,他这儿媳妇才三十出头,但被她拒绝了,宋掌柜见状干脆将京城的大小事宜交给她打理。

    也就是说,不是靳家,而是这位年纪轻轻的“宋夫人”才将靳家京城分号打理得如日中天。

    陈启新的故事在喜欢闲谈的京城市井自然广为流传,特别是他单枪匹马深入边荒地带一事已经在京城各大茶馆说书人的嘴里有好几个版本:

    “银盔银甲,亮银枪,九石力的大弓,就如那常山赵子龙”

    “金盔金甲,方天画戟,胯下赤兔马,仿佛吕奉先在世”

    “……”

    这“宋夫人”也曾上门拜访过陈启新,陈启新当时以为她跟其他人一样不过是攀扯交情以方便自己的生意的,当时也没怎么在意便打发她走了。

    现在想起来,此人确实不像寻常女流,不禁落落大方,还颇有几分姿色。

    ……

    有欧阳炯引路,他俩人在大街小巷几入无人之境。

    不多久便来到外城,在一个靠近西城门商业区的中心地带,一家深宅大院面前,他们停了下来。

    高大门楣上挂着一块牌匾,“宋府”两个红底黑色大字在两盏灯笼的映照之下依旧醒目。

    “越制了”,陈启新一见不禁嘀咕道。

    他说的是,一个商人之家竟然拥有门楣,还堂而皇之挂起了牌匾,这在当时是不允许的。

    再看下面,大门口两侧各放着一条长凳,各有两个挺胸凸肚的门子坐在上面,看到陈启新他们过来,一个门子站起来与欧阳炯说了几句话,看得出来,区区一个门子竟然能让京城里的人谈虎色变的欧阳炯不住地点头。

    “太过了”

    这种规制,别说一般官宦人家了,就是堂堂部堂高官也不敢如此。

    等欧阳炯走后,陈启新也没有主动与那些门子说话,而是静静地等着。

    不多时,那个刚才与欧阳炯说话的门子从大门里带过来一人。

    一见那人,陈启新不禁大吃一惊。

    噶里!

    尼堪身边类似于锦衣卫这种衙门的高官,仅次于那太监王文慧!在锦衣卫,也至少相当于一个“掌刑千户”了。

    他怎么在这里?

    噶里脸上带着一丝有些暧昧的微笑,“陈先生,这边请”

    这座院子颇大,规制还颇精巧,看来以前多半是一个官宦人家的居所,碰巧被宋家买下来了。

    七拐八拐下来,估计走到院落的尽头,噶里却不想再走进去了,他指着一间依旧亮着灯的屋子说:“去吧,那里有人在等你”

    陈启新心头大震,噶里在这里,莫非尼堪这厮也来了?

    赶紧又摇摇头,怎么可能呢,人家刚刚称帝不久,怎么会为了自己的事亲自来到京城?

    “嘎吱……”

    正想着,那亮着灯的房门打开了,出来一个身影。

    一套鹅黄色套裙,身上还披着大红的披风。

    宋夫人!

    “陈郎……”

    那“宋夫人”刚一开口便意识到这称呼有些不妥,赶紧又改口,“陈督察”

    陈启新冷冷地盯着她,越看她与某人很像。

    “你是尼堪的什么人?”

    宋夫人这才镇定下来。

    “已经到这一步了,就不瞒你了,奴家就是他的亲妹妹,留在中原的妹妹”

    陈启新心下明白,传说尼堪的父亲原本是张家口的商家,在关内还有一妻两妾,除了他的大哥孙秀林,还有一个妹妹早就嫁人了,原来竟是她?!

第九章 美洲公司之二:弹指一挥间,烟波万里

    从北海道室兰港出发前往大洋彼岸瀛洲的船队就要出发了。

    这一次,帝国安排了一艘雨燕号、一艘游隼号、金雕号、两艘信天翁号跟着去瀛洲,如此一来,第一舰队就只剩下一艘雨燕号、三艘游隼号在济州岛,不过如今海面还是很太平的,上次与郑鸿逵大战之后,由于手里头有大量其麾下的俘虏,双方也达成了一个纸面上的停火协议。

    孙佳绩亲自带队前往,为的就是将那里陆陆续续建好的九艘新的大船接回来,这两年,第一舰队每艘船只几乎增加了三成的人手,为的就是这一天。

    除此之外,这几年黑城、伯力建造的另外四艘信天翁已经在大洋上跑过两趟了,这一次正好作为领航的船只。

    一共九艘大船,装载了一千名工匠、五百退伍老兵、两百骑兵,大量的物资,以及包括母马在内的诸多牲畜,当然了,还有少量官府的人。

    另外,其中有一艘信天翁号已经被以汪然明为首的南直隶商人买下来了,专门用于往来大明、瀛洲。

    这艘信天翁号已经被汪然明改称“徽州号”,船上也搭载了大夏帝国授权成立的“美洲公司”的一班人马。

    美洲公司一共有四大家股东,因为出面的只有四个大的家族,四大家族里,以汪然明为首的徽州商人占了四股,以杨文利为首的扬州盐商占了两股,以杭州沈家为首的浙江商人占了两股,剩下的两股则是以延熹郡王孙传廊为首的山西商人。

    按说有孙传廊的参与,其它几家便只有俯首帖耳的份儿,不过在尼堪的介入下,还是按照目前的股份进行了划分,各家依旧以汪然明为首。

    原始股本一百万两,各家都是实出,存在如今大夏帝国户部下面的银号里,并兑换成了银币。

    一百万两,可兑换银币五百万枚,银币含银九成,还有一成的铅,这其中的利润最少在半成,也就是说,兑换完这五百万枚银币,大夏帝国的账面上就有二十五万枚银币的利润。

    北海道发展到现在,如今已经成了大夏帝国、日本幕府两家争相开发的局面,当然了,若是帝国发动一场战争,将松前藩全部驱逐出去也不是难事,不过尼堪并没有这么做。

    目前松前藩在幕府的支持下,占了松前町、札幌一带,并开始在札幌移民、耕种,而大夏帝国则占据了函馆、室兰、带广一带,大致来说,北海道中部的大雪山以西的地方暂时属于松前藩,以东之地则属于大夏。

    目前帝国已经向带广一带的平原地带移民了一千户农户,专门种植从弘前藩得来的冷水稻。

    而在函馆、室兰、钏路都建设有港口,室兰更是建有砖石的城堡。

    这几年,帝国的船只往来瀛洲已经有好几趟了,也大致摸清楚了较为合适的出发时间——在七月底的时候出发,在大洋上遇到风暴的可能性将大大降低。

    除了帝国自己的人,自然还有徽州号上的人。

    这日,是敲定出发时间的前一日,瀛洲的最高长官,二等侯乌扎.牧仁在室兰接了徽州号上的主要人物。

    室兰港从斯兰奇手里接手后目前已经建成了一座方圆约莫两里的城堡,除了海水结冰的日子,这里一直有一艘贝加尔级、五艘萨哈连级、多艘石勒喀级/因果达级船只船只在此驻守,冬季来临时,船只将全部转往利尻岛。

    那里,是日本北部唯一的不冻港。

    陈启新也在这些人里面。

    在上都,他不仅见到了尼堪,还见到了自己的爹娘,人家这么用心,自己若是再拿捏作态就不好了,何况,对南面那个庞大帝国自己已是仁至义尽,再留恋下去纯属自作多情。

    更为关键的是,尼堪撮合了与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一直留在关内的孙秀茹的婚事,本来这孙秀茹是寡居在家,一直是心如止水的,自从见到陈启新后不禁又动心了。

    陈启新同意了这门婚事,还答应了尼堪代表美洲公司前去瀛洲的事情。

    与孙秀茹成婚后,陈启新便辗转来到了室兰,他与孙秀茹成婚的事除了尼堪少数几人知晓,其他人都蒙在鼓里,谁也不知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以前陈启新一人一马奔驰在塞外,如今却是辗转坐船来到室兰,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听说那万里以外的“瀛洲”乃人间仙境,陈启新听尼堪说了之后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为了掩人耳目,他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陈启元”,以下为了行文方便,在大多数情况下,我等依旧称他为“陈启新”。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陈启新与其它几人一起在原本的室兰城镇守使的府邸受到了牧仁的接见。

    牧仁一身二等侯的官服高坐在大厅主座,海军大臣、一等伯孙佳绩坐在他的右侧,下面两侧则坐着四人,一侧各有一人。

    牧仁一边看着这些名单,一边在打量这些人。

    许都,三十一岁,浙江金华人,秀才出身,在乡里以“任侠”闻,一身士子打扮,不过身材高大,腰间挂着一柄长剑,看来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物,是汪然明的陆上代表。

    阮进,三十岁,舟山人,海盗出身,五短身材,却长着一张令人肃然起敬的国字脸,目前是汪然明购下的这艘“徽州号”的船长,俗称船老大的便是。

    阮进代表的是淞沪一带最大的船行、杭州沈家,如今其代表人物沈默已经是帝国济州特别府的府尹。

    孙临,三十岁,桐城人,秀才,却有一手骑射的好本事,常以“飞将军”自诩,代表的是扬州豪商杨文利。

    陈启元,二十九岁,淮安人,武举出身,代表的是山西商人。

    话说尼堪见到这个名单时也是大吃一惊,这些人物虽然名气并不大,不过在历史上还是留下了姓名的,不过想想也释然了。

    随着大夏帝国这个历史上并不存在帝国的崛起,不禁北境,南方也是有了大的变化,特别是自己在济州岛大兴贸易之后更是如此。

    何况,万里之外仙境“瀛洲”的出现,更令大夏帝国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也或多或少给自己的帝国增加了不少分数。

    以汪然明、杨文利等人的财富,原本就是执南直隶商家之牛耳者,不过以前彼等虽有海贸,终究是遮遮掩掩,如今却是堂而皇之大行其道,其身价更是比以往大大增加,将许都、阮进这些人物揽入幕中也不意外。

    至于孙临,原本不是像杨文利这样的商人可以招揽的,他确实是受到了“仙境瀛洲”的诱惑才勉强加入杨文利的团队的,何况他又受到了他最近新纳的一房小妾的撺掇。

    那小妾本来也是将门之后,不幸流落到金陵欢场被孙临瞧上了,娶了此妾后孙临似乎忘了家里还有正房夫人似的,成日里带着小妾四处游玩,此时,传说中的秦始皇多次派人寻访亦不可得的人间仙境出现了的消息也传到了南直隶一带。

    这样的事情孙临岂可放过,正好杨文利在招揽出海的人才,双方倒是一拍即合,以孙家的背景,让他出任己方的代表杨文利估计梦中都会笑醒。

    “都不是好惹的人”

    牧仁对着众人扫了一眼,心里暗暗说了一句。

    这些人若是放到瀛洲附近,没准会给自己惹下大麻烦,何况自己在瀛洲缺的是工匠,并不是像他们这样的商人——到如今,他对尼堪组织起这样一个什么“美洲公司”的用意尚未弄清楚。

    “不如让他们去孙德茂那里,反正沿着俄勒冈河一直向东,便是广袤的草原地带,听说有五个尼布楚大草原那么大,部落众多,正是这些人发挥的空间,随便他们怎么折腾”

    想到这里,他轻咳一声。

    “诸位都是俊杰之士,实不相瞒,瀛洲此地当然欢迎各位前往,那里湖光山色确实是人间胜境,各位大可前往游览,不过瀛洲附近地域狭小,恐怕容不下诸位这样的大才”

    “瀛洲下辖的俄勒冈,面积广阔,其东面更是广袤无边,那里的部族众多,草原上的野牛、狼群、灰熊数不胜数,一年一度的的大马哈鱼季节更是叹为观止,正是诸位大有为之地,不如分一部分前往,如何?”

    众人没有去过那里,也不知牧仁的具体用意,现在都一门心思想着要尽快赶到那里,哪里还管得了那许多,纷纷站起来说道:“但凭侯爷吩咐”

    次日,众人开始出发了。

    陈启新夫妇、孙临夫妇,许都、阮进也各有小妾跟着,也就是他们四人带了家眷,都坐上了“徽州号”。

    阮进带了二十人的水手,都是跟着他以前在在舟山海域兴风作浪的海盗,是准备来接手这艘大船的,不过彼等以前只操弄过纵帆的小船,见到这艘如此之大,船帆如此之多,支索如此复杂的船只,除了目瞪口呆外也只能老老实实跟着原本是孙佳绩的手下,如今转到美洲公司名下水手操练。

    王辉、呼图克,原本是最早加入瀚海国水师的汉人、索伦人,如今年纪大了,都被打发到这艘船只上来了,王辉还被任命为徽州号的副船长,而呼图克则是船上为数不多武装的首领。

    为了多装货、人,这艘信天翁号只在上层甲板配备了六门火炮,首尾各一门,两侧甲板各两门,都是千斤重的短管火炮,当然了,首层甲板面的舱室里还有一些小炮。

    除此之外,还有不到三十人的退下来的老兵,其中全部是火铳兵,万一遇到肉搏的时候,还可以上刺刀搏命。

    从室兰到苏西洛河的出海口,也就是当初荷兰人特弗瑞担任舰长的奥拉号偶然抵达的地方,后世俄勒冈州佛罗伦斯镇所在,已经大大方方建起了一座城堡,并命名为苏西洛堡,从室兰到苏西洛的直线距离大约在一万五千里路左右。

    这个距离也是如今在船上配置了航海钟、六分仪并且有精确计算经纬度能力的瀚海军才能做到的,有了航海钟才能准确计算时间,有了六分仪才能准确定位,两者结合起来才能计算距离,进而计算船只的速度。

    帝国海军测试过,一万五千里海路,中途日夜不停地行驶,若是雨燕号,最快可以在二十天的时间抵达,其它船只挂上侧帆后也能在三十日抵挡,这也是帝国领先这时代差不多两百年的船型、帆型设计以及尼堪带来的金手指才能做到的。

    眼下,西班牙大帆船已经恢复了航行,他们在这一段距离,起码要三个月,故此,若是在中途遇到大帆船也不是奇怪的事——虽然他们出发的时间更早。

    尼堪也不大担心,自从他的船队在日本东侧海域频繁活动时已经引起了西班牙人的注意。

    按照这支舰队的实力,就算西班牙人将墨西哥、秘鲁两个总督区的船只都调过来他也不怕。

    三十日,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

    相对于这距离,用“烟波万里,弹指一挥间”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不过比起后世在巴拿马运河开通之前,美国同样类型的“飞云号”飞剪船从东海岸纽约出发,饶合恩角抵达洛杉矶一带,航程长达五万里却只花了八十天相比这速度并不算什么。

    这不,正说着,苏西洛就到了。

第十章 美洲公司之三:人间胜境,各怀心思

    一路有惊无险,有几个小风暴光顾了船队,不过在与强劲的西风带和北太平洋暖流的较量中终究是败下战来,船队总共花了三十一天抵达美洲西海岸。

    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大陆,所有人都是欢呼雀跃。

    徽州号上的人更是如此。

    陈启新这个旱鸭子就不用说了,就连跑惯了海上长途的老海狗阮进也是如此——浩渺的大洋,飞快的船只,连到过吕宋一带的他也是暗自叹服。

    又想到这个国度曾经击败过不可一世的郑芝龙、吕宋的西班牙人,并亲眼见到了留在徽州号上的水手娴熟地操控着那高达五层,平时有十几面的横帆、三角帆,进入洋流侧帆全开之后,总帆数竟然达到了二十面之多的盛况。

    这些船帆通过复杂的支索、滑轮进行连接,看起来一头雾水,不过在他这个老海狗看来,只要掌握了关窍,还是能“提纲挈领”的,其中大量的总分索具、铁质滑轮的使用更是令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别说郑芝龙了,就算吕宋西班牙人的船只也没有如此看似复杂实则简单的帆索啊”

    阮进曾经在福州的船坊担任过船工,后来又做过水手,算是船上的多面手,一见到这艘长宽比几近六比一、船速飞快且又可灵活操控的船只便喜欢上了,心里也暗自叹息。

    “这大夏帝国不算陆上,在这大海中真是无法挑战啊”

    这一个月的时间,陈启新夫妇、孙临夫妇、许都夫妇、阮进夫妇都独占一间舱室,也就是说,船首、船尾的舱室主要被他们四家人占了,害得副船长王辉、枪炮长呼图克只能在下层甲板与其他人挤在一起。

    一个月的时间,各有又有不同的表现。

    阮进就不用说了,这一个月的时间都是在甲板面上渡过的,甲板面每一个工种他几乎都参与过,甚至厨房里他都下过,没有一点“君子远庖厨”的的意思。

    而那六门火炮他更是爱不释手,以前做海盗时,船上或多或少也有一些小炮,不过与这千斤重的“巨炮”相比就完全不够看了。

    许都倒是与各人的关系都处得很好,出手也很大方,他从浙江带来的好茶、好酒、好的酱菜一点也不藏私,都分出来与众人一起享用,为人又很和气,见到谁都是客客气气的,最后,船上的人无不交口称赞一声“许三郎真是不错”。

    其实,论能说到一起,并能诗词唱和的,还是陈启新与孙临两人了,偏生陈启新的夫人孙秀茹与孙临的小妾葛嫩娘也是才女,也能加入他俩的战团,最后在这一个月里,四人唱和大海、鲸鱼、海豚、鱼群、飞鸟、暴风雨的诗词几乎将各自携带的纸张用的精光。

    阮进不识字,自然对这些不感兴趣,许都倒是文人出身,还与陈子龙、夏允彝等人结识,不过他目前的兴趣明显不是在这些方面,他似乎知晓孙临的底细,对他很是客气,对于陈启新这位“山西商人”的代表,表面上客客气气,不过终究不比孙临。

    倒是陈启新经过了两场诏狱之灾后,对一切看得很开,故此,虽然他身份特殊,也并不以为意。

    一句话,在这一个月里,阮进关注的是船上的一切,还是着眼在他的本行上;陈启新与孙临两人似乎对那甚“商户代表”不甚在意,对于国家大事的倾谈、诗词歌赋倒是很在乎,算是“志同道合”;许都的兴趣在“人”身上,似乎与每一个人弄好关系便是他的使命。

    不过这四个人倒是有一个共同的爱好——武术。

    说起来孙临的小妾葛嫩娘也有一身的家传武术,倒是给漫漫旅途增添了不少亮色,而四人中,陈启新是武举出身,更是家学渊源,实力还是在诸人之上,这倒是大大出乎一贯以一柄长剑纵横纵横杭嘉湖一带的许都意料之外。

    这之后,许都对陈启新的不禁高看了一份。

    另外,不像孙临,大大咧咧的,许都却是一个有心人,他观察到陈启新带着的几名“下人”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显露出非凡的武术功底,何况,这几个人与其说是在关注陈启新,不如说在关注他的夫人。

    “越来越有意思了,这两人到底是谁?”

    许都脸上的兴趣倒是日益浓厚了。

    抵达苏西洛之后,那艘装载着两百骑兵/战马以及装载着四百名退伍老兵的船只便要沿着俄勒冈河(哥伦比亚河)进入如今孙德茂镇守的城堡俄勒冈了。

    四人倒是想跟着去瞧一瞧,不过在听船工讲过“真正的‘瀛洲’不在此处,而是在北边”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抵达北美大陆后,除了那两艘去俄勒冈的信天翁号,剩下的船只乘着阿拉斯加暖流北上了,此时西风倒成了侧风,依旧可以利用到,不过终究没有顺风便利,何况,一旦抵达海岸,水手们的心情也放松下来,这船速也慢了下来,从苏西洛到瀛洲倒是花了十日功夫才到。

    进抵到胡安德富卡海峡(瀛洲的人依旧用尼堪标注的这个名字,在尼堪心中,此人是十六世纪最早发现此海峡的人,用这个名字倒没什么不妥,至于为何用这个名字,自然是用惯常的‘西班牙人说的’搪塞过去),众人再次震撼起来。

    此时正是夏末秋初时分,海峡南边山峦松柏成林,白云保持矜持的优雅,不过在依旧有些强劲的西风的吹拂下,被折成片片云团,在山腰断断续续绵延数里,忽而跌落山谷,忽而抛入九霄。

    更有甚者,顶天立地的苍松也在大风中艰苦摇摆,被吹刮的斑痕累累,林涛发出了澎湃吼叫,那皑皑白色山顶不禁让人想起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

    北侧是努卡特岛(温哥华岛)。大风被山背遮挡,没有白雪,没有白云,森林郁郁葱葱,从山脚到山顶在望远镜里面一目了然,山涧的小溪淌着清清一汪泉水,充满了蓬勃活力,仿佛在山涧跳跃的就是生命。

    加上中间这道宽达二三十里、碧蓝的海峡,三个世界,三种颜色,让像孙临、陈启新这样的人不禁诗意盎然,连一向矜持的许都也是抑制不住脸上的激动之色——“还真是人间仙境啊”。

    帝国在努卡特岛南侧的萨尼奇设有港口(后世温哥华岛南侧的维多利亚港),在那里休整一晚后,第二日沿着海峡乘着西风继续向瀛洲方向航行。

    似乎是在向新来的人炫耀似的,船队抵达圣胡安群岛后,并没有走群岛两侧更宽的海峡,而是在穿梭在蓝天、白云、绿岛组成的人间胜境的群岛之间,此时,就连一向“不解风情”、见惯了舟山群岛风景的阮进也是击节叫好。

    等船队抵近瀛洲,北面大山上累累的、遍布的、参天的、多姿多态的、令人瞠目结舌的大树,远处若隐若现的雪山,以及更加幽蓝的海湾完全呈现在众人面前,掩映在岛上绿树丛中那中式城楼的飞檐也开始呈现。

    估计是意识到帝国的船队要抵达了,城墙上吹响了欢迎的号角声,号角声通过波光粼粼的海面传递到船上。

    “人间至境,人间至境啊!”

    一刹那,有人大声欢呼,陈启新、孙临两人则是目瞪口呆,半晌才不约而同说出了此话,而孙秀茹、葛嫩娘两人却是热泪盈眶。

    这就是仙山瀛洲吗?

    我等终于到了!

    ……

    一个月后,分成几路四处探寻的人马都回来了,按照美洲公司章程的约定,汪然明是公司的理事长,而许都则是专务理事,而陈启新、孙临、阮进三人都是理事,在瀛洲城牧仁的府邸,许都召集诸人召开了美洲公司自成立后的第一次大会。

    除了他们四人,尚有各大商家委派的掌柜等人,这样的会议,牧仁并没有参与。

    “我去了南面西雅图一带,那里的湖光山色不亚于瀛洲一带,大夏帝国尚没有在那里建设据点,公司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孙临说道,作为扬州商人的代表,他最懒,最远也就到了西雅图。

    “这一个月,我坐船几乎走遍了附近的海域,这努卡特岛屿北边,沿着海岸线还有多处大岛,这些岛屿上的鸟粪众多,海兽也遍地都是,还都不怕人,我看可以选择一处作为提炼火硝,以及向当地土人收集海兽皮的据点”

    这是阮进的发言。

    许都点点头,将目光投向陈启新。

    陈启新笑道:“我倒是提前去了那俄勒冈,并在当地官府的陪同下沿着俄勒冈河去了一趟更东边的大草原,呵呵,不瞒诸位,太震撼了,到处是野牛群、狼群,还有从未见过的大熊,当地的土人不少是以捕杀野牛为生的,我等不妨在那里择一要地收集皮子”

    许都最后说道:“看来我这个专务理事是最辛苦的,沿着这条菲沙河一直北上直达千里之外,也不瞒诸位,虽然都是山地,可都是好地方啊”

    “在菲沙河的中游,大夏帝国已经在那里建了一个据点,在附近采掘金银铜矿,我倒是眼馋,可惜最好的地方已经被他们占去了,我便沿着这条大河一直向北走,最后到了一处河口,除了遍地的木材并无其它发现”

    “不过”

    许都的脸上隐隐有些兴奋。

    “那里的山上竟有很多人参,我随行的药铺的活计尝过之后认为”

    见众人都盯着他,他也很得意,“虽不如辽东最顶级的老参,不过却比大多数普通辽参要强”

    “咳咳”,他顿了一下,“何况,此地人迹罕至,连土人也没几个,还真是一个建设据点的好地方啊”

    他的眼睛泛出了异样的色彩,在陈启新的眼里,那并不是为了人参,而是别有它意。

    (菲沙河,后世弗雷泽河,另,后世温哥华北部的山区是加拿大最大的花旗参原产地,许都嘴里的地方实际上是后世加拿大卑诗省乔治王子城附近)

第十一章 美洲公司之四:俄勒冈新况

    “不如这样”

    众人又七嘴八舌议了一阵子,最后还是许都一锤定音。

    “我等不如分成四拨,我还是去菲沙河的上游,专门收集人参,这个活计不需要多少人手,用食盐、布匹与土人们交换罢了,让他们上山大肆挖掘,另外……”

    “若是有合适的地方,也能让土人们种植此物……”

    “土人们有多少?他们就这么听话?”,陈启新突然插道。

    “咳咳”,许都略显尴尬,“土人们不多,多半以捕鱼、捕熊为生……”

    “捕熊?”,陈启新突然意识到什么,“那肯定也是一个强悍的部落,你等还是要多小心一些”

    他继续说道:“既然专务理事安排了,我这里还是去东边的大草原,说实话,上一个月我也只是去了一小部分地方,不过这些人多半是捕鱼和捕杀野牛的族群,那些野牛,少的几十头一起,多的有一百多头,非常凶恶,这些土人却敢以区区几人拿着长矛对付它们,哦,这些长矛的矛头大多绑着尖石头”

    “彼等似乎很熟悉这些野牛的习性,只要唬住带头的几头公牛,剩下的便是驱赶牛群,一直等到不慎跌倒以及老弱病残落在后面的出现了再捕杀”

    “靠近俄勒冈的这些土人还好,听说在靠近大草原的东端还有一个强大的部落,叫甚内兹佩尔,那是一个不屑驱赶直接捕杀公牛的部族,诸位,那些公牛我可是亲眼见过,只怕有两千多斤,身高体壮,更兼凶悍无比,连草原上另一种庞大的凶物灰熊也不敢随意挑战,可这些土人就是敢捕杀”

    “你的意思是?”

    一直没有说话的阮进此时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禁插了一句。

    “是的”,陈启新点点头,“这些部落虽然很荒蛮,器具也很简陋,不过还是很颇有战力的,加之人数众多,还是小心一些为佳”

    其实他还有还有一句话没有说,他来到大草原后,就在靠近俄勒冈不远的地方便有大约上万的人挤在一个地方,那里附近并没有见到牛群,他一开始也有些奇怪,便询问跟着的“翻译”德克萨斯。

    “你看到了吗?”

    当时德克萨斯指着俄勒冈河(哥伦比亚河)一处瀑布说道,“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从大海洄游过来大量的大鱼,大鱼来到这些瀑布后都会跳着进入上游,此时便是人、熊、狼最兴奋的时候,这处瀑布最宽阔,还不高,每年有不计其数的大鱼从下面窜上来,这些东支奴干人站在瀑布上用叉子、渔网或叉或兜”

    “大约一个月的时间便是冬季了,这些人就靠着这些鱼熬过整个冬季,这里便是最好的一处捕鱼的地方,故此人数最多,到了春夏季,没有鱼了,他们只能去野外捕熊、捕牛”

    当时陈启新还见到有少量的土人佩戴者金属的短刀,便问德克萨斯。

    “那是从肖肖尼人那里换来的,而肖肖尼人是大草原上有名的商人部落,他们的手里应该是从更南边的部落里换来的,而更南边的部落则是从西班牙人手里换来的,哦,这是安东尼奥说的”

    不过越是艰险,陈启新就越感兴奋,“我就去俄勒冈河上游,寻找一处交通便利之地建设据点,主要收集土人们手里的牛皮、熊皮,那牛皮我瞧过了,都是上好的牛皮,无论是缝制衣物还是制作皮甲都是上上之选”

    最后,众人达成了一致,许都去那处在当地土人嘴里叫鲁科科,后世叫乔治王子城的地方,以收购山里部落手里的人参为主,并尝试在当地种植此种作物,兼着收购一些名贵的木材、皮子、药材。

    许都手下有三十多人,其中还有一些“东阳矿徒”,人人都有刀和弓箭,加上许都此人很是擅长交际,虽然去的地方很是偏远,不过应该问题不大,像那样的山上料想土人也不会很多。

    而阮进则在昆岛(当地人语,后世夏洛特皇后群岛)靠近鸟粪较多的地方设置一处收集鸟粪、海兽皮子的据点,那里也是大夏帝国的船队返航必经之处,目前尚没有据点,除了收集鸟粪、皮子,还能成为船队补给的地点。

    而孙临还是选中了西雅图,他决定向度瓦米徐部落的酋长西雅图购买一块地,用于作为船坊以及收集木材、药材的基地。

    比较起来,俄勒冈河中上游的大草原地带地带还是最凶险的地方,那里的人以捕牛为生,人数众多,战力强悍,虽然能够收集皮子,不过眼下已经有肖肖尼人开始做这件事了,美洲公司现在加入,除了应付这些捕牛的部族,还得小心肖肖尼人。

    陈启新出发了,他与孙秀茹坐上了一艘往返俄勒冈、瀛洲之间的以载人为主,顺带运送少量货物的改进后的石勒喀级船只。

    陈启新这个团队是一个实打实的商业团队,除了孙传廊派出的十余人,尚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家,也就是说除了已经在草原丝绸之路赚得盆满钵满的范永斗、靳良玉、王登库三大家,没有多少动力跑到万里之遥的什么美洲做生意,“八大皇商”中剩下的五家都来了。

    每一家都派出了掌柜和伙计,加上少量的护卫,每一家也就是十余人,这些人刚刚经历了在海上长达一个月不见陆地的“折磨”,又领略了宛如仙境的瀛洲,还在恍惚中呢,便要进入到为东家“赚大钱”的活动中来。

    由于这五家都错过了草原丝绸之路,便将宝压在了这“瀛洲”上,虽然路途漫漫,还是相信大夏国的实力,这次派出来的人都是精兵强将。

    孙传廊给陈启新派的人自然也不弱,作为大夏帝国的延熹郡王,着实收容了不少从瀚海军和官府退出来的人,另外,孙秀茹的身份摆在那里,灰衣卫也有人跟着,当然了,这些人也不光是保护孙秀茹来着,探查瀛洲、俄勒冈两地有没有违法乱纪的行为也是应有之意。

    故此,孙传廊这一路的人马最多,达到三十多位,加上其他五家的,总数接近一百人。

    三年过后,俄勒冈已经大变模样了。

    由于维拉米特河在汇入俄勒冈河之前有一段激流瀑布,后世美国人倒是修建了一条运河避开了这一段,不过眼下孙德茂既没有意愿也没有能力去做这个。

    幸好在维拉米特河以东,俄勒冈河以南,那一处庞大的三角洲地带最窄处不到十里,干脆将城堡迁到那处半岛上(夹在两条河流之间,后世波特兰市的主要市区所在),经过差不多一年时间的艰苦卓绝的奋斗,终于将那处杂草丛生、沼泽遍地、毒蛇蚊虫横生的地方改造好了。

    等陈启新他们过来时,一处呈东北、西南走向,周长约莫六里的大城已经建起来了。

    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大敌可以担心的,以土人现有的装备,不可能攻破任何稍微坚固一些的堡垒,故此,城池也可能像本土那样一步一个脚印建造的有板有眼,城墙高两丈,厚六尺,包有砖石,砖墙之间用在半岛上挖出来的泥土晒干后回填、夯实。

    于是,一处正方形的城墙就矗立在俄勒冈河与维拉米特河之间狭窄的那一部分,在此之前,整个半岛靠近河岸的地方已经用大量的石料、水泥修建了堤坝、码头、引水渠。

    还别说,通过修建这座城池、兴修水泥,孙德茂他们储藏的布料、铁器套件、食盐几乎用完了,幸运的是,前来帮工以交换这些物品的印第安人隐隐形成了一支人数大约八百人、以青壮为主的务工队伍。

    边长七百五十米的正方形城池里面可以建造建筑面积五十万平方米的设施,抛去街道、城墙周边的区域,至少有三十万平方米可以修建房屋,俄勒冈周围此时还是以丛林为主,木料一点都不缺,加上自己烧制砖瓦、水泥,整个工程进行的很快。

    等到第二年秋季时,也就是第一拨两千户农户移民抵达时,城池的框架已经搭建起来了,等农户抵达后,城池里一千套大小不一的的院落已经规划好了,农户一到立刻在基础上开干起来。

    按照孙德茂的规划,一千套院落,抛开仓库、作坊、军营、商业所用,还可剩下一半,也就是五百套,按照一套可住四户人家计算,这就是两千户、一万人,加上军营、工坊,整座城池可住一万五千人。

    一万五千人,足以控制维拉米特河以及俄勒冈河下游一带了。

    城池设有城门三座,朝向两条河流交汇处的地方并没有设置城门,也是为了让顺着俄勒冈河闯进来的敌船摸不着头脑。

    南、北两座城门都朝着码头,由于靠近维拉米特河的码头要运送煤铁矿石,而朝向俄勒冈河的要从上游运送木料、火山灰(后世波特兰以东的胡德山不仅是一座火山,山上还出产巨木),这两座城门靠近码头的道路,都是约莫三四里的模样,都用上了水泥。

    两千户农户抵达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农田水利建设,又花了约莫一年功夫才将整个两河之间的半岛拾掇完毕,去年才种上第一季粮食,首先种的是黑麦、小麦,今年上半年又种上了水稻。

    俄勒冈这个地方,除了两条河流的哺育,降水量也不少,进行农业生产完全不用愁,常年气候温暖,冬天不冷,夏天稍热,与本土相比,那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目前,孙德茂在城内设有三处作坊,一处铁坊,一处木器作坊,一处鞣制皮子的作坊,在陈启新他们来到之前,他们已经与东部草原的土人开始交换皮子了,当然了,事情也不是一帆风顺的,紧靠着俄勒冈的东支奴干人也觊觎起了他们的财富,不过在李成功手下火枪兵的枪声响起之后,他们再也不敢打这个主意了,如今额图珲一百骑来了之后,孙德茂更是高枕无忧。

    在维拉米特河的东岸、俄勒冈河的南岸,孙德茂也设置了两处船坞,不过按照帝国的规矩,若是要建造石勒喀级以上的大船,必须得本土批准,加上从瀛洲那边拨过来的船工不多,目前也就是进行小船的建造、修葺。

    在陈启新他们过来时,维拉米特船坊已经建造了专门用于运输矿石的因果达级船只五艘,这种船只约莫三百料,折合排水量约莫一百吨,实际能装载各类矿石约莫五十吨,以帝国现有的冶炼、处理能力,完全够了。

    俄勒冈河的船坊目前建造了两艘因果达级船只,却是用于在俄勒冈一直到出海口约莫三百里的河面上巡逻,配有多门小炮,孙德茂从老兵、土人里面抽调了几十人在上面练着,目前刚刚成型。

    至于从俄勒冈城堡往俄勒冈河上游走,河上却有几处小瀑布,都是土人在大马哈鱼季捕鱼的地方,船只是不能上去的,想要过去只能沿着河岸走。

    目前,铁坊制作的铁锅、菜刀、炉子在东部草原异常受欢迎,除了一部分冷兵器的打造,算是一大宗热销的产品,木器主要供应俄勒冈城居民及其维拉米特河定居的土人用,皮子作坊主要鞣制牛皮、海狸皮,部分已经做成了皮甲。

    在维拉米特河上游,孙德茂的大舅子安卡所在的卡拉普雅部落附近的山上,设有两处矿场,一处铁矿,一处煤矿,同样利用卡拉普雅的人,在少量帝国工匠的指导下进行挖矿、洗矿的、搬运的工作以换取食盐、布匹、铁器等物。

    而位居中游的维拉米特部落,在帝国农户的指导下开始了正轨的农业作业,虽然效率远不如帝国自己的农户,终究是聊胜于无。

    加上吸纳的船工,在孙德茂的领导下,维拉米特河流域的三大部落,俄勒冈孙德茂自己的约莫一千五百户的阿斯兰部落,中游近三千户的维拉米特部落,上游也是近一千五百户的卡拉普雅部落渐渐走上了与帝国比较合拍的步调中,在铁器、布匹、食盐,以及更好的居所的诱惑下,后世城市林立的维拉米特河流域渐渐有了工业革命的曙光。

    这与后世美国人西进后一味伐木、淘金、猎杀野兽,与土人不断冲突的血色之路相比不知强到哪里去了,当然了,这里面也有帝国人的长相与当地土人相近的缘故。

    孙德茂的学校正在筹备之中,届时若是将流域的部分适龄孩童纳入帝国的体系,三五年之后,以维拉米特河流域为基础,以俄勒冈为基点,徐徐进图东部大草原完全不是问题。

    在陈启新看来,虽然俄勒冈隶属于瀛洲,其发展却已经超过了瀛洲,不禁对孙德茂这个孙家德字辈的年轻人大感兴趣。

第十二章 美洲公司之五:肯纳维克

    陈启新将孙秀茹留在了俄勒冈城堡,带着那一百人出发了。

    对于孙德茂来说,这女人叫孙秀茹,姓孙,还是“秀”字辈,多半与尼堪有亲戚关系,而自己的汉名是德字辈,论起辈分还是她的晚辈,故此不敢怠慢,给她专门收拾了一处房舍,就挨着自己的院子,还让玛莎兰时常去她那里说话,还教她印第安土语。

    当他看到留下来的约莫十人伺候孙秀茹的人以后,心中的判断便更甚了,这时,他也暗暗吩咐额图珲留意她的安全。

    闲话少说,陈启新带着一百人沿着俄勒冈河出发了,由于城堡目前并没有多余的马匹,他们只能每人携带少量的物品,比如,小袋包装的食盐,小铁器套装,成衣等,加上自己用的物品,每人大约几十斤背在身上。

    话虽这么说,像那些个掌柜、陈启新等头领自然无须亲自背东西,自有手下的人代劳。

    路上,陈启新对各掌柜说道:“这里要是有一个马场就好了,经营好了肯定生意好”

    众人都是频频点头,可惜由于舱位有限,往返室兰、苏西洛的船只只能装载军队用的战马以及农户准备喂养的牲畜,至于用来代步的驮马,只能寄希望今后大洋上的船只多起来,特别是商家自己的船只多起来后才行。

    “还有”,一想这里,陈启新不禁脑洞大开,“干脆做那运输的生意,或买或租,弄几条船,第一次过来时除了载人,大量运载牛羊马匹,马匹运抵后就开设大车行,马骡行……”

    一名掌柜笑道:“陈先生,您说的自然是好,可若是没有官府修缮道路,您这大车也跑不起来,只能用马”

    陈启新却不气馁,“那我等就修路,修好路之后就收费……”

    想到这里他不禁拍了一下脑袋,“看来我还真是一个做生意的材料,就这么办,我看这大夏帝国的人手也限,短时间也不可能将手伸到东边去,就这么办了,一开始成立骡马队,等人多了就修路”

    虽然娶了尼堪的妹妹,不过陈启新也看出来了,尼堪对这个妹妹并不看重,既没有封爵,也没有接到关外居住。

    更有甚者,在他心里,恐怕自己的份量比他的妹妹更重,不过他为何将自己放到这个不知所谓的“美洲公司”来?

    他也仔细想过,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最后干脆认命了,既然走上经商这条路,干脆就将它做好。

    这一次,除了陈启新他们商行的人,还有德克萨斯、安东尼奥两人,他们既能作为“翻译”,还有自己的事情,安东尼奥自是为了传教,而德克萨斯,除了他,还有十个土人士兵,名义上是来探查“形势”的,实际上是来保护陈启新的。

    一行人沿着俄勒冈河南岸向东行驶。

    此时正值就九月份的秋季,俄勒冈河两岸慢慢由绿色变为黄色了,不过绿色尚未完全褪去,一行人边走边观赏风景,旅途倒也不太枯燥。

    不过陈启新却在想着一事。

    “像这样建设据点收集皮货、药材、木材,大夏帝国完全可以自己做,为何还要将商人拉到这里来?当地的土人几乎没有铜铁器具,也不能纺织布匹制作衣物,还不会煮盐,任何一样物资都会让他们拿出全副身家前来交易”

    “这样的话,只要放出话来,在某一开阔处设置据点就行了,何苦要将这些商人巴巴地叫过来?”

    又想到一事,“大明财富尽在江南,而江南财富尽在淮扬、徽州、杭州,像淮扬商人的代表杨文利便是大盐商出身,等赚到大钱后随即扩大生意范围,米粮、木材、丝绸、棉布、铁器、当铺,就没有他不做的”

    “徽州的汪家也差不多,他们先是以经营黄山的木材起家,发家后立即涉足食盐的生意,后来也是一发不可收拾,杭州的沈家则是大船商,家里的船坊、船行几乎占据了杭嘉湖宁绍的一半,发达后也做起了其它的生意”

    还想起自己离开上都之前尼堪对自己说的话,“大夏帝国虽然广袤,不过人丁着实单薄,就算在济州岛有大量的贸易,国库依旧不足,想要加快本国的开发,必须加大投资”

    “开发?投资?”,当时陈启新一头雾水。

    “哦,是这样的,但凡一新建国度,特别是北境之国,由于地广人稀,就算有大量的资源也没有足够的人手、银钱去充分利用,就需要他人进行银钱的投入,这利用便是开发,这银钱投入便是投资”

    “江南富甲天下,有的是丁口和银钱,朕可是听说过了,通过月港贸易得来的银钱约莫一半都流到了江南,与其让这些钱藏在地窖里睡觉,不如拿出来投资”

    “还有,但凡经过本国授权的垦殖公司,每到一地,无须给本国上缴税赋,不过必须得宣示大夏帝国的主权……”

    “主权?”

    “咳咳,也就是此地属于大夏帝国所有,丁口也属于大夏帝国的子民,你不过是利用帝国的特许权来开发、经营、得利罢了”

    一想到这些,陈启新不禁有些豁然开朗,“好个尼堪,这是在利用商人们将国土面积不断扩大啊,等某地据点的人口、生意兴旺到一定程度,帝国官府再介入,那时估计税收也上来了,同时也获得了人口和土地”

    “至于商人们,在前期的经营中多半也赚得盆满钵满,双方倒是各取所求”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选择的据点就很重要了,不能光看做生意的便利程度,还要考察此地是否为山川形胜之地”

    想通这一点,他对接下来与土人们的贸易就不太放在心上了,这些事情,各家的掌柜和伙计都是门清,而尼堪启用自己的作用肯定不在这些地方,而是在这之上。

    很快,他们抵达了第一处小型瀑布的地方,一幅奇异的景象顿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里的河水宽约两里多,河水里还有两处小岛,瀑布高约三尺多,只见下游深深的河水里面不断有一尺多长的大鱼奋力向瀑布所在的上游跳,而在核心北侧岛屿两端以及河水里有大群的灰熊在那里捕鱼,而在靠近南侧的岛屿两侧以及河水里则是大量的土人,双方几乎相安无事,都在这一处河面捕鱼!

    而在灰熊的后面,还逡巡着不少灰狼。

    不过随着陈启新这队“商队”的到来,不少土人都放下了手里的捕鱼工具,纷纷围了上来,显见得他们是被以前孙德茂们用来交易的物品吸引住了。

    不过这些人想用手中的鱼来与商户们交换物资肯定是不行的,而他们手里的皮子也不多,于是双方一时有些僵持起来。

    这时,陈启新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将德克萨斯叫了过来,“你同他们说,就说我等要去整个东部大草原游历,不过却缺少向导以及帮着背物资的人,若是他们愿意的话,只要帮着我等走遍东部大草原,我做主送他们一套东西,包括布匹、铁器、食盐”

    果然,等德克萨斯向那些人说了,有不少人争先恐后地跑过来要求加入这背负东西的队伍,陈启新他们自然要不了着许多人,最后好说歹说挑了一百个年轻力壮的人,剩下的人不由大为失望。

    不过陈启新他们也顾不上了,带了那一百人继续向东走。

    一路上,陈启新通过德克萨斯,也大致了解到了这些土人的情况。

    整个大草原,也只有占据东部的内兹佩尔人有向南面的肖肖尼人优先交换物资的权利,剩下来的部族基本上得不到这个机会,故此,当孙德茂们一出现便立即得到了这些部族的高度重视,可惜这些人虽然是捕鱼、捕牛的的部落,不过却并不养牛,手里的皮子很少,并不足以拿来交易。

    同时,他还了解到,眼前这条俄勒冈河几乎横穿整个大草原,而肖肖尼人则是从俄勒冈河东南处最大的一条河流——蛇河过来的,蛇河与俄勒冈河交汇之处有一个小部落在那里,叫肯纳维克。

    “直接去肯纳维克!”

    得知这个消息后,陈启新决定直接去肯纳维克,这里的土人自己不养牛羊,而是根据野生牛群的迁徙跟着迁徙,平时靠着捕鱼、捕牛维持基本的生存,与其到处找人贸易,还不如直接去中心地点建设一处据点,然后将手底下这些土人放出去通知消息就是了。

    于是,这些人便继续沿着俄勒冈河往东走,一路上遇到了好几处大型的“捕鱼”现场,不过他们都没有驻足观看,而是快速通过了,途径那一处最大的捕鱼地点,也就是那处有上万人口的地点时(美国史有记载),他们略略逗留了一下,将手里货物的一半交易出去了,同时又雇佣了一百青壮。

    十日后,他们终于抵达了肯纳维克,蛇河与俄勒冈河交汇的地方。

    他们的运气不错,肯纳维克部落只是一个小部落,他们只有一排长屋,一共二十个家庭,一百多人。

    没有悬念,当陈启新拿出十个磨得锃亮的矛头时,那长屋的酋长立即同意他们在河边上修建一处“货栈”。

    “每一座城池都是从货栈开始的”

    一想到自己临走时尼堪说的话,陈启新不禁感慨万千。

    娘的,大草原,你的命运要改变了。

第十三章 美洲公司之六:蛇河畔,棕熊、大蛇、灰狼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得多。

    这个时代,俄勒冈河与蛇河交汇处,不远的地方便有大量的树木,陈启新立即派人带着这些土人出去砍树。

    十日的功夫,一处能容纳两百人居住,以及两间大的仓库的木屋建起来了,等这座木屋一出现,肯纳维克部的长屋就不够看了。

    木屋建好后,陈启新将各个掌柜都派出去了,虽然让土人们去传播消息最为便利,不过一想到尼堪的真实用意,陈启新便做出了这个决定,何况,就算单纯地在此地做生意,也需要了解四周的风土人情才是。

    安东尼奥曾载此地待过三年,凄风苦雨三年不但没有发展一个教徒,还差一点被土人杀了,不过眼下他卷土重来,背后站着大夏帝国,这情形完全不一样了。

    他第一个目标就是肯纳维克部落,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撞大运似的治好了肯纳维克部落一个上了年纪、膝下无儿无女、孤苦伶仃的老妪后,终于收获了自从踏入俄勒冈河流域后的第一个信徒。

    在安排各路人马四处探查时,根据安东尼奥以及肯纳维克人的介绍,陈启新也对队伍做出了安排。

    王家、梁家去俄勒冈河上游西岸去找一个叫科尔维尔的部落,田家、翟家去上游东岸找一个叫斯波坎的部落,黄家则去肯纳维克附近的亚基马河去会一会那亚基马部落,而自己,则代表孙家沿着蛇河东去,去会一会那强大的内兹佩尔人以及肖肖尼人。

    陈启新身边有二十个老兵,加上孙家的掌柜、伙计,一共有三十多人,还有孙德茂派过来的以德克萨斯为首的十名“可信任”的土人士兵,还有负责背东西的五十名土人,一共接近百人,陈启新想了想,留下十名老兵以及十名土人在此驻守,剩下的人全部沿着蛇河向上游挺进。

    陈启新带着的十名老兵都是山西汉人出身的老兵,还都是山西代州一带的,孙传廊虽贵为延熹郡王,不过在用人方面,依旧是“任用乡里、任用亲近”的老习惯,这些人尚不知晓陈启新如今已经是尼堪的妹夫了,不过他们也知晓此人是皇帝陛下亲自派到商队来的,故此对他也是尊敬得很。

    何况陈启新武举出身,不禁谈吐出色,武力值也很高,在一众老兵面前也加分不少。

    可怜的安东尼奥自从招揽他第一个土人信徒后当即信心大增,不过多日后却没有新的收获,正彷徨间,听说陈启新要去东边内兹佩尔部落,便嚷着要跟着去,陈启新也同意了——此人对此地的熟悉可能还在一众土人之上。

    安东尼奥来到此地传教已经超过六年了,原本只带了一套衣服,早已经破旧不堪,如今却是穿着一套大夏帝国常见的灰色长袍,加上一顶瀚海军常戴的大帽,乍一见,让人不禁有些忍俊不禁。

    闲话少说,一行人沿着蛇河北岸向东走去,此时的蛇河两岸还是一片稀树草原的胜境,犬鼠、响尾蛇、叉角羚、郊狼、灰狼、山猫、棕熊、金雕、白雕都出现了踪迹。

    三日后,又出现了一处不高的瀑布。

    这个季节,这种瀑布,必然有大量的捕鱼动物!

    果然,不像在前面看到的一边是人一边是棕熊、灰狼的景象,没有一个人类出现在那里,约莫有三十多头棕熊全部站在瀑布边上或在河岸水浅的地方,不远处则是灰狼、郊狼。

    天上盘旋着金雕、白雕、兀鹰,时刻准备着享受棕熊、灰狼吃剩下的东西。

    如此多的猛兽堆集在一处河水里,商队里的人都不禁瑟瑟发抖,此时,还能镇定自若的也就是陈启新以及包括德克萨斯在内的那十名苏西洛士兵、几十名背着东西的支奴干人。

    此时,在他们前面不远的地方,就在河边上的草丛里正躺着一头硕大的棕熊,应该是一头成年公熊,看那模样只怕有一千多斤。

    幸亏他们没有骑马,否则马匹一见到这么多的“凶兽”,肯定是吓得四散乱逃的。

    “啊?!”

    没有马匹的嘶鸣,邻近河边的一棵大树下却传来人类的惊叫。

    陈启新皱了皱眉头,循着声音一望,原来树上正盘着一条灰黄色的大蛇,像这种大蛇若是藏在草丛中的话,不仔细的话多半不会发现它。

    这声惊呼很快将正在兴致勃勃捕鱼的大小动物的目光吸引到了此处。

    一刹那,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头最为高大壮实的棕熊率先反应过来了,它似乎有些气恼是哪个不开眼的竟然打搅了它正在打盹的“闲暇”时刻,他忽地一下站了起来,朝大队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发出了低沉的怒吼声。

    在它的身后,还跟着几头身形略小一些的公熊,而大多数带着幼崽的母熊以及灰狼却暂时没有动静。

    “嗷嚎……”

    大公熊立了起来,嘴里不停咆哮着,此时,大队里所有身上有武器的全部拿了出来。

    陈启新也将自己身后备着的一石力的开元弓取了下来。

    那是他在二十岁那年参加凤阳府武举的时候被考官看中特意赐给他的,一张典型的大明军官制式的开元弓,弓身呈暗红色,弓弦黑漆漆的,大弓的两头雕刻着张着大嘴的龙头。

    这样的弓,悉心制作的话需要两年功夫。

    他同时搭上了一支重箭,箭杆是柞木制作的,箭羽则是少见的鹰羽,箭头是典型的重型破甲锥模样。

    “咻……”

    重箭带着清啸直奔那头大熊而去,一箭正好射在它张开的大口里,“咻咻”,还没等它感觉到痛苦,陈启新的另外两箭又闪电般射出了。

    一箭又中大口,另一箭正中它的咽喉部位。

    “嗷呜……”

    大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然后“扑”的一声扑倒在地上,庞大的身躯跌落时激起了大片的灰尘!

    它身后的几头公熊见了转身就跑,似乎此时它们才想起来眼前这些人才是它们真正的天敌,而还在河中捕鱼的大小熊类、狼都唬得朝河水的南岸跑。

    “咣!”

    陈启新此时又将腰畔的祖传雁翎刀拔出来了,那是一把约莫四尺长的秋水雁翎刀,刀身通体晶亮,刀身略微弯曲,刀柄也是由精铁与刀身一起铸成,上面包着雕刻有黑色云纹的硬木片。

    一道寒光闪过之后,树上那条长约丈余的响尾蛇掉了下来,掉到地上时它的头已经不见了,长长的身躯还在兀自扭动着。

    ……

    晚上,众人就在河畔燃起了熊熊的篝火,就着篝火烧烤熊肉、蛇肉、鱼肉,包括苏西洛人在内,看向陈启新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敬畏。

    陈启新自己却是淡然自若。

    想当初他一人一马、一弓一刀闯荡在塞外大草原、大戈壁、大荒漠上时,数量达几十头的狼群、一大群马贼以及部分不怀好意的牧民都见过,在他闪电三箭之下都只要逃命的份儿,这次的猛兽虽然众多,不过他们人手更多,还有二十人带有火枪,害怕的应该是野兽而不是他们。

    晚上,也不是没有野兽过来骚扰他们,大多是才赶到此地的狼群,在夜色里,大大小小的“灯笼”在四周逡巡着,让众人一下又提心吊胆起来。

    不过,在陈启新几箭过后,“灯笼”几乎都消失了,除了“一盏”。

    陈启新也有些奇怪,半晌,他才对众人说道:“那是一头右后腿受伤的狼”

    说完,他用小刀挑起一块熊肉就过去了。

    奇怪的是,那头灰狼吃过这块熊肉之后似乎并没有离去的意思。

    “这是一头犯了错误被逐出族群的狼”,陈启新信誓旦旦地说道。

    接下来几日,这头狼都都不疾不徐地跟着大队,陈启新见状便将它接纳了,还将它的右后腿治好了,这下这头狼更不愿意离开了,陈启新干脆给它起名“俄勒冈”,正好是前面那条大河的名字。

    一路上,随着东边那座大山(落基山脉)的身影已依稀可辨时,陈启新向安东尼奥打听起那内兹佩尔人。

    “哦,那是一个强大的部族”

    这几年,安东尼奥在俄勒冈城堡里,很快显示出了他惊人的语言天赋,他在教堂里不禁用拉丁字母整理出了好几种土人的语言,还跟着李成功学会了辽东汉话,非但如此,他还从孙德茂那里借来几本书,不但学会了会话,还学会了书写汉字,这让从十岁就入学,学校毕业后才略有小成的孙德茂也是瞠目结舌。

    “说是一个部族也不确切。东部有一座大山,南北走向,听说有几千里,东西也有几百里,大山两侧的河流有几十条,每一条河流的附近都生活着当地人,他们操着大致相同的语言,都自称内兹佩尔人,也就是人的意思”

    “每一处河流便是一个部族,不像支奴干人都住在长屋里,以捕鱼为主,以捕牛为辅,内兹佩尔人却是以捕牛、捕熊为主的部族,三十多条河流,每一个小部族最少有一百多户,这便是三千多户”

    “它们占据了这处大草原最多的地方,根据野牛群的迁徙而迁徙,不过也跑不出大草原”

    “在蛇河的上游、大山里面还有他们的族人,加起来恐怕有五六千户,两万多人”

    “你认识他们的首领?”

    “呵呵,不算认识,那人也不算他们的首领,他们只有小部族的首领,只有在发生外敌入侵时才会在大巫医的号召下联合起来,我,侥幸认识那个巫医,我认识她时她已经七十多岁了,也不知她现在是否还活着”

    “靠近大山的蛇河两侧是他们最大的一个部族的驻地,约莫有五百多户,那是一个相当强大的捕牛部落,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处猎场,你等若是运气好的话没准没准能瞧见他们捕牛的场面”

    “呵呵,那场面十分惊人”

第十四章 美洲公司之七:悬崖边,野牛、白马、内兹佩尔人

    随着大山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已经开始出现人类的踪影了,不过他们看到大量的人群则是在一处小山附近。

    那是一处山顶平平,一面却陡峭无比朝向蛇河的小山。

    小山的西侧是一条蛇河的支流,陈启新他们就是在小河的这一侧目睹了那一幕盛况。

    为了目睹这个在安东尼奥眼里的“奇景”、“盛况”,陈启新爬上了一棵高大的松树。

    望远镜里,那一幕果然如约而至。

    先是一阵轰隆隆的巨大声响,接着一大片黑乎乎的东西奔向那处断崖,随着那片东西越来越近,原来是一大群野牛,哇,好大的一群,只怕有几百头,他们头也不回地冲向那处断崖。

    在牛群的前面正跑着一人,看似大群的、沸腾的牛群就要将那人踩成肉泥,那人却依旧不疾不徐地与牛群保持着距离。

    “啊?!”

    镜头里,前面跑着的那人似乎跌下了悬崖,连陈启新也不禁为他担心起来,不过当一根吊着的绳子下面出现了那人的身影,并很快跳到悬崖下靠里的一处大石头时,他终于舒了一口气。

    而后面的那一大群野牛却没管这许多,争先恐后地步那人的后尘,一个接一个地跌下悬崖!

    吊着的绳索,不断跌入悬崖的野牛,陈启新似乎明白了什么。

    再向后看,也有一群人在牛群后面跟着,那些人陈启新一开始没看出来,还以为是追逐牛群的大熊,最后当那些人站起来并将熊头摘向后面露出了人头时他才明白这些是人!

    这些人“熊人”手里都拎着长矛,镜头里,长矛的矛尖还反射着光芒。

    “铁矛”

    树上的陈启新不禁嘀咕了一句。

    在他的眼里,这地方的土人似乎根本不会冶炼金属,手里多半是用木棒绑着尖石头或者直接拿一根木棒,弓箭也是小的可怜的轻弓、骨制箭头,最大的恐怕只有两三斗力,他们怎么会有铁矛头?

    再向后看时,他心中的疑惑愈盛!

    最后面的一人竟然骑着一匹白马!

    那人戴着长长的鹰羽冠,鹰羽冠有一大半吊在背后,随着马匹的奔腾,那鹰羽冠也跟着上下飞动。

    那人只穿着一件牛皮坎肩,露出了粗壮的的双臂,右手拿着一把短刀。

    接着看向前面,牛群依旧在不停地向悬崖下方跌落。

    半晌,随着一声悠长的牛角号声响起,牛群、人群似乎都有了变化。

    牛群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盲目地向下冲了,而山上的人群也不见了,不多时,在悬崖下方又出现了他们的身影。

    这一看,让陈启新真是瞠目结舌。

    那是一处硕大无朋的的巨坑,里面白骨累累,似乎都是野牛的尸骨,此时,大约有一百多头野牛“新鲜的尸体”正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有的野牛估计是并没完全死去,还在那里哀嚎着。

    那些从山上下来的人则开始宰杀牛群。

    ……

    等陈启新从树上爬下来,安东尼奥赶紧拉住他。

    “那骑马的人便是这个部族的酋长,塔坦卡,哦,也就是野牛的意思”

    不多时,陈启新便见到了这位塔坦卡。

    约莫三十出头,与他年纪差不多,身材高大威猛,身上随便裹着一件牛皮裙,露出了粗壮的胳膊和大腿,打着赤脚,硕大的鹰羽冠依旧戴在头上。

    奇怪的是,塔坦卡似乎并没有丝毫吃惊的样子——也许是他们就是唯一能与南边相对“体面”的肖肖尼人做生意的人,见过穿衣服的人。

    “陈启新”,犹豫再三,陈启新还是将手伸了出去,塔坦卡也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将一双满是牛血的大手伸了过来。

    当他发现陈启新身上的弓箭、长刀时,这兴趣便一下就来了。

    陈启新见状将它们递了上去,见他爱不释手的模样,便说道:“你若是有兴趣的话,在蛇河的河口,有我们的据点,你等可以到那里去交易”

    说着他招招手,让德克萨斯上了三件东西。

    一个是包括短刀、剪刀、短斧、铁锅、大铁勺在内的多件套,一个是一匹布,另一个还是一小袋食盐。

    见了这三样东西,塔坦卡立即扔掉了手里陈启新的东西,蹲下来仔细观察着三样东西。

    在德克萨斯的翻译下,塔坦卡用手里所有的牛皮将陈启新他们身上携带的这三样东西全部换了过去。

    “你这马是怎么来的?”

    最后,在宾主都皆大欢喜时,陈启新拉住了塔坦卡问道。

    “哦?”,塔坦卡见他问起此事,脸上也是浮现出了狡黠的笑容,“你们那里也有此物?”

    “也有,不过并不多,只够自己用”

    那人眼睛一亮,“我这马是从肖肖尼人那里买过来的,可是花了一百张牛皮才换过来的”

    陈启新心里一惊,他精于骑射,对于马匹也不陌生,对于马匹的价格更不陌生。

    在京畿一带,普通驮马最少需要五十两银子,战马肯定是百两开外,老掉牙的驮马就不值钱了,最多也就一二十两,运气好的十两银子也就买下了。

    而一张生水牛皮需要半两银子,上好的、能制作皮甲的需要一两,像这处大草原地带的野牛皮都是上好的皮子,按照大明的行情,那都是一两的价格才行。

    这里的行情他不知,不过听说西班牙人从土人手里采购的大宗也是皮子,估计行情也差不到那里去。

    一百张野牛皮,那便是一百两银子,而塔坦卡那匹白马看似拉风,实则一匹衰老的驮马,最多价值十两银子。

    还真是好赚头啊。

    陈启新暗暗想到。

    不过像马匹这样的“战略物资”,自己都不够用,肯定不会卖给他们,不过一旦让这些剽悍的土人从西班牙人那里大量获得马匹,终究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其实陈启新多虑了,塔坦卡这匹马还是内兹佩尔人从肖肖尼人手里购买的第一匹马,他们这个部族大量用上马匹那还要等到几十年后的十八世纪。

    还有大夏帝国标准制式的刀具、矛头,卖给这些土人合适吗?

    陈启新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最后干脆不想了,这些事情,就扔给牧仁、孙德茂他们头疼去吧。

    陈启新他们的的出现,毫无疑问将肖肖尼人挤出交易圈了,接下来肖肖尼人得知此事后会怎样看待他们?

    也罢,都扔给孙德茂他们去头疼吧。

    与塔坦卡约定好每年一度在肯纳维克交易的日期后(鬼知道德克萨斯是如何同塔坦卡交流的,现在的他们如不是有西班牙人的出现,还是处在石器时代,不像南面的阿兹特克人,人家已经有了简单的历法,大草原上的土人还原始得很),陈启新带着队伍返程了。

    回到肯纳维克后,去科尔维尔、斯波坎、亚基马的人陆续也回来了,各方一碰,得到的消息都差不多,在这大草原上,值钱的只有各种皮子,最多的便是野牛皮。

    还有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黄家在亚基马河发现了金沙!

    “大量收购野牛皮!并提高价格”

    陈启新突然做出了决定。

    孙家掌柜一听赶紧劝道:“陈先生,这处草原虽大,不过野牛终究有限,还是细水长流来得好”

    陈启新摇摇头,“就这么办,野牛群杀光最好”

    看着孙掌柜他们不解的目光,陈启新笑道:“按照那塔坦卡的说法,在那大山以东有更加辽阔的草原,那里有数不清的野牛,杀上一百年也杀不完,何况……”

    陈启新最后一句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他有些明白尼堪的真正用意了,这些土人可以利用,但绝对不能让他们壮大起来,这处大草原若是让漠北的牧民占据,可以至少养活一万户,一万户,那就是五万人,这么好的草场,每户养十匹马绝对不成问题,这就是十万匹!

    就算其中只有一成可以作为战马,那也是一万骑!

    一万骑,别说这处地方,占了这处失落的大陆(在陈启新心目中,像瀛洲或者美洲这种地方,就是道家眼里的海外胜地)都不成问题。

    不过想要饲养大量牛羊马匹,就不能让牛群这么肆无忌惮晃荡在大草原上了,杀光最好,至少这一处草原不能有太多野牛群!

    “第二,将发现金沙的消息传回去,放心吧,大明的人肯定会蜂拥而至”

    等他回到俄勒冈,同孙德茂说起此事,孙德茂完全同意他的看法,不仅如此,他还说道:“既然那个内兹佩尔部落如此强悍,今后连铁器套件也不能给他们太多,至于食盐、布匹、粮食倒是无所谓”

    说完,他朝陈启新挪了挪,“大汗的意思也是如此,东边大草原,几乎有五个尼布楚大,别的不说,在短时间里至少要将靠近俄勒冈的地方占下来作为牧场”

    “还有”,他的脸上显出了一丝神秘之色,“这些地方的土人似乎对我等身上的疾病完全不耐受,我等身上稍微严重一些的疾病放在他们身上必定是绝症,呵呵,过不了今年,他们的人口肯定会锐减,届时,呵呵……”

    陈启新没有在大夏帝国的学堂里学过,哪里知晓“细菌”、“病毒”的概念,一听,还以为是某种“巫术”,赶紧说道:“万万不可!”

    孙德茂知晓他的意思,赶紧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是这样的……”

第十五章 返程航线:暖流与西北风

    就在陈启新他们在俄勒冈大草原奔走时,孙佳绩已经带着九艘新建造的大船、两艘本来就留在瀛洲的贝加尔级大船(布拉姆号、奥拉号)、除了美洲公司所有的那艘信天翁级以外的货船,从瀛洲港再次出发了。

    这一次,他的船队装载了一些瀛洲特别府生产的黄金、白银、铜锭、火硝,收集的人参(野生花旗参,以后简称瀛洲参),俄勒冈的特产野牛皮,一些珍贵的木材,加上按照帝国的规矩可以搭乘船只回本土探亲的人。

    孙佳绩过来时带着的那一艘雨燕号、一艘游隼号、一艘金雕号、一艘信天翁号留在了瀛洲,这次过来时又带来了大量的船工,在将来的一两年里就要靠他们自己将另外一艘雨燕号、三艘游隼号、一艘信天翁号补充完毕。

    将来孙秀涛就是这一支新舰队的指挥使,被孙佳绩命名为“第三舰队”。

    原本第一舰队这三年在每艘船上多准备了三成的人手,这次离开时他将留下来的船只的人手倒是配齐了,不过回程的十几艘大船的人手还只有六七成的配置。

    他们这么急急忙忙就往回返,除了本土空虚,急需舰队回去镇守外,一个关键的原因是天气。

    他们想要穿越浩渺无边的冥海(北太平洋)回到亚洲大陆,利用逆风从瀛洲直接横跨大洋也不是也可以,不过那样一来,除了变幻莫测的暴风雨,没了洋流、顺风的加持,漫长的时间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在海上漂泊的时间一长,所有的问题就会暴露出来,除了船只的损失,人员的损失更是丁口单薄的大夏帝国不可承受的。

    在西风带(以北纬42度为基线,上下十度左右)戗风西行,航海性能最好的一艘雨燕号试过一次,那一次雨燕号成功在逆风、逆流的情形下抵达室兰港,不过也是九死一生,花了长达三个月的时间不说,在一次长达一周的暴风雨的肆掠中,船只偏离了航向,差一点葬身于深邃的马里亚纳海沟。

    (这一点,参考哥伦布两次穿越大西洋所花的时间,两者相差三倍)

    雨燕号就是如此,其它的船只就更不消说了,于是就根据尼堪的建议,老老实实先沿着瀛洲西海岸的暖流北上(北太平洋暖流来到美洲大陆后分成两支,一支北上,阿拉斯加暖流;一支南下,加利福尼亚寒流),此时西风带依旧在影响美洲大陆,于是顺流、侧风,船只能很快北上。

    在北纬60度左右,常年刮着强劲的西北风(阿拉斯加大陆上刮过来的),夏季这西北风会退到北纬65度左右,冬季则前进到北纬55度左右。

    阿拉斯加暖流绕着阿拉斯加湾向西直到阿留申群岛。

    故此,若是冬季大海不封冻的话,船只正好沿着阿拉斯加暖流以及就像珍珠一样洒在冥海上、将亚洲大陆、美洲连接起来的阿留申群岛,在西北风的吹拂下回到勘察加半岛。

    可惜世上事不如意往往十之**,冬季美洲大陆的西北风倒是南移到阿留申群岛附近,可惜海上到处结冰不能通航,夏季倒是到处可通航,可惜西风带已经退到北纬65度左右。

    故此,也只有夏秋之交的季节合适,这时从室兰港过来的船队刚刚抵达不久。

    船队利用西风、阿拉斯加暖流很快抵达夏洛特皇后群岛,帝国在那里建有一个小据点——后世马塞特港,不远处还有阮进一个收集鸟粪,准备炼制火硝的地方,同时向当地的因纽特人收购一些个海象、海豹皮。

    在了解了这些因纽特人还能捕杀那硕大的鲸鱼后,阮进干脆也做起了收集鲸鱼脂肪的生意,也暗暗盘算着自己也订购一艘专门的船只来捕杀鲸鱼——鲸鱼身上的脂肪可是制作肥皂、蜡烛的好东西啊。

    在马塞特港(尼堪就是这样标注的)稍稍停歇后,船队继续乘着暖流、西南风北上,转向西南方向,并在第二个据点——阿拉斯加南部的科迪亚克岛南部的奥尔德港又休整两日后继续出发。

    抵达阿留申群岛海域后,这里的风向很乱,一会儿是西南风做主,一会儿又是西北风占了上风,此时小心翼翼越过乌尼马克岛与半岛之间的狭窄水域后进入两者之间的别乔温湾,并在海湾以静泊的方式休整一日。

    别乔温湾里面有多处小海湾,几乎没有涌浪,可以静静地驻泊。

    接着再次北上,此时便要格外小心一些了,西南风时有时无,而西北风却越来越强烈,他们此行的第一个重要目的地——阿拉斯加西南处的大岛努尼瓦克岛还在千里之外,此时,船只又折向大陆方向,最后再次沿着阿拉斯加沿海北上,一直到努尼瓦克岛。

    此时,他们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他们出发的时间是八月底,如今是九月底,到了十一月份,整个阿留申群岛以北的海域都是一片茫茫,故此,他们必须赶在十一月份之前抵达室兰!

    在努尼瓦克岛设置的据点耐心的等候,没多久西北风大作且狂刮了几日——西北风季到了,船队不敢耽搁,乘着西北扬帆向西南方向而去。

    这一趟跨越中国古书上真正的死亡之海——冥海实际上只需要二十日便到了,抵达的地点正好在帝国设在勘察加半岛北边靠近冥海的据点——由于疫病人口大减的勘察加部落所在的勘察加城堡(后世乌斯季堪察斯克)。

    眼下已经是十月下旬,此时,北半球高纬度的北风开始刮起来了,加上来自阿拉斯加大陆上西北风的加持,以及从北冰洋那里南下的千岛寒流,船队以很快的速度南下了。

    顺风、顺流,船队三日后便抵达千里之外的阿瓦洽城堡(后世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不过,他们在此地也不能耽搁——虽然不会大面积结冰,不过沿海的港口已经开始出现碎冰了。

    但他们也不得不再等一下。

    自从上次孙秀涛等人在此地上演了一出“卑劣”的戏码后,阿瓦洽部的人丁大减,原本就只有千余户,经过一场“疫情”之后丁口只剩下三成,酋长巴土图心里除了畏惧还是畏惧——他怕的不是瀚海军的武力,而是他们杀人于无形的“魔力”。

    后世的俄罗斯人来到此地后,用**裸的武力想轻易征服他们,不过花了一百年时间也没如愿,最后还是迫不得已让他们自治。

    不过对于同样的黄皮肤,又通晓萨满之术,语言也接近的索伦人来说,这一切都不成问题,加上尼堪这个无耻穿越者的点拨,瀚海军收服这个部落前后花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由于打心底畏惧瀚海军那“惊人的”“蛊术”,巴土图彻底投靠了索伦人,如今他们的“群体免疫”似乎生效了,户口又恢复到五百余户。

    在阿瓦洽城堡的读书、医治,以及用布匹、食盐、铁器交换各类海兽皮的不可抗拒的诱惑下,驻守在这处虽然规模不大,但早已经改成水泥砖瓦的城堡的一百名瀚海军已经和阿瓦洽人成功地打成一片,不少人还娶了阿瓦洽部的女人,真正的“军民一家亲”。

    帝国还这里设置了一处捕杀海兽、鲸鱼的据点,拥有两条专门捕鲸的船只,每年向位居海参崴的肥皂、香皂、蜡烛、鱼肉罐头官办作坊输送大量的鲸鱼脂肪、鱼肉。

    在这里接受大约五十吨的货物后,船队继续南下了。

    此时,北风大盛,加上千岛寒流,沿着宛若珍珠一般洒在勘察加半岛与北海道之间的千岛群岛直接南下,从阿瓦洽出发,日夜航行,到室兰港,不下三千里,船队五日即到,再绕过北海道与本州岛之间的津轻海峡抵达海参崴时又花了五日。

    此时,正好是十一月份,幸好海参崴的港口只有一些浮冰,赶紧卸货,等卸完货必须马不停蹄赶往济州岛,幸好在北上的北赤道暖流的加持下,这一路上还是畅通无阻的,不过也不能侥幸,在这个小冰河期,日本海在十一月份也不是没有大面积结冰的现象。

    很幸运,在日本海结冰之前他们顺利地抵达了济州岛。

    这一趟航程超过两万里,路上海况复杂,还需要对北半球的风向、洋流、气候有深刻了解的人才能掌握,就算如此,一旦碰到意外,像在那处四面都是黑乎乎海面的冥海(白令海),如果没有很好的测定自身方位的技术,那你就等死吧,多半是冻死的。

    幸运的是,有尼堪这个无耻穿越者的存在,大的风向、洋流瀚海军都掌握,无非是把握具体的洋流、风向以及时间罢了,那需要长时间的实践,瀚海军东去瀛洲已经三年多了,堪堪掌握了这些。

    在上述几万里的航程里,其中有任何一处意外就是不可原谅的,甚至是灾难性的,若是他们在阿拉斯加时能直接沿着阿留申群岛西去,时间起码能节约两个月,不过目前看来光靠风帆是不行的,那还需要额外的动力。

    因为阿留申群岛附近,西北风、西风、南风交替肆掠,光靠风帆无疑太难了。

    大夏帝国,准备好了吗?

    下一节,我们去瀚海大学去瞧一瞧,看帝国的高材生李光宗带着一帮徒弟进行的那项“神秘项目”进展如何。

第十六章 从蒸汽鸡到蒸汽机

    时光荏苒,一晃瀚海大学屹立于世界东方已经八年了。

    回到三年前,海参崴东面的乌苏里湾的北面尽头,那里有一条从山下留下来的河流,当地的东海女真库尔喀人称呼它为鹿河,盖因此河流常有鹿群出没之故,后世在俄罗斯统治下它的名字叫阿尔特莫夫卡河,此处仍以鹿河称之。

    鹿河规模比西边的绥芬河略小,发源于北边的的鹿湖,就在鹿湖到乌苏里湾的中间,鹿河被一处小型瀑布分成了两截。

    后来瀚海大学在此建设了堤坝,自然不是为发电,他们还没有这个技术,而是为了充分利用其水力。

    三年前,这里成了附属于瀚海大学的“东方研究所”所在,利用鹿河堤坝稳定的水力,已经建成了好几个小型的的车间,这些车间全部采用全金属结构的车床,利用水力带动它们,而在车间附近也设置了三处小窑,专门用于实验新的冶炼技术。

    在鹿湖上,还有一处船舶实验场所。

    可以说,大夏帝国科技的精华全部在此处了,为了保护研究所,帝国专门派了一个营的步军在此看守。

    三年前的某日,尼堪不辞辛苦从几千里以外的呼伦城赶到此地,并在百忙之中给研究所的师生上了一堂“课”。

    首先,他利用蒸锅给师生们蒸了一只葱油鸡。

    就在师生们以为这只是大汗关心、慰劳自己的寻常一例,故此也没有想太多,一个个大快朵颐时,尼堪不合时宜的声音出现了。

    “你等可知晓,这只鸡为何在大火蒸上十五分钟后便熟了,可以吃了?”

    作为瀚海大学的师生,已经从可恶的剽窃者尼堪那里学到了如今还没出生的牛顿、莱布尼茨的三大定理、微积分,还学到了将笛卡尔发明的解析几何可恶地按到自己名下的全部内容。

    至于什么勾股定理、几何原理,那是帝国中小学学生要学的,在瀚海大学的学生中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这些定理、公理、原理,统统被无耻者尼堪命名为“尼堪定理/原理/公理”,其无耻程度估计是史上最甚。

    “回禀大汗”,一个学生抹了抹嘴上的油水站起来开始回答了,“按照尼堪之宇宙终极定理——能量守恒定理,当我等用煤块加热铁锅时,煤块产生的热能传递到了铁锅上,再从铁锅传到水里,再从水里传递到蒸笼上,最后传递到鸡上”

    “途中自然有热能损失,不过最终传递到鸡身上的热能足以破坏这只鸡用于链接自身的各种分子,当分子之间的距离足够大时,这只鸡便成熟了,可以下口了”

    一个烹熟鸡的过程被此人以这些堂而皇之的名词说出来,实在令人有些忍俊不禁,不少人还“噗嗤”一声将嘴里的鸡骨头吐了出来。

    不过当时贵为瀚海国大汗的尼堪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那这只鸡叫什么名字较为合适?”

    这下就五花八门了,有说“葱油鸡”的,也有说“清蒸鸡”的,还有的说“能量衰减鸡的”。

    “蒸汽鸡”

    这时半天没有说话,当时二十五岁,已经是东方研究所的所长、二等伯的李光宗说话了。

    “啪啪啪”,尼堪一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一锤定音,“就叫蒸汽鸡!”

    接着他又做了一个实验,用铁壶烧水。

    等水烧开后,铁壶里的蒸汽将壶盖不断冲起,当他将壶盖拼命按住时,开水便从壶嘴里喷了出来。

    “谁来解释这个现象?”

    还是那个学生站了起来,“大汗,还是一样,当水烧开时,这热能便转换成机械能,于是就将壶盖顶起,这跟我等在鹿河上利用水力带动机床是一个道理”

    尼堪点点头,他又问道:“如果是一个很大的水壶,那里面产生的蒸汽膨胀到足以带动机床的地步,将会产生什么效果?”

    那名学生眼睛一亮,“那我等就无须到处找河流了,若是形成一套完整的装置,那就可以恒定地带动车床作业了,包括在河水封冻的冬日也能作业”

    “很好”,尼堪面带激赏地看着此人,一名来自原辽东的汉人后代,名叫刘文献的二十岁少年,如今瀚海大学继李光宗后又一位天才式的人物。

    与李光宗一样,他也是对于数学、物理、化学、生物都颇为精通的“百科全书式”人物,论真实水平,也就是达到了后世普通理科毕业生的水平,不过在这个时代已经很了不起了。

    “你们研究所享受仅次于部一级的编制,各种预算还优先安排,连讨媳妇也由官府优先考虑,本汗对你等的器重不可谓不重,今后……”

    众人知晓尼堪要布置未来的研究任务了,赶紧扔掉手里的鸡肉,擦洗干净后后一个个正襟危坐起来。

    “就是要利用这热能转化为机械能的原理做出一种机器,姑且名之为‘蒸汽机’,注意,是机器的机,不是公鸡母鸡的鸡,这种机器除了能带动机床,还能用在挖矿、带动船只,在将来,甚至可以驱动车辆行驶”

    “不过眼下,你等的重点便是放在驱动机床和船舶上,特别是后者,要考虑的因素很多,比如不能太大以至于根本无法搬动,也不能太小,那样的话产生的能量不足以推动船只前行”

    “还要考虑从热能转化到机械能之间的损耗问题,你们想啊,若是安装在船只上,肯定是需要用煤炭来燃烧的,船只的空间有限,能堆放的煤炭也有限,加上机器本身的大小,空间也是受限的”

    “如此一来,就必须将这蒸汽机做小,可做小之后又面临机器的铁壁无法撑住蒸汽强大热能的问题,若是热能冲破铁壁发生爆炸就糟了,故此,既要考虑到机器的尺寸,又要考虑机器材料的质量”

    会后,尼堪又将李光宗、刘文献叫到一起,与他俩一起继续对着蒸汽机进行了研讨,此时,就不光是一个热能转化为机械能的问题了,冷凝、真空、自动吸水、排水等,凡是在尼堪脑海里模模糊糊知晓的东西全部掏了出来。

    “故此”,可怜的尼堪,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近三十年后,储存在他脑海里的一些个知识竟有逐渐湮灭的迹象,他也就说个大概,剩下来的就只能靠这些在他眼里的“天才”来完成了。

    幸好,这一世的“天才”不像后世,一个个除了“满腹经纶”,还都是动手的高手,尼堪也没有给他们限定时间,也就是说了一句,“五年之内希望有所收获”

    “你等用的机床都是帝国最先进的,配备的工匠也都是最好的,那几个小窑是用来实验新材料的,还有坩埚,剩下的需要什么就需要自己想办法了,本汗这里还有特别的经费,你等若是需要,直接找本汗就行”

    回到眼前。

    就在孙佳绩的船队抵达返回亚洲大陆时,尼堪再一次来到了海参崴。

    东方研究所,第一次蒸汽机的实验开始了,一台大约两个立方,重达一吨的机器摆在鹿湖边上,此时的鹿湖尚未结冰,不过水面下降了不少,水平面离机器摆放的地方垂直距离只怕有六米左右。

    这台机器的任务是将湖里的水抽上来。

    机器已经预热了一段时间,在进煤口,两位研究所的学生正在挥汗如雨。

    尼堪静静地看着,虽然眼前这台“机器”机器的模样与自己印象中有些差距,不过他们既然能造出来第一台,就不愁有改进的第二台、第三台……

    在请示过尼堪之后,李光宗大喊一声,“开始!”,接着挥动了一下手中的小旗子。

    慢慢地,在这台机器的轰鸣声中,水从湖里抽上来了,这么大的机器,这么近的距离,还是斜坡状态的六米,出来的却是一股涓涓细流,若是这样的效果,无须用机器也能做到,不过尼堪还是拼命拍着手掌给他们以鼓励。

    事后,尼堪又将李光宗、刘文献两人叫到一起。

    “机器拆开之后朕详细看过,应该是热损耗太大,为何不想办法将蒸汽室与冷凝室分开设置?再者,气缸外壁也要考虑加装夹层以避免热能损失”

    尼堪后世在大学最为精通的专业便是机床了,对于蒸汽机当时也只了解了一个大概,对于各个环节并没有费心钻研(在电力、自动化时代根本没有必要),不过对于一些关键环节还是知晓的。

    听了尼堪这话,李光宗、刘文献两人眼前一亮,不过按照陛下的说法,将冷凝室与蒸汽室分开的话,这机器的造型岂不是更大了吗?

    尼堪也不知道解决方法,干脆一句,“若是事事需要朕出面,帝国花大钱养着你等有何用?”

    李光宗、刘文献两人听后赶紧低下了头,尼堪见状便笑道:“此事急不得,慢慢来,朕以前说的是五年嘛,如今才过了三年,你们还有两年时间,不急不急”

    他想到那惠根斯虽然只是一个工匠,不过在器具制作方面确实是一个天才,不如也放到这个研究所来,又担心其人将秘密泄露出去,半天犹豫不决。

    最终他还是下定决心将此人放进来,惠根斯自从定居阳都后,已经娶了乌热斯安加拉部的一个漂亮女人为妻,那是一个有着明显高加索面目的女人,如今已经为他生下了一儿一女,何况自从他来到帝国后被封了一等伯,根本没有提过回到荷兰的想法。

    “若是此事成了,干脆给他封侯”

    尼堪暗自想道。

第十七章 佛林,远东最大的船厂

    尼堪在瀚海大学盘桓几日后便离开了,他带着自己的亲卫队从陆上向东走去。

    此时,在海参崴周边,已经有三条道路修建起来了,一条是向西直达珲春,另一条就是尼堪眼下行走的这条。

    剩下那条,自然是北上双城子的啦。

    一行人先向北行走约莫七十里,接着转向东,约莫三十里后再转向南,向南行走七十里后再转向西,再向西行走七十里后,一个辽阔的海湾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佛林湾,后世俄罗斯的纳霍德卡湾,其西南角的港口,这一世叫做佛林港,后世叫做纳霍德卡港的,是俄罗斯在远东第一大港,若不是其海湾的出入口太过宽阔(二十里),不便于防守的话,其优越性还在海参崴之上。

    这里由于受到日本暖流的影响,在后世就算在最冷的一月份也只有一些薄薄的冰层,而在现在这个时代,由于小冰河期的影响,冬季还是有一层约莫两公分后的浮冰,这样的冰层,其实用人工就可以消除了。

    受到后世海参崴的影响,尼堪一开始对此地并没有重视起来,后来见到无论是黑龙江上的黑城、伯力,抑或海参崴,冬季的冰冻期实在太长了,完全不利于船舶的航行以及建造。

    最后还是在孙佳绩的建议下重新将视线投向佛林港。

    这一投便一发不可收拾。

    佛林河发源于锡霍特山,长约两百里,沿途森林茂密,云杉、冷松、冷杉密布,此时锡霍特山的居民,也就是大小窝集的东海女真人的发展水平在经历了高句丽、渤海、辽国、金国等好几个国家后,已经大大优于大洋一端的印第安人了——至少开始使用铁器了。

    饶是如此,他们对于遍布锡霍特山大量优质木材的利用还是少得可怜。

    也是,随随便便胸围一米,高达二三十米的大树不是他们手里的短刀可以撼动的。

    不说对于有了专门用于伐木的大斧、抹了油的大锯的大夏帝国来说,一切都不是问题。

    发现佛林港后,工部的人还专门沿着佛林河的出海口一直向北向上溯源,一直到源头,在长达两百里的河道两岸密布着大量的船材,按照船坊木工的说法,就是这两岸的巨木,再建造像第一舰队(九艘大船)那样的船队十个都不成问题。

    何况还可以利用不亚于绥芬河的佛林河水道放排呢。

    于是,在三年前,尼堪便计划将黑城、伯力的船坊大部分搬迁到此地,原本黑城和伯力的的船工加起来有近一千八百户,最后只在两地各留下一百五十户,当然了,也是陆陆续续搬迁的。

    三年的时间,这里并没有建造一艘大船,全部用在建设码头、储备木材,今年在黑城、伯力最后几艘信天翁级大船下水后,黑城、伯力的船坊应该搬迁的船户全部搬过来了。

    曾经风云一时的黑城、伯力船坊不可避免地衰落下去了,剩下来的那一百多户船匠也就是建造一些用于内河运输用的船只,以及队往来黑龙江的船只进行修葺、保养。

    不过,黑城、伯力的衰落不代表帝国造船业的衰落,而是重新见证了佛林港的崛起。

    眼下,在长达五里路的码头上,除开往来船只的泊位,还一溜摆开了十五个船坞,其中十个正在“大兴土木”——十艘信天翁级大船正在紧张地建造着。

    一千五百船工,每艘船只一百五十人,还有大量从锡霍特山上大小窝集来到这里“打工”的女真人,每艘船只几乎有两百人在为它服务。

    说起这东海女真人,这里还有一个故事。

    截止到目前,尼堪占据长白山以东的广大地区已经快十年了,原本为了躲避皇太极的抓捕而躲到锡霍特山的女真人在南北长约两千里,东西宽约四百里的大山上分散居住着,在如此广袤的山区,还是东北虎最多的地方,加起来也只有三千多户。

    二十万平方公里的山地,只有区区三千多户,妥妥的地广人稀,不过由于锡霍特山着实太过富饶,木材、野兽、人参、野果应有尽有,加上还有十几条流向大海的河流引来的令人叹为观止的、洄游的大马哈鱼,这些人几乎不用为生计发愁。

    不过,不用为生计发愁不代表不想过好日子。

    在帝国实际建立接近十年后,由于毛皮的大量收购,渐渐地,毛皮的价值也在不断下降,何况在沿海地带、平原地带生活着的索伦人在吃穿用度上明显好于山里的人。

    十年来,有约莫三成的人下山了,其中有约莫一半的人来到兴凯湖周边的地区生活,有的过上了农耕生活,有的在森林边缘半耕半猎,一半的人都来到了这佛林港。

    因为自从三年前帝国开设建设佛林港时就承诺了,只要干满一年就可以获得三件套一套。

    哪三件套?

    自然是林中奇缺的铁器组合一套、食盐一袋、布匹一匹,日常帮工还管饭,在皮子价值日趋下降的情形下,每年能获得这三件套绝对是一件极具诱惑力的事情。

    何况,佛林港又承诺,表现出色的前五十人,还可以额外获得铁皮炉子一套。

    这可是太具诱惑力了,在锡霍特山,若是能拥有这样一套炉子,冬天就不要太舒服了。

    于是这五百余女真人三年来一直在佛林港干活,有的被船坊的人瞧上了的,干脆直接招工进了船坊,成了拿工钱的大夏版“临时工”,临时工干得好的,若干年后还可以转正。

    不过对于这些东海女真人来说,打几年工,赚够足够的物品和钱财后,还是要回到大山里去的,那里才是他们的根。

    与此同时,还有六成的人依旧在大山里生活,依旧过着渔猎的生活,这也是尼堪愿意看到的,每三年一度的招兵季也少不了他们。

    加上部分愿意下山读书的孩童,士兵、孩童代表着他们的未来,在可见的将来,帝国对于他们的改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发生着。

    闲话少说,目前佛林港的最高头目,原工部大匠、上次立国时荣获一等子爵的杨春听说皇帝来了,赶紧带着一大帮子人前出十里地去迎候。

    在迎候尼堪队伍的时候,已经年过六十的杨春也是百感交集。

    他本是通州大运河上一个小小的工头,被皇太极第一次入关劫到关外,若是没有尼堪第一次惊心动魄的大动作,他估计不是在辽东种地,就是在满清的船坊渡过一生。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有位列工部官员之列,还能封妻荫子的那一天。

    故此,当见到远处骑兵狂飙卷起的尘埃时,杨春“扑通”一声跪下了。

    尼堪见了这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不过他能理解杨春他们朴素的感情,也不顾新来的护卫头目,原契丹联盟那个部落首领拔野风的劝告,硬是下了马将杨春他们一一扶起。

    同时,还让自己的骑兵将多余的马匹让出来让杨春他们骑着(长期在北境生活,都已经学会了骑马),并一同来到佛林港。

    他们在佛林港后面的一座小山停下了,就在那里,尼堪一边用望远镜瞧着港口,一边听杨春介绍。

    “陛下,十艘信天翁级大船的框架都已经搭好了,这种大船,难就难在骨架,骨架一旦成型,在此基础上拼接船帮、船板、船舱就快得多,这次的十艘大船与以前的相比略有改进”

    “哦?”

    “您看,长度增加到了十六丈,宽增加到四丈,长宽比四比一,还是三层甲板,为了防止侧翻,龙骨下摆加长了三尺,每层的空间约莫六百料,加起来就是一千八百料……”

    尼堪此时心里却在想着,“这杨春还在用老法子计算,按照新的计算方法,船只最大的空间就是48x12x2,也就是每一层大约一千立方米的空间,这是最大的空间,实际上由于船舱设施、骨架还要占据一定的空间,以及船腹从大到小逐渐收缩,每一层平均起来也就是八百个立方,按照大明的算法,那便是八百料,往大了说,装上一些人,加起来超过了两千料也说不准”

    “一千五百料,接近一千五百吨,在这个世界上绝对算得上大型船只,自己旗下的战舰也没有这么大的”

    正想着,杨春继续说道:“龙骨、肋骨全是整根云杉制成的,结实得很,船板、船帮之间也全是铆接,很少用到船钉,不过按照陛下的要求,为以防万一,铆接之外,在关键部位还加了一道船钉”

    “主桅杆几乎与船长相当,还是五面横帆,首尾各四面,船首还有一大面三角帆,哦,也就是老式船只的纵帆”

    “在首桅杆、尾部桅杆两侧各有两面侧帆,挂起来后就是四面,跑起来后这速度与雨燕号相比自然要差一些,不过比其它任何船只都要快上许多”

    尼堪点点头,他指着一艘大船问道,“你一艘大船就安排一百五十人,加上东海人,两百人,是否太多了?”

    杨春赶紧答道:“回禀陛下,不多,在安装龙骨、肋骨时是显得人手多了一些,那时主要依靠大匠来完成椭圆形肋骨的折弯、安放、校准,其他人也就是打打下手,如今框架已经齐备,剩下来的活计多半在舱内进行,由大匠指点,其他人按照指点安装就行了”

    “再说了,陛下,您不是说过嘛,大洋彼岸的麦阿水那里还大量需要船工嘛,就算这里人多了,也可以派到那里去”

    “那就好”,尼堪摆摆手,阻止了他进一步发挥的势头,“朕倒不是这个意思,这里我看还能加五个船坞,也罢,就算人手多了,将来还可以多加几个船坞”

    又问道:“完全完工尚需多久?”

    杨春低着头算了一下,“陛下,安装船上设施、刷油、填缝、晾晒、下水调试、试航、返工,完全可以赶得上下一趟去大洋彼岸”

    尼堪点点头,这十艘大船,属于帝国的只有六艘,被汪然明的美洲公司购买了四艘,每一艘的价钱已经达到了令人咂舌的一万五千两银子,不过财大气粗的江南豪商丝毫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还一次性服了五成的定金。

    “陈启新这厮!”

    尼堪在心里骂道,不过却是带着笑意骂着。

    自从跟着孙佳绩回来的美洲公司的人将“在瀛洲多条河流发现了大量的金沙”的情报放出去后,立即在江南的商行掀起了去瀛洲淘金的热潮,若不是汪然明船只有限,恐怕会为了一个舱位一掷千金。

    如今,在整个大明,都流传着一个神话,“海外仙境瀛洲,遍地是黄金白银,俯拾皆是”。

    这样的大船,一层按照五百平方的保守面积计算,一个人两个平方,那就是两百五十人。

    什么?你说一个人十个平方,天啊,就是后世的豪华邮轮达不到啊。

    三层就是七百五十人,当然了,如果加上首尾舱以及底仓,还可以塞一些人,不过还需要装载货物,水手也需要空间,这样算下来,一艘船除了必要的货物还能装载五百人,挤一挤,一家人也行。

    十艘便是五千人,加上已经制作出来的四艘,这便是七千人,运力已经超级惊人了。

    若是全部装载马匹,一船便可以装载两百匹,十艘就是两千匹。

    若是有一千骑,在瀛洲的牧仁、孙德茂就可以大大方方拿下整个后世美国的华盛顿州、俄勒冈州,再加上一个爱达荷州也没问题,就算是被西班牙人发现了,他们也不可能一次拿出来一千骑兵。

    当然了,一开始肯定还是要以巩固基本为主,有五百骑,足够守住瀛洲、俄勒冈两地了。

    故此,但杨春还在滔滔不绝的时候,尼堪却一点也没听进去,他一颗心思早已经飞到了大洋彼岸。

第十八章 天下大乱(上)传庭败

    秋末冬初,河南新蔡县。

    此时的河南由于连年大旱,加上流贼、官兵的连番肆掠,已经是妥妥的十室九空,如今的的中原大地,除了两种人就基本上没有其他人了。

    一种是住在城里的人。

    另一种就是跟着流贼队伍混的人,流贼在战斗时也要纳入序列,不过却是第一序列的“饥民”。

    偌大的中原大地,主要的就是这两种人,当然了,还有一些大户人家自发修建的堡垒,勉强也有些人居住。

    孟家庄便是其中之一。

    孙传庭一身戎装骑在一匹从尼堪那里得来的高头大马上,那匹马浑身雪白,乃是一匹乞尔吉斯马与蒙古马的后代,尼堪一共给他送了十匹,全部安置好了甲胄——也就是说,这十匹马的前半身都有牛皮甲护身,其中的两匹更是配置了锁子甲。

    如今是行军的时候,自然无须将马匹配上锁子甲,不过时至秋末,给战马配上牛皮甲还是可以的。

    今时不同往日,原本应该是傅宗龙带领的陕西部队进入河南追击李自成的,如今却鬼使神差提前跑到了他的头上。

    与此同时,对于孙传庭来说,他这次出兵,有一些变化,也有一些与历史上一样。

    首先,他还是按照皇帝的的旨意杀掉了陕西总兵贺人龙,理由嘛,皇帝担心此人与李自成、张献忠是同乡,手下的秦兵又多剽悍耐战,若是加入到这两人的队伍局势就非常不妙。

    如今跟在他身边的是贺人龙的手下高杰,新任陕西总兵。

    对于高杰孙传庭还是很放心的,此人可是与李自成有不共戴天之仇。

    这次出兵,除了高杰的一万人马,马步各半,还有副将李国奇的五千人马,马二步三,另外,与历史上不同的是,孙传庭将临洮总兵牛成虎也调了过来,与李国奇一样,也是五千人马,马二步三。

    两万秦军,加上孙传庭的直属标营三千步骑。

    两万三千人马,还有大量的民夫押送着辎重。

    有近万的骑兵,又是孙传庭亲自统领,对面还是新败于开封城下的李自成,虽然加强了从张献忠那里逃出来的罗汝才部,历史能改写吗?

    何况,新任保定总督,历史上担任目前孙传庭这个角色的傅宗龙带着自己的标营三千、总兵虎大威的一万精锐也来到了新蔡附近。

    孙传庭、傅宗龙在洪承畴被俘、卢象升死后,绝对算得上是明国的两大擎天巨擘,特别是后者,那可是参加过平定贵州安邦彦之乱的人物。

    历史有了变化,新蔡县北面不远处的项城附近,李自成、罗汝才的十几万大军依旧虎视眈眈。

    新项城之战不可避免了,不过,结局会改变吗?

    孙传庭突然策马冲上了一处小山,其长子、标营将领孙世瑞赶紧带着亲兵跟上。

    这是一处不高的小山,站在山上下面的情形一览无遗。

    中原大地,在经过三年的大旱以及几年的贼祸后,原本的“天下腹心”已经真正成了魏武帝UU小说的“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平原上,除了偶然能瞅见的树林,大地一片苍黄。

    在初起的北风席卷下,空中到处都是浮起的灰尘和枯草,偶尔夹杂着一些破布片子。

    今年四十八岁的孙传庭双眉紧锁,他担心的自然不是魏武帝UU小说情形,而是他这支大军最后面的队伍。

    那是由大约三千陕西农户,豫西两千农户组成的“夫子”大军,押送着两万余大军十日的粮草,而负责押运粮草就是牛成虎。

    河南大旱、陕西也相差无几,勉强凭着渭河的灌溉收了一些粮食,这次大军出动,几乎将布政使司下面的粮库掏空了。

    原本指望到了河南能补给一二,没想到河南竟然如此不堪。

    最后面的那些粮车都是用牛马拉着的,幸亏大明的牛马有一把枯草加上一些水就能干活,否则这些牛马自身的需要就不是孙传庭所能负担的。

    他担心的是夫子,粮食极度紧缺,自然是优先保证官军,夫子们每日只有一顿稀粥,却要赶着牛马跟上官军的步伐,看着那些歪歪倒到的夫子,孙传庭还真怕他们就这样倒在地上不起来了。

    他倒不是宅心仁厚,而是担心在夫子的拖累下自己的大军不能按计划赶到项城。

    谢天谢地,前不远处就是颖水了,根据探子的消息,在颖水北面某处,一个叫孟家庄的地方,贼军正在那里集结!

    “哒哒哒”

    孙传庭正举着尼堪赠送给他的望远镜看着周围的环境,山下飞来了一骑,正是前出探查的夜不收。

    “禀大帅,前面不远处的颖水河面有一支贼军正在渡河!”

    “哦?”,孙传庭听了心里一凛,“可探知有多少人马?可是贼军主力?”

    那夜不收禀道:“大约有一两万人,其中更有骑兵几千,骑兵已经渡过颖水,在对岸警戒,正在渡河的是其步军,看那模样,不像是饥民,应该是贼军里的步军”

    孙传庭点点头,正欲挥手让他离去,突然又想到一事,“可遇到傅总宪?”

    那人回道:“遇到了,总宪大人说,我军离渡河地点还有几十里的路程,颖水不是大河,更兼这几年水位低落,渡河容易,等我军赶到后恐怕已经迟了”

    孙传庭点点头,挥手让夜不收离开了,心里却在想着,“按说这贼军横扫了豫西一带,打破了县城十几个,又打破了洛阳,这手里的兵丁应该不止这些啊,难道其主力得知官军来了先行脱逃,将其家眷辎重丢弃在后面?”

    “还有,贼军准备渡过颖水,意欲何为?如今豫西、豫中皆残破不堪,勉强有些生气的也就是归德府、汝宁府了,归德府在东面,如今他们准备渡河西去,难道是准备窜到汝宁府?进而去南直隶?”

    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不过又想到:“按照邸报以及探子的消息,贼军与罗贼联营之后,有众十余万,其老营多半还留在颖水北岸,先将其行动不便的老营击破,再追剿其主力也来得及”

    “何况,我军不分日夜追击李贼,如今也疲倦了,就算现在上前与渡过河的贼军大战一场这胜算也不多,也罢,先在颖水附近稍事歇息吧”

    孙传庭的大军很快来到了颖水南岸,那里,保定总督傅宗龙的部队早已经驻扎妥当了,孙传庭见到傅宗龙大营人员不多,便策马来到傅宗龙的大帐。

    傅宗龙年纪比孙传庭大得多,当孙传庭走进他的大帐是,只见他正在案几上写着什么。

    “总宪”,傅宗龙身上挂着督察院左都御史的名头,故孙传庭有此称呼,傅宗龙抬起头,如今能不打招呼直奔他的大营的也就是孙传庭了,“白谷,事情有些不妙”

    “哦?”

    “白谷,河对面有一处堡子,叫孟家庄,占地颇广,里面竟然还有大量的贼军家属,粮草、钱财、物品也有不少”

    “难道没人守卫?”

    “自然是有的,不过被虎大威一千骑一冲便四散逃走了,虎大威的手下急于抢夺财务,便没顾得上那些人,全军都进驻到孟家庄了……”

    “扑!”

    傅宗龙尚未说完,大帐的门帘一下打开了,进来的却是孙传庭的长子孙世瑞。

    “父亲,不好啦”

    孙传庭双眉一皱,喝道:“成何体统!”

    孙世瑞却没有理会父亲的责骂,他向傅宗龙拱了拱手,便接着说道:“父亲,高杰、李国奇两人听说对岸的孟家庄有大量的财物,便带领大军过河去了!”

    “啊?!”

    孙传庭大怒,若是李国奇一人也就罢了,但这高杰是自己一手提拔的,如此大事,怎地不亲自前来禀报?!

    他正欲出去,傅宗龙拉住了他。

    “白谷,算了,你我都是带兵之人,如今兵荒马乱,官军的薪饷一拖就是半年,好不容易找到贼军的老巢,这些人都是穷惯了的,岂有不扒拉一番的”

    孙传庭却摇摇头,“不妥,本官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李贼纵横大半个河南,难道就那一点人马?”

    又问道:“总宪,您先到一步,可探查过河对岸的形势?”

    傅宗龙点点头,“除了一处大堡子,四下都是村庄,住的都是贼军的人,眼下恐怕都有我等的官军在那里了,堡子的北面约莫五六里地有一处山丘,长满了树木”

    “树木?”

    孙传庭一听就有些蹊跷,这光景还有树木存活?

    嗯,可能此地靠近南直隶,又靠着颖水,光景好一些也说不准。

    “走,过河,将高杰他们叫回来……”

    “扑!”,门帘再此被粗暴地打开了,惹得傅宗龙十分不满,进来的还是孙传庭的亲兵,只见他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孙传庭一见这内心不禁一下揪了起来。

    那人是牛成虎的家丁头目!

    只见他满脸大汗,浑身灰扑扑的,眼见得是快马飞奔过来的。

    “扑通”

    那人竟然跪下了。

    “大帅,不好了,我家总兵遇到流贼的袭击,猝不及防之下不敌败走,如今正收拾人马准备夺回辎重,请大帅派兵支援!”

    孙传庭一听不禁天旋地转。

    这一路,他最怕的就是粮草,若是这一点粮草丢了,还能到何处去搜寻?河对岸贼军既然能留下粮草,肯定也不多。

    正想着,突然感觉到大地一阵颤动,孙传庭、傅宗龙两人都是大惊,联袂走出账外,两人策马来到河边,这一看,不禁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河对岸,孟家庄堡子的身影依稀可见,不过首先跃入他俩眼睛的不是那处庄子,而是大量的骑兵!

    铺天盖地的骑兵!正到处追杀四散奔逃的高杰、虎大威、李国奇三人的士兵!

    “拆浮桥!紧守大营!”

    孙传庭、傅宗龙不约而同喊了出来。

第十九章 天下大乱(中)侯景现

    孟家庄之战的结果几天后传到了京城。

    似乎是命中注定,傅宗龙依旧死于非命,孙传庭在奔逃到项城的牛成虎的接应下勉强逃脱了。

    虎大威、高杰、李国奇、牛成虎四人的骑兵基本还在,不过步军却几乎全军覆没。

    又过了十日,朝廷一道旨意来了,孙传庭被押送到京,他的位子被汪乔年代替,历史,以他强大的惯性强行回到了正轨。

    最终,看在北边强大的大夏帝国的面子上,这一次孙传庭没有进诏狱,不过为了防备孙传庭与孙秀荣勾结,皇帝将他调到了南京担任兵部尚书。

    不过,命运似乎并不想放过他。

    在襄阳的张献忠转进河南,再一次被左良玉打败,最后只得逃入英霍山区(大别山)与革左五营合营。

    此时,在大别山周围,东边、北边有黄得功、周遇吉、刘良佐三路大军,西边有队伍已经膨胀到到十万大军的左良玉大军,南面就是长江,

    原本张献忠在凤阳府、长江北岸也讨不了好去,先后大败于黄得功、刘良佐手下,损失惨重后最后只得重新回到湖北,不过如今又有了变数。

    周遇吉。

    此时周遇吉的麾下除了以前从京营拣拔的两千精骑,还有苏布地喀喇沁骑兵三千人,统领这支骑兵的正是苏布地的次子万丹伟征,由于上次在与死神萧阿林的战斗中他的喀喇沁左翼损失惨重,迁到关内后也不能独立成军了,最后还是苏布地将自己的牧户拨了一些给他,加上明国让逃入关内的所有蒙古牧户全部加入到他的旗下,最后才勉强恢复了元气。

    得到明国拨给他的牧户后,万丹伟征一时有些感激涕零,发誓要效忠大明,皇帝也是开心得很,封他为怀义王,赐姓朱,改名朱伟征。

    朱伟征的牧户就是安置在太原左近的那一支,占据着岢岚一带最好的牧场。

    张献忠、李自成“重出江湖”后,黄得功、周遇吉两人都调到了江南,朱伟征的那三千蒙古骑兵被拨到了周遇吉的名下。

    朱伟征这三千蒙古骑兵在加强了明国的兵器、甲胄后战力顿时又大长了一块儿,故此,张献忠比历史上更难过,最后一次被打进大别山时,身边除了几个亲信将领带领的老营人马,原本在湖北复起时折腾起来的五万人马几乎烟消云散了。

    特别是朱伟征这三千骑兵与周遇吉本部两千骑兵配合作战时更加锐不可当,朱伟征的骑兵擅长骑射,周遇吉训练的汉军骑擅长突破,一时,周遇吉的风头还在黄得功之上,不少原本在历史上是黄得功的功劳也大部分落到了周遇吉头上。

    天有不测风云,何况是逆天改命之人。

    你想篡改历史,历史就会对你惩罚。

    (北边的尼堪哆嗦了一下)

    朱伟征以及他的手下以前都是在苦寒无比的边墙之外苟延残喘,最好的西拉木伦河、老哈河流域轮不到他们,关内的花花世界也轮不到他们,虽然号称朵颜三十六家,端地狼狈不已。

    进入京畿一带后,他们的眼睛不禁亮了。

    虽然在大旱、大寒、鼠疫的打击下,京畿一带也是萧瑟凄凉得很,不过在更加苦逼的喀喇沁部众来看,不啻于是“天堂”。

    迁到太原附近后,按说此地的牧场条件比边墙外好得多,何况包括岢岚州、永宁州在内的大片农户也划给他,更是锦上添花,这样的条件,比以前曹操安排匈奴五部进入并州时还好。

    一开始,朱伟征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当他被征调到周遇吉手下转战南直隶一带后不禁傻眼了。

    其实,这几年,凤阳、庐州一带情况也不太好,前几年还受到流贼的肆掠,不过这些地方一旦安定下来就很快能恢复起来。

    朱伟征见到的庐州一带正是恢复过的庐州府(合肥),一开始他还拼命作战,,还准备立下大功,以加重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份量。

    不过在一次自己的骑兵抢劫一个集市,并没有受到官府的任何责罚后,这胆子便大了起来。

    他根据周遇吉的安排,带兵进军霍山县以封住张献忠、革左五营东逃的线路,令大明官府没有没有想到的是,朱伟征进入霍山县后突然狂性大发,放纵手下的骑兵将霍山县城洗劫一空,最后还一把火烧了此城。

    这下官府可遮掩不住了,勒令周遇吉交出朱伟征。

    周遇吉也是大怒,如果此时他能冷静下来,求助于黄得功、刘良佐,用大军将朱伟征包围,朱伟征肯定会屈服的,以他怀义王的名头,以及当前风雨飘摇的局势,朝廷最终还是会赦免他。

    但周遇吉没有这么做,他认为这些蒙古骑兵一直由自己带着,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难辞其咎,便留下一千骑镇守六安州,自己就带了一千骑奔赴霍山。

    此时,在霍山县城外驻扎的朱伟征已经清醒过来了,知晓自己已经铸成大错,不过他一个蒙古人,放眼周围,竟没有一个合适的去处。

    这时,张献忠的人找上门来了。

    这里边要说一下了,以前张献忠转战陕北一带时,手底下也收容了不少蒙古牧民,其中有一人还是从喀喇沁过来的,当然了,那人也就是喀喇沁的一个马贼,叫黑沙,实际上就是哈萨尔,最后不知怎的来到了张献忠的麾下。

    由于黑沙骁勇善战,很快便成了张献忠手下的首席大将,位置还在他几个义子之上,渐渐地,黑沙也变成了沙黑。

    不过很不幸,沙黑在河南与左良玉交战中被击杀。

    沙黑虽然战死了,不过他身边仍然有一支人数约莫百人的蒙古骑兵队伍还是跟着张献忠,这次张献忠派过来的人就是其中的一个。

    朱伟征自然不愿意,他认为自己不过是一时糊涂,完全是当时自己喝了太多的烧酒,头脑不清醒所致,自己好好地王爷不做,何苦去做贼?

    此时,周遇吉也来了。

    沙黑还是想回到明国的怀抱的,当即将那几个张献忠的蒙古探子绑起来,自己也肉坦而出,准备来一个负荆请罪。

    若是周遇吉稍微有点头脑的话,此时就应该暂时稳住他,等歼灭藏在英霍山区的张献忠余部再追究他的责任,何况,他的头上还顶着一个怀义王的爵位,就算要处罚他,也应该由皇帝做出。

    可周遇吉却是一个嫉恶如仇的耿直汉子。

    他见到肉坦而出的朱伟征,根本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人可是皇帝钦封的王爷,在他眼里,那不过朝廷的权宜之计,若是在太平时节绝对不会落此下乘的。

    于是,他毫不犹豫拿起朱伟征双手捧起的马鞭,在他的背上猛击了十数下!

    诸位,周遇吉可是有明一代难得的猛将,他手底下这份量可是一点也不含糊,就是这十几下就让朱伟征皮开肉绽,不过他还是忍着让周遇吉出了这口气。

    周遇吉见状,也完全放下了警惕,当晚就在霍山城外驻扎,还告诫朱伟征要戴罪立功。

    这时,意外出现的朱伟征让老谋深算的张献忠竟然做出了惊人的举动。

    半夜时分,张献忠带着自己最精锐的骑兵以及革左五营中老回回的骑兵,一共三千骑,突然对周遇吉的营地进行了突袭!

    按说,此时有朱伟征的三千蒙古骑兵在侧,他们是不敢这么干的,不过张献忠却又通过自己手底下的蒙古人过来传话了,

    “我等就是来给王爷出气的,绝对不会杀周遇吉”

    于是,渐渐平复下来后,怀着对周遇吉手下不留情的恨意,朱伟征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于是就在张献忠亲自率领的四大义子以及老回回的长子、号称“锦马超”,名字也是马超的三千精骑的猛攻下将周遇吉打得大败,周遇吉最后只带了少数家丁逃掉了。

    这下,在一旁观望的朱伟征傻眼了。

    最后,张献忠拿出了自己全服的身家,所有的黄金以及所有的小妾,朱伟征终于动心了。

    朱伟征加入到了流贼队伍!

    最后在朱伟征的带领下,原本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张献忠、革左五营奇袭了庐州、安庆两府,拿下这两地后,张献忠的不仅完全恢复了元气,更重要的是他手里还多了一支水师部队——巢湖、安庆的水师都向他投降了。

    加上朱伟征这支生力军,张献忠加革左五营的实力比历史上还强大!

    有了朱伟征这三千精骑,张献忠没有重蹈覆辙,在历史上原本大败的潜山之战中不禁没有战败,还击败了劲敌黄得功!

    有了朱伟征这支“明军”做内因,张献忠信心大增,带着革左五营从安庆渡过了长江,连下东流、建德两县后,又在池州府打败了前来支援南京的浙江总兵方国安。

    与历史上张献忠只能去湖南、四川不同,如今的他可是兵强马壮,有多个选择,若是他胆子大,干脆占了南京,慎重一些的话也可以占了江西,再从江西南下广东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时的江西、广东的防御可是空虚得很。

    长江告急!南京大震!

第二十章 天下大乱(下)江南乱

    张献忠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原本在他的心目中,少年时去过一次四川成都经商的经历一直挥之不去,以他来看,成都已经是繁华胜景了,不过自从到过“江南”之后,一切都是浮云。

    但与四川三面环山、一面临水不同,江南可是四战之地。

    很快他就领略到朝廷誓死捍卫南京的决心了。

    没多久,他苦心孤诣、寄予厚望的水师船队被驻守镇江的新任水师总兵郑鸿逵、郑彩叔侄击败,让他打着的从长江来回流窜的如意算盘落空。

    断绝了窜回江北的念头后,一个更加严酷的现实正在等着他。

    南京方面,牟文绶带着刘良佐、张天禄共五万大军从东边围了上来,西边,武昌的左良玉手底下十万大军正翘首以盼,盼着在他身上多捞一些功勋,就是在南面的大山上,福建总兵郑芝龙也抽调了两万人马从江西广信府过来了。

    几路大军的总指挥正是“戴罪立功”的南京兵部尚书孙传庭。

    池州城下,一场大战之后,张献忠胆寒了,牟文绶、刘良佐、张天禄没一个善茬,西边左良玉部金声桓、徐勇还在步步紧逼,最终,对大山的熟悉和依赖让他再一次闯进了池州南侧的大山。

    一战战胜郑芝龙的部队后,南侧的通道完全打开了,于是,一场以徽州为中心的追击战又开始上演了。

    一旦回到熟悉的大山,张献忠的胆气似乎有回来了,惯用的游击战术又开始不断上演,期间他多次上演诸如佯攻杭州,实攻宣城的把戏,到次年三月份的时候,在以徽州为中心,北抵长江,南到衢州,东近杭州,西达九江方圆约五万平方公里的地方到处可见他们的身影。

    这中间的地方,虽然多是大山,不过已经承平太久了,又是徽商的老家,民间还是很富庶的,米粮、金钱都不缺,可比北边的英霍山区好太多,何况,只要打破在衢州、金华防御的方国安部,大部队还可以突入浙江。

    大山的东侧,无论是南京,还是长江下游、钱塘江下游,都是南直隶的核心地带,还是税赋、粮食的主要来源。

    更是诸多豪商巨贾盘踞的地方。

    一时,江南大震,穷苦人家惴惴不安,那是担心自己的性命,太多的富裕人家却是急急如惊弓之鸟——在张贼那里,丫环耳朵上的首饰都是要扯下来的。

    不过,现在似乎有一个出路。

    徽州豪商汪然明前不久放出话来了,“海外有一处形胜之地,遍地是黄金,只要付得起船票,即可到江阴沈家码头报名”

    对未来局势的担忧,以及对那甚“黄金之地”的向往,大批的人从水路、陆路去往江阴。

    当然了,这样的消息,也是有一定身价的人才能得知,正式的说法是:“新一年度生丝、棉布价格磋商大会在江阴举行”。

    徽州医生、药材商人江希舜也接到到了这个消息。

    他是旌德人,在张献忠的大军没有抵达之前带着家小跑了出来。

    一家十余口先通过山路抵达宁国,计划从宁国去宣城,在从宣城到芜湖搭乘船只。

    江希舜五十多岁了,由于是远近闻名的儿科医生,一路上虽然道路曲折,山路凶险,各方面的人马看在自家儿女的面上都放了他一马,就这样几日后他一家有惊无险地来到宣城。

    尚未抵近宣城,只见到处是慌慌张张、携老扶幼、拖儿带女逃难的人群,一打听,原来“张大王”正在攻打宣城,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江希舜无奈,只得跟着大批逃难的人群改走广德州,那里有一条路可直通南京。

    像江希舜这样年纪的人,按说,早没了发财致富的雄心,何况他还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医生,经营药材只是顺手为之,说是商人,骨子里还是一个医生。

    但江希舜还是带着家人上路了。

    也幸亏他当机立断,在随后的几年里,“献贼”祸乱徽州一带,几乎将这一带原本虽处大山却繁华昌盛之地弄成了白地,后来还将大多数民户裹挟远去。

    当然了,作为医生的他除了自家安危的考量,更重要的是他认识的汪然明给他带来一个消息。

    北境的大夏国如今全境里竟然几乎根绝了天花!

    作为一个远近闻名的儿科医生,江希舜最拿手的便是“人痘接种法”,虽然成功率也不太高,终究是一条医治的法子,这个法子,对比以前完全束手无策的状况已经是好了太多了。

    作为一个医生,他倒没有嫉恨别人竟然发明新的医术,而是想千方百计弄明白、学到手,于是不顾家人的劝阻,执意带着他们离开家乡远走异域。

    如果是别人通知他,兴许他还会犹豫,但若是汪然明那就另说。

    如今的汪然明除了挂着南京户部“库大使”的虚衔,在他的运作下,与江南的东林党人往来密切,给他们提供大量的资金运作“大事”,作为出资人自然也不会置身事外,他汪家已经连续出了好几个举人,进士也出了两个。

    一门两进士,若是放到以往,那可是妥妥的名门望族。

    另外,汪家与江阴沈家世代联姻,到了南京,还能方便地坐上沈家的船只出海。

    沈家,乃杭州巨贾,毛文龙是他们家的女婿,除此之外,经商的、做官的层出不穷,乃是苏淞一带最大的商家,也是长江下游最大的船商,其造船作坊以及长江上最大的码头便在江阴。

    从南京坐船到江阴,然后去哪里汪然明没说,不过他拗不过江希舜,只说了一句话。

    “嵊泗岛,金鸡山,老虎石”

    从小到大没有出过宣城的江希舜如何知晓这是什么地方,不过无论他如何央求,汪然明就是不说。

    “也罢,到了江阴就知道了”

    一路上,像他们这样逃难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中间也夹在着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有一次在晚上野外露宿的时候,江希舜正好听到了他们的说话。

    “去海外挖金子去,听说三年就可以置换一套在南京城的三进宅院……”

    接下来的话江希舜就没有听下去了,这些人,多半是落魄的、逃出来的军户,都藏着短刀,一个个都很剽悍,还是少惹为妙。

    这在“海外”挖金子的事汪然明也提起过,不过估计他也知晓江希舜对这个不感兴趣,便没有细说,只是对他说了种痘的事情。

    随着逐渐接近南京,路上准备去“海外”人越来越多,自然有大量的商户,这些人多半是为了避难,估计等江南平定了还会回来的,更多的是像江希舜遇到的那些准备去挖金子的人。

    一路上,他还听到这样的言论,“头一年是白干,算是为汪家帮佣,说是为了支付船费,第二、三年才是给自己干的,其中的一年还得为回来的船费操心,真正为自己干的时间也就是一年”

    “啊?这样?那我不干了”

    “嘿嘿,你就别使气了,如今江南一带田地大多在官宦读书人手里,我等忙上一年上头,养活一家人都不行,哪里来的积存?这样的日子我可是过不下去了,何况,我可是听从海外回来的汪家伙计说了,就算是一年的所得,就能在南京城置办一套三进的院落”

    “也罢,反正这样苦熬着也不知何时是一个头,反正我已经将家眷藏好了,等三年回来,就接他们去南京城居住”

    江希舜听了之后不禁摇摇头,“有这么好挖的金子,人家大夏国自己不挖?巴巴地等你们去挖?”

    不过又想到:“听说那大夏国国土广袤丁口却甚为稀少,估计就算是自己挖也力有未逮吧”

    一路上,除了他们这样的“商户”以及怀揣着去海外挖金子发财的军户、农户、工户,随着逐渐接近南京,逐渐又多了一些人。

    这些人多半是溃散的官军,人数虽不多,不过却蛮横得很。

    很不幸,像江希舜这样一家十余口,没有家丁护卫的商家正是他们眼里的“肥羊”。

    在溧水附近,一座小山附近,江希舜一家人被他们拦了下来。

    拦着他们的是两个溃兵,虽说是溃兵,身上的服饰也很脏乱,不过却很齐整,都带着前檐卷起的灰色毡帽,棉甲、牛皮护腰,一人手里拿着一柄雁翎刀,一人则张弓搭箭。

    “你,过来”

    两个溃兵看上了江希舜的儿媳妇,还让她过去,再看时,只见那两个溃兵身边已经有了好几个包裹,包裹里还露出一些金银首饰,包裹上还隐隐有血迹。

    江希舜一颗心怦怦直跳,他偷偷看了四周,不禁有些埋怨自己,刚才由于自己闹肚子,在一边的树林里耽搁了一会儿,等他再出来时,他跟着的那个大部队已经走远了,只剩下他这一家子了。

    “就没有王法了吗?”

    他唯一的儿子到底是年轻气盛,他拉住自己的婆娘不放,还恨恨地说道。

    “王法?”

    那个拿刀的溃兵是一个矮壮汉子,满脸横肉,他也向四周瞅了一下,此时正值傍晚,路上的行人或已经聚在一起准备过夜,有的已经提前去前面了,偌大地方竟只有他们一家人!

    那汉子狞笑了一下,“如今朱家皇帝自己的江山都保不住了,何来的王法?麻利的,将你的婆娘让过来,保你全家的性命,若不然,明年今日便是你一家人的祭日!”

    江希舜的徒弟,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年轻汉子,手里正捏着一把切药的短刀,此时已经控制不住了,他猛地窜了出去,手里高举着药刀,对着的就是那矮壮汉子!

    “咣当”,只听得一声刺耳的脆响,江希舜一看,只见自己徒弟的药刀不知飞到哪儿去了,而对面那人的雁翎刀闪电般闪过之后,自己的徒弟似乎站在原地没动了。

    很快,跟了他八年的徒弟那脑袋从脖子上掉了下来,此时他的身躯依旧站着,大团的鲜血从没有脑袋的脖子上喷了出来,场景十分诡异。

    “啊!”

    江希舜媳妇儿吓得大叫。

    那矮壮汉子不为所动,这时,江家药房的一名伙计准备偷偷溜走,却不想那名一直张弓搭箭盯着他们的弓手出手了,那伙计捂着脖子倒下了,又引起家人的一阵骚动。

    江希舜长叹一声,他将手里的一个包裹递了上去,“这是一百两银子,我等最值钱的物件儿就是这个了,你都拿去吧,希望能放过我等”

    那汉子一把抢过包裹,却一脚将江希舜踢到,紧接着又将雁翎刀架到他的脖子上,那汉子原本像放过他们一马的,不过连杀两人后这狠厉劲儿不禁上来了。

    “一不做二不休”

    那人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手上便欲使劲一划拉。

    江希舜万念俱灰,心里还想着,“好好地留在徽州,就算伺候那献贼也好过全家横死在这里啊,都怪那汪然明……”

    他闭上了眼睛,静等那一刻的到来。

    “咻……”

    一阵箭只呼啸在空中的声音传来了,江希舜还以为另外一名弓手正在对自己的家人下手呢,不过全半天没有动静,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却看见那两个溃兵都歪倒在地上,胸口还插着一支箭。

    一名浑身灰色衣服,长相普通,背着一个包裹,挎着一柄短刀,拿着一把短弩,似乎是一个老农的人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第二十一章 河套风云(上)贺兰山缺

    贺兰山北麓,五虎山,镇远关。

    黄河流经此地后,一下从宽阔的宁夏大平原收缩成一个十多里的小口子,

    明国在此处设置镇远关,扼控口子内外,先是防备瓦剌,后来又防备鞑靼,如今却有些荒废了。

    却图汗、林丹汗、固始汗先后经过贺兰山西麓南下青藏一带时,将贺兰山附近的牧户几乎全部带走了,加上原本威震河套一带的两部土默特已经式微,河东的鄂尔多斯部落也是奄奄一息,明国宁夏镇原本压力极大的边境防御竟慢慢松懈下来了。

    再者,大夏帝国崛起北境后,大量陕西、宁夏、甘肃农户、牧户为了躲避天灾**纷纷北迁,当然了,偌大的宁夏平原由于有千百年来现成的渠道灌溉,依旧保持了不错的收成,但镇远关附近就不行了。

    由于是边关重地,镇远关附近历来都是战场,贺兰山附近的边关,自然以养马为主,久而久之,关口附近的土地贫瘠无比,渐渐有沙漠化的趋势。

    作为九边之一的宁夏镇,当兵的还是要好于普通军户的,与大明其它地方一样,宁夏镇的大部分良田都被当地的世袭军官、“书香门第”霸占了,普通百姓或只有几亩薄田,或给富人家帮工,算起来,去边关当兵还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如今又有了变化,镇远关以北的大夏帝国如今境内国泰民安,那皇帝虽出身蛮夷,不过却是汉人,吸引了不少宁夏镇的军户、农户前往投靠。

    时值三月,宁夏的气候依旧寒冷,加上不时从北边刮过来的风沙,风沙被吹到衣服里面,那才叫一个刺骨。

    镇远关西侧的贺兰山上,有一位少年正站在山上一处隐蔽的地方向下眺望着。

    从这里,远处的黄河清晰可见,南侧,镇远关那破旧的、泛着土黄色的城墙一直伸到黄河边上,在夕阳的照射下破旧感更甚,似乎在宣示着这老大帝国的命运。

    北面,正是少年不顾被山下镇远关的士兵发现的风险而爬上来眺望的原因。

    这几个月,北面的五虎山突然热闹起来了。

    大量的人丁从年初开始就在那里忙乎着,不少人还进了贺兰山,当一根根木头被砍下来拖到五虎山附近时,整个宁夏镇都被惊动了。

    此时的宁夏镇总兵,以前在四川与李自成大战过的左光先却丝毫没有出兵“打草谷,斩获几个头颅”的意思——北边大夏帝国丰州地方官府已经过来知会了,他们要在以前蒙古人的乌达牧场兴建一座大型堡寨。

    以往在像宁夏镇、延绥镇这样的地方,互相打草谷的景象屡见不鲜,边墙外的蒙古人过来打草谷自然是为了掳掠、抢劫,而边墙内的大明官军主要是为了“功勋”。

    但大夏帝国就不同了,人家在丰州境内就有一千精骑,还有随时可以抽调的牧民,随随便便三千骑都可以凑出来。

    而偌大的宁夏镇,边关、各卫加起来也就三千骑。

    何况,在乌达,除了那些正在忙碌的人群,还有一支庞大的骑兵。

    杨庭栋新组建的丰州旅。

    以以前孙传宇在九原时的五千骑兵为基础,从中抽调了两千骑,加上丰州五原骑兵学校的一千汉人学生,一个完整的骑兵旅就组成了。

    当然了,剩下的三千骑加上近几年在九原郡、青城郡毕业的学生、吸纳的少年牧户、农户,已经分别在九原、青城各组建了一个三千人的骑兵旅。

    加上一个以山南诸郡农户子弟为主组成的三千人的步军队伍,一个河套军团呼之欲出。

    不过帝国皇帝尼堪陛下、枢密院似乎并没有将这些军队正式组成军团的意思,目前暂时归山南省高官管辖。

    五虎山上,杨庭栋也用望远镜望着南侧,很快他就发现大山那一侧的那个少年。

    嗯,一个典型的西北汉子形象,

    肤色微黑,面部棱角突出,浓眉大眼,身材高大,站立时渊渟岳峙,一看就是练家子,他身边还躺着一只贺兰山的特产岩羊,岩羊旁边放着一把明军常见的雁翎刀、一张乌沉沉的大弓,看那模样,起码得有一石力。

    双方的距离其实不远,不过杨庭栋有望远镜,对面那人却是肉眼,杨庭栋能清清楚楚看见对面那人,那人却看不见自己。

    这人杨庭栋认识。

    以前杨庭栋在靖虏卫(靖远县)放牧时,胆子也是特别的大,经常一个人独自越过边墙到贺兰山附近打猎,当然了,打猎只是一个借口,去贺兰山以西的吉兰泰盐池偷盐才是正经。

    就在贺兰山与吉兰泰之间,他与少年相遇了,交流过后,才知晓双方用了同样的借口,干着同样的的事情。

    赵良栋,是那少年的名字,比杨庭栋小两岁,镇远关附近的军户子弟。

    杨庭栋能与赵良栋熟悉,自然是因为双方都有一身家传的武艺,还都会骑射。

    没多久,赵良栋便扛起了那头最少有一百多斤的岩羊,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一百多斤的份量,赵良栋扛着却丝毫没有费力的模样。

    见赵良栋走远了,杨庭栋也有些意兴阑珊,他拍拍身上的尘土,又拍了拍手,也回去了。

    五虎山是贺兰山的北段,与动辄两三千米高的贺兰山相比,五虎山不仅地方小,还矮了许多,加上附近还有大量的牧草,故此,历史上游牧民族一旦盯上富饶的宁夏平原,多半会在此地设置基地,将随行的牛羊放在此地,自己则轻骑快马越过镇远关而入。

    当然了,在南北走向的贺兰山上,还有诸多东西走向的山口、峡谷可以通过,不过在那些地方山势更高、地形更为陡峭,山东的官府多半也会设置关口防御,相对来说,从镇远关附近突入是更好的选择。

    再说了,一旦到了冬季,镇远关附近就更是一马平川,处处可渡。

    所谓“踏破贺兰山缺”,此之谓也。

    其实,刚才杨庭栋拍手时,正在下山的、生性警惕的赵良栋也听到了,不过他并没有回过头来,而是在想着,“他们如此大的动静多半是要对着宁夏镇来的,这样的话,镇远关的千总大人想让我去给他做家丁的事情就得仔细考量一下了”

    又想到,“听说那靖虏卫的偷盐贼杨庭栋如今已是对面国度的大人物了,人家只比自己大两岁而已,可如今……,不过千总大人的家丁也很威风,每月五两银子不说,全套披挂、膳食也相当不错,在本地人眼里那就是了不得的的存在了,自己该如何决定?”

    那边,将来的,满清河西四汉将之一的赵良栋还在为是否做边关千总的家丁而踌躇,哦,他已经没有可能做“河西四汉将”了,这边,牧户出身的的杨庭栋拍拍手后大踏步地、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在他的心目中,赵良栋这样的人自然是人才,不过如今大夏帝国一切皆有规制、法度,就拿丰州(巴彦淖尔)的五原骑兵学校来说,大多数都是汉人牧户子弟,原本就练过骑射,进入学校之后除了读书识字还学会了使用火枪,还系统地学习了骑兵的战术,每年有近千人毕业,这一千人中,就算只有一两个像赵良栋那样的也不得了了。

    山下,来自工部的官员以及山南省高官兼丰州知州的李开富正在那里指挥工地的建设,此地建成之后暂时划归丰州管理。

    按照枢密院、政务院的规划,此地将来既是前进的基地,又是扼控贺兰山北麓的重镇,周边的牧场包括河对面后世乌海市的地方,都划归此地管辖,土地虽然贫瘠荒芜,不过露出地面的灌木和野草,养活几百户牧户还是可以的。

    更何况,这里的煤铁丰富,按照帝国那个“天纵之才”、“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可耻穿越者尼堪的说法,“此地极富无烟煤,可以作为上好煤炭基地”,故此,工部的人是按照一个产业区来规划此地的。

    此地除了煤铁资源外,还有大量优质的黏土,加上贺兰山本来就盛产的石灰石,简直就是一个天赐的产业基地。

    于是,自从杨庭栋的骑兵旅在一月份组建完毕后,在他的护送下,工部、山南省、丰州三地的大小官员、工匠大约千人都来到了此地。

    另外,除了煤铁等物,此地的环境与地中海也很像,种植棉花和葡萄也不错,这不,户部所辖的农田水利司官员正带着几个从南西伯利亚带来的布哈拉农户正在黄河附近寻摸着,计划找一处能同时种植棉花与葡萄的地方。

    后世乌斯太镇所在,上空黑烟滚滚,下马的砖瓦厂、水泥作坊一溜排开了十几个。

    地上,一座方圆约莫六里的城池正在处理地基。

    五虎山上,则是一座巨大的军营。

    再过几日,黄河就要解冻了,杨庭栋在此地留下了五百骑,带着剩下的两千五百骑越过封冻的黄河冰面来到了东岸。

    到了东岸后,沿着贺兰山在东岸部分南端的缺口径直向东,便是广袤的乌兰布和沙漠,穿越这片死亡地带后就可抵达鄂尔多斯部落的核心地带——乌拉木伦河流域,那里,当今国丈,原鄂伦春柯尔特伊尔部落的哈拉达、理藩院总理(北院)乌力吉正在那里盘桓。

第二十二章 河套风云(下)红柳河断

    乌兰布和沙漠宽达五百里,这个宽度对于经历过瀚海沙漠的瀚海军来说完全不成问题,何况还有当地的向导。

    抵达后世鄂托克旗时,鄂尔多斯部落的济农、蒙古部落有名的智者萨囊迎了上来。

    事到如今,作为有名的智者,萨囊也知晓蒙古人大势已去,与其反抗,不如归顺博格达汗,于是自从乌力吉来了之后,他已经表态将他名下的几百户牧户全部划归理藩院管理,自己退居二线,就跟历史上那样,潜心撰写蒙古人自己的历史。

    萨囊的牧地包括后世鄂托克旗的全部,也就是黄河以东、宽约两百多里的地方,虽然乍一瞅满目荒凉,实际上还是可以放牧牛羊的,荒原上的牧草、灌木丛东一簇西一丛的,不过每户牧民需要的牧地得非常之大才行。

    在萨囊的带领下,杨庭栋很快便来到了鄂尔多斯部落珲台吉额璘臣的驻地,后世鄂尔多斯市附近。

    根据尼堪之前的嘱咐,杨庭栋这两千五百骑全部披挂了了起来。

    除了这两千五百骑,还有五百匹乌达地区特产的双峰驼,带着丰州旅的给养,与明国专用夫子押运粮草不同,大夏国的粮草全部是是自己带着的,杨庭栋的丰州旅派了五百猛虎骑管着这五百匹骆驼和多余的战马。

    就从这一点来看,虽然辎重占用了部分兵力,不过就完全不扰民来说,双方高下立判。

    一千飞龙骑将携带的板甲全部戴起来了,此时正好是上午太阳初升的时候,全身裹在银色板甲的骑兵与上半身裹在锁子甲里的战马似乎浑然一体,反射着清晨清冷的光芒,不过,当有一千骑那么多时,那就不是清冷了,妥妥的耀眼。

    而剩下的一千猛虎骑则是棉甲加细鳞甲的配置,这套服装自然不太“耀眼”,但架不住他们头顶上那高高的“避雷针”铁盔也十分醒目。

    两千骑兵排着整整齐齐的步伐从乌拉木伦河西北侧出现了,一千飞龙骑居中,两侧是猛虎骑,在旭日、西北风的交相影响下阵势相当可观。

    一千飞龙骑一眼望去就是白花花的一片,加上骑兵手里锃亮的虎枪,似乎令这个清冷的早晨寒意更甚;在西北风的吹拂下,猛虎骑头盔上连着的用羊毛编成的球节随风飞扬,加上骑兵们手里的双刀,也是英姿勃发。

    对于舍弃国丈之尊拉着鄂尔多斯珲台吉额璘臣过来迎接的乌力吉俩人来说,此时的心境自然不同。

    乌力吉拈须暗自得意,而额璘臣的心情却十分复杂。

    他的儿子楚琥尔在天津之战被俘投降后他的心情就很忐忑,不过尼堪并没有怪罪他,反而因为额璘臣几次拒绝了皇太极提出的“合纵连横,共抗尼堪”的大计而备受尼堪的重视。

    上次固始汗西去后,原本强大的鄂尔多斯本部,也就是他额璘臣的部落如今只剩下两千余户,加上萨囊的部落,还不到三千户,不过尼堪并没有半点给他扩充牧户的意思。

    这次乌力吉给他带来了尼堪的话。

    “鄂尔多斯四周都是沙漠、荒原,若是有太多的牛羊,恐怕鄂尔多斯本地也会变成荒漠,不如就这些牧户,几年后等牧草恢复得差不多之后再论其它”

    额璘臣听了此话后虽然面上同意,不过内心还是有些不服,迫于大夏国强大的武力才口头上答应将鄂尔多斯本部纳入理藩院的日常管辖。

    不过当他看到杨庭栋那非常劲爆的两千骑之后,这心里残存的一点“雄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像这样的骑兵,莫说三千,就算只有一千,他额璘臣就敢深入延绥镇去打草谷,哪怕延绥镇有尤世禄、王世钦、候世禄、李昌龄等一大帮当过总兵的猛将也不怕。

    而像这样的骑兵,大夏国竟然有十五支之多!

    “一个不可挑战的国度”

    额璘臣手搭凉棚看着那令人艳羡的板甲骑兵,又想到他们还有大量的火器,这内心最后一点侥幸也没有了,“扑扑”,他整了整衣冠,大踏步迎了上去,乌力吉一见,面上不禁露出了笑容,也跟着迎了上去。

    ……

    三日后,杨庭栋两千五百骑、额璘臣五百骑突然出现在准格尔地方,将越过黄河占了此地的苏布地长子固鲁思奇布的大帐团团围了起来,一番厮杀之后,消灭了固鲁思奇布的一千常备骑兵,斩杀五百骑,俘虏五百骑。

    接着将部落里所有的成年男丁全部抓起来,在额璘臣骑兵的押送下去乌达工地做苦力,而准格尔的牧地最终又回到了额璘臣的怀抱,当然了,此时就不能划给额璘臣管了,今后杨庭栋旗下的部分士兵将与固鲁思奇布的牧户结成对子,今后准格尔的牧地就是博格拉部了。

    相信经过这一战之后,河对岸的苏布地再也不会打起过河游牧的主意了,何况此时他的次子万丹伟征已经是“反贼”了,明国应该不会再优待他了。

    办完此事后,两千多骑继续向东行进,抵达边墙后再折向南边,在抵近延绥镇的驻地榆林卫时,当地大震,总兵王定居然带着自己的几百家丁弃城而逃,表现得倒是一如既往的稳定。

    (历史上,也就是一年后李自成的大军北上时,此人也是弃城而逃,最后还是回到故乡的尤世威等人组织起了乡兵进行防御)

    不过杨庭栋不是来破关的,他们没有理会延绥镇的明军,继续沿着边墙逶迤向西南行军,在接近红柳河北岸的白城子(赫连勃勃建造的统万城,西夏国继续沿用,后来被宋太宗攻占焚毁,此后便一直没有修建)时,已经来到此地长达半年的灰衣卫带着此地的地头蛇,前延绥镇夜不收张三过来了。

    得知大夏国要来占据此地,一开始张三是满心的不服,还准备依托白城子残破的城墙与帝国的军队干一仗,不过听说对方来了近三千骑时,这内心又犹豫了,他不过是一个马贼,手底下虽然收拢了以前神一魁叛乱时留在此地的两百多骑兵,这点军力想要与大夏国抗衡无异于螳臂当车。

    何况此时灰衣卫已经找上了他们,承诺将他们这两百多骑全部纳入瀚海军的编制,张三还得了一个营指挥使的头衔,张三环顾左右,这已经是最好的条件了,若是回到大明,自己是私自脱离军营的,就算上官不理会,可想要重新回去获得更好的职位几乎没有可能。

    张三等两百多人牵着战马在红柳河北岸候着,他们一个不拉全部都在此地,这些人纵横红柳河(无定河)一带,涵盖了后世毛乌素沙漠以南、边墙以北,几乎整个红柳河流域,包括后世整个靖边县、乌审旗的范围,也算是妥妥的山大王。

    这些人在这一带盘桓多年,手底下亡魂累累,怨灵叠叠,牧民、农户、商旅死在他们手底下的多的数不清,如今能接受“大夏帝国”的招安,也算是“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的另类诠释。

    当杨庭栋的骑兵从红柳河下游过来时,包括张三在内,所有的马贼都惊呆了,张三更是感慨不已。

    “辛苦自己见机快,否则不敌不说,化为齑粉都有可能”

    张三扔掉手里的马鞭,小跑着跟着灰衣卫迎了上去。

    不多时,他们这两百多人就来到了杨庭栋的面前,在张三的带领下一个个单膝跪下等候吩咐,此时,那灰衣卫已经来到杨庭栋的面前,在他的耳边轻声地说着什么。

    张三有些有些着急,他们已经跪了很久了,这上官就算面子再大,出于收买人心的考量,此时也该下马将自己这一行人一个个扶起吧,戏文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不过他并不敢与杨庭栋直视,头依旧低着。

    “哒哒哒”

    久违的声音终于出现了,张三想象中的“上官下马将他们扶起”的景象并没有出现,此时他不禁将头抬起来了。

    这一抬不禁大惊失色!

    只见前面的骑兵正扬鞭策马朝他们冲过来!

    “上当了……”

    他的话音未落,杨庭栋手中一丈二尺长虎枪宽达两寸的锋刃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张三是夜不收出身,伸手也端地了得,不过他再快也快不过战马,何况杨庭栋可是甘肃杨家将的后代!

    一道寒光闪过之后,张三那带着不甘面容的脑袋已经咕噜噜在地上滚着了。

    当一千飞龙骑卷过,两侧的猛虎骑打捞漏网之鱼后,祸害延绥镇、鄂尔多斯多年的张三马贼团伙全军覆没!

    此时杨庭栋才勒停马头,他回头看了一下,只见场中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所有的人不是被捅死便是被踩死。

    “哼,不是怕你等贼子不受管束逃入毛乌素沙漠难以剿灭,老子何来这一出?”

    这才是帝国的真实用意,这些马贼虽然人数不多,不过却难以剿灭,不但是北边的鄂尔多斯部落,南边的延绥镇明军对于他们也是头疼不已,大军进剿时,彼等肯定窜入渺无人烟的毛乌素沙漠,等大军一撤彼等便又回来了。

    假意接受投诚,乘机一网打尽才是帝国的算盘,没想到还真奏效了。

    张三马贼团伙一死,整个白城子附近的地域杨庭栋便没有敌手了,对于那些在红柳河两岸种地的农户他则是好言抚慰。

    按照尼堪的规划,为了保护水土,这一带今后将禁止放牧,不过红柳河两岸还是可以开发一些田地的。

    红柳河发源于南边的横山山脉,在其上游边墙附近,有一处堡寨,名曰宁塞营,原本有一个千户在此镇守,不过前几年流贼蜂起之时,神一魁兄弟破了此堡,然后将附近边墙的水寨也破了,然后以边墙外的白城子为基地,不断肆扰延绥镇一带。

    后来神一魁兄弟的流贼团伙覆灭后明军重新占了此地,不过只是重新修建了宁塞营,并没有修复水寨。

    于是延绥镇偌大的边墙便有了缺口。

    某日,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杨庭栋的两千骑兵突然摸到宁塞营,趁着明军还在休息时利用虎爪飞索进入到堡里,然后打开堡了堡寨。

    没有悬念,里面的明军号称有千人,实际上只有三百多,大多数不是老弱病残,便是逃亡了。

    明军全部投降了,占了此堡后,趁着明军还没有反应过来,杨庭栋的骑兵,加上投降的明军,以及边墙外的农户,在三日内将堡寨与边墙用石头、木头连在了一起,当然了,建造利器“水泥”此时也排上了用场。

    此后,跟以前对付右玉千户所的麻锋一样,依旧打着明军的旗号,实际上山河已经变了颜色。

    陕北边墙,固若金汤,奈何被红柳河一刀两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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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5冰封帝国介绍:
这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土地
白桦、雪松、冷杉,鳞次栉比
草原、森林、苔原,星罗棋布
大河、湖泊、沼泽,人之所在
紫貂、灰狼、黑熊,出没其里
黑油、黑铁、黑煤,密密匝匝
使狗、使鹿、使马,随心所欲
狩猎、渔猎、游牧,不亦快哉
鄂温克、鄂伦春、达斡尔,
雅库特、乞儿吉斯、哈萨克,
俄罗斯、哥萨克、喀尔喀,
女真、科尔沁、察哈尔,
纵横其间,
一个汉商之子,横空出世,
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
他能有什么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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