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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吟森森     1625冰封帝国txt下载     1625冰封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三章 嵊泗岛,金鸡山,老虎石

    嵊泗岛,金鸡山,老虎石,外海。

    一场海战正在上演。

    时间是四月初,乘着最后一股北风南下的孙佳绩第一舰队突然闯入了八百里之外的嵊泗列岛。

    此时,嵊泗列岛在经历了倭乱之后却并不属于任何一股强大的势力。

    一股海盗盘踞在那里。

    一场典型的敌人针对瀚海军海军的战斗。

    一场蚂蚁啃咬大象的战斗。

    两艘信天翁号、两艘雨燕号没有参加战斗,只有四艘游隼号、一艘金雕号位于老虎石的外海,每一艘船只身边都围着至少十艘这淞沪外海洋面常见的沙船,其中更掺杂着少量关船和板屋船。

    最大的金雕号身边还有一艘硕果仅存的福船,若是放到郑芝龙船队系列,那应该是一艘中号的福船,福建人俗称“二青头”是也。

    这些船只上很少有火炮,连碗口铳也不多,不过每一艘船只都装载了大量的水手,一个个簇拥在首层甲板上,冷兵器还是齐备的,有大明官军标准制式的单手雁翎刀、双手雁翎刀,也有倭刀,竟然还有人挥着一把硕大的青龙偃月刀,估计是在某座关帝庙里拆的。

    这些人一个个都面色不善,挥舞着刀具,有的还戴着画着鬼怪模样的木制面具,大呼小叫着,似乎要择人而噬。

    看起来,也就是围着金雕号的那艘二青头像些模样,二青头只比金雕号略小一些,长度也达到了十丈,还是双层甲板,其首层甲板也摆了几门佛郎机。

    可惜,它面临的是金雕号,一艘如今这东亚洋面唯一的有着三层直通甲板的中型战列舰。

    三层甲板,从下往上分别陈列着24斤、18斤、12斤加农炮,每一侧都是九门,加上船首尾各四门18斤、12斤重炮,任何一种类型的炮弹只要挨上一门,妥妥的“化为齑粉”。

    果然,当那些沙船大呼小叫着冲向金雕号时,金雕号首先瞄准了那艘看起来是海盗“旗舰”的二青头,不多的时间,一枚十八斤重的炮弹钻进了二青头的船腹,一枚12斤重的炮弹更直接将该船主桅杆击断了。

    至于那些首层甲板平平便于装载大量货物的沙船则在链弹、散弹的轮番轰击下,还没有来得及抵近以观“巨舟”之真实面目便几乎失去操舟的水手,有几艘沙船倒是抵近了瀚海军的大船,船头还将这五艘大船撞得扑扑作响,可惜已经没了几个水手。

    “轰……”

    金雕号再一次发威了。

    这一次的重点打击目标还是那艘仍在兀自挣扎的二青头,很不幸,这一次,金雕号右舷的上下各四门火炮全部击中了它。

    硝烟过后,这艘船只已经面目全非了。

    24斤巨型铁弹在二青头水线附近造成了三个硕大的窟窿,18斤、12斤的炮弹击中的差不多是同一垂直线的部位。

    “咔嚓!”

    一阵巨大的木材断裂的声音传过来了,二青头在海浪的冲击下断成了两截!

    二青头的可怕命运、大量沙船甲板上死伤枕籍的惨状,让这些平时都是以胆大著称的海盗胆寒了,外围的一些船只纷纷手忙脚乱地转向。

    可惜已经晚了。

    两艘雨燕号此时也加入到了战斗,于是一场海上追逐战有开始了。

    最终,盘踞嵊泗岛十余年以顾三麻子为首的海盗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少数见机快的提前跑了。

    这一战,孙佳绩的舰队从海面上捞上来几百海盗。

    之后,两艘信天翁终于出现了,停泊在金鸡岛西侧的码头后,从船上下来了几百工匠以及大量的建筑材料。

    十日后,以大夏国工匠为主,以海盗作为苦力,一场彻底将金鸡岛中心部位削平的建设活动展开了。

    一个月后,面积只有一平方公里的金鸡岛的中间部位矗立起一座堡寨,堡寨是菱堡形制,菱堡主建筑方圆约莫四里,建筑里可容纳人口四千户。

    与此同时,南京码头。

    江希舜一家终于平安抵达了南京,一路上,多亏了自称“汪家商行护卫”的穿灰衣服的护送,每隔一段距离便有几个,一共只怕有十几个,个个长相普通深藏不露,人手一个包裹,包裹里有一把短弩,弩上预先装好了三支短箭,可连续发射三支。

    腰间还有一尺九寸长的柳叶刀(明朝规定非特定人员不得携带两尺以上的刀剑,当然了,士子除外)。

    暗藏的短弩、一尺九寸长的柳叶刀,便是这自称“汪家商行护卫”的标配武器,他们或藏在路上,或藏在人群中,护送着这些人去长江边上。

    由于人数实在太多,这些护卫也不大可能全部照看过来,还是有少数人不幸着了溃兵等的道。

    不过当接二连三的溃兵横死在路上时,其他的溃兵想要对商人们进行袭击就要掂量掂量了,故此,江希舜一家总算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南京码头,并在那里坐上了沈家的船只。

    沈家船只抵达江阴时便换成能驶入大海的更大的船只,驶出长江口后便朝东南方向驶去。

    半日后,终于抵达了金鸡岛。

    想起汪然明说过的“嵊泗岛,金鸡山,老虎石”,江希舜似乎有些明白了。

    “汪家好大的本事,竟然独自霸占了一个小岛”

    船只在岛屿西南处的码头停靠后,江希舜并没有见到汪然明,不过那些“汪家商行”的“下人们”都在码头候着呢,对于抵达的商户以及其他人就在码头上展开了登记。

    长方桌子一溜排开十几张,每一张后面坐着两人,都是账房模样。

    “排队,排队!”

    一位家丁模样的人挎着腰刀带着十余人在那里维持秩序。

    “逾制了”

    江希舜暗自嘀咕,并为“世风日下”不停叹息,那些“家丁”挎着的刀具大多超过了两尺。

    在这些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家丁”的呵斥下,不管是商人还是准备去“海外淘金者”不得不排成了十几行长队。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轮到江希舜。

    走到前面时,江希舜才发现长方桌前面也摆着两把椅子,江希舜站了许久,见了椅子赶紧坐了上去。

    “姓名”

    “我是汪然明的朋友”

    对面坐着的是一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讲的倒也是南京的官话,不过一听就不大熟练,是硬憋着说出来的。

    那少年听了笑了笑,“这里所有的商家几乎都是汪先生的朋友,不过按照规矩,都得登记,您想啊,如果不登记,我等如何安排食宿诸务?”

    “汪先生?”

    江希舜一听有些意外,按理来说,汪然明本身是举人出身,又是库大使,这些“伙计”应该称呼“老爷”才是,怎地……

    “你等不是汪然明的伙计?”

    “哈哈哈”,那少年不禁大笑,“您这问题有不少人都问过了,实话告诉你吧,我等都是大夏帝国户部移民署的,汪先生只是协助我等的”

    “移民?此乃何意?”

    那少年看了看后面依旧排着的长队,“一两句跟您老也说不清楚,您还是按照我的要求登记吧,要去济州岛避难的,必须得登记”

    江希舜无奈,只得根据这厮的要求将姓名、年龄、籍贯、做何营生等一一登记,登记完了便站在一旁等候他家里其他人登记。

    一边看着,他的眼睛愈发不满起来。

    “妇人家、小厮也要登记?成何体统!”

    不多时,他们这一家人全部登记完了,最后他的儿子从那少年手里拿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一个“医”字。

    江希舜不知何意,他儿子说道:“那人说拿着这块牌子走到上面去,那里有一个城堡,门口自有人接洽”

    江希舜摇摇头,只得带着一家人跟着大队人马向上走。

    不多时,一座稀奇古怪的堡子便出现在他们眼前。

    堡子似乎是建在一座完全被削平以后的小山上,想要上山还得跨上一道大约一百来级的石制台阶。

    气喘吁吁地走完台阶后,那稀奇古怪的堡子终于完全展现在在众人面前。

    正对着他们的是一处外形看起来是五角星模样的院墙,不过院墙之间并没有连通,从外面看时并不知晓大门在那里,在一个同样不到二十岁的“小厮”的带领下江希舜一家步入了五角星的这一角,七拐八拐后前面又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五角星。

    不过眼前的这个五角星却是完整的,它与外面这个支离破碎的五角星之间还有一道宽约一丈、深约一丈的壕沟,在跨上连接内外五角星的“吊桥”时,江希舜发现那些壕沟无论是上面还是下面都是光滑的、灰色的表面,用手摸过之后略显粗糙,不过却硬如石块。

    门口,负责接待的那个“小厮”看了看江希舜手里的牌子,这脸上的神色倒是尊敬起来,“原来是医师,这边请”

    等步入大门后,江希舜这才想起来,“彼等如此建造城堡,可谓大开眼界,敌人若是想要进攻,乍一看,完全摸不着头脑,等冒冒失失冲进来,无论在那一处都会受到两面的打击,确实是巧夺天工啊”

    进入城堡后,只见里面的人已经有很多了,江希舜他们分到了一套小院子,院落四面均可住人,每一面都有两层,他们这一家独占一面。

    晚上,有人送来饭食,虽然简单,不过胜在管够,随着送饭食而来的还有一位戴着唐巾,穿着棉布直裰的中年汉子,那人见到江希舜后便说道:“久仰久仰,鄙人乃是大夏帝国礼部医务司下面的医师,十分欢迎像江老先生这样的大才去帝国盘桓”

    一听眼前这人也是一个医生,江希舜赶紧拉住他,“请问贵国确实消除了天花的隐患?”

    那人听了便笑了笑,“完全消除谈何容易,不过大多数控制住了,少死人还是做到了”

    江希舜一听眼睛大亮,心里暗想,“在大明,莫说大多数,能控制住三成的比例就不错了,往往都是患者自愈的”

    于是赶紧问道:“真的?有何秘诀?”

    那人一怔,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那是一种比人痘更好的接种方法,不过也只有草原上有条件实施,大明,嘿嘿”

    江希舜不禁恼道:“你别诳我,难道塞外蛮……咳咳,塞外之地的医术还能比中土好?”

    那人倒是没有着恼,“无关塞内塞外,与草原上挤奶用的奶牛有关,大明却无,我家大汗名之曰‘牛痘接种法’,您老去了便知晓了,这法子,在以农耕为主的明国不好实施”

第二十四章 外喀尔喀(一)由翁衮、逃户引发的战争

    扎萨克图汗部,乌里雅苏台。

    扎萨克图汗素巴第已经六十一岁了,六十一岁,对于蒙古人来说已经是高寿了,何况像他这样喀尔喀始祖格郛森扎长子后裔,威望一直位居四部之首,娶了众多妻妾之人来说更是如此。

    完全占据以前和托辉特部阿拉坦汗的领地后,素巴第大汗领地在三部中面积最广。

    东端大致以杭爱山中线为与土谢图汗部的分界线,北端以特斯河为与大夏帝国的分界线,南端则以阿勒泰山为与卫拉特绰罗斯部隔山相望。

    西北端自然是以萨彦岭南端余脉、此时的蒙古人称之为汗山为分界线与南西伯利亚的大夏帝国接壤。

    素巴第妻妾众多,成年的儿子就有七个,其中长子阿海(扎萨克图汗这一系祖先的名字也是这个)、次子思其布在领地的北段,大致在乌布苏湖与杭爱山北麓这一线,阿海在西端,思其布靠近杭爱山。

    第三子诺尔布乃嫡长子(母亲来自部落核心乌审),后世也是第二任扎萨克图汗,与素巴第住在乌里雅苏台,其目的包括扎萨克图汗部原本最重视的杭爱山西端、南端以及扎布汗河流域。

    第四子扎克比也是嫡子,牧地在吉尔吉斯湖一带。

    第五子达尔汗的牧地在哈拉乌斯湖一带。

    第六子伊萨尔的牧地在哈尔湖、德勒湖以及阿勒泰山北麓一带。

    这六个儿子的年龄都超过了三十岁,阿海、思其布更是年逾四十,第三子、嫡长子诺尔布也三十七了,两个孙子旺舒克(历史上第三任扎萨克图汗)、成衮(历史上第四任扎萨克图汗)也都成年了。

    这里要着重提一下素巴第的幼子,母亲来自绰罗斯部,还是准葛尔汗国的大汗巴图尔的堂妹。

    达萨尔,今年二十二岁,他的牧地在大湖区域的西部,也就是鄂毕河的上游,后世褚亚河(此时叫阿勒坦河,也就是黄金河,下文仍叫阿勒坦河)、卡通河(此时叫哈屯河,下文仍叫哈屯河)之间的广袤地区,西南部与其表哥、巴图尔次子卓特巴巴图尔的牧地相邻。

    西北部则与已经完全投靠了大夏帝国的原杜尔伯特部落噶勒当的长子苏都奎的部落(大致是后世塞米伊到巴尔瑙尔一带)相邻。

    此时是东晓二年四月份(1642年),无论是达萨尔的牧地还是苏都奎的牧地都处于冬末春初之际,所谓冬末春初,对于这两地来说,也就是大雪还覆盖着广袤的土地,不过局部区域开始消融了而已。

    对于达萨尔来说,他的牧地算是相当不错的,不禁占据着鄂毕河上游大量的支流区域,还掌控着通往额尓齐斯河流域、斋桑泊一带的唯一通道——巴哈塔尔玛河。

    达萨尔旗下的牧户大约三千户,一部分来自以前的和托辉特部,一部分则是以前其母亲嫁过来的绰罗斯部陪嫁,当然了,卫拉特诸部长期与喀尔喀四部为敌,嫁到喀尔喀部落并不是什么大好的事情,所谓陪嫁的绰罗斯部实际上依附于绰罗斯部的和硕特、土尔扈特等部落。

    饶是如此,达萨尔的的部落依旧在扎萨克图汗部中独树一帜,他毕竟是巴图尔大汗的外甥啊。

    在塔尔巴哈台制订卫拉特-喀尔喀法典时,素巴第带着的儿子便是达萨尔,在土谢图汗衮布、车臣汗硕垒拒绝了巴图尔提出的团结起来对抗尼堪的建议后,素巴第的地位在巴图尔心中陡然重要起来,而与自己的牧地相邻,还是自己的堂外甥的达萨尔更是他拉拢的重中之重。

    这不,法典刚一制定完毕,巴图尔就以族里日夜思念达萨尔的母亲为由又给他送来了八百户牧民,这些牧民全部来自伊犁河谷的乞尔吉斯部落,也是巴图尔嫡子僧格侧福晋出身的部落。

    此时,天山附近的乞尔吉斯部落不仅能自己冶炼钢铁,还极为擅长骑射,目前占据着南到费尔干纳盆地,北到伊犁河谷一带,尚没有独立建国,不过由于擅长冶炼、骑射,是哈萨克汗国、叶尓羌汗国、准葛尔汗国三方大力拉拢的对象。

    特别是南疆的叶尓羌汗国,其麾下的主力骑兵大多来自乞尔吉斯部落,也是因为如此,从吐鲁番到哈密一带,力扛绰罗斯部的总督也多半启用乞尔吉斯贵族。

    巴图尔让八百户乞尔吉斯牧民进入到鄂毕河上游,加入达萨尔的领地,其用心岂在此地乎?

    按照新卫拉特-喀尔喀法典的规定,蒙古部落之间不能私自接纳逃亡的牧户,若接纳了将会受到严厉的处罚,同时规定,在蒙古部落内部只准信仰藏传佛教,对于普通牧户里还信仰萨满教、保留萨满教传统的神祇(翁衮)的,也要施以严惩。

    他们能制订出这样的法典(历史上的真实事件),自然是内部还有大量逃亡的牧户,这时的普通牧户生活条件之艰难不亚于大明境内的农户、军户,不但要自备武器、给养承担繁重的兵役,还要承担劳役、赋税(上缴牛羊)。

    而达延汗自从制订出“非黄金家族后裔不得担任部落大台吉”的规定后,到眼下,他的子孙已经遍布各蒙古部落,最小也是一个台吉,可汗、珲台吉、济农数不胜数,有的明面上没有称汗,不过私下里却接受“xx汗”的称呼,比如却图汗、赛音诺颜汗。

    这些大小台吉为了扩充实力,往往会许下优渥的条件吸引其它台吉旗下的牧户前往投靠,若只是少量的牧户流转,济农以上的大台吉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若是发生大量的牧户流转,必定发生大战,都是达延汗的子孙也不行,必须要在刀枪上见个真章。

    这也是历史上却图汗南走青海的滥觞,实力不济偏要争夺牧户,结果在其他台吉的排挤下喀尔喀没了他的立足之地,只得远走他方。

    再就是信教之事了。在大元引入藏传佛教之后,此教一直在中上层里流传,不过仍有不少牧户保持着传统的萨满教信仰,特别是元朝采取了一些强制性的信仰喇嘛教的措施,让牧户的负担更加沉重后更是如此。

    我信了此教生活并没有大的改善,信他有何用?

    而萨满教已经信了几千年了。

    这便是普通牧户的想法,也是巴图尔等人想要统一牧户信仰的重要原因。

    眼下就在达萨尔的牧地发生一事。

    在附近阿勒坦河的中段,后世的捷列茨科耶湖,这一世的阿勒坦湖附近,一直游牧着一支小部落,他们是铁勒人的后裔,后来加入到了辉特部,最后来又成了扎萨克图汗部的附属部落。

    阿勒坦湖附近海拔高,气候寒冷,只能养活很少的牧户,加上阿勒坦湖这个得天独厚的湖泊,这个部落除了游牧(其冬季牧场就在素巴第长子阿海所在的乌布苏湖西端),便是渔猎,丁口也不多,三百余户而已。

    阿勒坦,正是这个部落的名字,卓力格图,一位强壮的中年汉子,是这个部落的台吉。

    长期生活在大山上,圣湖(在阿勒坦部心目中,阿勒坦湖就是他们心中的圣湖)边,这个部落一直坚持着萨满教的信仰,部落里也一直保持着非萨满不可担任部落酋长的传统。

    不过这一切却被一部法典打破了。

    作为卫拉特法典的参与者,达萨尔狂热地信仰着喇嘛教,回到驻地后也派出快马,四下发布法典的规定。

    这个时代,对于贫苦之人来说,有信仰自然是好,那样的话,发生苦难时,至少还能将希望寄托在佛祖、来世上,不过若是明显看到有活得比自己好的牧民,这心中若是没有羡慕那是不可能的,就算你有坚强的信仰也不行。

    脱贫,是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信仰的部族都挥之不去的执念。

    在素巴第几个儿子中,母亲来自图瓦部落的长子阿海由于牧地紧挨着大夏帝国的剑河省(阿巴坎到阿钦一带),双方的牧户之间交流的多,亲戚也多(图瓦部落),这施政不禁也慢慢向大夏国靠拢了。

    阿海没有参与卫拉特法典的制订,素巴第回来后将他几个儿子召集到身边宣讲此事后,阿海也只是口头上答应了,这心里头却并不在意。

    由于阿海如此,尼堪得知后也暗自拉拢,兵器、布匹、铁器等物资也是优先供给。

    作为冬季转场到乌布苏湖西端山上放牧的阿勒坦部来说,久而久之,他们对阿海部落牧户的生活也艳羡不已。

    某日,达萨尔的一名巡视牧地的小台吉在卓力格图的帐篷里发现了大小多尊翁衮,立即禀告了达萨尔,达萨尔大怒,立即按照法典的规定科其财产的一半。

    这下卓力格图不干了,他是部落台吉,所有的牧户都是他的“财产”,按照规矩,他需要将一半的牧户交上去,自己的牧户本来就不多,还有划走一半,这放在谁身上都受不了。

    于是,他决定将部落整体投靠阿海。

    阿海自然欣然同意,他想的也美,自己是大汗的长子,达萨尔肯定会罢手的吧。

    没想到达萨尔并没有将他这个庶出的兄长放在眼里,他带着八百乞尔吉斯骑兵来到乌布苏湖南侧的乌兰固木——阿海的驻地。

    此时,若是达萨尔拉着素巴第来到此地,看在老爹的面子上,阿海还没准卖一个面子将阿勒坦部落交出去,可同样是“庶出”的达萨尔就不一样了,阿海当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达萨尔大怒,他身后可是站着绰罗斯部,眼前这个图瓦贱婢的儿子竟然拒绝了自己!

    他假意返回,半路却将靠近自己领地的一个依附于阿海的小部落前行强行迁走了!

    阿海也是大怒,立即带着自己的八百图瓦骑兵追了上去。

    大战爆发!

第二十五章 外喀尔喀(二)哲布尊丹巴二世与姐夫尼堪

    问:你觉得人有没有“灵魂”呢?

    答:没有,因为我没见过。

    问:你没见过,不一定别人没见过,难道你没见过就等于不存在吗?

    答:是。

    问:如果这样说的话,一个人所能见到的事物是非常有限的,我们很多人没有见过明国的南京、北京,难道它们不存在吗?

    答:不一样,它们存在,它们看得见摸得着。

    问:那么你的意思说,看得见的外在的物质是存在的,而看不见的内在精神是不存在的,是吗?

    答:是。

    问:照你的观点,你有没有思想、感情、意识呢?

    答:我不确定,但有。因为我是人,有它们人就活着,离开它们就不是人,只是一个**。

    问:那好,你的观点是“我没有看见”就不存在,那你的思想感情意识等在哪里呢?你看得见、摸得着吗?你的理由不能成立吧!

    ……

    木伦,额尔德尼召。

    自从大夏帝国拿下特斯河、色棱格河以北的土地后,帝国便在以德尔格木伦河北岸的木伦为中心的地带设置了库苏古尔省。

    德尔格木伦河,这条发源于唐努乌拉山东南缘的河流,自从掉头向东后由于接下来的地形平坦开阔便一发不可收拾,到处肆无忌惮地泛滥,从而形成了一处长约一百五十里,宽约十里的狭长的、由数不清的河汊、沼泽地、湖泊、主河道组成的河谷。

    这样的地带,在漠北是罕有的,水草丰美不说,大量的禽类、兽类在此地聚集,也是打猎的好去处。

    在这条罕有河谷的东端北岸便是木伦城,后世也是蒙古国库苏古尔省的省城,如今却是大夏帝国库苏古尔省的省城。

    说是城也不太妥当,帝国在此地并没有修筑城堡,而是完全按照喀尔喀的习惯布置的。

    在此地的中央,帝国竟然花费大力气修建了一座典型喇嘛教风格的召庙,这座召庙在用上帝国的规划、水泥、砖瓦、排水设施后,已经是包括卫拉特蒙古在内所有蒙古部落里的召庙中最大的、最富丽堂皇的。

    召庙分为三个部分,有香客拜佛的地方,有僧侣休息的地方,还有位于中央,专门供喇嘛教流行的讲经、辩经的地方。

    按照尼堪的一贯想法,是不大可能在此处亲自建设召庙的,为何出尔反尔在此地还大建特建?

    与一个人有关。

    巴扎尔。

    单单说起这个名字读者肯定不以为意,不过当提到另一个人物-哲布尊丹巴你就会打起精神了,此人可是喀尔喀诸部曾经的最高精神领袖,也是藏传佛教四大活佛之一——有转世灵童安排的。

    恰好,第二任哲布尊丹巴活佛落到了土谢图汗衮布的幼子巴扎尔身上——首任活佛仙逝后按照他生前的安排,巴扎尔就是转世灵童。

    巴扎尔,或者叫哲布尊丹巴二世,今年才七岁。

    他另外一个身份就是尼堪的小舅子,贵妃阿茹娜的弟弟,尼堪的次女葛根哈斯(今年七岁)、第四子巴特尔(今年两岁)的小舅舅。

    自从喀尔喀三部分别拨出一部分牧户送给尼堪,或作为他们外孙/外孙女的斡耳朵,或作为护卫尼堪宫帐的卫军后,加上以前就在特斯河、色棱格河、库苏古尔湖游牧的各部落,如今库苏古尔省的牧户已经超过了八千。

    其中,三部大汗赠送的牧户中有一人不得不提一下。

    喀尔喀三部,号称三部,那是根据黄金家族的分法划分的,若是按照以前的部落,则是十三部,排在头两位的,第一是乌审部,第二是札剌亦儿部。

    这里要说的就是札剌亦儿部。此部是元朝开国元勋木华黎的部落,其后裔在元朝历任高官大宦的不计其数,其中一人叫安童,曾经担任过大元的宰相。

    当然了,如今黄金家族都是朝不保夕,区区一个木华黎的后代自然是泯然众人矣,土谢图汗送给阿茹娜的斡耳朵里有一户就是安童的后裔,恰好这一户的长子也叫安童,还是札剌亦儿部一个小部落的台吉,今年才二十岁。

    安童,正是帝国枢密院在库苏古尔省新设的库苏古尔旅的首任指挥官。

    这样的情形在帝国瀚海军里是很不寻常的,一般来说,新近上任的指挥官多半要从帝国各级学校毕业才行。

    不过这安童却也有他的独到之处。

    作为曾经的大元宰相安童的后裔,还是札剌亦儿部诸多世袭小台吉之一,这一世的安童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不仅会蒙文书写,还会汉文、藏文的书写,又擅长骑射,他这个部落迁到木伦后选拔近卫旅时又受到了短暂的培训,像他这样的人自然脱颖而出。

    木伦,就是以刚刚落成的额尔德尼召庙为中心,遍布帐篷的典型蒙古部落“城市”,宏伟的召庙位居城市的中心。

    这样的召庙,自然少不了当今四大活佛之一的哲布尊丹巴的驾临,同时,听说自己的女婿尼堪竟然一反常态在木伦修建了豪华的召庙,土谢图汗衮布也是有些奇怪,在接到尼堪的邀请后便亲自带着哲布尊丹巴二世过来了。

    当然了,尼堪带着阿茹娜母子也在此地,衮布前来看望自己的女儿、外孙、外孙女也是原因之一。

    这几日,在召庙里,尼堪的次女,跟她母亲一样从小习练藏传佛教经文的葛根哈斯经常与她的活佛表哥在庙里辩经堂辩经,本文一开始就是他们两人日常辩经的内容之一。

    他们正在辩着,尼堪带着衮布、阿茹娜、安童进来了。

    三人静静地站着,继续听着两个七岁的孩童辩论。

    “你等为何要辩论?”,冷不防,尼堪突然加入了战团。

    哲布尊丹巴二世:“这……”

    葛根哈斯:“不是父皇您让我来与他辩论的吗?”

    尼堪:“你也可以拒绝啊”

    哲布尊丹巴二世眼睛一亮,博格达汗,自己的姐夫这是在继续与我等辩论呢,“自然是为了辨别真理而辩,理不辨不明,光埋首书卷可不成”

    尼堪点点头,“你为什么坐在这里?”

    哲布尊丹巴二世:“是你邀请我来的呀”

    尼堪:“这就对了,凡事都有理由的,好了,本汗这里有一个终极问题,你我就对此展开辩论,如何?”

    哲布尊丹巴二世:“姐……,大汗请发问”

    尼堪:“人为什么活着?”

    哲布尊丹巴二世:“……,嗯,佛经上好像没有说过,愿闻其详”

    尼堪:“本汗说过,万事万物,任何事物、事情都有他存在的道理,这活着也是一样,以本汗来看,人为什么活着只有一个理由”

    哲布尊丹巴二世:“姐夫快说,咳咳”

    尼堪:“自然是为了更好的活着,活着是为了更好地活着,这是唯一的原因,没有其它”

    “为了更好地活着,就必须不断追寻能更好地活着的方法,比如牧户要更好的活着,就必须占据更多的牧场,饲养更多的牛羊”

    “比如农夫要更好地活着,就必须考虑耕种更多的土地,出产更多的粮食,抑或让每一亩的出产更多”

    “士兵要更好地活着,就必须费心思琢磨骑术、武术,以及更好的体能,还要学会如何领导更多的士兵”

    哲布尊丹巴二世:“那姐夫是为了什么?”

    尼堪淡淡一笑:“这是一个好问题,我作为一国皇帝,自然是为了让国土上的子民过上更好的生活”

    哲布尊丹巴二世:“您刚才说到要找到更好地活着的法子,可有些人就是愚笨,就是找不到怎么办?”

    尼堪:“看来你还真有慧根啊。本汗刚才说过了,人之所以活着,是为了更好的活着,这是终极答案,没有其它,否则所有的辩论都无法展开”

    “诚如你所说,有的人穷其一生也找不到更好地活着的法子,原因很多,有自身的,也有外在的,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恐怕外在的原因更多,好了,你刚才说我活着的意义在哪里,这里我就可以说出来了”

    “本汗活着的原因除了刚才所说的,还有一样,那便是消除大多数人在追求更好活着法子时遇到的不公的外部因素”

    “但人力有时而穷,况且天下这么大,本汗也不可能一一照顾过来,就算在本国国内也有不少人没有照顾到,这个情形,恐怕很难一劳永逸地完全解决掉,此时该怎么办?”

    哲布尊丹巴二世:“笃信佛祖便能一劳永逸”

    尼堪拍拍的小脑袋:“你真是聪明绝顶,本汗要说的第三件事便是这个,那就是在追寻更好活着法子的时候,会遇到无时不在的干扰、阻扰,此时该怎么办?”

    “此时,信念就该上场了,对于林中之人来说,他们笃信长生天会眷顾他的,对于佛教徒来说,佛祖的光辉和来世的前景一定会笼罩他,对于儒家子弟来说,修身养性的信念会支撑他”

    哲布尊丹巴二世:“姐夫,我有些明白了,难道这就是宗教的用处?”

    尼堪点点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无法派遣苦闷,只得寄托于神灵,在本汗看来,若是为了在追求更好活着这条路上作为信念的加持,自然无不可,不过前提必须是,活着的唯一目的是为了更好地活着,为了更好的活着,必须寻找好的办法,在这条路上,有了信念的加持,便更要有大无畏的精神、信念找到那条办法”

    哲布尊丹巴二世脸上突然有了两行泪水,“那像我等这样整日与佛经为伴之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尼堪止住了正欲上前安慰他的衮布,柔声说道:“对于佛教徒来说,更好地活着不就是将经义参透的更加明白,对于其中不合适的部分不断修订以更加适应普罗信徒的需要吗?其中,功莫大焉”

    “何况,为了大多数人更好地活着,作为佛门子弟,不是更要有舍身饲虎、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吗?”

    看着他渐渐有些回过神来的小脸庞,尼堪继续说道:“活佛,这还只是其中之一的意义,这里有咱雅班第达大师赠送的梵文、藏文原本佛经一套,那梵文来自遥远的印度,原本佛经何在?”

    “只有通晓了梵文、藏文,加上以前三藏大师翻译的经文,才能真正弄懂佛经的要义,下一次有幸去藏区寺庙、印度时才能用梵文、藏文与他们辩论,从而正本清源啊”

    哲布尊丹巴二世:“姐夫的意思是……”

    “这里有梵文、藏文的佛经各一套,不过都是转抄的,你等不妨先修习汉文,再对照三藏大师的汉文经文互相对照修习,久而久之,等梵文、藏文、汉文都弄明白了,其义不辨自清”

    “何况,为了更好地为大多数人服务,怎能端坐于召庙之中,一心只读经义书,两耳两耳不问窗外事呢?故此,活佛为了更好地达到光照普罗大众的目的,就必须还要修习如今大夏帝国境内中小学的书本”

    “如今跟着你学习的小僧共有百人,加上从西藏过来的师傅,一共一百二十人,你等以佛经为主,兼而修习其它东西,这才是普度众生、佛光普照”

    “姐夫的意思是让我搬到这里来?”

    尼堪笑道:“本汗并没有强迫的意思,不过既来之则安之,都是修习佛经,在那里不是一样?心中无我才是大我,否则如何做到‘无我’的境界?这些庙宇、房舍不过是身外之物,妨碍‘无我’修持罢了,你我既然有缘,何不就在此地?”

    哲布尊丹巴二世似乎被说服了,不过他还是将目光投向他的父亲。

    衮布眼里闪过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神色,心里暗自想着:“尼堪这厮将我等邀请过来,原本是以为给召庙揭幕的,没想到是这么一出”

    又想到,“哲布尊丹巴虽然号称几大活佛之一,终究只在喀尔喀尊崇,而眼下的喀尔喀明显是朝不保夕,若是与大夏帝国形成一个良性的互动,倒也不错”

    不过,如此一来,他在哈拉和林旁边修建的召庙就排不上用场了,这可是他土谢图汗部立足于喀尔喀大地最重要的力量啊。

    没了哲布尊丹巴活佛,他土谢图汗部还能在喀尔喀立足吗?

    “咳咳”,正在想着,尼堪开口了,“大汗,本汗的意思也很简单,咱林中、草原之人从来不拘泥一地,牧场也时时在迁徙,不如这样,木伦在哈拉和林之北,在春夏季节,活佛便来木伦修习,秋冬时分又回到哈拉和林,您看如何?”

    衮布看着他这位貌似忠厚,实则时常“包藏祸心”的女婿,“还有呢?”

    尼堪笑道:“自然是今后历任哲布尊丹巴活佛都由大夏帝国册封,册封过后才作数,您看如何?”

    衮布心理一凛,“这是要将土谢图汗部紧紧地与大夏帝国绑在一起啊”

    犹豫许久,“这好是好,就怕硕垒、素巴第那里通不过”

    尼堪点点头,“硕垒大汗那里自有本汗去分说,至于素巴第那里,如今其境内发生一件大事,您可知晓?”

    衮布心里一惊,“何事?怎地本汗不知晓?”

    尼堪说道:“其长子阿海与幼子达萨尔两人为了逃户和翁衮之事大打出手,如今战事已经蔓延到了扎萨克图汗部全境,您看……”

    衮布大惊,“怎么会这样?”

    又想到,“这厮面上波澜不惊,似乎胸有成竹,不妨先问问他的意思”

    “咳咳,博格达汗的意思?”

第二十六章 外喀尔喀(三)扎萨克图汗位争夺战

    将扎萨克图汗部与图瓦盆地分割开来的唐努乌拉山,只有其东南部一处约莫三十里长的狭长河谷往来两处最为便捷。

    以前,为了经略叶尼塞河流域,帝国在峡谷的南出口处修建了萨姆科勒城堡,城堡以前是木制的,以此堡的物资为基础,为经略图瓦盆地、阿巴坎一带立下偌大的功绩。

    几年过去之后,萨姆科勒城堡已经换成土石结构的了,方圆约莫三里,外面还是木栅栏,不过木栅栏中间却装填着土石,城里也多是木制结构的建筑,城堡依旧是一个从喀尔喀进入叶尼塞河流域的重要中转站。

    后来,随着克孜勒、叶尼塞、阿钦等正式城池相继建成,萨姆科勒城堡的重要性便渐渐下降了,不过帝国的物资始终吸引着蒙古牧民们,后来,城堡的外面干脆成了一个阿海、思其布的牧民们交换物资的地方,这里面自然也包括阿勒坦湖的阿勒坦部。

    但眼下,以往萨姆科勒城外人头攒动的场景已经不见了,所有的商户都撤回到了城堡里。

    无他,达萨尔与阿海的战事已经已经烧到这一处了。

    一开始,阿海的图瓦骑兵与达萨尔骑兵斗了个旗鼓相当,双方在鄂毕河上游附近互有胜负,渐渐在阿勒坦河附近对峙着。

    不过当五月份开始,春暖花开之后,达萨尔军队的战力突然有了明显增加,阿海逐渐抵挡不住,不住地向乌布苏湖一带退却。

    眼下是五月中旬,阿海已经丢掉了自己的大本营乌兰固木,已经退到了特斯河以北大夏帝国的领地了,整个乌布苏湖周围全部落到了达萨尔手里。

    这一切,身为扎萨克图汗的素巴第却没有阻止,不但没有阻止,他的嫡长子诺尔布还出动大军攻向牧地在杭爱山以北、特斯河以南的次子思其布。

    思其布,由于牧地与大夏帝国相邻,得到的物资也好于其他几人,对于素巴第带回来的严守“卫拉特-喀尔喀法典”的言论也是阳奉阴违,部落里也有好多牧户家中暗藏萨满翁衮。

    另一位嫡子,盘踞在吉尔吉斯湖附近的第四子扎克比也出动骑兵将阿海的势力往特斯河以北驱赶,还不断接收阿海的牧户。

    只有牧地在哈拉乌斯湖、哈拉湖、德勒湖附近的第五子达尔汗、第六子伊萨尔没有动静。

    就在此时,年过六十的扎萨克图汗突然病重倒下了。

    按照喀尔喀三部继位的传统,嫡长子、幼子都有可能继位,若是两者都有可能的话,取得如今三部唯一的活佛认可则是重中之重。

    诺尔布立即放弃对思其布的进攻,退回到了乌里雅苏台,而一直在对阿海紧追不舍的达萨尔似乎对扎萨克图汗的位置也有些想法,竟然带着大军也来到了乌里雅苏台。

    看到达萨尔如此行事,原本相安无事的、在哈拉湖、德勒湖附近游牧的第六子伊萨尔也行动了,他在其亲哥哥、第五子达尔汗的的支持下,打着看望父亲的幌子,纠集了五千精骑也来到了乌里雅苏台。

    这里要说的是,长子阿海、次子思其布是一个母亲,出自图瓦部落,第三子诺尔布、第四子扎克比是一个母亲,出自强大的乌审部,属于嫡出,而第五子、第六子的母亲出自札剌亦儿部,幼子达萨尔的母亲出自绰罗斯部。

    按说就算有继位的可能,也是母族来自扎萨克图汗的祖先拥有的乌审部、札剌亦儿部两部的第三到第六子有可能,所谓幼子,那也是出自这两个部落的才行,也就是掌控着哈拉湖、德勒湖的第六子伊萨尔,根本轮不到达萨尔。

    不过现在情况有些变化了,达萨尔的母族来自强大的绰罗斯部,这可远比已经渐渐弱化了的乌审部、札剌亦儿部强得多。

    草原上,虽然讲究传统,不过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也是会妥协的。

    于是眼下形成了诺尔布、伊萨尔、达萨尔三人挣位的局面。

    素巴第昏迷不醒,三个儿子谁也不服谁,都是草原的“豪杰”之士,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也是有的,有时候在位的大汗也会默许这种情况发生。

    于是,在扎萨克图汗部的圣河扎布汗河附近,一场接一场大战轮番上演,打到最后,一个奇怪的现象竟然出现了。

    作为跟着大汗一起居住的嫡长子,诺尔布旗下一向配备了最好的牧场和牧户,丁口也是最多的。

    时至今日,喀尔喀三部已经恢复到了每一部有近三万户牧户的盛况,在素巴第的扎萨克图汗部,七个儿子,诺尔布就拿走了一万户,剩下的六人再分两万户,每人也就是三千户左右。

    按说应该是无人能挑战诺尔布才是,不过这三人打到最后,竟然是达萨尔最强,他麾下只有三千骑,不过一度将有五千精骑的诺尔布打得节节后退!

    难道是他旗下那八百乞尔吉斯骑兵?

    不对啊,一开始,阿海麾下的八百图瓦骑兵几乎与那八百乞尔吉斯骑兵打了个平手。

    难道是绰罗斯的巴图尔大汗暗中给达萨尔提供了援助?

    可是达萨尔这三千骑包括八百乞尔吉斯骑兵在内服饰、兵器几乎与喀尔喀蒙古骑兵差不多。

    当然了,作为喀尔喀的部落,其部落不外乎四个来源,其一乌审部,其二札剌亦儿部,其三辉特部,其四图瓦部,这也是扎萨克图汗部从先祖格郛森扎开始就赖以为基的四大部落。

    达萨尔的部落核心便是辉特部。

    按照喀尔喀部落的传统,比较大的部落都设有常备军,按照牧户总数抽取一到三成不等,不过核心部族家里不是独子的青壮则会全部纳入常备军,比如达萨尔,他的核心部族是辉特部,有一千五百户,则至少可以将五百青壮纳入常备军。

    与达萨尔作战的诺尔布这时才发现,对面的达萨尔部落确实有人数大约五百人的精锐骑兵,这些骑兵一开始他并没有在意,与达萨尔的其他骑兵比较起来,也就是身形明显粗壮一些。

    现在看来,多半是羊皮外套里面加了一层盔甲。

    但这样不算什么稀奇,作为扎萨克图汗核心部落的诺尔布部,他有两千常备军,其中一半有铁质的铠甲,一半有牛皮甲。

    “差点被他算计了!”

    一座小山上,正在观看己方骑兵与达萨尔的骑兵交战的诺尔布好像发现了什么。

    那些身体鼓囊囊的骑兵除了有暗藏甲胄的可能,从那身形和举动上看,多半也是部落里的勇士!

    像这样的勇士,就算最强大的诺尔布部也只有百人左右,可他达萨尔手下就有五百个!

    再看那些勇士使用的武器,果然与其他人不同,都是弯刀,不过弯刀的长度明显大一些,而且那些弯刀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射出青色的光芒。

    而喀尔喀自己炼制的刀具,若是磨得晶亮的,肯定会散发出银色的光芒。

    “乌兹刀!”

    这种刀只有手底下有布哈拉匠户才有可能打制。

    “要不是巴图尔暗中给他送过来的,便是直接派人加入到达萨尔的队伍里去了”

    诺尔布不禁有些恼怒,扎萨克图汗部虽然参与了制订卫拉特-喀尔喀法典,不过那并不代表以黄金家族后裔为首的喀尔喀部落就臣服于林中蛮夷为主的卫拉特部落!

    眼看自己的骑兵就要抵挡不住了,诺尔布看了一眼自己身边这三百骑,这些是部落里最精锐的骑兵,都有一身铁甲,人人手里还有从大夏帝国那里交换得来的标准制式的骑刀!

    “驾!”

    诺尔布大喊一声,催动战马就下山去了。

    诺尔布这三百精骑一加入,立即将颓势止住了,隐隐还有反击的迹象。

    不过随着战事的进一步发展,那五百骑兵在一开始的慌乱过后很开便稳住了阵脚,在一名手持两把乌兹刀的大汉的率领下又开始将形势扳了回来!

    诺尔布再一次败了。

    这一次,达萨尔似乎誓要将诺尔布擒杀,他带着手下的骑兵拼命的追赶。

    渐渐地,双方已经接近乌里雅苏台了,素巴第那座硕大的白色帐篷已经清晰可见了。

    达萨尔却不理会这些,反正老爹正在病床上躺着,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不过在前面奔逃的诺尔布却突然发现有些不妥!

    素巴第的大帐上挂起了一杆白色的幡旄旗!

    那是一种用长木杆挑起来的中间是是白色的长布条子,两侧各九个白色羊毛球结的旗帜。

    对于喀尔喀人来说,挂起这种旗帜,只代表着一个含义。

    素巴第死了。

    诺尔布大惊,他赶紧让自己的长子旺舒克回头知会达萨尔,让双方暂时罢兵。

    后面紧追不舍的达萨尔此时也望见了素巴第大帐上面的异样,他与诺尔布不同,若是素巴第还没死,继任下一任扎萨克图汗还有希望,若是素巴第还没来得及交代后事就死了,素巴第这大汗的位子就完全轮不到他了。

    一时,他不禁有些泄气了。

    作为人子,此时还与诺尔布大打出手的话,就算自己掌管了扎萨克图汗部的大权,手底下的人也不会服从的。

    于是,两方人马都慢慢地来到素巴第大帐附近。

    只见阿海、思其布、扎克比、达尔汗、伊萨尔都骑马站在大帐前面,头上也裹着白布,而母族出自札剌亦儿部的第六子伊萨尔位于中间。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那位严格意义上的幼子伊萨尔手里竟拿着象征着扎萨克图汗权利的大杖——一柄以杭爱山特产的盘羊头形象为模板通体用黄金铸成的权杖!

    “不可能!!!”

    达萨尔、诺尔布几乎同时喊出来此话,在两人脑海里此时已经脑补了伊萨尔利用他们大打出手的时候害死了老爹,然后给其它兄弟许下偌大的好处让他们支持自己登上大位的情节。

    所谓的好处,无非是将他俩的牧地分给他们!

    他们的骑兵又发动了,此时没有杀向对方,而是不约而同地对准了大帐前面的那五个兄弟!

第二十七章 外喀尔喀(四)喀尔喀,西北缺

    不过,他们很快失望了。

    从大帐后面出来了大约三千骑,看那装束,不是瀚海军又是谁?

    而在他们的后面,阿海、思其布、扎克比、达尔汗、伊萨尔的骑兵大约万人也从后面包抄上来了。

    拔野风手持一杆虎枪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心情一开始还有些忐忑,不过随着战马的高速奔驰,很快就恢复到杀戮状态。

    说起这拔野风,自从自己的喀喇迭剌部落被喀山鞑靼、海北(里海以北)诺盖人灭了后,幸亏有那个在金帐汗国解体后传了上百年的传说,故此,阿明一直留着他没杀。

    被大夏帝国救了后,拔野风满腔的雄心都化为了乌有,原本在部落里推行的去突厥化、汉话的举动现场看来就是一个笑话——人家大夏帝国正经的官话还是汉话呢,而突厥化、蒙古话、索伦语在国内也通行。

    故此,来到大夏帝国后,他又将汉话、突厥化捡了起来,他隶属于以前耶律阿保机起家的两个核心部落之一的迭剌部,也就是耶律家族自己部落的传人,实际上是拔野古部落的后裔,如今部落没了,他改成拔野风倒是实至名归。

    在尼堪帐下效力半年后,尼堪觉得他还是比拔都、叶连纳克强一些,毕竟已经二十多岁,还曾经是一个大部落的首领,在杨庭栋远走白城子后,还是将他提拔起来,作为自己亲卫的统领。

    拔野风只带了尼堪亲卫队的五百飞龙骑,另外从木伦跟着尼堪来到此地的库苏古尔旅则是全军出动!

    拔野风这五百骑很快找上了达萨尔身边的那五百身体鼓鼓囊囊的精锐,加入到大夏帝国后,由于部族灭亡、爱妾惨死,拔野风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故此尼堪虽让他进入了亲卫队,不过一直没有让他上场。

    “阿明、达尔汗的大仇一定会报的”

    这是尼堪对他的承诺。

    阿明、达尔汗最终逃回去了,不过对于尼堪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在收揽拔野风以及示威阿提拉河、第聂伯河、萨日德格河三大河流流域众多游牧部族来说更是如此。

    “扑!”

    一尺多长、两寸宽,中间开有血槽的虎枪在阳光下闪着银光,在拔野风闪电般出手下便刺中了一个敌骑雄壮的上身!

    此时,除了通体铸成的板甲,无论你是什么铠甲,在瀚海军改进版虎枪的猛刺下完全没有可能阻挡得住!

    击杀当前这名敌人后,拔野风似乎找回了祖先的荣光,带着五百飞龙骑在敌阵中左冲右突,几入无人之境,加上安童的五百以札剌亦儿、图瓦、辉特为主的飞龙骑,瞬间就将达萨尔的大队击出了一个大的凹口!

    后阵,尼堪骑在一匹高大的乞尔吉斯马上,见到望远镜里这一幕,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萧阿林的身影。

    “简直又是一个死神!”

    尼堪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说起这望远镜,自从帝国在惠根斯的带领下生产出玻璃后,如何改进现有的望远镜便成了另一个重点,在尼堪的凸镜、棱镜等光学知识的灌输下,如今他们制作出来的单筒望远镜已经有了十倍的效果,还是伽利略式,不过效果却远远高于这个时代。

    (ps:英法联军攻打大清时使用的单筒望远镜也是这种水平)

    与此同时,阿海等人的骑兵近万人也围了上来。

    这便是丛林法则,就算是亲兄弟也不行。

    半日过后,达萨尔、诺尔布的主力全军覆没,一半的人被击杀,还有一半跪地投降,达萨尔、诺尔布父子全部没于此役。

    三日后,达萨尔、诺尔布家里的男丁也被伊萨尔击杀一空。

    草原,就是这么残酷。

    这一日,在乌里雅苏台,十名戴着黄色僧帽、红色僧袍的喇嘛教教徒抬着一张用木头雕刻着的莲花台,七岁的哲布尊丹巴二世端坐在上面。

    “授予伊萨尔扎萨克图额尔德尼汗称号”

    有了这个称号,伊萨尔的扎萨克图汗就是名正言顺了。

    至于他老爹是怎么死的,如今就没有人关心了,按照正常的历史上发展,素巴第的寿命还有七八年。

    伊萨尔也知道他能杀出一条血路当上新任的扎萨克图汗,除了眼前这位七岁的活佛,其身后的土谢图汗衮布,以及对活佛、衮布影响巨大的博格达车臣汗居功至伟,何况人家还帮着击败了达萨尔、诺尔布的联军。

    当然了,按照正常的顺位,他是得不到这个位置的,他剩下的四个兄弟也不能不酬谢。

    原本属于诺尔布的的牧户一分为伍,分别分给了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五人,诺尔布的牧户高达一万帐,每人将得到两千户,两千户,那意味着两千骑兵,诸人在没有可能得到汗位的情况下,收获更多的牧户也算是不错了。

    而对于毗邻着阿勒泰山南麓,以及额尓齐斯河流域的卓特巴巴图尔牧地的达萨尔牧地,在伊萨尔的建议下,划给了居功甚伟的博格达汗。

    此时,尼堪的“博格达车臣汗”的尊号前面又被活佛加了两个字“达.赖”,为行文方便,以后仍称他为“博格达车臣汗”。

    由于部落受创太甚,包括伊萨尔在内的五人都按照尼堪的要求,将部落里不止一个男丁的牧户共两千户划到了原本达萨尔的牧地,并将科布多河上游的乌列盖,一个离那条穿越整个阿勒泰山山脉直达斋桑泊的巴哈塔尔玛河的上游只有百里的地方作为新的大帐所在。

    “这就是你新的驻地”

    这样的地方,东南挨着哈拉乌斯湖,东边挨着乌布苏湖,西北是萨彦岭,西南是阿勒泰山,鄂毕河的上游,如此形胜之地自然不能再落到扎萨克图汗部手里了,尼堪直接将他划到博格拉部,接受政务院的管辖。

    又任命拔野风为乌列盖旅指挥使,从亲卫队抽调五百人,在乌列盖组建科步多旅。

    不过在此之前,他有话要对拔野风说。

    “达萨尔原本有近三千牧户,加上两千新划进来的,总数达五千之多,你去之后首要任务不是组建骑兵旅,而是建城,工部的人会协助你的,就在乌列盖择地建造一处城堡,砖石结构……”

    说到这里,他招收让拔野风靠近他,声音也放低了一些。

    “封住巴哈塔尔玛河口之后,从喀尔喀进出斋桑泊,进而抵达北疆的唯一通道就控制帝国手里了,绰罗斯部再想与喀尔喀诸部联络只能从阿勒泰山南部的大戈壁了,故此,占据此地后暂时由安童的库苏古尔旅进驻此地,你的任务是建城”

    “城池建设完毕之后,设置学校,将部族里面所有的适龄孩童,十五岁左右的,全部纳入学校管辖,设置货栈,以平价与牧户交换铁器、食盐、布匹等物,收服彼等之心,我会让吏部派遣官员一人前来协助你”

    “城池建好,十五岁左右的孩童学完一年后,再从其中抽调千人加入到骑兵队伍,另外再从青壮里抽调一千人,枢密院再从丰州五原骑兵学校抽调五百人,加上眼前这五百人,就是一个完整的乌列盖旅了”

    说完,尼堪盯着他看了许久。

    “本汗知晓你一门心思都在想向喀山鞑靼人、诺盖人复仇,先缓缓吧,帝国刚与沙俄帝国签订了和平协议,此时不宜动手,何况帝国拿下南西伯利亚大草原一带后,也需要修生养息,稳固根本”

    “再说了,上次在与罗继志旅的战斗中,喀山鞑靼、诺盖两部两部加起来只有不到千骑逃回去了,本汗可是听说了,阿明、达尔汗两人攒下这些家当可是花了十年之久的时间,放心吧,他们的丁口也不多,总有你报仇的时间”

    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自己还不领情的话那也没办法在大夏帝国混了,拔野风赶紧跪下了。

    “谨遵大汗之命!”

    “舍尔库特原本是湖西索伦大汗,他的次女才十七岁,不如……”

    这是要将他彻底拉到索伦人的体系来了。

    “多谢大汗!”

    多日后,彻底回归帝国的傅鼎臣来了,与他一起来的还有政务院各部外派的吏员,政务院在此地设置了直辖于政务院的直隶州,大唐时,曾在此地设置狼山州,就沿用此名,以傅鼎臣为狼山州知州,改乌列盖旅为狼山旅。

    偌大的喀尔喀西北、西部区域顿时出现了一个大的缺口。

    加上已经对“姐夫”心悦诚服的哲布尊丹巴二世、接受理藩院管辖的扎萨克图汗部、尼堪的两位亲戚土谢图汗、车臣汗,原本横亘在帝国境内的喀尔喀诸部总算有了一个较为明晰的定位。

    后世,在卫拉特、满清的先后残酷打击下,喀尔喀部族丁口凋敝,不得不接受八旗制度,不过那也得到康熙时代了,这一世喀尔喀虽也有战事,不过并不如历史上葛尔丹入侵时那么残酷,想要彼等彻底臣服也并不容易。

    不过随着掐断与绰罗斯部的联系,加上双方牧户的交流,尼堪相信三部彻底倒向帝国,并接受帝国理藩院或者政务院的管辖只是时间问题,这个时间不会太久,估计十年就差不多了。

第二十八章 大夏驰道及新临潢府

    大夏帝国的工部现在很忙,除了在新纳入管辖的国土上修建城池,如今又有了一项新的任务。

    修建大夏驰道,所谓驰道,也就是能在道路上策马飞奔以及行驶帝国新出的四轮马车的道路。

    这种道路在帝国境内已经修建好几处了,西边,从阳都到尼布楚、赤塔、乌兰乌德,东边,从阳都到到齐齐哈尔、哈尔滨、伯力。

    南面,有两个方向,一个是从哈尔滨到长春,一个是从齐齐哈尔经白城、农安县到长春。

    另外,阳都往西南,经内喀尔喀的牧场经上都到青城、九原、丰州。

    驰道分包给各省、各州县,让他们利用冬歇时间修建。

    大夏驰道标准宽度为二十米,双向,中间种植三排白桦树,每一侧道路宽十米,可并排跑两辆四轮马车还绰绰有余。

    道路的路基用碎石加泥土夯实而成,两侧砌有排水沟,在低洼、河沟处大量使用了桥梁、水泥,由于帝国的领土大多深处内陆,干旱少雨,倒是对于路面浸泡、垮塌等无需多虑,每年使用碎石、泥土不断修葺便是了。

    这种路面,在干旱的条件下可让马车装载最多的货物,而非像那种软质的草原,装载不多的货物车轮便会深陷地下。

    这样的道路,在后世的中国,没有村村通之前,便是常用的道路,还能走汽车,若是在少雨干旱的地方将更加适用。

    前面所说的几条道路,由于帝国自从瀚海国以来就在陆陆续续修建,原本只是简单地夯筑路面,两侧修排水沟,帝国在前年正式成立后,又加上了拓宽、栽树的任务,三年的功夫,像如今人口稠密的阳都-赤塔-乌兰乌德,阳都-上都-青城-九原-丰州,以及阳都-齐齐哈尔-哈尔滨-伯力-双城-海参崴已经完成了。

    阳都-白城-农安-长春,哈尔滨-长春-吉林,尚没有最终完成。

    乌兰乌德-恰克图-木伦-克孜勒-叶尼塞-阿钦正在进行中。

    新纳入管辖范围的叶尼塞河以东、贝加尔湖以西,在没有封冻的时候,可利用安加拉河的河面进行运输,还可以通过俄罗斯人修建的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图伦斯克-布拉茨克的道路进行交通,当然了,这条道路也要按照新的标准进行改建。

    而阿钦到临潢府,这条长达四千里的道路却处于帝国层面优先统筹安排的序列。

    从阿钦开始,以此划成了定远(新西伯利亚)、定方(鄂木斯克)、临潢府(车里雅宾斯克)三个府,都隶属于以定远为省城的安西省。

    鉴于此地的重要性,政务院升任在山南省表现优异的前山西移民、李开富为布政使(只建国起,各省行政长官一律改称布政使,取消巡抚、高官等稍显杂乱的称呼),并兼任定远府知府,李开富的首要任务便是在工部交通水利司的指导下招募人员进行道路的建设。

    其实李开富只需要先测定道路的长度,然后计算需要的土石方以及树苗,按照每百人一天的进度来统筹安排人力、饭食、住宿诸务即可。

    测定后,他自己只需要负责面积最大的定远府(包含托木斯克、定远、陈汤、阿勒泰萨尔四个县)的建设,剩余的就责成其它两府的知府完成即可。

    如今帝国官员奇缺,加上安西省又深处边境,四周都是异国,自从安西省成立后,尼堪还是将阿林阿调了过来,让他的西方军团变成安西军团。

    目前他的安西军团下辖托木斯克旅,巴彦为指挥使、斛律金为副指挥使,驻地托木斯克。

    定远步军旅,王承鸾为指挥使,两千人的火枪兵、五百炮兵驻扎定远,一千步军驻扎陈汤城(塞米伊)。

    定方旅,阿林阿兼任,并兼任知府,定方城(鄂木斯克)也是安西军团总部所在。

    临潢旅,罗继志为指挥使、萧承翰为副指挥室,罗继志兼任知府。

    而郭天才九千骑兵分驻叶尼塞斯克、克拉斯诺亚尔斯克、阿钦、叶尼塞一带。

    临潢府(车里雅宾斯克)。

    萧承翰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还是那座院落,不过已经物是人非,自己的部落大部分都迁到了定远附近,瀚海军大破阿明、达尔汗后,干脆将乌伊河以北所有的契丹联盟部落凑在一起,组成了新的部落,隶属于博格拉部,由政务院直接管辖。

    这些部落加起来也不算少了,接近三千户,也有大约千余的农户,大多是汉人以及布哈拉农户混血的后代。

    他呆坐在自己以前的书房,久久未出一声。

    以前,作为哈萨克汗国小玉兹契丹联盟里的一支,他的称号是“比”,手下还有好几个乌柔的巴斯,可惜这些人包括他的亲弟弟在内都烟消云散。

    幸好自己的妻儿还在,否则他还真不知如何向死去的爹娘交代。

    他还是托音的女婿。

    罗继志兼任临潢府的知府后,萧承翰兼任了临潢县的县令。

    实际上偌大的临潢府,如今只有三个县,临潢县、库尔干县、乌伊县,大部分县域都是牧户为主的地方。

    临潢府北面、西面是沙俄帝国,南面是哈萨克汗国,四战之地,以前的土城肯定不堪用,故此,在完成修建驰道以前,罗继志、萧承翰他们还有修建城池的的重任。

    孙德馨,是孙秀节的儿子,也是瀚海大学毕业的专攻交通、桥梁、水利的毕业生,放到后世也就是泯然众人矣,不过在这一世,他不得不独当一面,幸好身边有工部出身工匠的老人在,如今他带着工部的十个人正在临潢府指导罗继志修建城池。

    “笃笃笃”

    萧承翰还在恍惚中,他书房的门突然敲响了。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立时醒悟到已经到了与罗继志、孙道成一起讨论城池、驰道修建的事宜。

    地点就选在他的书房——罗继志还是很近人情的,知晓萧承翰的伤心往事,将老城那座他以前的院落依旧让给了他,自己住进来以前的“鸿胪寺”,也就是那位伊斯米尔.雅安曾经住过的地方。

    罗继志进来后看到了萧承翰脸上的泪痕,便打趣道:“大约还有一个时辰吃午饭,这一顿就有劳嫂子了”

    萧承翰赶紧收拾心情,“那里那里,她是蒙古人,哪懂得烹饪之术,幸好我家以前的厨子还在,就让他准备吧”

    三人又随便说了一会儿,萧承翰一直很小心,眼前这两人,一个是大汗妹夫的弟弟,一个是大汗叔叔、安国公的儿子,虽然年岁比自己小,可都能独当一面了,还掌管着帝国最偏远的地方,更是令人肃然起敬。

    很快便进入到商议修建城池、驰道的环节。

    孙德馨说道:“陛下、政务院并没有对我等修建何种制式的城池,以及何等规模下达旨意或命令,只让我等看着办,时间紧迫,我就不客气了,我的意思是”

    此时罗继志已经在萧承翰的书桌上摊开了一张地图,那是他的临潢旅在最近几个月绘制的。

    “城池依旧修建在几个大湖之间,萧副指挥使以前的部落在建造老城时已经将湖泊周围的沼泽地处理完毕了,并且老城靠着北面的潢水”

    这里提一下,潢水,也就是后世的米阿斯河,萧承翰的部落既然称呼自己的城池为临潢府,那一处潢水是少不了的。

    “新城就往南挪一下,靠近斯莫利诺湖,我的意见,此城处于四战之地,必须建造的非常合适才行”

    (斯莫利诺湖,后世车里雅宾斯克南面的湖泊,取自突厥语,此处仍用这个名字)

    罗继志笑道:“如何才算适当?”

    孙德馨继续说道:“离国土核心最远,又处于四战之地,只有区区一个骑兵旅驻扎,就不能建造的太大,太大了防守不过来,太小了一旦遇敌,又守不住,故此,一个中等规模的城池是最合适的”

    罗继志点点头,“有道理,不过自从我国在南西伯利亚一带大显神威后,似乎出现了连带的效应,四周一些个原本依附于西伯利亚汗国、喀山汗国的小部族,特别是操着突厥语、索伦语的部族纷纷向我等靠拢”

    “这几个月,我与副指挥使都在安排此事,算起来也有一千多户了,如今都放在北边,本将也推演过,依着我等平价的铁器、布匹、粮食、食盐诸物,势必会吸引不少乌伊河以南的部族,特别是原本属于契丹联盟的部族前来投靠”

    “这样一来,在未来的一年,恐怕又有一千多户前来投靠,我等一方面要做好接应,另外修建城池、驰道时也要考虑这个因素”

    孙德馨点点头,“那就是说人手是足够的,如此,趁着天气尚好,立即开工,这中等规模嘛,我看就以方圆十里为佳,考虑到防御的因素,用两层的菱堡最好”

    “不”,萧承翰此时说话了,“两位,你等初来乍到,恐怕不大晓得周边部族的情形,如今,周边大大小小有几十个部族,不是信仰那什么基督的,就是信仰真主的,其建筑物也是别具特色”

    “大夏帝国以汉人、汉话立基,怎能少了独具汉人特色的建筑物?职部建议还是汉家制式,马面、城楼、女墙、飞檐,那才是汉家形制,若是此地大兴,嗯,不用想也是了,将来俄罗斯、哈萨克等必定大量前来贸易”

    “如何彰显帝国的特色?最明显的莫过于城池了”

    “好!”,罗继志出声赞道,“我也同意建造汉家城池,方圆十里的话,嗯,我算一下,十里就是五百万平方米,抛去街道、城墙、校场、天井等地,至少还有三百万的面积”

    见到萧承翰一幅莫名其妙的表情,孙德馨便笑道:“这是在帝国至少上了两级学校之人才能通晓的算术,不妨,等闲暇时让继志教教你就是了”

    “三百万平方米,按照一套一进的院落三百平方米计算,那那便是一万套,一套可住四户人家,这便是四万户,呀呀,是不是太大了”

    孙德馨笑道:“自然没有一万套那么多,你想想啊,还得有多少二进、三进、甚至四进的院落?不可能全是一进的,充其量五千套罢了,五千套便是两万户,十万丁口,差不多了,此处深处帝国要冲,将来大量移民是少不了的”

    “何况此地冬日并没有那么冷,我仔细勘察过,附近就有石灰石、黏土,就地烧制砖瓦也不成问题,此地靠近萨日德格山的地方还有不少金银铜铁矿物,这么重要的地方,肯定也是要采掘冶炼的,加上工坊及其匠户,恐怕也需要大量的住处,放心吧,不会空下来的,何况你还有三千骑兵”

    “好”,罗继志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现在是五月份,争取在工部的匠人大量来到之前,我等将建造图纸拿出来,对了,你刚才说道与俄罗斯人、哈萨克人、甚至那克里米亚汗国的贸易,这城里是不是还要设立商铺”

    “不”,孙德馨摇摇头,“那太危险了,城里的商铺必须安排帝国熟悉的商户入驻,大量的贸易肯定要安排在城外,在制作图纸时我肯定会考虑到这一点的,放心吧”

    “咳咳”,萧承翰插道,“两位上官,职部倒是还有一个建议”

    “哦?”

    “这临潢府周围,几个大湖之间,在以前的时候就修建了好几处水渠,按照帝国这么便利的法子,再修建几处也使得,二位,老城附近大湖众多,又多是平地,地上掺杂着落叶、泥土、牲畜、禽鸟粪便的泥土厚达三尺以上,有些靠近丛林的地方竟有一丈厚”

    “这些地方,除了灌溉,根本不需要如何照管,撒下种子就有可观的收获,职部还是建议帝国能大量移民,别的不说,这老城附近就可开辟良田几百万亩”

    “这……”,罗继志挠挠头,“好是好,可惜帝国国土面积太过广袤,处处都需要移民,也不知晓轮不轮得到我等”

    “无妨”,孙德馨说道,“先报上去再说”

第二十九章 白山黑水(一)恩索与叶铎

    鄂多哩(敦化市)。

    如今的鄂多哩已经成了一个大军营,以前恩索的独立旅也变成了山地师,除了两个骑兵旅,还有两个步军旅,步军旅自然是来源于长白山以东的伯力省,自从瀚海军占了珲春、延吉岗(延吉市)、鄂多哩(敦化市)一线,加上宁古塔、吉林都在帝国手里,伯力省已经成了大后方。

    以前双城子镇守使阿克墩手下的军队全部扒拉到了恩索麾下,偌大的伯力省除了海参崴还有一千步军驻守外,全部是轮流服三个月兵役的民兵驻守。

    当然了,满清若是有心的话,从猫耳山(临江市)来到朝鲜境内,通过朝鲜来到西海岸,然后胁迫朝鲜的水师突袭海参崴一带。

    不过海参崴虽然只有步军一千,却有战船二十艘,不是想偷袭就可以的。

    何况,珲春的驻军也不是吃素的。

    恩索这一万两千人如今全部集中在夹皮沟、鄂多哩、延吉岗、珲春一线,其中鄂多哩更是集中了六千人,三千猛虎骑、三千步军。

    如此布置是在今年年初长白山一带大雪纷飞,所有人都窝在家里猫冬的时候执行的。

    作为因果达河上与尼堪最亲近的额尔特达斡尔部落,眼看尼堪的“大业”愈发兴旺,巴根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在一次恩索回家探亲时,巴根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我儿,看这架势,尼堪就快超过咱索伦一系的大祚荣、完颜阿骨打了,以前大祚荣、完颜阿骨打兴起时,多半还是靠着骑兵”

    “这尼堪小子……”

    “阿玛!”

    “无妨,尼堪这厮是不会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的,大夏帝国除了骑兵依旧强横,步军、火器也不遑多让,还有大量的农户,实力恐怕比以前那两人还强大得多”

    “咱达斡尔人号称索伦三部之一,还是以前比乌扎部大得多的部落,如今却落在了那牧奴出身的朱克图、阿林阿后面,若不是苏哈早死,阿林阿、朱克图、苏哈三足鼎立是必然的”

    “苏哈虽然死了,不过他的弟弟查克丹却是尼堪的亲卫队长出身,眼下又独领一旅,以我来看,恐怕很快就要独领一个军团了,他可是尼堪的义子”

    “我还是他的义兄呢”

    “我说的就是这个,眼下,与尼堪较为亲近的人,他的大舅阿克墩就不用说了,在尼堪身边亲领一旅,朱克图、阿林阿都是独领一个军团,最近听说那汉人郭天才可能要统领一个军团,恩索啊恩索,你可得加紧啊,被查克丹、郭天才超过不打紧,千万不要被巴彦那些小子超过了,还有罗继志,风头盛得很啊”

    “阿玛,你想多了,大汗心里自有一杆秤”

    “但愿如此”

    恩索只比尼堪大两岁,离开额尔特部后,在回鄂多哩的路上他也是有些忐忑。

    “真要被巴彦那些人超过了怎么办?”

    令他开心的是,他刚一抵达鄂多哩就接到了枢密院的军令。

    “将伯力省的常备军大部编到你部,形成长白山军团,在开春以前务必整合完毕!”

    “这是要打仗了啊”,恩索接到这个命令之后自然高兴的要命,又想到他路过阳都时尼堪亲自设宴招待他说过的话(只接见了他一人,当时并没有说整编军团的事)

    “恩索义兄”

    “大汗,微臣不敢”

    “呵呵,我等年岁差不多,且是行过杀青牛白马、折箭为誓大礼的结拜兄弟,无须多礼,嗯,本汗有一句话你要牢记”

    “微臣听着呢”

    “这一两年天下要大变,好好练兵,有的是功勋”

    “微臣知晓了”

    ……

    现在想起来,大汗是一开始就定了合并他这个独立旅与原阿克墩兵力的心思,不过是怕他一路上沾沾自喜,并没有马上告诉他。

    也或许是大汗认为尚未确定最终的人选还在踌躇着,那又为何单独宴请自己?

    算了不想了,如今军团合并已经半年了,确实应该活动一下了。

    正想着,卫兵推门进来了。

    “将军,叶铎来了”

    “哦,快进来”

    叶铎,今年也二十五岁了,长期在冰雪纷飞的长白山上盘桓,他倒是找到了几分儿时跟着老爹叶雷在北山生活的感觉。

    如今的他已经是独领一旅的指挥使了,还是一半骑兵、一半步军的混成旅,今儿个一早就接到了恩索大帅的命令让他从夹皮沟快马赶到鄂多哩,一路上他就在琢磨恩索的用意。

    “多半是要用兵了,否则不会让自己亲自跑一趟”

    “来”,恩索也没客气,直接在大方桌上摊开一张地图。

    “这是费德勒山,这是松花江,正好将这两地隔开了”

    叶铎一看,只见费德勒山以东的地方是双甸子(抚松县),以西的是二道江(靖宇县),都靠着江河,如今却是两个以前隶属于辉发部落的女真小部落在那里,二道江的是赫舍里部,双甸子的是拉那部。

    (ps,此山此时就是叫费德勒山,与瑞士那位网球名将并无半点关系。另,以前的海西四部中赫舍里、拉那都是大姓,还基本是女真贵族的姓氏)

    “这两地建奴编有两个佐领,不过都是大的佐领,十足三百户,都修建了石头堡子”

    “咳咳”,作为长期在夹皮沟一带打转的叶铎,岂有不了解周边形制的,他生怕恩索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恩索最近迷上了地图),轻咳一声,“将军,您的意思是让我部拿下这两地?”

    “嗯,二道江离建奴重镇龙城只有一百五十里,而双甸子离他们在鸭绿江上的另一重镇猫耳山只有一百二十里,若是将这两地拿下来,无论是龙城的勒克德浑,还是猫耳山的博洛都不会坐视不理”

    “然后呢?”

    恩索心里暗骂一句,“老子是尼堪的义兄,你不过是他的义子,按照辈分,你小子应该叫我一声阿牟其才是,你小子不但不叫,还有些没大没小!”

    他这人瞒不住事,此时右眼上的眉毛也挑了起来。

    叶铎一见赶紧单膝跪下了,“阿牟其恕罪,小子失礼了”

    “好了好了”,恩索将他扶起来,“你阿牟其是小鸡肚肠吗?就你小子话多,好,你说说,我等下一步应该作甚?”

    “真让我讲?”

    恩索一击爆栗子瞧在叶铎头上,“叫你讲就讲,啰嗦个甚?”

    “是是是,阿牟其,您看啊,以前我等与他们在山上不过是小规模的遭遇战、偷袭战,如今既然成立了军团,这肯定是要大干了,既然要大干了,就得摸透大汗、枢密院的心思”

    “哦?还真有些弯弯绕绕,继续说吧”

    “我是这样想的啊,如今大夏帝国强,满清势弱,不过其区区一个辽东就有一百多万丁口,还有大量的骑兵,实力依旧不可小觑,不过阿牟其您想到没有,大汗以前为何让我等占据鄂多哩一带”

    “你小子倒考起我来了?好吧,你阿牟其也不是傻子,虽然不像你等都是正经从学堂出来了,不过如今本侯汉话会说,汉话也会写,兵书也看了几本,特别是大汗亲自参与编写的骑兵操典、步军操典,老子是倒背如流”

    “还有什么?肯定是将建奴挡在大山以外啊,大汗肯定是想将他们全部驱逐到平原上去,以防彼等不敌时又窜入大山,彼等本来就是这长白山一带的人,若是重新钻进了大山,虽然帝国终究还是赢家,还是要花费很大功夫的”

    “若是在平原地带对决,那就完全是凭实力了,说到实力,大夏帝国排第二的话没人敢排第一”

    “就是就是”,叶铎接着说道,“既然是这样,就必须步步为营,山上面积太大,路又少,若是不避艰险的话,几乎没有完全封锁住的可能”

    “少废话,赶紧说你的意见!”

    “阿牟其,我想啊,拿下二道江、双甸子确实是一步好棋,不过退一万步来说,若是龙城的勒克德浑、猫耳山的博洛就是按兵不动,你能奈何?”

    “这倒是,你有什么建议?”

    “阿牟其,职部建议不玩则已,要玩就玩一个大的,官街堡、猫耳山两处包围一处,敌人肯定回来援救,特别是猫耳山,那里扼控沈阳东部通道,一旦陷落,就可以沿着鸭绿江直接攻打镇江堡,届时海上、内河两头夹击,镇江堡必下”

    “镇江堡一下,就可以通过官道直插凤凰城、连山关、沈阳一线,建奴大势去矣”

    “就你聪明!”,恩索冷哼一声,他啐了一口,“不过猫耳山那里博洛麾下有三千八旗精锐,还有两千水师,随时可以开溜,没这么简单拿下,何况,就算要拿下猫耳山,通过双甸子不是更近吗?”

    “不”,叶铎却摇摇头,“阿牟其,双甸子、二道江两地不用说是守望相助的,他们既然在这两地安排了两个牛录,就没有坚守的决心,多半是一个哨所而已,拿下这两地,必然惊动猫耳山、龙城的守军”

    “阿牟其,你看”

    恩索顺着他的手指一看,“你的意思?”

    “是的,阿牟其,鸭绿江、图们江都发源于天池,两江源头很近,从延吉岗出发,若是从朝鲜境内出发更好,一路隐藏行踪,另一路以少量兵力大张旗鼓带着佛郎机炮足以拿下二道江和双甸子了,隐藏行踪的那一路才是真正的主力”

    恩索眼睛一亮,“还真是一步好棋啊,不过眼下的问题就是如何说通朝鲜那边了……”

    叶铎见状,知道有戏了,他舔着脸说道:“朝鲜那边难道有新的消息?”

    恩索又是一击爆栗子敲了过去,“就你聪明,咳咳,以前跟大汗签订了秘密协议的那人听说调到咸镜道来了,还是东北道都元帅”

    “啊,那就成了!”

第三十章 白山黑水(二)金自点与林庆业

    朝鲜,咸镜道,三水郡。

    三水郡,原本是朝鲜王国流放犯人的两大据点之一(另一处是济州岛),位于长白山天池南麓,在朝鲜人的眼里,东边的图们江、西边的鸭绿江、南边的长津江都发源于天池,天池可算是“圣山”了。

    实际上,在明朝初期时,咸镜道鸭绿江、图们江两岸都是以前大元的土地,明朝建国后,朝鲜王国便施展惯用的欺骗伎俩,一方面用武力驱逐居住在两江南岸的女真人,一方面给明国上表,诈称“边荒蛮夷之地,代天子驻守”。

    明国此时的重点在辽河平原,对于这些土地也没真正上心,何况此时朝鲜是明国的属国,让他管着也无不可,于是鸭绿江、图们江南岸的土地堂而皇之成了朝鲜王国的疆域,而鸭绿江、图们江成了两国的界河。

    将土地诈到手后,朝鲜人自己也没有好好打理,大多成了流放犯人的场所。

    但眼下情况不同了,随着大夏国在东北崛起,朝鲜王国对此地又重视起来。

    按照规制,咸镜道是东北道,首府是靠海的咸兴郡,王国在咸镜道也设置了东北道都元帅府,咸镜道观察使兼任东北道都元帅。

    以前,总部设在龟城的西北道都元帅金自点在尼堪二十万两白银的贿赂下,与他的铁杆部下林庆业经过差不多十年的筚路蓝缕、苦心孤诣,加上由于大夏帝国的强势崛起,满清总共才抢了朝鲜两次,故此,十年后,西北道(平安道)渐渐恢复过来了。

    有尼堪那二十万两白银的加持,林庆业好不容易又拉起了一万人马,其中步军、水师各半。

    境内的民众也渐渐安稳下来,虽然依旧贫苦,终究不用颠沛流离。

    就在这个时候,一纸调令到了。

    原咸镜道观察使、东北道都元帅沈器远与平安道观察使、西北道都元帅对调!

    实际上,这些年,通过与珲春的大夏国做生意,沈器远也积累了一些财富,不过与“本钱丰厚”的金自点比较起来就不够看了,最终沈器远只在咸镜道恢复了五千人马,其中步军三千、水师两千,当然了,这些说的都是用于都元帅可“野外浪战”的人马,无论是平安道,还是咸镜道,各城池还是有地方守军的。

    不过,那些都是从贫苦百姓里面抽调的轮番服兵役之人,皆羸弱不堪用。

    “各人只能携带不超过五百亲兵前往新的驻地”

    金自点、林庆业得到这个调令时不禁有些欲哭无泪,他们这时才明白,深居京畿道的李倧实际上对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门清,无非是在他们打好基础之后自己再摘桃子而已。

    王命难违,金自点与沈器远交接之后,只得带着五百人马与林庆业一起上任去了。

    朝鲜虽然也是党争严重,不过李倧也知道,若是将不同党派观察使和方面大将硬捏合在一起,多半会出现大乱,故此,倒是允许原本的主帅和将领一起调走。

    “三江郡?!”

    金自点甫一接到李倧的诏书不禁傻了眼。

    东北道都元帅府设置在三江郡,而不是面临大海、附近平原开阔、富庶的咸兴郡!

    “那可是一个真正的蛮荒之地啊,王国强取豪夺将那些地方拿下来也不过一百多年”

    金自点暗自叹息着,不过也没办法,只得与林庆业两人在五百亲兵的护卫下从陆路向东走。

    抵达三江郡后,他才发现并不是李倧故意将他发配到此地,而是以前的沈器远早就在此地修建了城池。

    “据三江之源,扼控东北要地,待机而动”

    这是李倧诏书里的一句话,看来李倧也看出来了大夏帝国与满清最终必有一战,他让沈器远在三江郡建设城池还是一番打算的啊。

    “哼”

    金自点摇摇头,“谈何容易”

    这一日,他正在府邸翻阅咸镜道各州府的户籍名册,这一翻才发现,原来自从大明开国以来,李氏王朝竟然向咸镜道发配了不下十万丁口,有的是戍边的,有的是在当地耕种为戍边军士服务的,这一百多年下来竟然繁衍生息了不下五十万!

    加上靠海的原本就属于王国的领地,看似土地贫瘠、偏远的咸镜道竟然有百万丁口!

    “征兵!”

    他一拍桌子,当即给新任东北道兵马/水军佥节制使林庆业下达了扩兵一倍的命令。

    “大人”,林庆业接下这个命令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着没动,“这银钱辎重呢?”

    金自点听了不禁一愣,以前有尼堪赠送的二十万两白银作为支撑,他才好不容易攒下了一万兵力,如今那二十万两银子银子早就花完了,如今没有银子,如何征兵?

    “这……”

    林庆业此时凑了上去,“大人,这三江郡离大夏国的延吉岗城堡不远,听说以前沈大人在位时,没少用境内的铜铁煤炭与那边交换物资,甚至还有银钱,您看……”

    金自点刚才翻阅账本名册时自然也知晓了以前沈器远的“经营”之法,不过按照账簿上所说的,“金银铜铁诸矿物,金银直接属于国王,铜铁诸物容易开采的基本上都开采完了,剩下的都是不容易开采的”

    “那些矿山就算要开采,恐怕投入的成本要远大于产出”

    当金自点将这个事情同林庆业一说,林庆业也是双眉紧皱。

    于是,在这方圆约莫六里,沈器远免费驱使边境的流放犯人满打满算干了三年才竣工的三江郡城都元帅府里,两人隔着一张书桌相对无言。

    “报!”

    似乎金自点自带“曹操”光环,就在他为银钱愁闷时,有人上门了。

    “大人,大夏国的礼部尚书韩承影就要到了,如今正在从延吉岗来此地的路上?”

    金自点、林庆业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竟不约而同拍起了桌子,随后,林庆业赶紧道歉,“大人恕罪”

    ……

    其实,韩承影不是从延吉岗过来的,而是从珲春过图们江后,沿着稳城、会宁、甲山一路过来的,目前还在甲山,离三江郡还有大约一百里路,不过像他这样的大官,屈尊前来三江郡会见金自点,咸镜道地方各州县自然赶紧提前通知观察使。

    两个月以前,韩承影去了一趟汉京。

    在汉京,韩承影以天朝上国自居,痛斥了李倧在不久前窝藏尚可喜人马偷袭济州岛一事,并提出了索赔的要求。

    “若是不赔偿,就要断绝济州岛的的租金!”

    李倧立时紧张了,自从将济州岛“租”给了尼堪,这每年至少有一万两白银入账,十年过去后,加上在王国各处金银矿开采的,目前王国账面上至少有五十万两银子的库存。

    眼看就要渡过“卧薪尝胆”阶段,开始逐步“中兴大业”,如果那一两万银子的租金断了,岂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赔赔赔”

    李倧抹了一把汗,不过银子他是不想拿出去的,那可是他国王的私库收入,是他用来增加中央禁卫军、赏赐大臣、将领、宗亲的唯一来源。

    “上国看上了哪处岛屿,可再租赁”

    他想的倒美,一个济州岛已经够大夏国使用的了,岛屿再多也没什么用处,何况,帝国已经与朝鲜王国达成了随时利用王国海岸重要港口的协议,根本不需要再自己经营岛屿。

    最后,韩承影与李倧达成了将咸镜道流放的犯人一万户迁到大夏国境内的秘密交易,对外则宣称大夏国将济州岛的租金提高两千两——实际上,大夏国处事倒是公正的很,每年根据济州岛贸易的额度,给李倧提供一万两到两万两不等,所谓一千两也就是一个噱头而已。

    至于那些流放的犯人,自从他李倧上台后,将前任国王的亲信文官、大将、军士以及三族之内的亲属不是流放在济州岛、巨济岛,就是在咸镜道,流放在咸镜道的起码就有六千户,这些人虽然是流放到边境,终究是一个隐患,如今能让大夏国拿走倒也轻松一些。

    再加上以前流放的,凑个一万户交给他罢了。

    丁口,他朝鲜王国有的是,与俄罗斯的农奴一样,那都是牲口一样的人。

    与李倧达成此事后,韩承影便马不停蹄地来到咸镜道,路过珲春时,恰好见到了叶铎。

    这一次,叶铎是跟着韩承影过来了的,带着他的三千混成旅,美其名曰“护送钦差大臣”,实际上……

    韩承影很快见到了金自点。

    “鸭绿江、图们江以南的土地本来是中原王朝的,朝鲜人使诈拿到了手里,可利用这一点敲打金自点”

    一想到自己出发前尼堪的提点,韩承影信心百倍。

    果然,在李倧的尚方宝剑、欲拿回两江以南土地以及以前公开与他签订的秘密协议的威胁下,金自点很快与韩承影达成了新的协议。

    其一,今年按照大王李倧的旨意,配合大夏国移民一万户;

    其二,在今后三年,每年继续移民一万户,三年三万户;

    其三,这三年,作为交换,大夏国每年向金自点支付十万两白银;

    其四,军事机密,此处不便详述。

    “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

    一想到尼堪另外的一句话,韩承影不禁眉开眼笑,十万两白银就是一万户丁口,相当于每户支付十两银子,估计尼堪也会笑醒。

    其实对于金自点来说,咸镜道人口太多了,土地贫瘠,还堆集了近百万人丁,实在太多了,难怪库房空虚。

    (ps:此时整个朝鲜的丁口与日本差不多,1000-2000万左右)

    迁走四万户后,整个咸镜道还有十多万户,这样的农户才能拥有更多的田地,才能有积极性生产更多的粮食,才能让府库更加充沛,府库充沛了才能“富国强兵”。

    至于那些个农户,如今在朝鲜境内就如同沙俄境内的农奴,那就是牲口一般的存在——同李倧一样,金自点也是这么想的。

    “与多余的人丁相比,还是领土重要啊”

    金自点还这样安慰自己。

第三十一章 白山黑水(三)博洛与岳乐

    猫耳山(临江市)。

    地名害了此地,此地在后世大大有名,“几打临江”见诸史册,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

    鸭绿江流到此地后便开始向南大转弯了。

    头道沟河从北面汇入,二道沟河从东北面汇入,三道沟河从东面汇入,猫耳山堡便夹在鸭绿江、头道沟河、二道沟河之间,再加山北面的北山,三面环水、一面环山,妥妥的易守难攻之形胜之地。

    还有,靠近鸭绿江那一侧还有江心岛,江心岛与城堡之间便是船坊所在。

    猫耳山城堡便在这形胜之地中间,不但如此,为了防御敌人破坏船坊,江心岛上也布置了火炮,与城堡上的火炮互相呼应,若是没有特别的原因,用固若金汤来形容它一点也不为过。

    周长约莫四里的城堡里,猫耳山的主人,满清多罗贝勒(贝勒,也就是金国前期勃极烈的延续,贵族称号)、阿巴泰次子、二十九岁的博洛正在与他的弟弟、今年十八岁的的固山贝子岳乐说话。

    岳乐:二哥,贼军占了二道江、双甸子,守军已撤,怎地你一点也不着急?

    博洛:占据二道江、双甸子的贼军共有多少?

    岳乐:按照撤出来的两个佐领回禀,也不比他们多多少,加起来也就是一千人马,不过二道江离龙城,双甸子离咱猫耳山都不远,旦夕可至,还是要小心一些才好。

    博洛:贼军增兵了吗?

    岳乐:尚没有,三日过去了,彼等每一处还是大约五百人马。

    博洛:就是了,那龙城的勒克德浑派出援兵了吗?

    岳乐:尚无

    博洛:就是,贼军在冬季突然大举增兵鄂多哩,如今只派了区区一千人马占据二道江、双甸子,其意何在?

    岳乐:难道打的是引蛇出洞的注意?

    博洛:呵呵,多半如此,在这大山上,无论是贼军还是我军都不能驻扎太多的军卒,就算驻扎了,也不能驻扎得太久,何也?粮秣供应太难,如今彼等突然增兵鄂多哩,不用说是要发起进攻了,否则彼等必定不能持久。

    岳乐:二哥的意思,这二道江、双甸子只是一个引子?

    博洛:还用说吗?

    岳乐:那彼等的重点还是官街堡、龙城、猫耳山、镇江堡?

    博洛:不知,不过若是仅仅从鄂多哩增兵这一举动来看,多半如此,本贝勒这里恐怕还是重中之重,若是龙城、猫耳山派兵夺回二道江、双甸子,半路上肯定会遭到贼军埋伏。届时,若是龙城、猫耳山的兵力损伤太多,恐怕也不能守御太久。

    何况,如果彼等奸计得逞,还可以故技重施,包围龙城和猫耳山,吸引更多的咱大清国的人马前往救援,好贼子,好奸计!

    岳乐:……,那我等就按兵不动喽。

    博洛:嗯,这是应有之意,不过对于猫耳山周边也需要加强警戒,提防贼军突入此地。

    岳乐:是,二哥,唉!

    博洛:男子汉大丈夫,何故做那腐儒之叹?

    岳乐:二哥,您看,咳咳,咱大清国还有救吗?

    博洛:唉,怎么说呢,原本咱满洲人以骑射见长,还擅长山地作战,这两者,那索伦蛮子都有,更兼他们不知怎地竟然如此擅长火器,我有者他有,我没有者他亦有,这仗就不好打了,不过……

    岳乐:不过如何,二哥快讲!

    博洛:咱大清尚没有到山穷水尽之地,辽东之地,精华全在我大清手里,盛京、辽阳、锦州、海州都是大城,方圆十里,城墙高厚,粮秣、兵丁足够战上一年,以我满洲男儿的忍耐劲儿,等敌人筋疲力尽于城下时还真有反败为胜之际。

    何况周边抚顺、铁岭、广宁、复州、金州也都是坚城,没那么容易拿下。

    更何况周边大山的重要据点还在我等手里,如此三层防线,贼军就算有通天的本事,没有几年功夫很难拿下。

    岳乐:那几年以后呢?

    博洛:……

    那就是另外层面的事情了,以满洲男儿的力量,也只能收缩在辽东一地,想要彻底击败索伦蛮子,非得有外力不可。

    岳乐:您的意思?

    博洛:是的,若是皇上能放下身段,向明国称臣,与其一起对抗大敌,咱大清国尚有一线生机,若是更进一步,将朝鲜也拉进来,几面夹击,索伦蛮子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只有败退一途。

    届时,我大清国接受彼等已经开拓完毕的黑龙江、松花江流域,国力又上一个台阶,索伦蛮子局促于蛮荒之地,大清国再徐徐图之,蛮子就再难复起了。

    岳乐:这好是好,可那明国没有好处怎么会为大清国火中取栗?

    博洛:你小子到底年纪轻,见识浅,明国,那是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国度,你只要诚心称臣,送上质子,每年进贡些许物资,彼等必定会答应我等的要求。

    何况,彼等如今也是内忧外患,内部,听说流贼又闹开了,声势还颇为浩大,外边,索伦蛮子已经完全拿下了蒙古人的地盘,与他的疆界直接相邻了,听探子说,如今其边墙处处漏风,蛮子随时可以入关劫掠。

    再者,这索伦蛮子虽然建国了,不过并没有去掉明国给他的封号,在大义上还得矮明国一头,若是明国下令其退兵,彼等若是不答应,在名分上就丢了颜面。

    岳乐:我看不见得,这索伦蛮子如此强横,估计不会听那明国的,何况就算明国答应重新接纳我等,他除了下令蛮子退兵,还有何法?难道还能出兵攻出关外?

    博洛:呵呵,这就是可大做文章的地方了。你想啊,假若皇上果真向明国臣服,那索伦蛮子在攻打我国时就得掂量掂量,在与明国接壤的地方还得布置重兵,彼等丁口本来就不多,纯属穷兵黩武,如此一来能用于进攻辽东的兵力就不多,呵呵,就凭萧阿林和朱克图的人马就想拿下盛京?一个铁岭城堡就够他喝一壶的!

    岳乐:那如果是索伦蛮子孤注一掷,不理会明国的,将境内大多数人马用来攻打我国,又该如何处置?

    博洛:那是大清国最难受的地方,不过只要满洲男儿拼死一战,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岳乐:那战事的关键在哪里?

    博洛:海上。

    岳乐:……

    ……

    就在博洛兄弟在猫耳山城堡“坐而论道”时,在猫耳山的东北边突然出现了一支军队。

    曲承恩率领的另一支三千人的混成旅。

    曲承恩是在这次整编中从海参崴调到鄂多哩的,也是,像他这样以前很早跟着毛文龙的大将,对鸭绿江、图们江一带的山川地形肯定很熟悉,让他在海参崴享福实在浪费了。

    作为曲承恩自己来说,眼看着自己以前的手下郭天才已经位居帝国高位,而自己还是一个小小的地方镇守使,这心里若说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

    故此,听说自己要到鄂多哩独领一个混成旅后,他二话没说就过来了。

    他这一路是从猫耳山东北边的二道沟河过来的,一路上不断清除博洛布置在险要地方明的暗的哨卡,很是花费了一些功夫,不过这一切都很值得。

    曲承恩也很清楚,自己这一路是明的,就是要让猫耳山的敌人动起来,若是真动起来了,帝国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可惜直到他抵近猫耳山城堡,敌人依旧按兵未动。

    猫耳山,博洛、岳乐两人又开始了新一轮讨论。

    岳乐:贼军已经兵临城下了,二哥为何还气定神闲?

    博洛:不慌,贼军就这点人马,还分出一部分抢占两侧的山头,剩下这两千人就想拿下猫耳山城?

    岳乐:您的意思?

    博洛:再等等

    ……

    三日后,博洛得知官街堡附近又出现了大约三千人马。

    岳乐:二哥,按照探子的消息,那索伦蛮子恩索手下倒是有过万的大军,不过从二道沟河过来了三千,去了官街堡三千,双甸子、二道江去了一千,这便是七千。

    作为蛮贼首领,恩索身边不会没有兵马,至少得三千,加上延吉岗、珲春的守军,他这过万的大军应该分派完毕了吧。

    博洛也是沉默不语,半晌才说道:也是啊,不过蛮子也有可能偷偷从其它地方增兵,我等还是按兵不动,如今贼军陈兵城下,这人吃马嚼的,我就不信他们沉得住气,赶紧过来攻城吧,咱城头的火炮、火枪、弓箭已经饥渴难耐了。

    又过了两日,官街堡传来消息。

    岳乐:二哥,贼军猛攻官街堡,难道他们的意图是龙城?

    博洛:……,哎呀,还真有可能,若是官街堡一下,龙城处于平地上,彼等吉林的大军就可以猛攻龙城,若是龙城陷落,盛京危矣!

    岳乐:那我等?

    博洛:你过来……

    “报!”

    卫兵:主子,水师送来了一人,说是从龙城过来的!

    博洛:快!

    ……

    半晌,龙城来人与博洛相见了。

    博洛:大胆贼子胆敢冒充龙城的人!

    龙城来人:主子何出此言?

    博洛:我问你,你老家何处?族长何人?何时编的佐领?如今你的佐领是谁?出于何部?前程几何?

    龙城来人:xxx;xxx;xxx;xxx;xxx;xxx!

    博洛:……,那索伦蛮子有多少人在攻打龙城?

    龙城来人:起码五千,与城里差不多,不过贝勒爷求战心切,出动骑兵两千出城与贼军打了一仗,不敌后又退到城里来了,贼军火炮犀利,故此……

    ……

    半日后,博洛让岳乐带着一千人从头道沟河北上了,他的目的也很明确,援救官街堡。

    博洛的意思也很明白,龙城是砖石城池,贼军莫说五千了,就算有两万人也不一定拿得下来,不过官街堡就不同了,那里只有五百人,虽然是按照西夷所说的菱堡制式打造的,谁晓得能坚持多久。

    为了掩护岳乐北上,他决定亲自带着一千五百人出去佯攻敌人设在东边的大营。

    大战,一触即发!

第三十二章 白山黑水(四)通沟堡,鸭绿江断

    离猫耳山约莫两百里地的鸭绿江下游北岸,有一地名曰通沟,名不见经传,不过在历史上却鼎鼎有名。

    恒州或恒都,是他曾经的名字,高句丽、渤海、辽金元都曾经在此筑城。

    据说此地一度还做过高句丽王朝的首都,还曾经是渤海国的西京鸭绿江府,后来迁至猫耳山,不过恒州城一直保留了下来。

    如今,曾经的鸭绿江名城只剩下断垣残壁,不过满清收服此地后还是在断垣残壁的基础上修建了一座木寨,驻有两个牛录的军力。

    这里,是另一条通往龙城道路的.asxs.,控制住了此地,上游的猫耳山便是瓮中之鳖。

    还有,此地还是下游一百多里的镇江堡的重要支撑点,满清控制的镇江堡到猫耳山一带长达六百里,目前他们的水师在这一段江面畅通无阻,而通沟堡正好在中间位置,若是有一支奇兵突袭占了此地,六百里的鸭绿江将会断成两截!

    六月初的某日傍晚,鸭绿江附近的气温罕见地升到了三十度左右,通沟堡的清国士兵有些焦躁不安。

    天气热是一方面原因,上游的猫耳山被围则是另外一方面原因。

    虎尔哈的部族原本在鸭绿江的对岸,明成祖年间被朝鲜人驱赶到对岸,当时鸭绿江两岸的女真人与朝鲜人是生死大敌,不过那时他们还是一盘散沙,不是拥有几百年传承的朝鲜人的对手。

    但努尔哈赤崛起后一切都变了,女真人虽然还守着鸭绿江这条“国境线”,不过也时常过江去“打草谷”,弄得朝鲜的咸镜道、平安道两地怨声载道。

    风水轮流转,何也?一个强大集体在背后的支撑在这里暴露无遗。

    不过最近一两年,在皇太极的极力约束下,鸭绿江上的清军几乎没有过江劫掠的。

    基于此,朝鲜那里,原本还是迫于努尔哈赤、皇太极的的威势,不得在鸭绿江南岸设置兵营的,丁口也后退三十里的,这一两年也渐渐恢复起来了。

    在通沟堡的对面,原本是朝鲜咸镜道甲山都护府的哨所,最近一年突然修起了一座军营,还在江南岸修建了码头,布置了一些小型的板屋船。

    对于这些,虎尔哈并不在意,以朝鲜人那孱弱的战力,肯定不会对通沟堡形成威胁,何况,如果皇上一旦解除了索伦人的威胁,那对岸朝鲜人储藏的物资船只不就是咱大清国的吗?

    饶是如此,此时满清的军纪还是异常严格,无论白日夜晚,城堡的驻守一点也没放松。

    虎尔哈的部族越过鸭绿江后便加入到佟佳部(通沟堡下游百里地有一条大江,此时叫佟佳江,后世叫浑江),故此他的姓氏也改成佟佳氏。

    佟佳.虎尔哈,目前佟佳部少有的勇士,以巴图鲁的身份、梅勒额真的头衔管辖着通沟堡这六百鸭绿江勇士。

    午后,正是一日最热的时候,连一向稳重的虎尔哈在屋子里也有些待不住了,他信步来到城堡靠着鸭绿江的那一面,准备享受一下鸭绿江江面吹来的凉风。

    凡是在鸭绿江岸边建有据点的地方,一定是从西岸的长白山有河流流下的地方,这其中一个原因自然是交通往来的意思,另外修建城堡可利用长白山上的树木顺流而下也是一个原因。

    通沟堡便建在两条河流之间,与猫耳山一样,三面环水、一面靠山。

    虎尔哈来到木制的城墙上,见到自己的手下并没有因为天热、大汗淋漓而有所懈怠,这几日一直紧绷着的神色不禁略略松了下来,扶着寨墙上的木制栏杆眺望着对面。

    可惜,此时的鸭绿江江面在炙热的烈日暴晒之下也是白花花的一片,并没有一丝的凉风,虎尔哈不禁有些失望,他干脆在城墙上巡视起来,此时,正是天气最热、令人昏昏欲睡之时,丝毫马虎不得。

    “主子!”

    虎尔哈也有些困倦了,他围着周长约莫一里的木寨转了一圈,正准备回屋睡上一觉,寨墙东边跑过来一个士兵。

    虎尔哈跟着那人快步又来到靠近鸭绿江的那一面寨墙,这一看,不禁大怒!

    只见对面有六艘板屋船突然开动了,还直接朝着通沟堡的方向!

    按照以往的规矩,双方有时候也会互换有无,不过都是用小船,从来没有出动大船的时候,虎尔哈这边也有五六艘船只,隶属于猫耳山的博洛水师,不过是巡逻、遮护江面罢了,从来想到依靠它来攻城略地。

    “呜……”

    不用虎尔哈提醒,寨墙上的士兵已经吹响了牛角号。

    这一段的江面约莫五十丈宽,在船桨的加持下,板屋船很快就来到了江心,此时通沟堡的清军船只还在码头边上靠着。

    看着己方船只那手忙脚乱的模样,虎尔哈不禁有些生气,虽然这些水师船只都是多罗贝勒博洛的手下,不过如此不堪成何体统?!

    等清军船只开动起来,那六艘板屋船已经抵近它们了!

    此,站寨墙上面的虎尔哈才看清楚,那六艘板屋船的船头都摆着两门火炮,火炮不大,两三百斤的模样,可那毕竟是火炮啊!

    镇江堡、通沟堡、猫耳山,是清军在鸭绿江西岸的三大堡垒,不过由于通沟堡夹在中间,清廷并没有特别重视,莫说火炮了,就是碗口铳也没有一杆。

    “冲上去!夺炮!”

    虎尔哈大急,不禁拼命向下喊道。

    可惜已经晚了,六艘板屋船上面的火炮开始发射了!

    清军船只还是如今这鸭绿江江面以及辽东海面常见的平底、平面沙船模样,大量的水手都堆在甲板面上。

    一阵轰鸣声过后,虎尔哈见到己方的船只几乎有一半的水手都倒在甲板上。

    “散弹?!”

    虎尔哈大惊,此时,想要顺利发射散弹依旧是一个技术活,他不像实心弹,可以很好地控制炮弹与炮膛之间的距离,而散弹由于是大量小弹挤在一起,装填不好的话由于漏气严重,威力就会大打折扣,故此,在这个时代还很少有人采用。

    中国大规模采用,那还要等到满清镇压太平天国时候曾国藩由于“长毛军”人数实在太多,才想出了大量使用散弹的法子。

    闲话少说,正在城墙上的虎尔哈错愕之时,船头另一门火炮又发射了,又是一阵令人心悸的轰鸣声过后,满清留守小船几乎失去了战斗力。

    “砰!”

    那是板屋船装在己方沙船上的声音,此时,那些沙船刚刚驶离码头没多久,被划着船桨的板屋船推着推着再次靠向码头。

    虎尔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索伦蛮子!”

    一个照面之下就将己方的“水师”全灭,如今这个世界上只有一支军队能够做到,那就是装备了大量散弹的瀚海军!

    如今已经来不及思考到底是索伦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夺占了朝鲜人的营寨和船只,还是朝鲜人又和蛮贼勾结在一起了。

    眼下要防备的是蛮贼上岸夺寨!

    不过,等虎尔哈纠集了三百骑兵冲出大寨来到码头附近的开阔地面上时,敌人已经上岸了,只有几百步军!

    不过,令虎尔哈心悸的是,那些索伦蛮子的身前已经一溜摆开了大量的比船头上更小一些的小炮!

    “佛郎机!”

    那样的小炮清军手里也有,不过虎尔哈的通沟堡却一门也欠奉。

    事到如今,只有拼死上前了,骑兵的速度,拼着死伤一些兵马也要将索伦蛮子赶下鸭绿江!

    码头上,一人正在神色严峻地指挥着,正是叶铎!

    原来他这一路竟然是奔着通沟堡来的。

    如今上岸的火枪兵已经有四百多人了,上岸时,每四人抬着一门两百斤重的可以快速更换子铳的佛郎机炮,一共四十门!

    正面一字摆开了十八门,两侧各十一门,装填的全是散弹。

    在火炮后面,大队的步军又分成了三排,一排士兵单膝跪着举着八斤重的隧发火铳,后面一排弯着腰也是端着八斤重的火枪,最后一排手里则是十斤重的火枪!

    这也是在仓促遇敌的情形下瀚海军步军的标准作战模式,火炮发射一半,火枪三排一起发射,与剩下一半的火炮形成新的“三段击”,若是遇到大规模的骑兵自然无法自保。

    不过叶铎却对此处的兵力清楚得很。

    “砰!!”

    三排的火枪发射了,像两百斤重的佛郎机炮发射散弹时有效射程只有三四十米,除了火药的原因,使用子铳装填的技术导致的漏气则是另外一个原因,故此,在仓促遇敌的情形下,一般来说射程更远的火枪首先发射。

    虎尔哈在这一波的打击中侥幸逃过一劫,不过他也看到,就是这一阵火枪的攒射就使他的骑兵几乎丧失了三成的战斗力——有的是被火枪直接命中,但大多数是体积更大的战马被射中倒地后连累的。

    “嘶嘶!”

    现在赶得就是时间!虎尔哈不禁用马靴后面的倒刺猛戳了战马一下,双腿也夹得紧紧的,战马吃痛之下不禁大声嘶鸣了一下。

    “轰!!!”

    几十步的距离,几个呼吸就到了,不过此时也到了佛郎机炮的射程,一阵令人心惊胆战的轰鸣声过后,佛郎机炮终于轰响了!

    很不幸,一向以“骁勇”自诩的虎尔哈此时并没有躲过一劫,细小的散弹上下左右各四十五度的喷射不仅击中了他的战马,还直接命中了他,如此近的距离,还是从火炮里喷射出来的,这动能就不是火枪能比的,就是你身上有两层铠甲也没用!

    开阔地面上,依旧还有战马在奔驰,不过已经稀稀拉拉了。

    “轰!!!”

    与第一轮火炮的轰击几乎只相差几个呼吸,剩下的火炮全部轰响了。

    这一轮过后,场中除了少量四散惊逃的马匹,已经没有骑在马上的人了。

    不过从战马上掉落的少数骑兵此时竟然从身上抽出马刀扑了过来!

    “螳臂当车!”

    叶铎冷哼一身,他的右手向下一挥,三排火枪手此时已经是蓄势待发。

    “砰!!!”

    整个世界清静了,连在堡寨上看热闹的清兵也惊呆了。

    与此同时,对面所有的板屋船也开动了,每一艘船只上还装载着十匹战马!

    ……

    一个时辰过后,城堡上已经没有再愿意下来作战的清兵了,全部龟缩在城上守着。

    而此时,叶铎手下已经有了三百匹战马!五百步军!

    战马、火炮、火枪、步军。

    通沟堡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通沟堡,才是恩索、叶铎商议出来的重点,此堡一陷落,瀚海军就可以直扑龙城,或者顺流而下镇江堡,抑或像以前毛文龙做的那样从山上小道直扑抚顺!

    白日里,大摇大摆在通沟堡战斗,自然也是好让通沟堡的敌军有充分的报警时间。

    这里,只是一个大战役的序幕。

第三十三章 白山黑水(四)迷雾

    猫耳山。

    博洛亲自出阵了,他很清楚,对面的敌军犯了分兵的大忌,本来只有三千左右的兵马,却分出一千去抢占二道沟河两侧的山头,如今能在猫耳山城下的只有两千人,而他这里,抛开已经出城的岳乐千人,还有两千五百人,加上从双甸子、二道江退回来的五百人,还有三千人!

    故此,博洛带着一千五百人出城邀战也是很有把握的,对面的营寨只有两千人,自己邀战,敌人若是坚守不出,那就便宜了沿着头道沟河北上的岳乐,若是出城拦截,有自己这一千五百人他们也讨不了好去。

    对面的敌人果然出来了,好家伙,看那架势,与自己差不多,五百骑兵、一千步军!

    这么说来这个将领倒是也颇具勇气,营寨里只留了五百左右的兵丁把守。

    两支队伍的阵型差不多,都是步军在前、骑兵在后,打的都是依据步军的战斗情况再考虑骑兵的出击方向和时机。

    “嗯”,在望远镜里,见到对面骑兵的形制后,博洛不禁松了一口气。

    如今的清国,对于瀚海军序列里那支装配了虎枪的“飞龙骑”很是忌惮,基本上将他当做自己的巴雅喇来对待,眼下对面那支骑兵并没有配备虎枪,腰间挂着两把刀,多半是他们骑兵序列里仅次于飞龙骑的猛虎骑。

    而博洛这边,他这五百骑兵,可是两白旗最精锐的骑兵,除了四百常规骑兵,还有一百巴雅喇,使用的都是重型武器,包括虎枪、大剑、四楞锏等物。

    以前若是在辽东与明军骑兵作战,除非碰到像吴三桂那样不怕死的愣头青,一百巴雅喇足以打开局面了,后续八旗精骑再跟上,多半无往而不利。

    不过对面那猛虎骑也不是好惹的,何况都是出身于林中的索伦蛮子,也都剽悍耐战。

    博洛这一千步军全部都是满洲八旗劲旅,与骑兵差不多,其中有类似巴雅喇的一整个牛录的精锐,手里头都是重型冷兵器,是专门用来打破敌方步军阵型的。

    剩下来的七百人都是刀盾兵或者双手长刀兵,不过也别小看这个兵种,他们同时又是弓箭手,面对敌人时,会先发射一阵抛箭,然后双手握着长刀跟在那三百“锐士”后面突入敌阵。

    以往面对明军抑或建州女真以外的其它女真部落,这样的阵型除了四川的白杆军抑或来自浙江的戚家军后裔,几乎很少碰到对手。

    而眼前那支索伦步军都是上了刺刀的火枪手,按照清国的情报,多半是类似于清国汉军八旗军的汉军,如此近的距离,还有骑兵虎视眈眈,是不大可能让你站定来一个三段击的,如今大清国的乌真超哈部队也开始了三段击的练习……

    不对,对面那一千步军果真排出了一个三段击的阵型!

    千人左右的队伍排出了一个大约是两百x五的长方形方块队伍,正踏着整整齐齐的步伐朝己方步军阵型走过来!

    曲承恩自己也在这个队伍里面,他不像吴茂春或王承鸾那样精于骑战,在三游击里面,他本来就是以擅长火器而著称,当然了,作为毛文龙的手下,自然也会骑战,不过那并不是他所擅长的。

    一千步军,按照帝国枢密院最新颁布的操典,那就是四成的十斤重隧发火枪手,六成的八斤重隧发火枪手,依次是:两百十斤重、两百八斤重、两百八斤重、两百十斤重、两百十斤重,这样的布置自然是考虑了不同重量火枪的有效射程,目前经过多次改进后的瀚海军火枪,八斤重的火枪有效射程是八十米,而十斤重火枪则是一百米。

    六十米,无论是八斤重还是十斤重,均可击破铁甲!当然了,板甲除外。

    这个距离,清国汉军步军的火绳枪是望尘莫及,只有抬枪才能赶得上,不过那玩意儿不能大量装配,而眼下博洛的队伍由于还囿于“满洲八旗骁勇难敌”的旧窠,认为使用火枪是汉军旗的“专利”,并没有配备火枪,只是在城头配了一些火炮。

    而八旗兵的抛箭那也得到了六十米左右时才能大面积有效,还是在大面积装配了七斗力的硬弓下才有可能(一石力及以上的硬弓,也只有少数力气大的人才会配备),正常情形下,四五十米杀伤力最大。

    博洛并没有正面与瀚海军交过手,虽然有些忌惮,但心里面依旧存了一些侥幸。

    六十米,八旗步军已经将张弓搭箭了。

    “砰……”

    那三百锐士第一排手里都举着大盾,蒙着牛皮的榉木做的大盾,一般情形下,这样的大盾是不会被击破的,牛皮是第一道拦截,榉木是第二道,不过那也得看对面是什么武器。

    瀚海军的十斤重火枪,有效射程一百米,穿甲射程八十米,在六十米的距离上横扫一切!

    半两重的铅子在六钱火药的推动下喷薄而出!

    约莫有一半的铅子击在大盾上,又约莫六成的铅子贯穿了大盾!

    不过此时铅子的动能就大大降低了,杀死穿着铠甲的步军力有未逮,不过饶是如此,其动能依旧能将后面的步军击痛击倒!

    一倒地,被大盾包裹着的阵型就有些凌乱了,此时,第二拨弹雨又驾到了!

    此时,就不是倒地那么简单了,铅子直接造成了大量的杀伤,将这一面的重步兵彻底搅乱!

    不过,敌人也不是吃素的,后面步军的抛箭此时也下来了!

    双方都是坚韧之辈,除了已经大乱的那一面重步兵,后面的步军依旧迈着有条不紊的步伐朝前走着。

    但对面的瀚海军却还有三行!

    “砰!!!”

    随着第三行火枪声响起,博洛后面的步军也开始有些慌乱了,此时,博洛一咬牙,带着五百骑兵上了!

    ……

    头道沟河的尽头,带着一千马步军前去官街堡救援的岳乐也遇到了大约同等数量的瀚海军埋伏,在那里他折损了大约一半人马后前进不得,只得退了回来,他退回来时正好碰到博洛也败了,两兄弟正好交替掩护着退入城中。

    对面的曲承恩并没有赶尽杀绝,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退入城中。

    此役,瀚海军伤亡两百多,却几乎造成了博洛手下一千多人马的伤亡!

    ……

    夜间,猫耳山城又偷偷摸出去了十几人,这些人没有走头道沟河,而是向西北方向的山上摸去。

    曲承恩很快就得知这个消息。

    “嘿嘿”,他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

    官街堡、猫耳山、通沟堡遇袭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沈阳。

    得知官街堡、猫耳山依旧在清军手里时,此时因为经常性的眩晕已经有些病入膏肓的皇太极长舒了一口气,不过通沟堡的陷落也让他焦头烂额,最终,在与诸人商议后,他让驻扎海州盖州一带的孔有德派出五千人马去增援目前尚没有受到攻击的镇江堡。

    让驻扎抚顺的博和讬派出了五千人马去通沟堡,誓要夺回此堡!

    以前毛文龙大行游击战之时,有好几次便是从通沟堡摸到抚顺的,通沟堡一失,就好像在清国的喉咙里插上一根刺,非拔除不可。

    ……

    镇江堡,镇守使府邸,固山额真英俄尔岱与梅勒额真金砺两人也在说话,他们已经收到了鸭绿江上游战事的消息。

    英俄尔岱,四十出头,算是满清大将里少有的文武全才,既骁勇善战,还能长袖善舞,满清前一段时间与朝鲜的往来联络多半是此人在进行,让他镇守镇江堡也是为了方便与朝鲜联络。

    金砺,投降满清的明军将领里面少有的武进士出身者,在整个辽东的投降明军里也是极为少见的。

    英俄尔岱两千两百旗骑兵,加上金砺手下三千镶红旗汉军旗,镇江堡确实是固若金汤。

    英俄尔岱:贼军这是什么意思?不拼死拿下猫耳山,单单拿下通沟堡?难道是想生擒博洛?

    金砺:末将也有些捉摸不定,不过贼军擅长围城打援,其意恐怕还是在援军身上吧。

    英俄尔岱:嗯,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以彼等的军力以及路途,不大可能布置重兵在从抚顺到通沟堡这一线上,只能在龙城到官街堡这一侧,可如今官街堡稳如泰山,龙城的勒克德浑并没有出动啊?

    金砺:这个,末将也是捉摸不透,莫非……

    英俄尔岱:其意在我镇守的镇江堡?

    金砺:也有可能,不过末将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英俄尔岱:都什么时候了,还客气什么!

    金砺:是,大人,末将觉得啊,这贼军不禁陆上厉害,海上更是罕逢敌手,镇江堡这里一到冬季便会结冰……

    英俄尔岱面色一凛:你的意思是……旅顺?!

    金砺:末将也是猜测而已

    几日后,等满清的援军已经分别抵达通沟堡、镇江堡,一面展开了对通沟堡的攻击,还在镇江堡的北侧,原本的大营上修建了新的大营时,辽东以西的海面上出现了一支舰队。

    孙佳绩的第一分舰队出动了,其身后还有整整一百艘大型板屋船、龟船!

    他的舰队远离辽东海岸线行使者,方向不明。

第三十四章 夕照旅顺湾(一)耿仲明与耿继茂

    六月似火,傍晚,稍稍有些凉风。

    金州城,矗立于辽东半岛南端靠近渤海的地方,原本残破不堪,不过自从三顺王陆续来投之后,满清丁口大增,战力也大增,干脆让怀顺王耿仲明负责金州一带的防御,孔有德负责盖州-海州一带的防御。

    具体来说,耿仲明的辖区包括金州城、旅顺堡及其之间半岛最狭窄的南关堡,扼控清国的南域。

    而孔有德的辖区是海州、盖州以及东部山区的岫岩堡。

    原本金州北边的复州也是耿仲明的辖区,不过在尚可喜投降大夏国后,皇太极痛定思痛,明面上依旧对孔有德、耿仲明二王优渥有加,不过却将二王中间的复州、得利嬴城(瓦房店市)以及靠近了辽东东海岸的红嘴堡、归服堡等地一股脑划给了很早就归降满清的镶黄旗固山额真刘之源。

    如此一来,就将孔、耿二人隔开了,同时对这两人也是一个监视,除此之外,皇太极并不像明国一样,还给镇守大将委派什么监军太监、兵备道什么的,孔耿二人也无法可说。

    上次皇太极亲自出关,在山东大运河一带大掠而归,并在天津击败尼堪后,掳掠回来大量的青壮男丁,回来后,除了分给满洲八旗不少外,相当一部分都分给了汉军八旗,其中镇守一方的汉军八旗固山额真更是收获不少,这其中就包括二王。

    俘虏的明军士兵则直接并入了汉军八旗。

    目前,镶黄旗刘之源手下的兵丁最多,达到一万人。

    孔有德次之,也有八千之多。

    相反,镇守清国南大门的耿仲明手下只有七千人,当然了,这也与他镇守的地方相对狭小有关,

    但是,耿仲明却不是一个甘于久居人下之人,在复州还属于孔有德掌管的时候,他就不顾旧情,大肆掠夺孔有德属下的民户,当然了,这到底是做给皇太极看以显示二人并不和,还是耿仲明确实是这样一个人呢,恐怕就说不清楚了。

    不过,从以后耿仲明经常私自接纳其它汉军旗逃过来的民户最终引咎自杀来看,恐怕属于后者的成分还是多一些。

    对于刘之源这样的辽东老人,耿仲明肯定不敢像对待孔有德那样,不过对于逃到他旗下的民户他依旧来者不拒。

    眼下,正值凉风习习之时,面向渤海的那一面城墙,年近四十、身材颀长挺拔的耿仲明正卓立于上面,不断眺望着远处的海面,此人长着一张马脸,三缕长须,剽悍中带着不经意的狡黠。

    他的一左一右也站着两人。

    一人年约十八,面目间与耿仲明有些类似,正是他的长子耿继茂,目前是满清的三等子爵。

    另一人年岁与耿仲明仿佛,身材中等、健硕,正是从小与耿仲明一起长大、一起挖矿的连得成,他最亲近的大将,也是金州城三千劲旅的实际掌管者。

    耿仲明今日有暇能与自己的长子、亲信大将一起观赏风景(虽然他们都是大老粗),并不是诗兴大发,而正是为了“逃人一事”,眼下耿仲明的右眼皮不停地跳动,按照此时的迷信说法,那可是有“灾”啊。

    原本三人是在耿仲明的王府小酌商议的,最后由于实在太热便将饭菜搬到了靠近渤海的城门楼来,此时,饭菜尚未过来,三人正好极目远眺。

    耿仲明以前在毛文龙手下时,除了骁勇无敌,更是毛文龙的大管家,协助他管辖整个东江镇的账目,可见此人并不是只有匹夫之勇,他不像孔有德,那人骨子里还是有些“忠勇”的。

    否则也不会发生侵夺孔有德民户、田地以及大肆接纳逃户一事。

    耿仲明旗下,金州城这三千人可是他从山东带过来的基本力量,说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也不为过,都是他领着的这个镶黄旗固山额真的核心力量(每旗有两个固山额真,也叫都统,下文仍叫固山额真),下面都有负责耕种的奴才农户。

    在金州以南那处最狭窄地方的南关堡的守将叫陈绍宗,也算是耿仲明的发小,那里有一千五百兵丁。

    而最关键的地方、终年不冻的旅顺湾旁边的旅顺堡(以前叫金州中左所,此时改称旅顺堡),却只有一千五百兵丁,镇守大将还是皇太极硬塞给他的原辽东将领石明雄、宋国辅,两人都是梅勒额真,一人掌管旅顺堡,一人掌管勉强称得上是水师的水师营。

    耿仲明发愁的正是这两人就在不久前偷偷向镇守复州的刘之源汇报了他私自接纳逃人的事,他耿仲明是什么人,以前在毛文龙手下时,不但是账房“掌柜”,还是最核心的几个细作头目之一,石明雄两人的一举一动如何逃得过他的眼睛。

    不一会儿,饭菜上来了,三人进入城门楼,将靠着渤海的那面那面窗户全部打开,一边乘着凉风,一边喝着上好的烧酒,期间穿插一些辽东的掌故逸闻,慢慢地耿仲明的神情也放松下来。

    耿继茂不禁说道:“父王,无事啦”

    “哈哈哈”,耿仲明哈哈大笑,他先是向四周看了一下,眼下城门楼附近的值守士兵都被他们打发得远远的,十丈以内只有他们三人。

    饶是如此,他还是向他二人招招手。

    “得成、茂儿”,他的脸上露出了那惯常的狡黠,还带着一丝笑意,两人一见知晓大王已经完全想明白了,也是如释重负。

    “刚刚得到消息,索伦人正在东边的长白山上大举进攻,扼控鸭绿江要冲的通沟堡已经陷落了”

    “啊?!”

    刚刚十八岁的耿继茂哪里知晓通沟堡,不过连得成却是老东江,鸭绿江沿岸几百里的山川地形他了如指掌,就是他刚才发出了惊呼。

    鸭绿江上,猫耳山、镇江堡虽然重要,扼控一头一尾,不过通沟堡却是他的腰眼!

    “放心吧”,耿仲明见连得成面上露出了忧色,便笑着安慰道,“通沟堡的重要性皇上不可能不知晓,肯定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夺回来的”

    连得成似乎明白了什么,“大王的意思……”

    耿仲明面上还是那种令人不可捉摸的狡黠的笑容,“呵呵,西辽河一战之后,我大清国已经完全处于防御的姿态了,此时,国家内部可出不得半点岔子”

    连得成点点头,此时他完全明白了,在这样的情形下,皇上是不会轻易以“私纳逃人”的罪名惩办他的,反而会继续笼络。

    历史上,也是在大清越过长江席卷全国、大局已定时才理会起底下一些个文武官员徇私枉法的事情。

    “父王”,耿继茂也有些明白了,不过他还是皱着眉头,“旅顺要地,让那两个贼子把守始终不太牢靠”

    “哈哈哈”,耿仲明指着连得成说道:“得成,你给这个傻小子说说,本王为何要将如此要地扔给那两人镇守?”

    连得成眼睛一亮,似乎现在才明白耿仲明的心思,他也笑着说道:“若是在下没有猜错的话,像旅顺湾的地方,面对如此强悍的贼军水师,硬守是守不住的,旅顺堡离码头太近,贼军的重型火炮就可以轰到”

    “正好借刀杀人”

    “可旅顺堡丢了皇上还是会怪罪父王的呀”,耿继茂还是不太明白。

    “你个笨蛋”,耿仲明一个爆栗子敲了过去,“旅顺湾是不可守之地,地方又促狭,也放不下太多的兵马,加上贼军水师强横,陷落是迟早的事,不过南关城墙高达三丈,两面都有火炮”

    “金州城更是周长长达四里,前不久又好好修缮过,每面城墙还有大炮多门,加上得成手下的火枪兵、碗口铳、抬枪,三千劲旅,加上同样数目的壮丁,几乎是一个没有漏洞的城池,那索伦蛮子人丁单薄,那国的大汗又不肯胁迫普通百姓前来蚁附攻城,城池周围还有宽一丈,深一丈的护城河,就凭那蛮夷国度单薄的人丁想轻易拿下?我呸!”

    耿继茂点点头,面上似乎也有所放松,不过他还是问道:“父王,如今这蛮贼步步紧逼,我大清还有……咳咳,我大清胜机几何?”

    “呵呵”,耿仲明一改一贯戏谑的面容,面上突然有些凝重,“不大”

    “啊?!”

    耿继茂又是一声大惊,耿仲明也是回以一击爆栗子,“一惊一乍的,成何体统!”

    此时一阵凉风不断吹进城门楼,三人都是大呼爽快,等凉风过了,耿仲明将两人又招近了。

    “听说那尚可喜的下落了嘛?”

    “略知一二,不是降了蛮贼吗?”

    “呵呵,他倒是好了,蛮贼竟然对他青眼有加,本王可是听说了,尚可喜这厮如今独自在南洋一带霸占着一个大岛,那处岛屿听说比整个辽东都大,还可种植四季的水稻!”

    “啊?!”

    耿继茂继续惊呼着,耿仲明一脚踹了过去,却被他躲过了。

    耿仲明无奈,便不理会他,继续说道:“本王估摸着,就算大清国不敌蛮……咳咳,大夏国,那尼堪也不会对我等怎么样,多半会像尚可喜那样安排一处大岛,为他开疆拓土”

    “对了,最近还有一个传说,你等可知晓,呵呵,谅你等也不知,那大夏国竟然找到了海外仙山!”

    “啊?!”

    这时包括连得成在内也惊呼起来,耿仲明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点,他不顾两人惊讶的表情,自己斟满一杯一饮而尽。

第三十五章 夕照旅顺湾(二)石明雄与宋国辅

    旅顺堡,本来就是为了水师基地而建造的。

    方圆约莫三里,只有面向旅顺湾的一座城门,城门离海湾也只有三十多丈,当初建设时浑没有想到船上还有威力如此惊人的火炮。

    三十多丈,也就是百来米,如今瀚海军旗下任何一艘战舰上的火炮都能够到,若是贝加尔级以上的大船,配备了十二斤以上的尼布楚青铜炮,有效射程都在四里路左右,更是探囊取物一般。

    满清官府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不过囿于财力、人力、地形(旅顺堡周围都是山体),最后还是作罢。

    自从尚可喜将国家费尽心思打造出来的大船全部带走后,以及咨询了眼下交往密切的荷兰人以后,他们也知晓凭自己的力量想要再次打造一支那样的舰队已经不可能了。

    于是干脆只打造容易建造、造价便宜的小船,多布置碗口铳、小佛郎机,一部分还随时作为火船使用,主要用来作为通报船、巡逻船。

    这样的船只在海州建造好之后便布置在各港口,作为国家最南端的旅顺湾自然布置了最好、最大的一些船只。

    一共三十艘,最大的不过三百料(因果达级),大多是一百料左右的船只。

    这便是旅顺水师营梅勒额真、跟着刘之源很早就投靠了满清的宋国辅管辖的水师,不过区区三十艘船只,却堆了一千五百人,显见得是随时作为肉搏兵越舷作战的。

    堡子里头还有同样数目的步军,梅勒额真是石明雄,同样是很早就投靠了满清的明军将领。

    旅顺湾不大,东西长约六里,南北宽约三里。

    说是不大,不过在普通人眼里还是很大的,何况海湾几面环山,只有东南侧一个狭长的入口,在这六月的盛夏,着实闷热得很。

    但海面上还是隐隐约约有些凉风。

    这不,同耿仲明等不耐烦热爬上城楼饮酒说话一样,旅顺堡的守将、梅勒额真石明雄也下了城堡,上了一艘最大的三百料鸟船,就在船头支起了一张桌子,与水师将领宋国辅畅饮起来。

    写到这里,你们肯定会说,怎么一有事都喝起酒来,就没有别的路数了吗?

    还真没有,若是南方,没准还有昆曲可看、可听,到这辽东就只有喝酒一途了。

    故此,自从大夏国的粮食丰富起来后,尼堪也拿出一部分酿起酒来,除了常喝的烧酒,自然还有啤酒。

    眼下,石明雄、宋国辅身边就有一小桶大夏国酿造的啤酒,约莫十斤,木桶盛装,桶口是用软木塞封住的。

    这桶啤酒早就打开了,桶身湿漉漉的,明显是刚从深井里捞上来的。

    “冰镇啤酒”,这也算是这个时代人类难得的一点儿享受了吧,至于这桶酒是如何从大夏国来到旅顺的,想想依然与清国保持生意往来的山西商人,一切都明白了。

    自从大夏国开始大规模酿造酒水以来,这营收、利润很快就超过了以往的三大件(铁器、布匹、食盐),让尼堪也有些瞠目结舌,对于草原、林中之人如此嗜酒深感意外。

    “咕噜噜”

    宋国辅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精瘦汉子,三角眼、老鼠须,一看就是一个精明的角色,而石明雄却是国字脸、身材敦实的壮汉,一看就是精于肉搏厮杀之人。

    宋国辅刚才将面前大碗里的啤酒一饮而尽,似乎意犹未尽,又抱起木桶倒了满满一碗。

    “诶”,石明雄一把将木桶抢过来,“照你这么个喝法,一桶哪够?!”

    说着,他倒是给自己也倒了一满碗,嘴里还说着:“这大夏国之人无论是我国还是明国都称之为蛮夷,可人家火器也造得,大船也造得,连人家西夷独有之物的啤酒也造出来了”

    “这玩意儿,乍一开始还真是难喝,不过习惯之后还真是好喝,人人都说这是马尿,我看可是比马尿强得太多”

    一满碗下肚之后,饶是两人都是酒力过人之辈也有些晕乎乎了,此时,两人的话未免多了起来。

    幸亏这艘大船是宋国辅的“旗舰”,船上之人都是他的心腹,这艘船的将官还是宋国辅的亲侄子,这还不算,两人还把船只开到了海湾中间下了锚,就算有人听到也就是这艘船上的人。

    “你说,老……老宋”,此时身材健硕的石明雄的舌头有些打结了,而身材瘦小的宋国辅的一双三角眼却还镇定得很。

    “都说彼等是林中的蛮夷,那为何彼等……能造出这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到底谁是……蛮夷?”

    宋国辅赶紧向四周瞧了一下,眼下他的侄子正伺候在一旁,周围的人都到船只两头去了,他挥挥手,让他侄子也出去了。

    “那依你的意思……”

    天有不测风云,就算是在眼下这个关头,宋国辅依旧滴水不漏。

    “呵呵”,石明雄指着宋国辅,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老宋啊老宋,不是俺说你,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藏着掖着”

    宋国辅一见他现在舌头不打结了,心里不禁一凛,“幸亏咱刚才留了一个心眼,否则有些话被这厮这厮传出去就糟了”

    “也罢”,此时一阵大风袭来,船只在摇晃,一桌子的酒菜也在微微动着,石明雄一把按住桌面,“如今到这海湾中间儿了,老子不妨趁着酒兴多说几句,老子不像你宋国辅,小心了一辈子,如今还不是跟老子一样”

    “东边山上的战事听说了吧,呵呵,彼等能在此时大举出动,肯定有所盘算”

    “哦?”,这一节对于貌似精明的宋国辅来说倒真是没有细想过。

    “西辽河之战后,加上以前的青城老河、呼伦湖、松花江,那一次不是大战?对了,皇上在天津时行那瞒天过海之计,欺过那尼堪,勉强胜了一次,不过听说那次彼等只损失了五千人马,而刚才俺说的几次,咱大清国那一次不是损失万人以上”

    “万人啊!”

    石明雄长叹一声,“辽东总共也才百来万人,这几次下来,四五万青壮没了,这还不算,原本都被皇上以以结盟、联姻好不容易捏合在一起的蒙古诸部如今只剩下区区一部”

    说到这里,石明雄眼里似乎也跟宋国辅那样,带着几分戏谑,“老宋,你一向精明,可知这蒙古鞑子以前有多少人?”

    宋国辅顿了一下,答道:“你我都是在老汗时代就投过来之人,一开始,那蒙古人的大汗虎墩兔号称有十万之众,不过也只管得了察哈尔诸部,东侧的科尔沁、喀喇沁,西边的土默特、鄂尔多斯,北边的喀尔喀根本不鸟他”

    “以前我还真没在意,想在想起来,若是他们之间不闹内讧,也是有百万人丁的,百万人丁,男丁一半就是五十万,青壮再一半就是二十多万,蒙古人从十五岁一直到四十岁都能上马作战,放宽估计,三十万,只多不少”

    或许是被自己算的数吓到了,“乖乖,俺的娘,三十万骑兵,若他们真是好生捏在一起,哪里有明国什么事,哪里有清国的事?”

    “诶”,没想到石明雄却摆摆手,“你还少算了一股人马,就是那瓦剌,人家可是逃到西域去了,听说眼下的丁口加起来不亚于鞑子,战力还有过之,这么看来,若是他们自己不作孽,留二十万人马守卫,出动三十万骑兵绰绰有余”

    “但是”

    宋国辅这下刚才还略有些晕眩的酒劲儿全过去了,他不禁对眼前这位貌似“忠厚”之人有些刮目相看了。

    “不说这鞑子,如今基本上全在索伦人手里了,就说那强横的瓦剌部落,也两次败在彼等手里,你仔细琢磨琢磨”

    宋国辅此时又恢复到了他惯常的防守反击姿态,“石兄的的意思……”

    石明雄却浑不在意,他突然将一旁的酒桶掀倒,宋国辅正欲将它扶起来,石明雄却止住他,“别了,早没了”

    “俺的意思你还没明白,大厦将倾,大厦将倾啊”

    宋国辅说道:“你说的是明国?”

    石明雄白了他一眼,“明国的情形都有邸报,你我都很清楚,其大河以北的精锐兵马都吸引到了中原、南直隶一带,加上三千蒙古骑兵的放水,说是大厦将倾也还算过得去”

    “宋兄”,石明雄凑近了宋国辅,“你我都不是外人,就别整那些没用的了,我问你,你真不知晓那夏国为何在此时大举进攻?”

    “真不知”

    宋国辅这次说的倒是实话,他这人看似精明,实际上也就是在小事上精明,在大事上他还不如眼前这人。

    “咳咳,宫里那位晕倒好几次了”

    “啊?”

    “当然了,咱大清国就算没了这位,还是有相当的实力的,不过终究会有些混乱,而明国也是朝不保夕”

    这下宋国辅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那夏国似乎从明国、我国身上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正着手下一步的行动了?”

    石明雄点点头:“多半如此,人家那才叫密布眼线,刚才在堡子里我俩人见过的那人……”

    说到这里,宋国辅面前不禁浮现出一个人来。

    面目、身材都很普通,三十来岁,本来是押送一批物资到金州来的,没想到那人竟然是“那边的”。

    “此人自称是被皇上上次入关掳掠过来的百姓,最后因为会读书识字进了内务府,成了包衣奴才,没想到啊,没想到,对面那人就算是战败了,也在难民中布下了眼线”

    宋国辅点点头,“那人多半是在半路混进去的,当时掳掠过来的青壮男女有几十万,也不可能一一细查,估计混进来的不在少数,这么想来,那人还真是深谋远虑啊”

    “好了”,石明雄止住了他的感叹,“该说正事了,以前我等对大清国那可是忠心耿耿,让我等盯着耿仲明就一丝不苟地盯着,那厮几次犯事我等都冒着偌大的风险禀报了,可如今却都是石沉大海”

    “呵呵”,宋国辅终于难得的显露出他应该有的精明一面,“如今国势艰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大局尚未明朗之前,上面多半是不会动这位王爷的了”

    “那我等?”

    “哎呀,着实难以抉择,若是听了那人的话,降了夏国,我等留在辽阳附近家眷的下场就可想而知,可眼看着彼等就要打到这里来了,我等若是负隅顽抗,还是难逃一死”

    “那耿仲明不会来援救我等?”

    “你想得美,他耿仲明是什么人,以前在东江镇时就是出了名的精细人,我等与刘大人的暗中来往能瞒得过他?”

    “你的意思是若是夏国攻打旅顺,这厮指定是不回来救援的了”

    “多半如此,这大夏国水军强横,估计事后这厮勉强出兵,而那时旅顺堡已经沦陷了,届时皇上也不会说什么”

    “啪!”,宋国辅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力气之大,竟将一个菜碗打翻了。

    “我等就是弃子啊,妥妥的弃子”

    “那接下来”

    “一不做二不休,降了算了,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你没听说吗,正经的满人,喀克笃礼,如今在人家手底下好着呢,还成了人家皇帝的姻亲”

第三十六章 夕照旅顺湾(三)第三个右玉千户所

    最近十日,夏季的旅顺天气好得惊人。

    说是天气好,自然是没有下雨。

    这十日,旅顺堡附近掀起了一股营造的**。

    城堡加高了三尺,新旧墙体之间安装了大量的火炮,城堡里的营房也在大肆改建,最后成了三处主要的地方:练兵之地、就宿之地、储藏之地,将堡子里那些土地庙、龙王庙、城隍庙、城社等占据大量空间的设施全部利用起来了,十日过后,城堡里不仅能住更多的人,还能储藏更多的物资。

    码头也经过了大力修葺,修葺过后,不仅靠着城堡这一面的码头能停靠船只,海湾的两侧也能停靠。

    城堡的东侧,龙河东侧的白玉山上也矗立起一座只比旅顺堡小一些的城堡,城堡通体用砖石筑城,方圆约莫一里,与旅顺堡遥遥相对,两者之间的距离实际上只有三里多一点,还在大口径火炮的射程里。

    在海湾的入口,东侧的黄金山、西侧的老虎尾,都修起了两座小堡,若是后世过来的人见了一定会大吃一惊。

    “碉堡!”

    不错,就是碉堡,不过却是四方形的,周长约莫二十丈,每一面大约五丈,也是密布火炮、铳口,每座碉堡可驻扎士兵一百人。

    十日的功夫,若还是以前的石明雄、宋国辅两人,打死他们也修建不起来这些个东西,嗯,给他们一年的时间也修不起来。

    回到十日前,话说石明雄、宋国辅两人正在海湾中间儿乘凉说话时,一艘速度快得惊人的船只突然从海湾入口处闯了进来,途中,不仅撞沉了几艘准备“殊死一搏的”清国小船,还将他们引以为傲的的几艘快艇远远地抛在后面。

    等宋国辅正要起锚走人的当口,那艘船只已经将它拦下了。

    接着,又有一艘快船过来了,将宋国辅的那艘“旗舰”紧紧夹在中间。

    一见那旗帜,那火力,本来就三心二意的石明雄、宋国辅两人干脆投降了。

    来的自然是孙佳绩亲自指挥的第一舰队,四艘信天翁号、加上一百艘装载着大量士兵、工匠和物资的板屋船、龟船。

    当天,石明雄立即将耿仲明的亲信捕杀一空,又利用自己麾下仅有的三十匹战马不停地在岸上巡逻着。

    由于离他最近、南关的守将陈绍宗一直与他不太对付,两人的巡逻范围也有着明晰的界限,倒是让这十日的建设在百余艘大船运过来的砖石、水泥、木材等物的加持下顺利完成了。

    建成后,老虎尾与黄金山的碉堡可以封锁湾口自不待说,老虎尾的碉堡还可以与对面旅顺堡前面的码头互相呼应,而黄金山的碉堡也可以与白玉山的小堡互相呼应,就更不用说旅顺堡与白玉山小堡之间的呼应了。

    也就是说,一旦开战,敌人若是突入到旅顺堡唯一一处有城门的南面,将面临堡上、白玉山上、老虎尾的三面打击。

    如果他们避开正面,从旅顺堡北进攻,也将面临堡上火炮的实弹、散弹、震天雷的轮番打击,何况,不远处就是码头,有着强大火力的瀚海军战舰可方便地用船上的火炮封锁住码头,将船上的物资运送进去。

    白玉山也是如此。

    新建的城堡是以水井为中心修建了,也不虞一旦被团团围住可能存在的缺水之苦。

    至于老虎尾、黄金山两处,紧紧靠着大海,难道还怕食水断绝?

    敌人当然可以用大炮来进行进攻,不过一方面如今旅顺堡的城头已经布置了十二斤的尼布楚青铜炮,其射程、精度大大超过这个世上任何一种火炮,敌人的火炮若是在射程以外轰击那便无济于事,若是在射程以内对射,就会遭到配备了标尺、炮镜,操作流程都标准化、弹药都定量化、一体化的大夏国炮兵的精准打击。

    届时,恐怕你的火炮刚摆好便会遭到城上火炮的迅猛打击。

    何况,城上的火炮居高临下,从弾道学上来说,这有效射程又远了不少。

    赤.裸裸的碾压,毫不客气的碾压,这便是大夏帝国欺负人的地方!

    这次跟着孙佳绩到来的是三千兵马,其中骑兵只有三百,炮兵倒是有五百,白玉山小堡布置了五百人,老虎尾、黄金山各一百人,正经旅顺堡的守军只有两千,头目正是以前在宁古塔一带镇守的冷云。

    至于石明雄、宋国辅二位,都被打发去济州岛了,那里他们将“虔心”修习半年才能重新加入瀚海军。

    瀚海军都穿着清军的服饰,不过等城池修建完毕之后,除了城头值守的,大多数人都换过来了——也是,从海州也不断有清军其它地方的水师南下巡逻,一见到海湾里停泊着这些从未见过的大船,一看就不是大清国的。

    修建完毕之后,孙佳绩在这里留下苏纳镇守,给了他贝加尔湖大船三艘、萨哈连1、2船只各十艘,加上一些石勒喀级、因果达级船只,一共有五十艘大小船只。

    宋国辅的船只也跟着孙佳绩去济州岛了,至于他们能不能平安行驶到济州岛,那就要看运气了。

    一个继大同的右玉千户所、延绥镇的宁塞营之后,一个新的“你中有我”的城堡出现了,这一次不欺负明国了,竟堂而皇之地欺负其“我大清”来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日,从南关那边飞来一骑,身后还跟着几骑,那人扛着耿仲明的“王命令旗”,一看就是一个“旗鼓”。

    那人叫耿仲仁,是耿仲明的堂弟,今年才二十出头,按照清国的规矩,这以前大明的“旗鼓”职位不低,不过耿仲明并没有给他类似连得成、陈绍宗那样梅勒额真的高位,还只是一个“甲喇额真”的职位。

    实际上也就是耿仲明麾下的亲兵头子之一。

    作为新近加入满清的孔、耿等人,还在慢慢适应新的规矩,与大明相比,清国的规矩确实要严厉得多,作为镇守地方的军将,按照以前努尔哈赤定下来的“每日一小巡,每旬一中巡,每月一大巡”那是必须的。

    耿仲明也不例外,不过对于自己管辖的金州城、南关附近,由于都是“自己人”在管辖,这巡逻起来就认真一些,至于准备“借刀杀人”除掉暗中向朝廷告密的石明雄、宋国辅两人,就随意多了。

    一个月了,他这才安排安排耿仲仁带着几骑出来看一下。

    耿仲仁这一巡视便发现了端倪。

    倒不是他立即见到了海湾里的大船,而是觉得有些奇怪。

    那石明雄手底下也就是三十骑,还都是他以前的家丁,平常若是没有特殊的情况,肯定是舍不得拿出来巡逻的,今儿个是怎么啦,怎地一气全出来啦?

    那三十骑的头目叫石三,是石明雄的侄子,以前耿仲仁倒是见过,一见耿仲仁过来了赶紧拍马迎了上去。

    “哟,原来是旗鼓大人”

    作为石明雄的家丁头子,石三自然也有过人之处,不是他武艺高强,也不是他精明强悍,而是很会来事。

    “前面带路”

    作为堂堂怀顺王的堂弟,对于石三这种小角色自然没有看在眼里。

    现在他们这些人所处的地方叫老虎沟,是旅顺堡北边小山以北的另一座小山,这些日子,石三就带着三十骑日夜不停地在这附近巡逻着。

    此地离旅顺堡还有十余里路,想在此处就发现什么自然不可能。

    “嗻”

    石三下马单膝跪下回了一声,然后骑上马就走了,耿仲仁等人紧紧跟在后面。

    半晌,耿仲仁发现不对劲,他催马上前,来到石三附近骂道:“不是去旅顺堡吗,怎地来到这里了?”

    石三咧嘴笑道:“不瞒三爷,今儿个我等出来巡逻时,正好在这后山的老虎沟打了一只狍子,恰好那里还有一个冷水潭,我等在那里面泡着一桶啤酒,还在那里搭了一个凉棚,将袍子洗剥干净了,架了一口大锅,正煮着呢,可巧您过来了”

    所谓三爷,这大爷自然是耿仲明,二爷则是耿仲明已经死了的弟弟耿仲裕,耿仲仁年岁最小,在耿家排行第三,自从来到这金州地界儿后,下面的人私底下都称呼他“三爷”。

    对于狍子肉,耿仲仁自然没看在眼里,不过冷水潭里“冰镇”的啤酒他可是馋上了。

    如今,这大夏国出产的啤酒,一桶已经炒到五两银子还没处买去,耿仲明府里自然有一些存货,不过他耿仲仁虽然号称“三爷”,但他也清楚,在这金州地界儿,他至少排在耿继茂、连得成、陈绍宗后面,恐怕还要靠后一些,否则也不会让他在大热天出来巡逻。

    “走”

    一听此地还有冰镇啤酒喝,耿仲仁也不管什么巡逻了,自己催马就跑到了前头。

    石三见了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不过他内心却想着。

    “总算又遮掩过去了,下一次便是一个月以后了,下一次咋办?嗯,下次再说吧”

    不过石三的运气也到此为止了,就在耿仲仁醉醺醺离开后的第二日,从北边又驶过来一支小型船队,他们在外海就发现了瀚海军的船只,这一看之下不禁大惊失色——他们还发现了矗立在老虎尾、黄金山的碉堡。

    他们自然落荒而逃,不过肯定跑不过还留在这里的一艘雨燕号,但他们终究是船多,雨燕号也不可能一一照顾过来。

    最后,不但耿仲明得知了旅顺湾已经“改朝换代”之事,就连复州的刘之源也知晓了!

第三十七章 任你惊涛骇浪,我自岿然不动(上)

    通沟堡。

    博和讬带着的五千满汉援军抵达此地已经有些日子,他们要抵达此地必须穿越大山和河谷,不可能携带大的火炮,更何况,自从叶铎占据此地后,在木制栅栏之间填装了土沙袋,再在里外、缝隙处抹了一层水泥,就博和讬携带的佛郎机,对于此寨来说只能是搔搔痒。

    再加上叶铎将对岸的朝鲜板屋船用两百斤的佛郎机武装起来后,已经独霸这一段鸭绿江江面了,博和讬就算要过河,破坏瀚海军的补给线也不可得。

    通沟堡上还步着多达五十门的两百斤、三百斤的佛郎机炮,再加上一千五百火枪手的攒射,就算博和讬有天大的本事也徒呼奈何。

    叶铎手底下还有一千五百猛虎骑,此时只有五百骑进来了,剩下的一千骑还在对岸朝鲜人的营寨里。

    博和讬是阿巴泰的长子,也是博洛的哥哥,可如今他只是一个贝子,而弟弟博洛已经是一个贝勒了,在原本的历史上,博洛更是做到了顺治朝的“辅政三王之一”(还有两人:尼堪与满达海),更不是博和讬可以比拟的。

    但博和讬一点不缺狠辣和勇敢,在他的强令下,最近颇受皇太极青睐的汉军旗正白旗甲喇章京、跟着祖大寿一起降清的蔡士英又从附近招来了大批的、给佟佳江流域的女真部落种地的汉人、朝鲜农户。

    通沟堡还有护城河,想要蚁附攻城,就得填了此壕!

    于是,悲壮的一幕出现了,在蔡士英的逼迫下,这些汉人、朝鲜农户一个个扛着沙袋去填壕沟。

    令博和讬、蔡士英没有想到的是,镇守此堡的叶铎任凭他们填壕沟,途中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反击。

    于是,就一日的功夫,通沟堡两面的壕沟(一面是鸭绿江,还有一面是从北面山上流下来的河流,无须设置壕沟)全部填好了。

    第二日,在蔡士英的建议下,他们继续驱赶这些农户去攻打寨墙,这时的寨墙,在经过叶铎强化之后,已经是一道两侧是木栅栏,中间是装着土石的沙袋,用水泥抹得严实,厚达一米半、高达两丈的“土”墙,在土墙的后面还有一道纯粹用土袋子砌成的墙体,佛郎机炮便架设在那里。

    而在寨墙的最上面则布置着大量的火枪手。

    看着蜂拥而来的普通百姓,叶铎也是没有手软,说实话,那道壕沟他本来就要填掉的,只可惜博和讬的援军来得早了一些。

    没有火炮的轰鸣声,也没有震天雷的爆炸声,一千五百火枪手分成三拨,好整以暇地开始了射击训练。

    半日过后,在寨墙下面堆集了大量的尸体后,敌人终于退下了。

    当日,博和讬并没有下令继续进攻,而是将部队撤到了几百丈以外的地方。

    叶铎可是从十岁那年就在帝国的学堂里读书,一直读到十八岁的人,当晚稍一琢磨便明白了。

    如今天气炎热,堡寨外面堆集了大量的尸体,建奴这是想要用“瘟疫”的法子来变相折损堡寨的战斗力啊。

    可惜他们的奸计注定得逞不了,在用长木杆将靠近寨墙的尸体拨到一边后,立即给他们浇上了香油,最后扔下火把,一把火烧了。

    此时叶铎暗自庆幸自己一开始就将水泥用上了,否则就算没有瘟疫这回事,建奴用火攻的法子,这纯粹木制的堡寨肯定抵挡不住。

    第二日,估计是也明白了纯粹用百姓来消耗堡寨里的力量不大可行,博和讬逼着蔡士英率领的三千汉军上了。

    这一日,战斗进行的异常惨烈。

    蔡士英的部队是来自以前锦州投降后祖大寿旗下的步军,战斗力相当可观,加上蔡士英此人极为擅长把握战斗节奏,他一开始将自己手下的一个千人队编成两个梯队,一个梯队约莫六百人,分成三拨猛攻北面寨墙。

    另一拨估计是佯攻的,四百人,也是两个波次,对西面寨墙进行猛攻。

    锦州城的这些明军都是参与过皇太极惨烈的围城战的,知晓如何避免大的损伤,他们或推着盾车,或扛着大盾,逐渐接近寨墙,接近寨墙后立即将梯子架在墙上,然后平常队伍里最勇猛的“勇士”则叼着雁翎刀,一手将盾牌顶在头上,一手握着梯子“蹭蹭蹭”地往上窜。

    按照以前的情形,此时肯定会有“滚木礌石”或者“热油”、“开水”、“金汁”从上面倒下,勇士顶着的那面盾牌便是勉强遮护这些的,不过若是沉重的滚木礌石就不行了。

    但也有异常骁勇、行动又迅捷异常之人几下便跨上城头的,像这样的人既然能轻松上到城头,这武力值不用说也是惊人的,等他渐渐占住一块地方后便会给后续的攻城士兵创造机会,这便是“先登”。

    在满清军队里面,有名的武将几乎都是先登出身,像扬古利、额亦都、扈尔汉、鳌拜、塔瞻、穆克谭、谭泰这样的人物自然是其中上上之选,而在东江镇中,这样的人物也层出不穷,像三游击出身的曲承恩、吴茂春、王承鸾都是,但他们都不是最出名的,最出名的自然是毛文龙的诸养子养孙,其中最勇悍的就是孔有德。

    没有预想的滚木礌石以及令人胆战心惊的热油、开水乃至金汁(烧热的大粪),继续是噼噼啪啪的火铳的声音。

    下面的蔡士英听了不禁大喜。

    “终究是林中出身不谙守城战术的蛮夷啊,就凭这火铳你能受得住城池?”

    不过他的欢喜劲儿尚未过去,立时便堕入冰窟。

    只见寨墙中间那些露出来的窟窿眼里伸出来若干支整整齐齐“码在一起”的火枪,蔡士英是步军出身,倒是见过这东西。

    “迅雷铳!”

    他猜对了,这便是经过帝国工部改进过的迅雷铳了,十七世纪的机关枪,像这样放在城头的迅雷铳各支铳杆还都是向外张开的,也就是说,当这样的迅雷铳打响后,集成在一起的十八根铳杆射出的铅子并不是集中在一个方向,而是四面八方!

    包括在寨墙下的、正在爬梯子的都不约而同受到了迅雷铳的打击,而此时倒是有油倒了下去,不过并不是热油,而是正常温度的菜油,不过紧接着便是一个火把,一架梯子瞬间便连人带梯便成了一个大号的火把。

    也有特别悍勇、浑身是火的“勇士”在梯子尚未烧断之前冲了上来,他还以为下面是一面很宽的土墙了,结果在奋力一跨的情形下大部分都冲到了两丈高的寨墙里面,下面的人正好一刀一个当场击杀。

    也有侥幸在上面站稳了的,不过他左右都是端着上了刺刀隧发铳的瀚海军步军,在狭窄的地面,又是两把刺刀,任他再是武勇也无用,多半是一个窟窿眼便了结了。

    当敌人堆集了更多的力量和梯子时,一大片震天雷从天而降。

    这一日,瀚海军的两百斤佛郎机炮饱含的三十六颗散弹尚没有发挥就将蔡士英这一千人的的攻势完全遏制住了。

    三日后,蔡士英的三千步军已经消耗了一半,此时寨子里的瀚海军损伤微乎其微。

    此时,博和讬就是再鲁莽也不可能逼着蔡士英上了,此时若是敌人突然寨子里冲出来就以他们这点人马恐怕不一定抵挡得了。

    还是蔡士英,这位在原本的历史上,在满清的降臣系列后来居上,号称名将、名臣的,可算是为了“我大清”绞尽了脑汁,此时,他们已经知晓寨墙的厚度了。

    多根长约十丈,胸围约莫大半米的杉木被他们抬了过来,前面是高大的盾车。

    “撞车?”

    并没有处在第一线,而是在大寨中间最高的那座望楼上的叶铎见了不禁眉头一皱。

    这样的寨墙若是纯粹用砖石加水泥制作的,自然不怕他这“撞木”,不过这两侧是木头,中间是沙袋,缝隙处及露在外面的部分抹了一层水泥的寨墙能熬得过这样巨大木头的撞击吗?

    “咻……”

    叶铎吹响了挂在胸前的大铜哨。

    随着这声铜哨响起,久违的佛郎机炮响了,一半实弹,对着就是那些盾车,一半则是散弹,在实弹发射之后再次发射。

    果然,在每一处炮口两门两百斤的佛郎机炮的打击下,大部分巨木尚没有抵达寨墙便砰然倒地。

    不过还是有一根侥幸躲过了实弹、散弹的的双重打击,在后面几十名士兵的扶持下猛地向寨墙撞过来!

    此时的水泥效果自然比不上后世的,何况还是涂抹在木头、沙袋上的,一刹那,这一面寨墙剧烈摇晃着,还伴随着一阵难听的、明显是木头断裂的声音。

    后面骑在马上指挥的蔡士英见状大喜。

    随着他大手的挥下,在他附近的士兵擂响了身边的大鼓。

    “咚咚咚”

    “轰轰轰”

    两种不同的声音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咚咚咚”自然是鼓声,而那“轰轰轰”的声音却是这一面寨墙上的所有佛郎机朝着那根巨木轰响的声音。

    “砰!”

    硝烟弥漫中,传来一阵巨木倒地的声音,等硝烟散去,只见巨木自是歪倒在地上,而抬着他的人不是被当场打死,便是被巨木压死压伤。

    蔡士英面色不禁有凝重起来。

    不过转瞬他就释然了,既然撞木有效,明日再制作就是。

    照今日这个状况,若是能撞上撞上三次,哪怕两次也能有所收获。

    但叶铎会给他这机会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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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5冰封帝国介绍:
这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土地
白桦、雪松、冷杉,鳞次栉比
草原、森林、苔原,星罗棋布
大河、湖泊、沼泽,人之所在
紫貂、灰狼、黑熊,出没其里
黑油、黑铁、黑煤,密密匝匝
使狗、使鹿、使马,随心所欲
狩猎、渔猎、游牧,不亦快哉
鄂温克、鄂伦春、达斡尔,
雅库特、乞儿吉斯、哈萨克,
俄罗斯、哥萨克、喀尔喀,
女真、科尔沁、察哈尔,
纵横其间,
一个汉商之子,横空出世,
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
他能有什么作为?
一段惊心动魄的传奇,
即将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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