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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吟森森     1625冰封帝国txt下载     1625冰封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章 秋之行(5)风浪起(下)

    以下是安德烈的记叙,当时他正好与自己的妹妹一起躲在马车上,当阿米尔耶尼切里军沉重的脚步声踏响时,他突然想起了奥斯曼人前几年进攻特兰西瓦尼亚的情形——一模一样的脚步声!

    “这些号称耶尼切里者,都是他们选拔的白人奴隶孩童,听说很小就在军中受训,从那以后,一直在军中战斗,除非被苏丹同意退伍,终生不得结婚,那是一支专司杀戮的军队”

    “想不到可恶的克里米亚鞑靼人也有这样一支耶尼切里!他们排成一个方形大阵,四周都是盾牌,后面的长矛起码有五码长,分为两层,明显是用来对付骑兵的”

    “排在前面的士兵都是高大健壮之辈,还都穿着铁甲,一眼望去,似乎整个身体都包裹在甲胄里,他们的甲胄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可恨!他们的头盔还带着明显的罗马特征,多半是君士坦丁堡的匠人制作的”

    “他们故意踏着沉重、缓慢、步调一致的脚步声——那种声音在特兰西瓦尼亚、匈牙利经常会听到,那是耶尼切里用来压迫敌人的一种手段,天哪,你能相信吗?在蛮荒的草原地带还能见到他们!”

    “我不禁有些担心了,这号称大夏,这个发音真难,我暂时将其称为‘哈国’,哈国人的骑兵令人艳羡,有板甲骑兵,也有鳞甲骑兵,板甲骑兵与波兰人的骑士有些类似,都拿着长枪,鳞甲骑兵则是骑刀,不过他们左臂上都固定着小盾”

    “一路上,我从俄罗斯人那里了解到了这哈国骑兵的强悍,听说驰骋欧洲大草原的哥萨克骑兵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而霸占着钦察草原的哈萨克人也不是对手,不过以我来看,这些骑兵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队伍齐整一些罢了”

    “上帝保佑,我那可怜的妹妹的丈夫正是这支骑兵的指挥,像这样的骑兵,若是在欧洲的话,我这妹夫,咳咳,此人年纪比我还大,肯定是一个伯爵了,而在特兰西瓦尼亚,全国加起来也没有三千骑”

    “不过,这哈国的皇帝竟然敢让他这三千骑穿越整个欧洲大草原去特兰西瓦尼亚,刚开始听说此事我不禁有些蒙了,你就算再厉害,穿越密布哥萨克、鞑靼人、波兰人的大草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

    “闲话少说,那支千人耶尼切里在行进中激起的灰尘遮天蔽日,随着他们走一步故意猛地跺一下脚,震动声还传到了车阵里”

    “上帝啊,请您饶恕您那可怜的羔羊吧,我想我的脸色肯定苍白已极,我的双手颤抖着,车阵里只有一百多个士兵,能保护得了我等吗?”

    “说起这车阵,就不得不说这哈国的大车,那些大车长约四码多,刚才骤然遇敌时,彼等将车厢的三面放了下来,只留下一面,此时,我才看清楚,原来这一面本来就是固定在底板上的,在大车上放着两门小炮,瞧那模样,连我大公国最小的火炮也比不上”

    “五辆大车组成一面阵墙,这样的话,每一面大约是二十多码,加上大车之间的缝隙——那是用铁链子连接起来的,每辆大车除了炮手,还有两名火枪手,天呐,他们手中的火枪制作精美,枪头还装上了刺刀,这样的情形,在欧洲虽已经开始出现了,不过并不多见”

    “我见到了哈国那位大公主,一个令人有些意外的东方女子,年纪约莫十二三岁,却穿着一身裁剪得十分合体的呢绒大衣,戴着一顶黑色的带着东方特色的呢绒圆帽,呢绒帽子的右侧别着一朵用黄、红、白三色丝绸制作的花朵,令人印象深刻”

    “她的腰间也挂着一个皮盒子,看那形制,明显是一把短铳,手里也握着一把刀身反射着令人心悸寒光的直刀,这把刀通体笔直,与欧洲的大不相同”

    “真令人羞赧,这位年仅十二三岁的少女倒是一点也不害怕,她站在车阵正中,附近有一大群人护着她,令人惊叹的是,这哈国竟然也有女士兵,还有一个女护卫头目,也是英姿飒爽,这人是哈国的商务大臣,那位叫雅丹的夫人”

    “此人听说也是哈国皇帝陛下的女儿,当然不是亲生的,而是收养的,也封了一个县主的爵位,而那被封为尼布楚公主的少女听说还是哈国皇帝陛下最疼爱的孩子”

    “正踌躇间,大车上的火炮轰响了,这是正对着敌人的那一面发出来的,一共十门火炮,都是小炮,能对敌人的大盾造成伤害吗?”

    “我大着胆子站了起来,趁着硝烟弥漫,朝外边看了一下,只见那支耶尼切里还在百码开外,不过在这一轮火炮的打击下,其最前面的阵型有些散乱了,不过此时它们也放弃了沉重的脚步声,而是快速奔跑起来!”

    “火炮需要装填,百码的距离,几个呼吸也就到了,我似乎见到了耶尼切里里隐藏的巨人杀手手持巨斧大杀四方的情景,那样的情景,在历次基督世界与奥斯曼人的争斗中屡见不鲜,而那些军人往往是决定胜败的关键……”

    “轰……!”

    “令人大为惊异的是,他们的火炮又开始发射了!不可能!就算是小炮,清理炮膛、放入发射药、放入炮弹、点燃火绳,怎么样也要两三分钟……”

    “轰……!”

    “就在我的错愕中,火炮第三次发射了!怎么可能?这次我也顾不得许多了,在上一次的布泽乌与克里米亚人的战斗中,我可是以炮兵的身份出现在战场上的,我扑到了大车附近,这时,我才发现,彼等用的是子母炮!这种几乎在欧洲淘汰了的小炮!”

    “不过他们的子母炮在防止漏气方面明显做得比欧洲人好,以往在欧洲,无论是子母炮,还是子母铳,弹丸发射时,从枪炮装填部位喷射出来的火焰、硝烟令人实在难以忍受,他们的子母炮也有火光、硝烟露出来,不过那阵势比欧洲的小多了!”

    “透过大车的缝隙,只见敌人前面的阵型已经七零八落了,不过这些耶尼切里实在悍勇,虽然没有了前面大盾的保护,他们依旧在向前面冲刺——天啊,他们离我们最多二十码!”

    “非但如此,当他们抵近车阵附近时便一分为三,最前面的还在向这面冲,另外两部分却冲向车阵的另外两面!”

    “轰……轰……”

    “在可怜的耶尼切里,上帝啊,原谅我这样怜悯这些异教徒,在他们冲到大车跟前时,车阵里的炮手竟然又发射了两轮,这两轮发射的都是铅弹,那是一种将火枪使用的铅弹包在一起发射出去的战法,当这样的铅弹迸发时,这声音明显与刚才的大弹丸不同,发射大弹丸时的声音明显低沉得多,而那散弹在发射出去的景象令人赞叹”

    “带着漏风的啸声,当那些原本裹在一起的小弹丸刚一出炮口,你会听到一种令人恼火的交响曲,就像天上突降冰雹砸在钢琴上那种感觉”

    “砰!!!”

    “此时估计是耶尼切里阵中的火枪手也开始发射了,四处乱窜的铅弹竟然也通过大车之间的缝隙射到了阵中,此时,一个士兵让我回到中间去,其实我早就想回到那安全的地方了,可是作为特兰西瓦尼亚大公之子,纳波卡伯爵,双方的接触战尚未开始便溜之大吉实在不好,这个士兵倒是让我从尴尬中解脱出来”

    “于是,我又回到中间,那里,除了我,都是一群女人,我那可怜的妹妹伊芙琳和她的儿子也在那里,她的儿子,我的外甥,那个明显带着东方人特征的不到两岁的男孩吓得哇哇大叫”

    “那位尼布楚公主睁着大眼睛看着我,让我一阵发毛”

    “为了掩饰尴尬,我干脆不理会他们,将眼睛继续看向战场”

    “砰!”

    “这是耶尼切里扑到大车上的声音,上帝啊,他们虽然在前进的道路上损失惨重,不过终究是过来了,我甚至看到了一个几乎有六尺身高的巨人拎着一把带着明显维京人特色的大斧死命砸向大车!”

    “难道我就要这样上天堂吗?不不不,我还是孑然一身,我还是大公国的唯一继承人……轰!轰!轰!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大车附近又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我大着胆子再次站了起来,这一看,不禁大出意外!”

    “只见那些大车附近的士兵拎着一些奇怪的东西不停地向外抛!手榴弹!此时的欧洲也有了,不过其形状与眼前的大不相同,眼前这些手榴弹是木柄的,前面则是黑色的圆柱形,多半是用生铁铸成的”

    “与火炮发射一样,彼等不用点燃火绳,而是将一根小绳子一拉就往外扔,估计是因为情况紧急,有的士兵还一气扔出了三个手榴弹,天啊,这些人既是炮兵,又是掷弹兵,还是火枪兵,是什么样的精锐才能担当此任啊”

    “与此同时,车阵另外两面的战斗也打响了,情形与正面的差不多”

    “就在此时,决定胜负的时刻来了”

    “我那妹夫,听说他的哥哥是哈国皇帝陛下的妹夫,他现在也是一位子爵,带着几百骑兵出现了,此时耶尼切里由于忙于进攻车阵,原本紧凑严密的阵型完全散乱了,正是骑兵大发神威的时候!”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战斗完全停歇了,远处的骑兵大战也结束了,听说那边的战斗结束得更早,在他们领头的几百号称飞龙骑的打击下,让欧洲人谈虎色变的克里米亚斯巴克骑兵只支撑了不到半小时便崩溃了”

    “后来我才了解到,那些飞龙骑并不是像波兰翼骑兵那样利用长矛冲阵,他们手里还有能力连续击发三次的短铳,那种短铳拥有令人惊叹的击发成功率,比当下欧洲骑兵使用的簧轮短铳要强太多”

    “这才是哈国人的最大利器,这样的利器,加上那闭气良好的子母炮,我大公国若是拥有一些,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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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秋之行(6)暗流涌(上)

    瀚海军大胜达尔汉费尽心机聚拢过来的军队,在那一场大战中,阿米尔的耶尼切里几乎伤亡殆尽,阿米尔被俘,一千比斯克重骑兵伤亡大半,剩下的慌不择道北上投靠了阿明,达尔汉自己的几千部族骑兵是轻骑兵,倒是见机快,不过也伤亡了约莫一半。

    经此一战,里海附近的诺盖人元气大伤,现在的他们不要说要向大夏国复仇了,在他的身边还活跃着两支虎视眈眈的部族——顿河哥萨克、土尔扈特,这些部族,都不是善茬,就像是草原上受伤的狮子,鬣狗、野狗碰到了,也是要吃一口的。

    至于瀚海军自己,骑兵略有损伤,主要是在与比斯克重骑兵作战时伤亡的,伤亡超过三百,按照瀚海军的规矩,若是离国境太远,阵亡的就要就地火化,受伤的则无论如何都要带走。

    可惜,此时罗继志的大队还要继续西行。

    他在等。

    察里津一战后,势必惊动各方的势力。

    何况,当达尔汉将克里米亚的诺盖人全部聚拢在察里津附近时,一方面彼等可以打着俄罗斯沙皇的旗号正大光明号令顿河哥萨克和阿提拉河下游的土尔扈特人,因为沙皇政府在察里津设置了总督,主要兵力就是诺盖人,加上随时可以征发的顿河哥萨克以及土尔扈特人。

    察里津一战,窝在城堡的俄罗斯总督以及少量射击兵除了派出快马向莫斯科报讯外,只能紧守城门,生怕瀚海军前来进攻。

    五日后,从察里津东面、南面各开过来了两支骑兵,人数都不多,都在千骑左右,一支自然是耶律兴辽的部队了,一支则是朋楚克亲自带着的一千土尔扈特精锐,耶律兴辽派来了还是瀚海军的老熟人耶律桃花石。

    跟着瀚海军去西边抢劫,是他们唯一的想法,当然了,彼等在明面上都有主子,眼下能让部族里的要人带着骑兵来与瀚海军汇合,这“归附”的意味也是浓浓的,特别是土尔扈特人,他们可是有好几万帐的部落的,眼下按照真正实力,除了克里米亚汗国,就属他们实力最强。

    罗继志将所有的俘虏、瀚海军的伤员留给了朋楚克,还将俘获马匹的一半送给了他,另外一半送给了耶律桃花石,那之后,两人依旧带着约莫八百骑跟着。

    “将军,让我说一下前面的哥萨克吧”

    在罗继志的大帐里,朋楚克抽了一口从临潢府得来的旱烟袋,吐出一口白烟慢慢地说道。

    罗继志观察到,此人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不过依然显得有些散漫——也是,他的父亲书库尔岱青年近六十依然健硕得很,而他的兄弟又很多,他虽然是长子,不过蒙古人也有“幼子守门户”的传统,就像前世的拖雷一样,局势风云变幻,等真到了汗位交替的那一年,书库尔岱青的几个儿子都是成年人,届时谁来担任下一任土尔扈特部落大汗还是一个问号。

    这估计是他一直有些焦虑的原因吧。

    不过眼下的他原来有些紧绷的面皮明显有些松动了,他父汗让他去临潢府迎接部落在那里跟着咱雅班第达修习藏传佛教的贵族子弟,以在冬季举行祭天大典,在得知瀚海军在察里津大胜之后,又派他过来示好,已经摆明了下一任大汗的归属了。

    而耶律兴辽派桃花石过来自然不是因为他可能继承契丹联盟比官的位置,而是他的弟弟一向行走在黑海、里海沿岸一带经商,对那里的人头熟悉。

    当然了,没准耶律桃花石一直就留在哈萨克与俄罗斯的边界附近没有离开,谁知道呢?

    “听族里通晓俄语的人说,这里的哥萨克分为两支,顿河一支,彼等多半是不满莫斯科等国地主的压迫而举家迁到顿河下游的,而第聂伯河的哥萨克则本来就是基辅公国的农户”

    “无论是顿河还是第聂伯河,中下游一带,都饱受克里米亚汗国的肆虐,听说已经肆虐了几百年了,这一带早就没有农户了,有也是藏在水网纵横,克里米亚骑兵轻易找不到的地方”

    “从二三十年以前开始,由于俄国的崛起,克里米亚汗国渐渐有些衰落了,对顿河、第聂伯河的劫掠不像以前那样频繁了,在两河的下游,渐渐也有一些哥萨克开始种地了,当克里米亚人杀过来时彼等就窜入沼泽地,并依托沼泽地与彼等战斗,几百年下来,彼等倒是练就了非凡的骑战本领”

    “无论是波兰,还是俄罗斯,都对哥萨克施行注册制,凡是在册的哥萨克在军中服役一段时间后就能正式成为土地的主人,饶是如此,那里的土地绝大部分还是掌握在波兰、俄国贵族手里,哥萨克也很不满”

    “顿河的哥萨克大部分都被俄国抽调到军中去了,这两年也有相当一部分损失在与贵军的作战中,另外的青壮则被调到的俄国北部、西部边境,留在顿河的哥萨克并不多”

    “在顿河的下游,离黑海不远,有一个地方叫切尔卡斯克,是顿河哥萨克的老巢,历任顿河哥萨克盖特曼都住在那里,如今的盖特曼是一个叫德米特里.拉辛的人,德米特里正在俄国边境服役,目前顿河哥萨克名义上的首领则是他的儿子,年仅十六岁的斯捷潘.拉辛”

    “而第聂伯河的哥萨克的盖特曼叫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是一个先后服役于奥斯曼、波兰的老卒,他的实力很强,手底下有好几个密友,都是厉害角色,那位伊万博贡你等见过了,靠近特兰西瓦尼亚大公国的方向的则是另有其人”

    “虽然都叫哥萨克,不过在他们内部,在册的哥萨克与不在册的哥萨克之间,顿河哥萨克与第聂伯河哥萨克之间都有矛盾”

    “原本克里米亚骑兵是他们大敌,也是造成他们目前不能安心耕种的主要原因,不过贵国这一战之后,必定会让彼等有所思量,嘿嘿……”

    这时雅丹反应过来了,他这一“嘿”,其中必有深意,便也笑道:“哦?台吉可否深入地说一说”

    他心里很清楚,像土尔扈特部落这样孤悬于异域的部族,可不是光靠着骑兵以及无休止地作战在阿提拉河流域站稳脚跟的,肯定也有政治上的情报和考量。

    “呵呵”,朋楚克却不愿意说,那耶律桃花石见状便将话茬接了过去,“也没有什么,哥萨克人一直想在乌克兰之地建立自己的国度,可无论是波兰还是俄国都不会同意,南面的克里米亚人也不会同意”

    雅丹内心不禁叹息了一下,“这哥萨克,按照突厥语,那就是自由的战士,其实就是出于几国交界的边荒之处,被各方拉拢作为炮灰罢了,估计谁也没有拿正眼瞧过他们,不过,若是真让彼等建国,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彼等都是天生的战士,若是有自己强大国度的支撑,肯定会势不可挡”

    “不过,让彼等找一小块地方自立,并接受大夏国的保护倒是一个好法子,这些人哥萨克,行事粗陋野蛮,比林中之人也没强多少,对那甚东正教的信仰也并不强烈,倒是一个容易控制的对象”

    “不过问题又来了,彼等的语言与俄国、波兰很像,明显是同族的人,彼等愿意接受一个来自东方国度的统治?”

    不过一想到几百年前的蒙古人,雅丹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朋楚克、耶律桃花石此时也有些诧异地瞧着这位地位还在罗继志之上,带着明显突厥血统的人,半晌也没有说话。

    等到罗继志轻咳一声,雅丹才回过神来,他忙说道:“对不住了,一时有些困顿了,走神了,对了,你刚才讲到那甚拉辛,此人到底如何?”

    桃花石说道:“此事让朋楚克说最好”

    朋楚克面上明显有些不自在,半晌才说道:“那斯捷潘.拉辛是本人的义弟”

    顿了顿,又说道:“此子十三岁便能骑马打仗,眼下虽然才十六岁,不过在切尔卡斯克的威望已经不亚于他的父亲,成年的哥萨克汉子都是剽悍难驯之辈,斯捷潘以十五六岁的年纪便能让顿河下游的哥萨克服服帖帖,不用说也是有些手段的”

    若是尼堪在此,他肯定撇撇嘴,“斯捷潘自然厉害,再过二十年,他会掀起一场席卷整个哥萨克地区的大起义,战火甚至烧到高加索一带,将波斯人也卷入进来了,不厉害能办到吗?”

    他还是继续说道:“斯捷潘还有一个哥哥,比他略大一些,叫罗尔,已经十八岁了,不过依旧以斯捷潘马首是瞻”

    “对了”,桃花石脸上泛起了一种只有长期经商的突厥人才有的狡黠,加上他那张长满肥肉的大脸,让人不禁生出一丝厌恶,“那第聂伯河的哥萨克也出事了,真是天助我等”

    “哦?”,这下雅丹、罗继志、朋楚克三人都被他的话吸引住了,特别是朋楚克,他的部落离哥萨克最近,竟没有得到这个消息,这让他情何以堪?

    “那身在扎波罗热的哥萨克在册盖特曼博格丹出事了!”

    “啊?”

    “呵呵”,他还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不过罗继志却很着急,前面就要通过哥萨克人控制的区域了,不打探清楚的话,还是像前几日那样大打出手,几时才能抵达大公国?

    “是这样的”,桃花石依旧不紧不慢,“我等在这里说哥萨克,好像彼等有多强大似的,实际上在波兰、俄罗斯贵族眼里,彼等不过是奴仆、炮灰而已”

    “就在一个月以前,第聂伯河的盖特曼赫梅利尼茨基便遭遇了大难。他与一名波兰小贵族发生了矛盾。不料,这个波兰贵族竟然带人摧毁了赫梅利尼茨基的庄园,打死了他的儿子,还抢了他的未婚妻。赫梅利尼茨基跑到波兰都城去告状,结果遭受歧视,没有理会他,还被关进了监狱。”

    “诸位,赫梅利尼茨基可是第聂伯河哥萨克之首,手底下有至少十个哥萨克百夫长对他马首是瞻,实力冠绝草原哥萨克,就是这样的人也只能匍匐在波兰、俄罗斯贵族脚下”

    罗继志一听不禁有些大惊失色。

    在他临行前尼堪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当时他并没特别在意,现在看来,陛下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定远,哥萨克,以赫梅利尼茨基实力最强,不过波兰贵族对彼等压榨甚深,彼等目前暂且忍着,若是有一个导火索,必定会点燃整个哥萨克草原!切记切记,若真是发生这样的事,你等可如此如此……”

    那是因为尼堪知晓历史上的赫梅利尼茨基大起义,不过并不知晓具体的年份,故有此一说。

    (罗继志,字定远)

第七章 秋之行(7)暗流涌(中)

    与尼堪获得的消息有些差异。

    此时的赫梅利尼茨基、伊万博贡、马克西姆实际上都是在册哥萨克百夫长,并都拥有一个小庄园,不过赫梅利尼茨基由于先后在奥斯曼、波兰的军队中服过役,在第聂伯河一众哥萨克百夫长中名声最显罢了,在第聂伯河流域,拥有百夫长头衔的在册哥萨克也并不多,故此,年纪最大、名声最显的赫梅利尼茨基有着超过常人的威望。

    不明真相的人以为盖特曼官儿有多大,实际上不过是波兰王**队高级将领的称呼,而在乌克兰,有一些声望的哥萨克百夫长私底下也自称盖特曼,就像在哈萨克汗国,明明只有江格尔一人有资格称汗,不过大、中、小玉兹各部落的酋长私底下都以大汗自称那样。

    超过百夫长的职位肯定是要让波兰人自己来当的,就这一节,波兰人就做的比俄罗斯人差,在西伯利亚,做得好的哥萨克作为督军、封爵位的大有人在,难怪乌克兰的哥萨克起义层出不穷。

    眼下,在第聂伯河支流杰斯纳河河畔的奇吉林城堡附近,赫梅利尼茨基拥有的那座庄园里,乌克兰比较有名的几个哥萨克百夫长聚集在一起,正在商议如何营救赫梅利尼茨基。

    一共有八个人,最有名的是三人,一个自然就是庄园在扎波罗热的伊万博贡了,虽然在扎波罗热也有波兰人的镇守将领,不过伊万博贡在那里拥有一呼百应的实力,在整个第聂伯河,他就服赫梅利尼茨基一人。

    一人约莫三十多岁,棱角分明的瘦脸上,一只硕大的歪鼻子十分醒目,此人自然就是庄园在乌克兰中部重镇乌曼的百夫长马克西姆.克里沃尼了,以下我等称呼他为克里沃尼,在苏格兰语里,克里沃尼有歪鼻子的意思,说明此人多半还有苏格兰雇佣兵的血统。

    一人年约四十,披头散发,身材高瘦,正是如今奇吉林城堡的哥萨克百夫长米哈罗夫,他与赫梅利尼茨基相交莫逆。

    还有几位百夫长,都是这三位邀请过来的。

    米哈罗夫的庄园自然也在奇吉林,对于赫梅利尼茨基的事情也是义愤填膺,不过,此时的他们,都只是一个个寻常的百夫长而已,在赫梅利尼茨基没有从华沙逃脱,并打出造反的大旗之前,彼等无非是一个个地头蛇,在所在地区有较大的影响力而已。

    “恰普林斯基在哪里?”

    问话的正是那歪鼻子,他嘴里的恰普林斯基正是欺负了赫梅利尼茨基的那个波兰小贵族。

    “前一阵子躲到基辅去了,不过最近又回到奇吉林了,听说这厮在博格丹去华沙之后,也尾随而去,在他的上下打点之下,博格丹毫无悬念地被投入了监狱,之后,他见风声过去了,便悄悄回来了”

    杀了一个哥萨克百夫长的儿子,抢走了他的老婆,还没事似的,大摇大摆回到奇吉林,此事放到谁头上都受不了,何况是寻常以脾气暴躁著称的哥萨克?

    博格丹的酒窖里藏了好几桶啤酒,眼下这几人每人一桶,彼等来此地已经两日了,成日里就在这屋子里喝酒,眼下,除了歪鼻子克里沃尼面前的酒桶还有一些,剩下的人都喝的差不多了。

    克里沃尼站了起来,双手将那酒桶抱了起来,“咕咚咕咚”喝完之后,将酒桶用力往地上一摔。

    “伊万,寻常你与博格丹交往最多,也最受他信任,你说,我等该如何行事?”

    伊万说道:“我说了你们听吗?”

    只见包括克里沃尼、米哈罗夫等人对望了一眼,都点点头,伊万这才说道:“没什么可说的,无非是两件事”

    “其一,凑一些钱,去华沙将博格丹救出来,华沙那帮老爷们你等不是不知晓,只要有钱,就算杀再多的人也能放出来,那狗日的恰普林斯基也就是仗着钱多,否则,他那样的爵位,到了华沙有谁理会他?”

    “其二,救出博格丹后,一切听他的吩咐,当然了,若是以我的意思,肯定是要先杀了恰普林斯基才行”

    众人点点头,于是就开始凑钱了,凑来凑去,还不够一千兹罗提的,这样的数量,莫说救博格丹了,以眼下这几人嗜酒、大手大脚的模样,能不能顺利走到华沙还是一个问题。

    气氛一下凝重起来,半晌,来自扎波罗热的伊万开口了。

    “一千兹罗提远远不够,路上就要花掉一半,华沙的人都精似鬼,一千兹罗提投进去声响都听不到,眼下我们只有……”

    (一个大夏银币相当于八个波兰兹罗提,一千兹罗提也就是125个大夏银币,白银六十两左右,这在如今波兰人眼里已经不少了,不过想要从华沙的监狱里捞人还远远不够,何况路上还要开销)

    见众人都看着他,他脸上闪过一丝愤懑,“都说哥萨克厉害,怎地连一个没落的小贵族都畏惧?”

    嘴上却说道:“其一,向犹太人借高利贷,后果你等都清楚,其二,向亲朋好友借”

    克里沃尼心里一凛,向犹太人借如果是应急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他可是吃过犹太人的大亏的,况且乌克兰的犹太人多半是波兰镇守将领、政务官的财务总管,势力也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向亲朋好友借?他们已经是乌克兰家境最好的哥萨克了,他们都囊中空空,遑论其他人了。

    于是,众人又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可惜,博格丹庄园里的食物、酒水全部被他们吃完了、喝完了,否则,在这种情形下,彼等又是一顿大喝,直到所有等酒水全部用完,他们再睡上三天后才会重新开始思考问题。

    既凶悍又懦弱,得过且过,除非莫大的灾祸将领,否则彼等是绝对不会奋起一搏的。

    这便是波兰哥萨克。

    就这样,众人大眼对小眼,后来有人终于熬不住酒劲儿,就趴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到最后只有伊万与克里沃尼两人还清醒着。

    “哒哒哒”

    也不知过了多久,庄园外面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伊万与克里沃尼两人对望一眼,神色都很凝重。

    莫非他们在奇吉林聚集,被此地的波兰政务官发现了?

    两人联袂走出门外,不过一见到骑马赶到的两人,这一颗心终于松懈下来了。

    来的正是顿河哥萨克的代表人物,年仅十六岁的斯捷潘与他的哥哥罗尔。

    那斯捷潘年仅十六岁,不过身形已经与他的哥哥差不多了,非但如此,才十六岁的他上唇已经有一小撮黄褐色的胡须了。

    以前他父亲德米特里.拉辛在时,第聂伯河的哥萨克与顿河哥萨克关系很差,不过当德米特里北上服役后,这几年由于是年轻的斯捷潘主事,双方的关系又缓和起来。

    不过,斯捷潘的老巢切尔卡斯克还在千里之外,他们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我与大哥正好在波尔塔瓦买猪仔,正好听说了博格丹的事,便想过来瞧瞧,没想到你们都在”

    波尔塔瓦,顿河与第聂伯河之间的一座大城,是历史上乌克兰著名的养猪中心。

    伊万笑道:“前几日我倒是听说你兄弟纠集了一帮人马东去了,怎么样,结果如何?”

    那斯捷潘盘腿坐下了。

    “不怎么样,诺盖人大败,非但如此,达尔汉悄悄聚拢的耶尼切里、比斯克全部覆没,我等见状赶紧跑了,目前大夏人正在前往扎波罗热的路上,听说他们与你伊万熟悉,如果见不到你,恐怕会与波兰人起冲突,你是知晓的,波兰人的翼骑兵从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伊万先是一惊,接着又是一喜,此时其他人也醒过来了,伊万将此事一说,他们也是众说纷纭,半晌,伊万却说道:“好了,这些人一来,好多事情就好办了!”

    克里沃尼以前也从伊万那里了解过大夏人,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你想让波兰人与大夏人干一仗?”

    伊万却摇摇头,“大夏人前往特兰西瓦尼亚,前不久已经来此地知会我,并拜访了扎波罗热的盖特曼,在银币的攻势下,人家也同意借道,当然了,其中并不简单,自从这大夏国出现后,一直是俄罗斯人的大敌,而波兰人也是俄罗斯人的大敌,于是,久而久之,波兰人便将大夏人当成了潜在的盟友”

    “大夏的将领娶特兰西瓦尼亚大公的公主,对于波兰人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因为如今的特兰西瓦尼亚大公信奉的是天主教,并不是达契亚人普遍信仰的东正教,故此,想要挑拨这两家,完全没有可能”

    (达契亚人,罗马尼亚的主体民族,后世的罗马尼亚就是特兰西瓦尼亚、瓦拉几亚、摩尔多瓦三个公国联合起来而成)

    “那你的意思?”

    “大夏人异常有钱,又非常大方,当时他们为了打通前往特兰西瓦尼亚的道路,还是给了我不少钱,至少有两千兹罗提……”

    此话一出,众人不禁纷纷开骂,都明白这些钱多半被伊万乱花了,第聂伯河的哥萨克,狂嫖滥赌,嗜酒那是出了名的,再多的钱也经不住他们花。

    伊万却不以为意,“诸位,想要将博格丹捞出来,可以向那大夏人借钱,他们去特兰西瓦尼亚,身上不用说带着大量的钱……”

    见到众人都露出了贪婪的眼光,他赶紧说道:“赶紧打住了,他们实力之强真是难以想象,莫说我等星散各处的哥萨克了,俄罗斯、哈萨克都不是对手,连那强悍的卡尔梅克人都与他们亲近,依我看……”

    “如何?”

    “恐怕波兰人的翼骑兵都不是对手”

    “啊?!”

    “呵呵”,伊万接着说道,他看了看斯捷潘兄弟,最终还是讲话说出来了,“我们第聂伯河、顿河哥萨克不是依附于波兰人,就是依附于俄罗斯人,你们就没想过独立一国吗?”

    此话一出,众人都大惊失色,在此时的乌克兰,若是寻常仇杀,或是其它刑事案件,只要有钱,或者讨好波兰贵族,作为哥萨克百夫长,还是有办法的,日常还是活的不错的,不过若是举旗造反,不用说肯定会成为波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势必要钉死在第聂伯河沿岸的。

    伊万却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

    “等博格丹回来,我等就商议此事,原本没什么指望,不过有了这大夏国的存在,我看还是大有希望的”

第八章 秋之行(8)暗流涌(下)

    罗继志一行人顺利通过了顿河上的桥梁,城里的俄罗斯督军手底下只有两百射击兵,只能眼睁睁瞧着彼等远去。

    顿河的哥萨克首领斯捷潘兄弟见诺盖人战败,原本也集结了好几个百夫长的兵力准备趁火打劫,至此赶紧星散了,种地的种地,打猎的打猎,捕鱼的捕鱼,抢劫的抢劫,就好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

    而斯捷潘兄弟干脆去了商业重镇波尔塔瓦去买小猪仔了,明面上,他们在切尔卡斯克是以养猪出名的小庄园主。

    这就是哥萨克。

    斯捷潘兄弟一走,剩下来的哥萨克就更不足为惧了,彼等委身之所肯定是一处连着上好耕地的沼泽地,还多在河边,有强大敌人比如克里米亚鞑靼人来了,他们肯定会藏到沼泽地里,若是遇到小股商队,肯定一杀了之。

    等到敌人远去了,他们又会回到平原出的耕地上,依旧以农夫、渔夫、猎人自居。

    如今在加强了桃花石、朋楚克两部骑兵后,罗继志的队伍膨胀到近五千骑,更不是零散的哥萨克能觊觎的,故此,从察里津到扎波罗热,虽然超过千里,不过在桃花石的引领下,彼等中途并没有受到任何袭扰,反而在各处空荡荡的村落得到了大量的补给。

    九月中旬的时候,他们抵达了扎波罗热。

    波兰人在乌克兰南部的重镇。

    波兰王国陆军指挥长、克拉科夫城城主/伯爵、乌克兰大盖特曼米科瓦伊.波托茨基(以下我等称呼他为米科瓦伊)的儿子,基辅伯爵、乌克兰的实际统治者、与大夏国皇帝尼堪同岁的斯特凡亲自来到了扎波罗热。

    大夏国崛起于俄罗斯一旁的消息此时已经传遍欧洲大陆了,对于这个消息,别人暂且不说,波兰-立陶宛王国绝对会上心的。

    此时的国王瓦迪斯瓦夫四世得知后,寻思良久,当即下达了让正在克拉科夫享福的波托茨基亲自到乌克兰南部迎接大夏国一行。

    他这里面自然有两个考量,其中一个自然与俄罗斯有关,另外一个肯定与奥斯曼帝国有关了,波兰人控制乌克兰有一段时间了,不过由于克里米亚汗国时时肆扰,整个乌克兰南部依旧没有很好利用起来,敖德萨到科尔松一带还几乎控制在鞑靼人手里。

    若是他听到罗继志在察里津击败诺盖人的消息后恐怕会更加坚定与大夏国联盟的心思。

    不过正在被肾结石折磨得摇摇欲坠的瓦迪斯瓦夫四世(再过两年他就病逝了)的命令并没有得到如今波兰人的首席大将米科瓦伊的重视,他只是写了一封信让他驻守在基辅的儿子斯特凡代他去扎波罗热迎接。

    在他看来,这来路不明的大夏人恐怕比那可恶的克里米亚鞑靼人更加值得小心,还极有可能成为又一次“黄祸”——一个拥有大量骑兵,还有先进火器的国家,已经打到俄罗斯附近了,想想就令人胆寒。

    更何况,他们还是无神论者!

    与他的前任科涅茨波尔斯基相比,米科瓦伊对待乌克兰的哥萨克更加凶残,在他眼里,这些人都是“行走的炮灰、奴隶”,不值得怜悯,博格丹的反叛估计同他有很大的关系。

    老爹是这样,今年才三十六岁的斯特凡却不敢怠慢,他这次南下时带了一千波兰翼骑兵。

    可别小看这一千骑,不是说他的战力有多么强横,而是这一千翼骑兵是他如今镇守乌克兰所有的波兰籍贵族骑兵,这些骑兵,大多拥有骑士的头衔,有不少还有正式的爵位。

    整个乌克兰,除了这一千翼骑兵,以及依附于这以前翼骑兵的火枪步军大约三千,便没有更多的正规军了,当然了,偌大的乌克兰,有众多的城堡,每一个城堡都有一个波兰/立陶宛贵族,他们都有私兵,也就是雇佣兵,时下,雇佣兵以德国、英国最多,加上部分鞑靼人。

    若是将这些人加起来,斯特凡能够利用的军力恐怕也超过了一万,若是加上老爹控制的克拉科夫私兵,以及前任科涅茨波尔斯基在乌克兰的城堡(有两成的土地都控制该家族手里)私兵,加起来也有两三万。

    另外就是依附于他们的在册哥萨克了,这些人加起来有几千人。

    这些力量就是波兰人控制偌大的乌克兰的全部军事力量,像罗继志那样为了“迎亲”便出动三千骑兵在当今的欧洲人眼里是不可想象的。

    “太奢侈了”

    在扎波罗热城堡的东门附近,骑在一匹纯白色的波兰马上面,穿着一身带有浓厚西班牙贵族风格服饰的斯特凡在举着望远镜看来一阵后,嘴里不禁嘟哝一句。

    眼下的情形很奇怪,斯特凡那窄檐高帽、褶皱竖领(白色花边,袖口也是如此),裆部高高隆起的科多佩斯(此时的欧洲的贵族彰显男性性特征的一种裆部填充物,类似于后世非洲某部落,从这一点基本可以看出,欧洲的所谓文明是多么的可笑),与他身边那一千在秋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的翼骑兵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些翼骑兵,眼下明显是作为一个盛大的仪式在排列着,在各式铠甲的外面罩着各类兽皮,战马的面具也是各类猛兽制式,身后用各式羽毛装点的“尾翼”十分醒目。

    早就得知斯特凡在城下迎接他们,罗继志立即当即命自己的士兵也装扮起来。

    不多时,在扎波罗热城堡下面,两支部队照面了,中间相隔约莫一里。

    这一瞧,就让斯特凡瞧出端倪来了。

    对方正前面的队伍都是清一色的板甲,头盔上的面具也都拉下来了,战马也是全身包裹在甲胄里面,骑士掩藏在银色的甲胄里,虽不见其具体形状,不过从那严整的气势上来看无一都是上好的骑兵。

    彼等右手里都拎着一种奇怪的“长矛”,虽然没有翼骑兵的长,不过枪杆的直径、那奇怪的刃部、红色的枪缨、枪刃与枪杆结合部突然峰起的倒钩无一不透露出他浓浓的“东方”特色。

    特别是,约莫一尺长的雪白的枪刃与透亮的甲胄交相呼应,在秋季的第聂伯河东岸不时反射着寒光,令人油然而生一种畏惧之意。

    而这些骑兵后面的骑兵都是鱼鳞甲,不过甲片的设置与欧洲大不相同,在斯特凡的望远镜里,他发现,那些鳞片似乎并不是简单缀连在一起,而是严密交织在一起。

    他想的不错,以大夏国如今的工业实力,早就过了简单将铁片通过麻绳串在一起的时代,那样的话,挡住敌人砍、砸没有问题,不过遇到同样锋利的长矛则力有未逮。

    甲片上端有一丝缝隙,下端正常,连接时甲片的下端可以插入下一面甲片的上端缝隙里,之后再用用牛筋、树胶、鱼胶、桦树皮一起熬制而成的细绳串联起来,这样的话,鱼鳞甲不仅能挡住砍、砸,还有相当的防刺击能力。

    甲片同样磨得透亮——这边的罗继志在得知对方那拉风的翼骑兵后,在扎波罗热城外花了好一番功夫将各自的甲胄好好拾掇了一番。

    左臂的小盾边缘的铁片同样磨得透亮,一色的略带弧形的骑刀同样在秋阳中熠熠闪光。

    再后边,无论是契丹联盟,还是土尔扈特,那些骑兵都不够看,由于这次无论是耶律兴辽还是书库尔岱青,都起着跟着瀚海军抢一把的心思过来了,他们的骑兵都是标准的骑射兵,也就是轻骑兵。

    饶是如此,能够让桃花石和朋楚克统领的骑兵自然也是各自部落的精锐——就算要抢一把也是先紧着自己人上。

    一刹那,两支部落都停下来了。

    罗继志眯着眼睛瞧了瞧对方的队伍,一开始还是觉得有些诧异,不多时便在嘴角流露出了一丝不屑。

    “咻……”

    他突然吹响了身边的铜哨,紧接着,他身边的人敲响了小鼓,吹响了铜号,一千飞龙骑迈着整齐的步伐又开始向前行进了!

    前面说过,两支部队之间的距离只有一里左右,罗继志的飞龙骑从一开始的慢速逐渐提到高速,在离斯特凡的翼骑兵大约还有五十米左右的距离骤然停下了,在如此短的距离,从提速、快速到降速、骤停,整个队伍丝毫没有乱。

    斯特凡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心里也在盘算着。

    “若是自己的翼骑兵碰到对面的飞龙骑,到底谁会胜出一筹?”

    而在翼骑兵的两翼,伊万博贡、克里沃尼各自带着几百哥萨克一见却是若有所思。

    这样的部队,自然不能进到城里,就在城外,罗继志的大军扎下了大营,随后,罗继志一众大夏国高官进城接受斯特凡的晚宴。

    不过,晚宴上差一点起了波澜。

    当斯特凡见到孙德昭以后顿时起了心思。

    这里要说明的是,此时的波兰、俄罗斯,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以娶幼女为荣,远的不说,当今的俄罗斯沙皇阿列克谢的老师莫洛佐夫年过五十了,为了与沙皇攀亲,竟娶了皇后的妹妹,一位才十五岁的少女。

    而乌克兰的前任大盖特曼科涅茨波尔斯基晚年突然病逝,传说也与他娶了年幼的妻子纵欲所致。

    而放在眼前,那位第聂伯河哥萨克的首领、威望素著者博格丹,他已经五十多岁了,他的老婆为什么被波兰贵族抢走,还不是因为他又娶了年幼的新妻子。

    故此,在斯特凡看来,自己若是与大夏国的长女成亲,岂不是一举两得?

    不过却被罗继志一口否决了,他虽然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舍得让他最钟爱的长女跟着自己走一趟欧洲,不过他却知晓,眼前这位三十六岁的波兰伯爵不是孙德昭的良配。

    “兹事体大,没有皇帝陛下许可,是万万不能的”

    罗继志回答的很委婉,不过却在不知深浅的斯特凡那里掀起了涟漪,若不是罗继志在城外还有近五千精骑,他还真有可能抢了孙德昭——在乌克兰,一个小贵族就能抢了名声最显的哥萨克头目的妻子,何况他乌克兰之王?

    最终晚宴不欢而散,罗继志当晚就出了城堡,迅速进入了军营,晚上还加强了警戒。

第九章 秋之行(9)达契亚与阿尔根

    丹伊考城堡,距克里米亚半岛北部与大陆连接的彼列科普地峡仅有五十里左右,目前是克里米亚汗国大将、巴依、哈剌赤图阿伊的老巢。

    巴依是突厥系贵族的普遍称呼,而哈剌赤是前蒙古帝国近卫的称呼,这样奇葩的称呼就这样普遍落到了从哈萨克汗国到克里米亚汗国横跨六七千里的距离的大小部落身上。

    图阿伊实际上来自于阿尔根部,而阿尔根部是以前的拔悉密与葛逻禄部落融合而成,如今竟成了克里米亚汗国核心部落之一,另外的自然是号称术赤后裔的来自蒙古高原的部落,实际上已经完全突厥化了,至少从他们的面目上找不到半点蒙古人的特征了。

    这里的人互相遇到了,可能会说自己来自克烈部、乃蛮部、阿儿浑部、札剌亦儿部,不一而足,实际上已经无法追溯了,不过彼等依然将自己与诺盖人、钦察人区分开来了,一个明显的趋势是这些来自前蒙古高原的部落包括阿尔根部落在内已经渐渐自称“克里米亚人”。

    除了克里米亚人,剩下的全部是奴隶,放在草原上,那便是牧奴,放在农田里,那就是农奴,放在城堡里,那就是锻奴。

    彼等的牧奴就是以诺盖人、钦察人为主,还包括部分哥萨克,至于农户,则广泛来源于彼等从乌克兰、俄罗斯、摩尔多瓦、瓦拉几亚甚至匈牙利劫掠过来的斯拉夫农户。

    就是这样的结构,他们竟然在如此复杂的地方存在了三百年(15-18世纪),以他们的丁口,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因为,此时的乌克兰、罗马尼亚的人口都比他们多,就更不用说更加南边的奥斯曼、波斯人了,甚至高加索人都比他们多。

    受到奥斯曼帝国的支持自然是原因之一,不过作为黑海、里海附近唯一一支严格保留了蒙古高原部族擅长突袭、劫掠、凶残的部族才是真正的原因。

    图阿伊就是其中之一,不仅如此,他的身上还拥有他的祖先葛逻禄部落善于欺诈的本领,这一点,将在未来的乌克兰哥萨克大起义中得到印证,不但是他,他的上司、汗国大汗格莱三世更是其中的高手,比他还葛逻禄。

    凶残又狡诈,唯利是图,是眼下的克里米亚汗国不二的法宝。

    丹伊考是图阿伊的封地,他在城堡里修建了宫殿,有着浓郁的伊斯坦布尔风格,虽然不如汗国都城巴赫切萨拉伊(后世贝克奇撒莱)的宫殿,不过也不遑多让了,浴室、喷泉、葡萄架一样也不少。

    对了,图阿伊的全名叫阿斯拉.图阿伊,在突厥语系汗国里,巴依仅次于苏丹、帕夏,不过在奥斯曼的附属国里,苏丹下面就直接称呼巴依了,故此,图阿伊是克里米亚仅此于汗国大汗格莱三世的人物。

    而阿斯拉的姓氏实际上就是以前在大唐时代鼎鼎有名的阿史那,如假包换。

    汗国的领地除了克里米亚半岛外,还包括黑海沿岸、亚速海沿岸,另外里海西岸也有部分部族向他称臣。

    先不说里海西岸(北高加索),那里的情形异常复杂,以后再说,先说黑海西岸,目前从扎波罗热以南,包括后世乌克兰的伊兹密尔、敖德萨、尼古拉耶夫、赫尔松都在汗国手里,那里,是由图阿伊的长子,三十六岁的阿布拉尔镇守,据点就设在敖德萨。

    扎波罗热东南,亚速海西北海岸的大片土地,大致在后世扎波罗热-顿涅茨克以南(不包括顿河畔罗斯托夫),也是汗国的领土,是由图阿伊的次子,三十一岁的苏迷思在镇守,据点设在梅利托波尔(与后世的名字一样)。

    阿布拉尔、苏迷思,实际上就是唐史里常见的阿布赉、苏米施等突厥语系部族名字,这里,我等还是称呼他们为阿布拉尔、苏迷思。

    眼下正午刚过一个小时,午饭过后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丹伊考的图阿伊城堡来了好几个客人,除了阿布拉尔、苏迷思,还有如今匍匐在奥斯曼帝国脚下的摩尔多瓦大公国雅西城城主/伯爵兼公国大公的瓦西里.卢普,以及摩尔多瓦大公国另外一座重镇基希纳乌城城主/伯爵,大公国唯一一个能与大公分庭抗礼的贵族——格奥尔基.斯特凡。

    由于已经有人叫斯特凡了(乌克兰大盖特曼),此处便叫他格奥尔基(此人在历史上是下一任大公)。

    五个大男儿赤条条地在图阿伊的大浴池里享受着秋日下午的那一份慵懒和兴奋——除了这五个大男人,还有五个从特兰西瓦尼亚抢过来的匈牙利少女,这些少女也是赤身露体,每人都跪在一个男人后面,帮他们按摩。

    如此的场景,在奥斯曼帝国实在太常见了,大浴室、淋浴、按摩,此时便风靡地中海、黑海了。

    摩尔多瓦的两位贵族愿意委屈自己来到丹考伊,不是为了别的,还不是为了深入体验图阿伊的大浴池。

    否则,以摩尔多瓦大公国与奥斯曼帝国达成的协议,彼等只向奥斯曼帝国苏丹称臣,并缴纳贡赋,在地位上与克里米亚汗国差不多,如何能听从图阿伊的召唤?

    好色,享受,如风一样弥漫在整个欧洲,管你是天主教、新教、东正教、天方教,无外如是。

    当然了,如今的乌克兰一带发生了大事,这才是图阿伊将这些人从四面八方招到丹考伊的真正原因,阿米尔的耶尼切里战败后,还是有溃兵逃回了克里米亚,其中更有属于丹考伊的部队,格莱三世当即命令图阿伊处理。

    大浴池的设计很巧妙,淡黄色的墙壁,里面既能采到室外的光线,又不至于光线太强,朦朦胧胧的,加上浴池的水雾腾腾,正是众多男人们享受的绝佳场所。

    几人中,大多数人自然与图阿伊保持一致,包括那位摩尔多瓦后世的都城基希纳乌城伯爵格奥尔基(现在大公国的都城在雅西,后世属于罗马尼亚)。

    除了大公瓦西里,由于瓦西里实在太多,今后我等称呼他为卢普(狼的意思)。

    在来克里米亚之前,来自特兰西瓦尼亚大公的儿子安德烈曾拜会过他,虽然安德烈家族来自匈牙利,并不是达契亚人,不过卢普还是接见了他。

    昏昏沉沉中,卢普突然想起了安德烈对他所说的话。

    “大公阁下,就是这样,大夏国击败了诺盖人、耶尼切里、比斯克,并与波兰人成为了事实上的盟友,现在有一个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

    “亲爱的大公,特兰西瓦尼亚、瓦拉几亚、摩尔多瓦都是以达契亚人为主的国度,早就应该成为一个完整的国度了,我等何不联合起来形成一个新的国度,摆脱奥斯曼人的控制?”

    “哼,说得容易,除非你家改信东正教,否则如何说服瓦拉几亚、摩尔多瓦两国广大的达契亚?”

    (特兰西瓦尼亚大公来自匈牙利,信奉天主教,这也是他能夹在匈牙利与瓦拉几亚之间实际上处于半独立位置的重要原因,而瓦拉几亚、摩尔多瓦两国上下都信奉东正教)

    卢普还有一个话没说,自从当上摩尔多瓦大公之后,他屡次发兵攻打瓦拉几亚,双方几乎不胜不败,不过却与瓦拉几亚大公马太.巴萨拉布成了大仇(一个民族,一个信仰还是如此,可想而知融合两国的难度),而融合瓦拉几亚却是卢普想要达成的目标。

    这些内情,一山之隔的特兰西瓦尼亚自然知晓。

    “亲爱的大公,我等何不效仿波兰与立陶宛?都是达契亚人,拥护一个国王,除非遇到对外的大事,比如外交与战事,各国内依旧各行其是”

    卢普当时冷眼瞧了瞧安德烈,内心哼了一下,“你这么热情,恐怕是要力推你的父亲做整个达契亚人的国王,这样的事情,想的挺美!”

    当他将疑问向安德烈提出来后,安德烈果然说道:“自然是以我父亲为国王,我的家族来自匈牙利,与北边诸国关系匪浅,否则若是在天主教国度旁边突然出现一个强大的东正教国度,整个神圣罗马帝国都不会同意的”

    卢普反问道:“奥斯曼帝国的旁边突然出现一个信奉基督的强大国家,彼等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安德烈笑道:“这便是小侄前来大公这里的原因”

    “啊……”

    浴池里突然响起了靡靡之音,卢普突然从回想中醒了过来,只见那几个少女都跳入到了浴池里……

    ……

    半晌,少女们都出去了,男人们裹着毯子坐在浴池边上,享用完茶水、瓜果后,图阿伊说道:“这大夏国的将军要娶特兰西瓦尼亚大公的女儿我管不了,不过彼等俘虏了阿米尔,还杀死杀伤了大量的耶尼切里,这个仇我不得不报,不过我等的精锐都在各城池里,想要聚拢至少要两个月”

    “给你等一个月的时间,全部汇聚到梅利托波尔,那里离扎波罗热只有两百里,大夏人总要返回的,他们如此多的部队,不可能在拉菲挨瓦长待,最多两个月他们就要返回,那时……”

    (拉菲挨瓦,后世罗马尼亚阿尔巴尤利亚市,特兰西瓦尼亚的都城)

    ……

    罗继志的大队抵近特兰西瓦尼亚时,安德烈就离开了,他先去了摩尔多瓦,然后又去了瓦拉几亚,在布加勒斯特,他见到了瓦拉几亚大公马太.巴萨拉布。

    巴萨拉布倒是毫不犹疑的同意了,对他这样一个虔诚的东正教徒来说,屈辱地匍匐在异教徒的脚下实在难受,不过他的疑问却是东边摩尔多瓦的卢普,此人不但经常攻打他的国度,还与奥斯曼、克里米亚人走得很近。

    不过所有的焦点都聚到了大夏国身上。

    这个来自东方的神秘国度能够担负起对抗克里米亚,甚至奥斯曼帝国的重任吗?

    或者,这个国度与达契亚人相距甚远,他们凭什么没来由地帮助达契亚人?此中有什么阴谋?

    此中必有蹊跷!

第十章 秋之行(10)特兰西瓦尼亚(上)

    时间来到了九月份,特兰西瓦尼亚迎来了入秋以来的第一场秋雨。

    毛罗什河西岸,拉菲挨瓦灰白色的城堡(后世罗马尼亚阿尔巴尤利亚)笼罩在连绵的细雨中。

    一场秋雨让原本就处于山间高地的特兰西瓦尼亚盆地的气温瞬间骤降。

    拉菲挨瓦城堡还是先后两任特兰西瓦尼亚大公贝伦特、格奥尔格耗费巨资修建起来的,她占地七十公顷,呈七边形,周长接近七里,四座城门,七座箭楼,在此时的欧洲,规模不算小了。

    临近黄昏,天色渐暗,加上淫雨霏霏,城中最高的建筑,一座明显奥地利风格的圣三位一体大教堂,原本就是城中最显著的建筑物,在天色里影影绰绰。

    “当、当、当、当、当、当”

    大教堂顶楼的大钟敲了六下。

    钟声让站在第二层楼的一位戴着黑色高筒礼帽,披着黑色呢绒披风,里面却是一身红色棉布上衣、白色紧身裤,面色苍白,胡须花白,年近五十的男人从恍惚中醒过来了。

    他刚才站在二楼向东北方向眺望,那里是凯旋门——对着奥斯曼人统治下的摩尔多瓦,自然是凯旋门,而对着匈牙利方向的那座大门则是迎宾门。

    他的右手杵着一根黑色的手杖,手杖长约一米出头,顶部雕刻着亚当夏娃毒蛇的场景,看似一根手杖,仔细看时,只见浮雕尽头略微有些凸起,与手柄处区分开来,原来是此时的波西米亚、匈牙利、特兰西瓦尼亚一带流行的“剑式手杖”,权杖、手杖、细长剑三位一体。

    若是用于权利传承,则浮雕部位会极尽奢华,多半用黄金、珠宝镶嵌、雕饰,若以出其不意刺杀为要,则手杖会更加结实一些。

    他就是如今的特兰西瓦尼亚大公,格奥尔格.拉科西,由于他是一世大公,这里就称呼他为格奥尔格,父亲来自奥地利有名的格奥尔格家族,母亲则来自匈牙利大贵族,笃信天主教,不过对新教并不排斥,算是相当开明的人物,与三十年战争的发起者、神圣罗马皇帝裴迪南二世大相径庭。

    三十年战争的阴影也影响到了特兰西瓦尼亚,不过眼下,无论是日耳曼诸国,还是瑞典、丹麦、波兰都筋疲力尽,这一场战争,让日耳曼诸国包括匈牙利、波西米亚等地的人口损失了三成以上,战争的唯一结果是,当今陆地上最强大的国家西班牙退居二线,将今后的强者法国露了出来。

    而日耳曼诸国,包括匈牙利、波西米亚在内,想要重振雄风,还要等上一百多年。

    作为以前被派到特兰西瓦尼亚平定叛乱的奥地利格奥尔格家族,虽然在历尽腥风血雨后坐上了特兰西瓦尼亚大公的宝座,不过格奥尔格知道,他的位置并不稳。

    特兰西瓦尼亚境内,达契亚人众多,匈牙利人次之,接下来才是日耳曼人,作为一个来自奥地利的日耳曼家族,还是在进入十七世纪后,从走马灯似的的米哈伊尔、巴托里、贝伦特手里夺过来的大公位置,那些人的拥趸和家族势力依旧存在。

    别的不说,巴托里家族依旧是特兰西瓦尼亚第一家族,而贝伦特是匈牙利北部七城之主,依旧对特兰西瓦尼亚保持着威慑。

    而他格奥尔格,只有如今的奥地利大公、匈牙利国王、波西米亚国王、神圣罗马皇帝裴迪南三世名义上的支持,他的手里,也只有全部来自日耳曼境内的雇佣兵一千,不过全部是骑兵,算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当然了,单单依靠这一千骑是不足以压服整个特兰西瓦尼亚的,不过一千骑中有一百骑是他格奥尔格在奥地利老家林茨的骑士,世代效忠他格奥尔格林茨子爵的,这些人进入特兰西瓦尼亚后肯定也纷纷占住了一些城镇,有了城镇便有了税收,有了税收也就有了军队。

    这样算起来,依附于他大公的士兵加起来五千人还是有的,不过,区区五千人,还是星散各处的五千人,想要遮护面积超过五万平方公里的特兰西瓦尼亚并不容易。

    若不是特兰西瓦尼亚位置特殊——位于对抗奥斯曼异教徒的前线,身后的基督教世界不想再折腾了,否则以这里复杂的人口、地理形势,想要坐稳大公的位置并没有那么简单。

    无关宗教,攸关利益。

    “咣当”

    格奥尔格手中的权杖突然跌落了,他没有理会,单手举起了一只单筒望远镜,对准的正是凯旋门方向。

    这只古老的望远镜的镜片有些模糊了,不过依旧能将毛罗什河对岸的道路瞧得清清楚楚——三日前,他唯一的儿子安德烈提前派人骑马回到拉菲挨瓦向他父亲禀告了路上的行程。

    他疼爱的女儿就要回来了!

    作为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堂,唯一的女儿被可恶的鞑靼人抢走后竟然被卖到了遥远的那什么从未听说过的大夏国,还嫁给了大夏国的高级将领。

    此时,隐藏在二楼暗处、弯着腰的仆人已经将那根黝黑的手杖建起来重新递给了格奥尔格,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不幸的遭遇,他握住手杖的左手攒得更紧了,本来就惨白异常、被当地的达契亚人私底下称为来自林茨的“吸血鬼家族”的他的左手更加惨白了,手背的血管清晰可见,还微微抖动着。

    右手那架古老的、还是来自五十年前米兰的望远镜也放下了——不过,很快他又重新举起来了。

    一小队骑兵举着他格奥尔格家族的标志性旗帜出现在毛罗什河的对岸!

    如果仅仅是自己的小队骑兵,自然不会引起他的注意,而是来自那小队骑兵后面的大队!

    一支在细雨下依旧保持着严整的骑兵队伍,此时的河对岸离大教堂只有大约两里的距离,虽然模糊,不过出自米兰工人之手的望远镜依旧显示出他们的模样。

    数量庞大!

    毛罗什河两岸的道路非常宽阔,能并行十匹战马,那一大队骑兵最前面的是大约千骑的板甲骑兵,骑兵、战马都包裹在甲胄里,头盔的面罩也拉下来了,手中的长枪在右手握着。

    以十骑为一排,大约一百排,相当壮观,严整地朝毛罗什河上唯一的一座木桥走来。

    最前面的一名骑士高高举着一杆旗帜。

    长方形的旗帜,红底、金色的图案,细雨中图案有些模糊,不过一看就不是欧洲常有的宗教图案。

    当这一千骑跨过木桥后,后面更多的骑兵才来到木桥面前,不是板甲,不过是同样闪亮的甲片,左臂的小盾,右手的骑刀让格奥尔格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中古时代罗马士兵的形象。

    在这些骑兵中间夹杂着二十辆马车,那黑色的车身,四轮的规制,与眼下欧洲流行的马车并没有什么区别。

    最后则是一些服色驳杂的骑兵,有些人甫一跃入他的眼帘,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那里,多半有哥萨克、鞑靼人,还有此时名声已经传到这里的卡尔梅克人。

    那些马车中间,有两辆的前端已经挂上了罩灯。

    不用说,其中一辆上就坐着他的女儿,他已经三年没有见到的伊芙琳!

    “咚咚咚……”

    格奥尔格再也忍不住了,他飞身向楼下跑去,在空旷的旋转楼梯上留下了一连串急切的脚步声。

    当他跑下去的时候,在二楼的另外一处,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也现身了。

    当他见到格奥尔格没有知会他便下去了,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不快。

    只见他装束与格尔奥格有些相似,不过在领口、袖口、裤脚都绣着白色的皱褶花边,裆部倒是没有波兰人那种令人不齿的凸起饰物。

    他的腰间挎着一柄长剑,剑柄雕刻得异常精美,明显有黄金和珠宝的刻蚀和镶嵌,整把长剑十字形的外观也非常突出。

    见到外面的大队骑兵后,这位年轻人略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整整衣冠,尾随格奥尔格而去。

    实际上,后面这位年轻人,论起尊贵程度,是要远远超过格奥尔格的,若是在奥地利,格奥尔格见了他可是要行君臣之礼的。

    裴迪南.查理,当今匈牙利国王、波西米亚国王、中/下奥地利大公、神圣罗马皇帝裴迪南二世的弟弟,有着上奥地利大公以及匈牙利摄政的超卓地位者。

    作为在以达契亚人为主的特兰西瓦尼亚,哈布斯堡家族自然要支持格奥尔格,故此,这次听说他要给女儿举行婚礼,裴迪南二世便将他正在匈牙利的弟弟查理派过来了。

    大队骑兵来到特兰西瓦尼亚的消息似乎像一块巨石投入到了最近几年还算平静的喀尔巴阡群山环绕的盆地,掀起了一阵阵波澜。

    几乎在同一时间,在城堡西边的迎宾门,也过来了一队骑兵,这队骑兵数量并不多,约莫有二十骑,还有一辆马车。

    唯一的那辆马车里,坐着一位同样年轻的男子,约莫十七八岁,倒是生得异常健壮,服色也是带着古铜色,当他的仆人向他汇报东面的凯旋门附近的大队骑兵时,他的面上一开始有些惊慌,不过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前大公、后匈牙利北方七城之主的加布里埃尔.贝伦特的儿子,如今贝伦特早已去世,十七岁的小贝伦特,教名叫约翰.卡尔者,今后我等就称呼他为约翰。

    他也是接到邀请前来观礼的。

    而在城里,先后经过贝伦特、格奥尔格家族清洗过的巴托里家族唯一的传人小巴托里,教名叫亚当.保罗者,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在自己豪华府邸得知消息后也是双目紧闭。

    半晌,保罗站了起来,拿起了自己的礼帽以及象征着巴托里家族的手杖向门外走去。

    查理、约翰、保罗,都是如今神圣罗马帝国最负盛名的大学——维也纳大学的学生。

第十一章 秋之行(11)特兰西瓦尼亚(下)

    三日后,圣三位一体大教堂,罗继志与伊芙琳的婚礼正在举行。

    婚礼上,众人的目光没有投在新郎、新娘身上,而是投到了年近十三岁的孙德昭身上。

    其实这一日,孙德昭拒绝了孙德芳专门给她准备的大明时代汉家女儿的盛装,而是穿上了孙德芳等女兵在护卫内宫时常穿的红色呢绒套裙,呢绒套裙里则是黑色的紧身呢绒长裤,一双黑色的齐膝羔羊皮长筒靴,戴着一顶黑色的宽边呢绒礼帽,如同她那一顶短边礼帽一样,帽子的一侧插着一枝用金色、红色、白色丝绸编制的玫瑰花。

    这样的打扮,让前来的各贵族嘉宾,特别是在那几位年轻的贵族眼里异常别致。

    这样的服装,让彼等既感到自然又新鲜,当然了,孙德昭出众的容貌,落落大方的举止也让众人叹为观止。

    婚礼很快结束了,不过拉菲挨瓦城来了一位异国公主的事倒是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秋雨终于停歇了,不过特兰西瓦尼亚也到了冬季。

    城外那处格奥尔格的私人庄园,也就是以前伊芙琳被鞑靼人掳走的那座庄园,如今却成了罗继志大军的军营,孙德昭、雅丹、一百步军、二十灰衣卫、孙德芳、噶里等人住在庄园里,而大军却围绕庄园布置着。

    为了迎接这支大军的到来,格奥尔格着实花费了一番功夫,别的不说,就是几千匹战马的耗费就异常惊人。

    不过,在听说穆特丽公主(对于这些欧洲人来说,孙德昭的发音实在太难了,不过穆特丽他们却能轻松叫出,在欧洲,穆特、马特也是常见名字,不过是多用于男性罢了)住在城外的庄园后,约翰、保罗都让人送来了大量的粮食和草料,而上奥地利大公、匈牙利摄政也赶紧让人回布达佩斯,让把他们抓紧送一批粮草过来。

    而东道主之一的纳波卡伯爵安德烈自然不甘落后,纳波卡是特兰西瓦尼亚最大的城市,他竟将今年秋收的一半运了过来。

    除了这些青年才俊,现任的瓦拉几亚大公、布加勒斯特伯爵马太.巴萨布拉带着自己的儿子布拉茨伯爵康斯坦丁.巴萨布拉也来了,当然了,康斯坦丁年近三十,早已成婚,不过他见其他人、特别是匈牙利摄政如此殷勤,自己也下令自己的封地布拉茨送一批粮草过来。

    有了这些粮草,按照罗继志的估计,如果他们还在特兰西瓦尼亚盘桓的话,勉强还能待上一个月。

    当然了,这些人不全是奔着美丽大方的穆特丽公主来了。

    这不,在庄园里,作为大夏国“皇帝特别代表”、“外务大臣”的雅丹阁下连续几日先后接见了上述几位,像约翰、保留等人自然是殷勤致意之意,而那位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弟弟查理却带着自家兄弟的意思。

    此时,罗继志的骑兵战胜诺盖人以及克里米亚汗国潜行到察里津的比斯克、耶尼切里的事迹已经传到这里了。

    查理的意思也很清楚,眼下,肆虐几乎整个欧洲、整个日耳曼诸国更是深深卷入的三十年战争已经步入尾声,不过哈布斯堡家族败局已定,眼看就要与新教联盟签下不利的条约,听说左近有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便让查理前来探听一下。

    看罗继志能不能率领骑兵以雇佣兵的身份投入裴迪南三世一方,这自然被雅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此去德国战场还有几千里,途中还要经过好几个态度不明的公国,罗继志这几千骑虽然强大,不过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形下,还是在兵力陡然多了几倍的德国战场,不用说也是险象环生的。

    何况,在他们从临潢府出发前,尼堪专门交代过,何事能掺和,何事千万不能沾惹,区区一个骑兵旅的孤军,岂能轻易卷入别国大战?

    再说了,查理的意思是让他们做雇佣军,这就更让罗继志不同意了。

    倒是像朋楚克、桃花石、克里沃尼等人倒是兴趣盎然,他们过来的目的就是抢劫,可惜一路上都平安无事,加上罗继志的约束,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实施抢劫。

    其实,以他们的实力,突入一旁的摩尔多瓦大公国抢劫一番还是做得到的,不过还是被罗继志按住了。

    这日,在城堡里,格奥尔格做东,雅丹、罗继志、巴萨布拉父子济济一堂,围坐在壁炉旁,正商谈着一件大事。

    这一件大事,倒是尼堪专门叮嘱“可以参与的”。

    让特兰西瓦尼亚、摩尔多瓦、瓦拉几亚联合起来,独立于神圣罗马帝国与奥斯曼帝国的事情。

    几十年前,号称勇敢者的米哈伊尔做到了,不过立即遭到了神圣罗马帝国、奥斯曼帝国的夹击,结果很快就昙花一现。

    不过眼下的情形有又不同了,神圣罗马帝国经过了三十年战争之后已经元气大伤,而奥斯曼帝国在本世纪在本土也掀起了风起云涌的起义,加上国内激进主义团体和军人团体作对,帝国根本没有余力来管理附庸瓦拉几亚和摩尔多瓦的事,这也是帝国将这两个附庸的事情基本上交给克里米亚汗国打理的重要原因。

    何况,此时的博斯普鲁斯海峡还控制在威尼斯海军手里,他就是想有所作为,也得有实力才行。

    这些情况,格奥尔格、巴萨布拉自然知道,不过饶是如此,彼等都不敢轻易发动,就算要发动,也得要理清诸般事项才行。

    壁炉里的木柴烧得劈啪作响,众人寒暄一番后便陷入了沉默。

    像这样的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涉及到太多的问题,谁先开口,别人会如何反击,权利在三个大公国如何分配都是大事,格奥尔格虽然是东道主,不过在梳理完全之前也不敢轻易开口,生怕被巴萨布拉钻了空子。

    至于那位与克里米亚汗国打得火热的瓦西里.卢普,自然被他二人排除到新国度权力圈子之外了。

    雅丹心中倒是有全部的预案,那还是他在临走之前尼堪与他沟通之后决定的,不过如今做到大夏国高官的都有一个习惯。

    后发制人。

    但凡遇到大事,总会让手底下的人先阐述一番,然后,自己再在他们阐述的基础上折中调和,这样的话,既发挥了个人的积极性,又照顾到了个人的情绪,事情具体操作起来时无疑会事半功倍。

    这与后世的官场相差无几,遇到突发事件,一定是地方上先处理,处理不好的再推到省里,最后才到中央,若是一开始就到中央了,那回旋余地就太小了。

    潜规则,千百年来,莫外如是。

    加上格奥尔格是罗继志的岳父,还是一国的国主,铁匠出身的他虽然历练了许久,对于这样的人物依旧是有些畏惧的,何况是几千里之外的异域国度。

    故此,在特兰西瓦尼亚大公国首都拉菲挨瓦大公偌大的客厅里,几个大男人都沉默起来,就算有说话声,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几人中,雅丹是一幅在欧洲人眼里明显“鞑靼人”的长相,而格奥尔格则是典型德国人长相,不过头发却是黑色的,而巴萨布拉却是达契亚人与鞑靼人混血的长相——与奥斯曼人“融合”近两百年后想要独善其身肯定做不到。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晚上雅丹夫妇会住在这里,连带着也将孙德昭带过来了,她们就在二楼的卧室里——不用说了,这是孙德昭特意要求的,为的就是想听一听众人的谈话,当然了,从孙德昭的卧室走到临近客厅的地方还有不少的距离。

    “咳咳……”

    也不知过了多久,侍女们将这几位面前放了糖、胡椒的茶水也不知更换过了几次,几人依旧也没有谈出了所以然,到了此时,雅丹知道再这样下去就是几天几夜也谈不完,于是就准备开口了,此时,二楼的楼梯上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众人一看,只见孙德忠穿着一件紫色的貂皮大衣站在那里,身边跟着雅丹的夫人孙德芳。

    一见是她两人,所有的人都站起来了。

    “公主殿下,怎么还没休息?”

    格奥尔格心里其实还有一件大事,他自己家族的大事。他唯一的儿子安德烈原本是与匈牙利一个大贵族的女儿订下了婚事,明年春天就要举行婚礼了,不过见到孙德昭后,他便起了让儿子娶孙德昭以加强他特兰西瓦尼亚大公国在强敌环伺下保持独立的局面的心思。

    何况,这几日,在婚礼、连续几日的宴会上,孙德昭都展示了完全超出她年龄的交际、谈吐能力,加上她还能讲一口流利的科隆语,与众人交流起来也没有什么障碍。

    更令人惊叹的是,她从临潢府过来时,一路上跟着伊芙琳、安德烈学习了达契亚语,如今也有了小成。

    一个几乎要与雅丹并驾齐驱的语言天才。

    在如今哈布斯堡家族控制下的神圣罗马帝国,无论是在日耳曼诸国,还是在波西米亚、匈牙利,贵族上层讲的也多是德语。

    孙德昭缓缓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照这个架势,看来她是要参加这个会议了,这在如今依旧是男人当道的诸国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不过“列席”,并没有发言机会的安德烈、康斯坦丁两人赶紧搬过来两把椅子。

    孙德芳倒是很晓事的,原本康斯坦丁是将她的椅子与孙德昭并排放着,她却将它搬到了孙德昭的后面。

    “诸位”

    燃烧的木柴依旧在劈啪作响,靠近楼梯地方壁台上的蜡烛依旧散发着暗淡的光芒,空气中却多了孙德昭那来自东方、刚学会不久并没有大派用场的德语——科隆式的,带着一丝少女的娇柔。

    “本来我不想理会这些事情的,不过你们在这里说话,弄得我也睡不着,干脆也下来了”

    “所有的达契亚人联合在一起,多好的事情啊,那样的话将在黑海之滨出现一个强大的国度,原本身边有两大强敌,不过眼下彼等都力有未逮,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时不我待,应该赶紧决定、行动起来,为何还蹉跎不定?”

    “我见识浅,不过仗着年幼,干脆抛砖引玉,以我来看,想要成立新的国度,无非面临这些事情……”

    “咳咳……”

    雅丹赶紧也咳了一声,生怕她胡言乱语,将自己心里已经打好的腹稿搅乱了,不过孙德昭却没有理会他。

    “第一,新国度以何人为首,以我来看,若是让信奉东正教的瓦拉几亚大公担任元首,神圣罗马帝国肯定不会坐观,而让特兰西瓦尼亚大公国担任元首,则几乎可以避免这一局面,而无论是谁担任新国度的元首都会激怒奥斯曼人”

    “故此,这一节也很简单,那就是以特兰西瓦尼亚大公担任元首”

    “第二,达契亚人有三个大公国,按照你等的意思,已经将摩尔多瓦大公国排除在外了,先不论其合理性,如果要将该国融合进来,就要面临两个问题,其一,就要推翻卢普大公的统治,其二,对于该国资源的分配”

    “咳咳”,此时格奥尔格突然出声了,“刚刚接到消息,卢普带着军队突然离开了雅西城,目标是扎波罗热以南的梅利托波尔”

    “哦?”

    此时孙德昭、雅丹两人的眼睛都看向了他,孙德昭自然是为了继续下面的话题,而雅丹则是略有些吃惊——昨日,他也收到了这个消息,自然是那大名鼎鼎的天狼传过来的,没想到格奥尔格的消息并不比他慢。

    “那就简单了,如今整个摩尔多瓦国内有号召力的便是那位基希纳乌伯爵斯特凡了,该**力本来就不多,卢普至少带走了一半,剩下来恐怕瓦拉几亚一国就能拿下,大公阁下,听说您与卢普是大仇,您看……”

    她笑着看向马太,马太却耸耸肩不置可否,孙德昭到底是少年心性,不像雅丹那种成熟官员,懂得循循善诱,显摆的成分更多一些,她继续说道:“在摩尔多瓦国内,斯特凡与卢普都与克里米亚人交好,不过在内部却并不对付”

    “故此,既然卢普走了,除了战争的选项,还可以将斯特凡拉过来”

    “接下来就是第三个问题了,这个问题才是真正的关键”

    “假如融合成功了,内部的问题慢慢地来解决,最关键的还是外部,无论是北边的神圣罗马帝国还是南面的奥斯曼帝国,都不会善罢甘休,无非是力度大小罢了,为了避免几十年以前勇敢者米哈伊尔的教训,你等必须找到强力的外援”

    “这个外援,必须有抗衡上述两国的实力”

    “好了”,孙德昭打了一个哈欠站了起来,他看向孙德芳,“姐姐,我们还是去睡觉吧,这些事,就让大男人们去操心吧”

    当两个女人轻盈的身姿在楼梯尽头消失后,众人的面色都很复杂,两个年轻人安德烈、康斯坦丁自然是一脸羡慕,而格奥尔格却盯着自己的儿子看,脸上的神情有些意味深长,而巴萨布拉却是一幅“真是遗憾”的表情,而雅丹则有些震撼。

    在临潢府时,尼堪曾与他做过详细的分析,最后列出了十个关键的问题,原本他是想让格奥尔格、巴萨布拉两人先说,自己再后发制人,没想到这两人也是千年的狐狸,半晌也没有见到真章,倒是孙德昭这么一搅和,倒让事情的发展意外地快了起来。

    孙德昭还略显稚嫩的声音依旧回想在雅丹心里。

    “经她这么一说,事情还真是简单了,难道我与皇帝陛下两个人加起来还不如一个少女?”

第十二章 摩尔多瓦之战(上)

    十日后,消息从如今的摩尔多瓦基希纳乌伯爵斯特凡那里传出来了。

    他愿意加入达契亚联盟,不过必须由他继续担任摩尔多瓦大公,加入后摩尔多瓦的内政依旧由大公负责,只是在有大事发生,比如对外的战争、缔结盟约等,才由联盟国王出面。

    对于这一点,雅丹不置可否,不过巴萨拉布却强烈反对,在瓦西里.卢普担任摩尔多瓦大公的时候,其先后好几次入侵瓦拉几亚,还在瓦拉几亚烧杀抢掠,让本来是三国中最强大的国度一度倒成了最弱的那一个。

    对于格奥尔格来说,灭亡摩尔多瓦的贵族,洗劫他们的城池,用劫掠所得充斥自己的国库,将城池分封给自己手下有功的将领、骑士,从而变相扩大的自己的实力,这也是他想看到的。

    何况,他来自奥地利,最多算半个匈牙利人,他达契亚人的悲欢离合并没有放在心上。

    此时的城主既是封建主,又是强盗头子,否则三十年代战争也不会那么惨烈。

    双方便一拍即合。

    最后在雅丹的调停下,他们两人将摩尔多瓦一分为二,以普鲁特河为界,以西雅西城为中心的地方归属特兰西瓦尼亚,以东以基希纳乌为中心的地方属于瓦拉几亚,如此一来,特兰西瓦尼亚便由山间盆地国向东部的平原地带扩展了两百多里,而瓦拉几亚也获得了几乎相当于当前国土面积这么大的领土。

    唯一的问题是,这样划分的话,由于摩尔多瓦南部从伊兹梅尔到敖德萨一带控制在克里米亚鞑靼人手里,新得来的土地就成了飞地——特兰西瓦尼亚新得的土地包在普鲁特河与锡雷特河之间,天然与特兰西瓦尼亚接壤,但以基希纳乌为中心的东摩尔多瓦却被鞑靼人隔开了。

    此时雅丹上场了。

    “既然你等都将我大夏国视为强援,那一战击败克里米亚汗国,将鞑靼人从伊兹梅尔到敖德萨一带驱逐出去自然也在计划之中,届时,从伊兹梅尔到敖德萨一带便是瓦拉几亚公国的领土”

    对于达契亚人之间的争斗,雅丹不想管,也管不了,自然也有放纵的意思。

    于是,在初冬的基希纳乌,正在自己的城堡里等待格奥尔格答复的格奥尔基.斯特凡在一个雨雪交加的日子突然收到了了令他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

    先是第聂伯河以西的哥萨克游骑突然进入东摩尔多瓦抢劫,格奥尔基当即将基希纳乌城五百骑兵派了出去,不过这五百骑兵很快在基希纳乌北部城市巴蒂附近遭到大败,逃回基希纳乌的不到一百人。

    这下格奥尔基胆寒了,眼下摩尔多瓦境内的精锐士兵都被大公卢普带走了,境内剩下的正规士兵不多了,于是,他一方面派出快骑去通知卢普,另外紧守基希纳乌城池,放任哥萨克在东摩尔多瓦劫掠。

    没多久,一支大军抵达基希纳乌城下。

    这支服色驳杂的大军让格奥尔基一下意识到先前所谓的哥萨克劫掠并不简单,多半与当前这支大军有关。

    这支大军自然是以罗继志的骑兵为主,掺杂了特兰西瓦尼亚步骑一千五百、瓦拉几亚步骑一千五百的大军了。

    而像桃花石、朋楚克则终于遇到了大肆抢劫的机会,不过由于摩尔多瓦地方最终要回到格尔奥格、巴萨布拉手里,几方便达成了只在几个限定的城堡附近抢劫的秘密协议。

    罗继志大军围困基希纳乌的消息很快抵达了克里米亚汗国北境之王、巴依、阿斯拉.阿伊长子、占据梅利托波尔的阿布拉尔那里。

    就在那里,图阿伊以及他两个儿子阿布拉尔、苏迷思已经汇集了八千精锐骑兵,加上卢普的两千步骑,整整一万步骑正在等候返程的罗继志大军的到来。

    得知包括大夏人在内的军队已经包围了基希纳乌,图阿伊的心思又转开了。

    梅利托波尔到基希纳乌不下千里,就算是骑兵也需要最少十日方能抵达,就算过去了也是疲惫之师,不一定是联军的对手。

    这样的事情,自然了不是像格莱三世、图阿伊这样狡诈、没有信誉的鞑靼人所愿意做的,为了将这些兵力聚集在梅利托波尔,他图阿伊已经花费了大量的钱财,如今敌人并没有如他所愿很快返程,他们也不可能白白在梅利托波尔耗着。

    作为一个以劫掠起家并坚持了三百年的汗国,为了弥补聚拢军队带来的损失,唯一的变通就是继续劫掠。

    而在梅利托波尔附近,彼等可以北上在俄罗斯境内劫掠,不过眼下他们正在等待的敌人明显是俄罗斯人的大敌,自己如果在俄罗斯境内劫掠的话势必会让这两国联合起来。

    他克里米亚人虽然没有信誉,没有脑子的事情也是不会做的。

    那样的话就只能在乌克兰境内劫掠了,不过如今乌克兰南部都凋敝得很,已经没有多少油水可以劫掠的了,何况,他可是听说,如今的乌克兰大盖特曼斯特凡已经将自己的翼骑兵全部调到了扎波罗热,自己虽然兵强马壮,不过对上翼骑兵也不敢说能稳赢。

    于是,就像格奥尔格、巴萨拉布一样,他也将眼睛盯向了摩尔多瓦,与乌克兰相比,托庇于奥斯曼帝国羽翼下的摩尔多瓦则富庶得多。

    何况,如果能帮助卢普击退大夏联军,自然能在摩尔多瓦大肆劫掠作为酬劳,这样的话,就算奥斯曼帝国怪罪起来也有理由。

    故此,他先让卢普回去,还让自己的长子带着三千骑兵跟着他回去,而自己则带着次子以及剩余的五千骑准备从伊兹梅尔附近突入摩尔多瓦南部,准备在敌人与卢普对峙的时候在摩尔多瓦南部大肆劫掠。

    至于长子阿布拉尔三千骑能否抵得过联军,他也对他进行了叮嘱。

    “阿布拉尔,给你的都是轻骑兵,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引着他们在摩尔多瓦、瓦拉几亚到处乱跑,一边跑一半劫掠,最后我等在敖德萨汇合”

    可怜的摩尔多瓦,一开始就被各方势力惦记上了,不管是作为“同胞”的特兰西瓦尼亚、瓦拉几亚还是异教徒克里米亚人都将他当成了劫掠的对象。

    到了基希纳乌的时候,罗继志手下的侦骑就不灵了,只能跟着安德烈、康斯坦丁手下的侦骑走,没多久彼等终于摸清楚了梅利托波尔大军的消息。

    “卢普的两千步骑加上鞑靼人三千轻骑兵走在前面,图阿伊自己的五千骑兵却沿着亚速海西岸在走”

    此时,如果是格奥尔格以及巴萨布拉,肯定会摸不着头脑,还以为图阿伊在酝酿什么大阴谋,不过出身于林中,又是游牧部族安加拉部的雅丹、罗继志一下就判断出图阿伊的真实意图。

    “可怜的摩尔多瓦,被所有的人瞧上了”

    在基希纳乌城外的一座庄园里,雅丹与罗继志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神里看出了一样的想法。

    罗继志当即定下了只留格奥尔格、巴萨布拉两部三千步骑以及桃花石的八百骑兵继续围困基希纳乌以吸引卢普、阿布拉尔继续前来,而以罗继志带着两千七百瀚海军、八百土尔扈特骑兵、三百哥萨克骑兵在一个黑夜南下了,自然了,一路上少不了对摩尔多瓦境内熟悉的歪鼻子哥萨克克里沃尼的仰仗。

    最后,他们在十日后在摩尔多瓦、乌克兰交界处一个叫做库丘尔干的村落埋伏起来。

    需要说明的是,此时的南乌克兰可不是向后世那样沃野千里,全部是上好的良田,而是田地、草原、森林交汇之地,库丘尔干一带,原本是一个摩尔多瓦小村落,最近在达契亚人、波兰人、哥萨克的反复争夺下早就荒废了,周围除了农田就是森林,一大片白桦林。

    图阿伊想要进入摩尔多瓦劫掠,最近的地方就是经库丘尔干进入,因为库丘尔干以南则是亚速海延伸进来的狭长海湾。

    库丘尔干,处于摩尔多瓦、乌克兰、瓦拉几亚交界之处,又可以说是三不管地带,正是绝佳的埋伏地点,又是绝佳的进军地点。

    否则,若是从更北面进入摩尔多瓦,势必会受到摩尔多瓦边防军的重视。

    五日,罗继志的部队在库丘尔干整整埋伏了五日了,这也是瀚海军,放在欧洲任何一支部队在此时都不可能做到,在眼下他们的军队里,两军堂堂正正对垒的成分远远大于大迂回、奇兵,因为在他们的部队里有相当比例的雇佣军,想要让这些雇佣军老老实实大迂回、穿插作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朋楚克的土尔扈特部队也勉强做到了,这也是吃惯了苦头的土尔扈特蒙古人才能做到,放在喀尔喀、察哈尔人身上也是一个问号。

    五日后,罗继志他们终于等到了图阿伊的大军。

    可怜的罗继志,人家图阿伊进入南乌克兰以后还休整了五日,补充完粮草后重新出发,而瀚海军则在雪地里吃了好几日积雪就炒面。

    不过摩尔多瓦冬季的气温还是要比西伯利亚强太多,故此他这一支临潢旅还是忍下来了。

    在埋伏地点的外围,克里沃尼带着三百哥萨克对上了图阿伊的前锋。

    这让图阿伊很是有些奇怪。

    “歪鼻子怎么来了,难道波兰人也掺和进来了?”

    图阿伊得知讯息后一下有些犹豫了,不过当他得知克里沃尼只有三百骑,还只在乌克兰的那一侧警戒时,他便想着:“多半是因为自己大军行动的消息惊动了波兰人,彼等让歪鼻子带着骑兵南下警戒罢了,波兰人想要聚拢大军比克里米亚人更慢,不大可能有大军在附近”

    于是,他没有理会克里沃尼,直接带着大军进入了库丘尔干!

第十三章 摩尔多瓦之战(下)

    摩尔多瓦的冬天对于长期在西伯利亚待着的瀚海军骑兵来说就像春季一样愉快,地上的积雪刚刚漫过马蹄,周围都是一马平川。

    在库丘尔干的东边有一个村落,叫斯捷波伟,在南面亚速海海湾的东侧,也有一个小村落,这两个村落都有人烟,都属于乌克兰,不过当鞑靼人的大军进来后,村民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三个村落之间的距离都在十里左右,有村落的地方就有森林,否则彼等也没有用于取暖木柴的来源。

    作为在乌克兰草原劫掠了几百年的游牧部族后代,图阿伊还是很小心的,他将自己部队分成了两拨,次子苏迷思带着一千五百轻骑在前面探路,自己亲自带着三千五百涵盖了比斯克、轻骑兵的混合部队与苏迷思保持着大约两里的距离。

    由于哥萨克的突然出现,虽然彼等不能给鞑靼人造成大的威胁,不过还是给他们造成心理上的暗示——赶紧通过,否则波兰大军就会到了,故此,像库丘尔干附近那样的森林,若是正常情形下苏迷思肯定是要进去探查一番的。

    不过因为库丘尔干正好位于三不管地带,哥萨克又在森林边缘虎视眈眈,苏迷思一时鬼迷心窍,竟然放过了对森林的探查,直接通过了森林进入到了摩尔多瓦那一侧。

    罗继志放过了苏迷思!

    图阿伊的大队过来了,处在最前面的大约是五百比斯克,作为耗费巨大的重骑兵,他一个汗国北方镇守使手下不可能有太多,汗国苏丹肯定要做出平衡的,他的一千骑已经在察里津损失了,这五百骑已经是他全部的比斯克了。

    再说了,几百年以来,他克里米亚人靠的不是比斯克,而是倏忽而至的轻骑兵!

    “扑……”

    森林上空惊起了一大堆飞鸟。

    图阿伊猛然惊醒了,不过此时已经晚了,罗继志带着一千五百骑兵出来了!所有的飞龙骑全部在此,加上七百猛虎骑!

    察里津一战过后,图阿伊已经从逃回来的溃兵嘴里得知了瀚海军的情形,突然遇敌,在渡过了一刹那的慌乱之后,他还是冷静下来。

    “大夏军总共才三千骑,察里津一战不会没有损伤,就算加上了卡尔梅克、哈萨克两部骑兵,最多五千骑,彼等还要围困基希纳乌,能够派到这里埋伏的部队必定不多!”

    头一次,破天荒似的,在突然遭遇埋伏后他第一次没有跑掉,而是迎了上去。

    过了两百年后,克里米亚人的装备、战术还是大致与以前西征的蒙古人一样,此时欧洲大兴的火器彼等手里也有,不过并没有作为重点来装备,如果说他们有什么变化的话,无非是将以前突厥人的战术与蒙古人的完美地结合起来罢了。

    由于要进入摩尔多瓦,他的骑兵倒是一早披挂完备了,突前的五百比斯克也是全身包裹在甲胄里,骑士都是鱼鳞甲,战马则是锁子甲,与瀚海军一样,也是长枪与骑刀的标配,除此之外,对敌之前的骨朵、短斧换成了一色的标枪,也与眼下的欧洲骑兵很像。

    “哒哒哒……”

    雪地里激起了大片的雪花,夹杂着尘土和枯草,冬天,冻得生硬的地面正是骑兵作战的好季节,否则如果是春夏季节,乌克兰、摩尔多瓦一带泥泞不堪,想要将骑兵的速度提起来也不容易。

    “咻……”

    罗继志身边几个亲兵将身上的大号铜哨吹响了,这个信号预示着“已接近敌人远程兵器的射程,伏低,做好战斗准备!”

    果然,不多时,从对面飞来了一大片长约一米左右的标枪,一刹那,标枪枪头插在地上、马臀上,击在头盔上、肩膀上划过铁甲刺耳的声音不绝于耳。

    飞龙骑不为所动,继续向前猛扑,渐渐地,双方骑兵的面容已经清晰可见了,此时的飞龙骑右手的虎枪已经向后收缩了,左手的短铳也举了起来!

    “砰……”

    此时,瀚海军发出的声响掩盖了一切,铅弹击在对方甲胄、马匹的声音不绝于耳,虎枪锋利的枪头切入鱼鳞甲并进入身体的声音也此起彼伏。

    罗继志亲自上阵了,以往在西伯利亚作战时,在冬日,特制的手套是必备的,不过在这里,零度左右的气温根本就用不着,摆脱了手套羁绊的瀚海军的战力似乎又上了一个台阶。

    “虎虎虎……”

    埋伏多日积累的怨气全部在鞑靼人身上发泄出来了,飞龙骑就像一堵势不可挡的巨大海浪没有多久就淹没了图阿伊的比斯克,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出现在那三千轻骑兵面前!

    乌克兰的冬日,并不剧烈的北风呼呼地吹着,前面那支“钢铁洪流”或者“钢铁巨兽”依旧保持着大致严整的阵型切进了轻骑兵的大队!

    所谓轻骑兵,自然是只有皮甲、骑刀、弓箭的骑兵了,碰到像飞龙骑这一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重骑兵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儿,何况,此时猛虎骑的弗朗机铳与骑刀相结合的战术也加入进来了。

    在最前面,突前的苏迷思自然听到了后面的动静,没有任何犹豫,他当即扭转马头回来了,还是那处森林,又钻出了一千猛虎骑,领头的是罗继志临潢旅的猛虎骑副指挥使孙思克。

    在轻骑兵面前,一层棉甲、一层鱼鳞甲的猛虎骑也算得上重骑兵了。

    又是一场屠杀!

    前面的图阿伊在抵挡了大约半个小时后便准备逃跑了,他是一个聪明人,在他从东面过来时,斯捷波伟的森林并没有敌人埋伏,向回逃!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不过当他带着约莫一千的骑兵跑到斯捷波伟附近时,前面却又有八百骑挡住了道路!

    土尔扈特人!

    两支蒙古血统的骑兵在乌克兰相遇了。

    其实,俄罗斯能容忍土尔扈特人在阿提拉河流域活动,最主要的就是让彼等挡住克里米亚鞑靼人的步伐,在过去的几年里,两支部队没少厮杀过,作为土尔扈特部落的长子,朋楚克也与图阿伊照过面。

    在过去几年的战斗中,双方的牧民、士兵都有所损伤,故此,虽然都出自蒙古部落,不过一来长相不同,二来信仰不同,还各为其主,双方见了面也只有奋力一搏!

    在朋楚克的土尔扈特骑兵挡住了图阿伊后,孙德刚带着五百猛虎骑赶到了,孙德刚更是一个照面便将对方轻骑兵大队里唯一一位年过五十的老将一铳便击落马下。

    图阿伊受伤被俘!

    苏迷思战死!

    只有少数骑兵逃回了丹考伊,一战之下,彼等连梅利托波尔的领地也不要了。

    ……

    基希纳乌。

    阿布拉尔、卢普的援军赶到了,由于兵力有限,留在那里的特兰西瓦尼亚、瓦拉几亚、哈萨克联军并没有像罗继志那样设伏,而是紧紧围着基希纳乌城。

    不过卢普想要进入城堡也不大可能,城堡四座城门附近都有联军的士兵,由于特兰西瓦尼亚、瓦拉几亚的部队都是骑兵与步军的混合部队,故此,阿布拉尔的骑兵想要打垮他们也不容易。

    于是,双方就在城下对峙起来。

    这样的情形对卢普还是有利的,在他的命令下,整个摩尔多瓦的军队也在汇聚中,有的还正在向基希纳乌靠拢。

    几日过去后,当摩尔多瓦第三大城蒂拉斯波尔城主带着一千步军进抵基希纳乌后,援军的军力已经膨胀到七千人了。

    但令卢普失望的是,阿布拉尔只留了一半的骑兵留在基希纳乌附近,剩下的骑兵都四下劫掠去了。

    这样的情形他只得忍下来,眼下要击破联军只有依靠鞑靼人,否则,瓦西里家族在摩尔多瓦的统治便烟消云散了。

    某日,当卢普准备纠集大军向守在城池西边的特兰西瓦尼亚步军大营展开攻击时,阿布拉尔回来了。

    阿布拉尔狼狈不堪地回来了,他走时带了一千五百骑,回来时只有几百骑。

    “大公,不好了,大夏人来了……”

    阿布拉尔明显受了伤,说完这句话后便从战马上跌落了,卢普一听不禁大惊失色,都说那甚大夏人,自己在城下与联军对峙了几日也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只有一支与鞑靼人差不多的哈萨克军队。

    他赶紧将地上的阿布拉尔扶起来,正要问个明白,周围突然传来一大阵隆隆的声音。

    “是大夏人……”

    此时,地上的阿布拉尔倒是醒过来了,不过说完这句话后再一次昏过去了。

    罗继志带着飞龙骑回到了基希纳乌城下!

    此时,卢普已经舍弃了阿布拉尔,自己赶紧回到了大营,不过在瀚海军骑兵以弗朗机铳压制,飞龙骑甩出虎爪飞索,然后大约百骑拽着草草扎就的木栅栏飞奔、栅栏应声而倒后,一切都结束了,在躲过了开始几轮火枪的打击后,瀚海军骑兵一拥而入!

    击破卢普的大营后,就该让特兰西瓦尼亚、瓦拉几亚两部上了,他们的目标就是阿布拉尔的骑兵大营!

    一场克里米亚鞑靼人与达契亚人骑兵大战上演了,就像过去几百年不断上演的那样,战斗进行得很激烈,几乎进行了一整天,最后阿布拉尔的骑兵还是跑了,不过他们逃跑路线已经被图里琛的骑兵拦住了。

    很不幸,阿布拉尔的骑兵在基希纳乌附近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少数骑兵跑回了丹考伊。

    战斗落幕了。

    在这次战斗中,立下最大功劳的瀚海军又损了两百余骑,在这一次长途旅程,临潢旅损失了五百骑,也算是伤亡惨重,特兰西瓦尼亚、瓦拉几亚、哈萨克、土尔扈特各部也各有损伤。

    “趁热打铁!”

    在联军商议接下来的计划时,眼见尼堪制订的方略正在逐步实现,罗继志赶紧将将酝酿已久的计划说了出来。

    “如今从伊兹梅尔一直到梅利托波尔,整个乌克兰南部,应该没有了鞑靼人的正规骑兵,我等干脆将所有的骑兵集中起来”

    看见众人眼里射过来的光芒,他也笑了笑,“真正的劫掠开始了,从伊兹密尔到马里乌波尔,近两千里的地方,都是鞑靼人的地盘,你等有勇气再战一场吗?”

第十四章 斗转星移(上)

    基希纳乌的格奥尔基投降了,不过在这种条件下投降,是没有资格讲条件的,格奥尔格将他转封到特兰西瓦尼亚一座小城,降为子爵,至于他能否在那座小城站稳脚跟就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了。

    伊兹梅尔。

    这座乌克兰最南面靠近瓦拉几亚的、还是中世纪热那亚人建立起来用以殖民的城堡突然热闹起来。

    达契亚人、哥萨克、卡尔梅克,连遥远的哈萨克人都参与进来了,几千骑兵的大劫掠开始了。

    前文说过,克里米亚鞑靼人是一个奴隶制国家,以鞑靼人为主子,人数大约有两三万户,其中大约两万户分布在克里米亚半岛,一万户安置在其它地方,主要是两个地方。

    一个是扎波罗热、顿河以南,紧挨着半岛的区域,大约有五千户,以梅利托波尔为中心的地带。

    此地,正在遭受土尔扈特大军的肆虐。

    一个是瓦拉几亚以东,黑海西北海岸,从伊兹梅尔、敖德萨一直到尼古拉耶夫的广大地区,中心是敖德萨,这三个地方都是前地中海城邦国家的殖民地,也大约安置了约莫四千户克里米亚鞑靼人。

    在亚速海的东岸,有大约一千户鞑靼人,不过在那里,克里米亚汗国主要依靠切尔克斯人来统治。

    除了克里米亚鞑靼人,从伊兹梅尔到马里乌波尔的广袤地区,广布着诸如诺盖、钦察牧奴,数量也很庞大,至少有两万户。

    当然了,牧奴的称呼是鞑靼人惯有的称呼,实际上在汗国放牧的已经全部分到了各大贵族名下,并作为他们常备军的来源,一开始是牧奴,几百年过去后,这些牧奴已经逐步皈依天方教,如今已经是妥妥的自由民了。

    真正的奴户还是在国内以种地、做工、当兵的人。

    这些人,如果皈依天方教,马上就会成为自由民,当然了,在整个国家还是奴隶制的情形下,也只有少数人有机会得到皈依的机会,否则,汗国五十万人都变成自由民了,那样的情形是汗国苏丹和大贵族所不能理解和熟练掌握的体制。

    阿兰纳尔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他是阿兰人,从小加入到汗国的耶尼切里,长大后立下功勋后成了自由民,还成了伊兹梅尔城的城主,虽然不是大贵族,不过私下里也以哈剌赤/巴依自称。

    伊兹梅尔的常备军被图阿伊的次子苏迷思全部带走后,留下来能够防守城堡和附近广大牧场、农地的便只有牧户、农户了。

    从瓦拉几亚那一侧突进来的达契亚、哥萨克、土尔扈特、哈萨克骑兵加起来近五千骑,这不是阿兰纳尔能够抵挡的。

    何况,劫掠大军先是不停地在广大乡下劫掠,凑够了大量的炮灰后才围攻城堡,等炮灰将城堡里数量不多的守兵消耗的差不多后才由正规军突入。

    与几百年前西征的蒙古大军一样,人类的行为到了此时丝毫没什么改变。

    就这样,在坚持三日后,伊兹梅尔城堡陷落。

    大屠杀开始了,也像历史上克里米亚汗人对波兰人、达契亚人、俄罗斯人做的那样,无非是以其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一时,在1646年的冬季,整个乌克兰南部草原,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硝烟味。

    罗继志等人也准备返回了。

    作为将特兰西瓦尼亚、瓦拉几亚、摩尔多瓦三国捏合在一起最大的功臣,罗继志的临潢旅并没有参与抢劫。

    不过,为了调停各队伍,他的临潢旅依旧不疾不徐地跟在劫掠大军的后面。

    与参与抢劫的军队不同,他们必须依靠这些抢劫来强化军队的血性和作战力,而有着充足给养和训练时间以及大量作战机会的瀚海军并不需要,何况,到了如今年,为了大夏国、皇帝陛下,奋斗到死的心理虽然只是萌芽,不过已经悄然在大夏国广袤的国土上成长起来了。

    罗继志止住了准备让他出手制止烧杀劫掠的孙德昭。

    “公主殿下”,看着小脸憋得通红的孙德昭,罗继志并没有软化下来,“按照皇帝陛下的筹划,打败克里米亚汗国后,我大夏国要将顿河以南的原克里米亚汗国的领地占下来,从伊兹密尔到敖德萨,将成为新成立的罗马尼亚国的领土”

    “从敖德萨将赫尔松,将成为波兰的领土”

    “整个克里米亚汗国除了半岛之外的领土大夏国将全部拿下,单独留下半岛之地,留待今后处置,这个地方最冷的季节也就是这几日了,你也感受到了,气候比北京还暖和,既是优质的牧场,还是上好的农场,矿藏还异常丰富,真乃天赐之地,如此好的地方,我大夏自然要大力移民占下来”

    “假以时日,有了罗马尼亚、波兰、哥萨克的牵制,加上小玉兹的契丹联盟投向我国的趋势很明显,就能将临潢府与克里米亚以北连城一片,届时,莫说克里米亚汗国了,就算奥斯曼大军前来也不怕”

    说到这里,他一脸严峻地走近孙德昭,盯着她说道:“公主殿下,你是陛下最为喜爱和寄以厚望的,你的父亲是乌扎索伦人,你的母亲是柯尔特伊尔鄂伦春人,也是索伦人,索伦人,原来在草原上是比蒙古人更加凶残的部族!”

    “那时,部族之间的仇杀,哦,有时候说仇杀也谈不上,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者也大有人在,到如今,我大夏国自然不需要靠野蛮、仇杀来保持战斗力了,不过作为索伦人,也不能忘了根本”

    “这乌克兰南部草原,几百年以来本就是无主之地,有德有力者居之,最近两百年,克里米亚人全部依靠抢劫、残杀才占据了这些地方,如今无非是斗转星移,世事变幻罢了,彼等从前造成的杀孽回报到自己身上罢了,又有何可怜的?”

    “陛下常常教导我等,凡上位者,自然要有悲天悯人之心,不过那是对自己的子民说的,对于其他人,首先要威压,然后才能施恩,如此才能保持长治久安,一味靠怀柔一来不可取,也不是这些部族所习惯的”

    “记住”,罗继志的声音愈发严肃了,“公主殿下,你既是大夏人,也是索伦人!”

    说完,他单膝跪下向孙德昭施了一礼,“公主殿下,刚才末将言语中有所冒犯,还请见谅”

    说话的当头,在无数炮灰的冲击下,伊兹梅尔的城池终于被攻破了,围城大军像蝗虫一样冲了进去。

    看着公主不忍的目光,罗继志叹了一口气,他挑了三百骑,包括公主在内,尾随洗劫大军进去了。

    罗继志的加入,让其他人不由自主地将城主阿兰纳尔的府邸让给了他。

    今年才二十五岁的阿兰纳尔一身白衣,披头散发地在自己的院子里大声呵斥着,在他的周围,昔日的奴仆早就消失一空,就只剩下他的妻妾儿女们。

    阿兰人,以前威震黑海附近的游牧部落,如今大部星散于欧洲、西亚、北非,留在黑海附近的就只剩他这一支了。

    他的部落,是如今依旧以阿兰命名的部落,并全部聚集在伊兹梅尔附近,假以时日,未尝不能重振声威,不过当洗劫大军进来的那一刹,阿兰纳尔就知晓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他右手拿着一根火把,左手拎着一把乌兹钢刀,府邸客厅紧闭,门口对着木柴,木柴上的橄榄油正散发着浓烈的香味,屋子里,他的所有妻妾子女正在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喊。

    看着那堆满木柴的屋子以及锥心的哭声,一向以狠冷著称的阿兰纳尔的身体也抖了一下,大冬天的,他却光着脚,双脚踩在雪地上,已经冻得红肿,不过他浑然不觉。

    他怔怔地看着屋子,又环顾四周,手中的火把正想扔出,不过犹豫了一下,以往的思绪却像潮水一样向他涌来。

    这座城堡,这座府邸,在几百年前是一个热那亚大商人建起来的,在蒙古人西进后便毁了,后来蒙古人又重新建起来了,不过随后又毁于罗斯人与鞑靼人几百年的战斗,最近才在犹太人的资助下建起来,鞑靼人的代价是这座城池二十年税收的一半。

    今年正好是二十年。

    “难道犹太人未卜先知?”

    阿兰纳尔苦笑了一下,他是典型高加索人的长相,高鼻深目,皮肤白皙,身材颀长,若不是面上密布胡须,还真是一个俊美的男子。

    在蒙古人进来之前,他阿兰部信仰的是东正教,蒙古人来了之后,他们又半推半就地信起了藏传佛教,后来自然又信起了天方教。

    这个历史,作为部落唯一的贵族后裔,他自然知晓。

    “有四个老婆,还能正大光明对异教徒进行圣战,死后还能上天堂,孰优孰劣,一目了然,否则蒙古人也不会全部皈依天方教”

    阿兰纳尔又冷笑了一下,这些事情,是平日里的他不敢想象的,在当下却思如潮涌!

    “罢了,天堂也好,地狱也罢,终究是一把尘土”

    阿兰纳尔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火把向堆在门口淋了香油的木柴一扔,木柴瞬间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砰!”

    就在阿兰纳尔就要在大火面前将手中的乌兹钢刀递给身边的忠仆,让他将自己杀死时,大门一下被踹开了!

    进来一大群人,其中还有一个少女,看那相貌,明显是一个蒙古人(在阿兰纳尔的眼里,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这样的容貌就只有蒙古人)。

    当中一个明显是将领的人,年约三十,目光冷峻、锐利,他手中拿着一把黑海附近罕见的直刀,刀身晶莹透亮。

    “当!”

    那人用刀背一下就磕飞了阿兰纳尔手中的乌兹钢刀,以乌兹钢刀的品质,那把刀竟然毫发无损。

    紧接着,令阿兰纳尔屈辱的一幕出现了。

    那人将直刀伸到他的脖子下,让他将俊美的面孔露了出来。

    “烧死自己的家人,而自己却让别人来杀,可见你的信仰并不纯正,也不虔诚,另外,这样做,你能上天堂,家人却要下地狱,你好狠厉!”

    此时,屋子面前燃烧的大火已经被扑灭了,阿兰纳尔的家人也得救了。

    阿兰纳尔刚才麻木的眼神似乎泛出了一丝光彩,不过那人却依旧在说着,还是一口流利的突厥话。

    “我叫罗继志,这是大夏国的大公主,不是我,而是这位公主要救你,今后你就是他的奴仆,知道了吗?”

    阿兰纳尔一听此话,看了看完好无损的妻妾儿女们,一刹那,什么信仰,什么部族,什么地位,都跑到了九霄云外,他跪着匍匐在孙德昭脚下,亲吻她的那双用小羊羔皮制作的长筒马靴,那上面,沾满了染着血迹的黑土。

    “尊敬的公主殿下,我,传世千年的阿兰部,对着长生天宣誓,此后终生效忠公主殿下!”

第十五章 斗转星移(中)

    在克里米亚半岛北部,一早得到情报的土尔扈特人、契丹联盟派出了一万五千骑兵对图阿伊长子阿布拉尔占据的从第聂伯河到顿河之间南部的广袤地区进行了洗劫,途中,顿河哥萨克斯捷潘兄弟也加入了进来。

    他们从东往西洗劫,名义上以罗继志为首的大军从西往东洗劫,冬去春来,在次年二月份时,两支大军在克里米亚地峡北边相遇了。

    东边的洗劫大军没了罗继志的约束,洗劫得更加干净、彻底——这也是罗继志希望达到的,也是尼堪暗中叮嘱他要达到的,将整个半岛以北、顿河与第聂伯河之间的优质土地拿下来后,就没有俄罗斯人什么事了。

    梅利托波尔,将成为新任克里米亚总督罗继志的城堡,此时,从本土开来了一整个军团,领头的正是擅使双枪的姬甲杰,当然了,这支军团的首领是罗继志,他将是从赫尔松开始,经顿涅茨克一直到卢甘斯克以南,亚速海以东大约六万平方公里土地的统辖者。

    “伺机或诱使土尔扈特人、小玉兹杀向北高加索,或自己征服,给你三年时间,拿下北高加索,是你的任务”

    这是姬甲杰给罗继志带来的尼堪的命令。

    这些地方,若不是有俄罗斯人,都是无主之地,并没有国家,若不趁着混乱拿在这个地球上人口最多的国家手里,那将是妥妥的“天赐不予必受其咎”。

    到了三月份的时候,正在贝克奇撒莱的大浴池里过冬的格莱三世终于把大军聚拢了,就在彼列科普地峡附近双方大战一场,结果还是以大夏国为主的联军大胜,不过大战过后大夏国却并没有乘胜南下,而是与格莱三世签订了秘密协议,让他承认罗马尼亚对伊兹梅尔到敖德萨一带,波兰人对敖德萨到尼古拉耶夫一带,大夏人对克里米亚地峡以北地区的占领。

    大夏国放回了图阿伊以及阿布拉尔,不过当图阿伊丢掉了全部的军力以及广袤的土地后,他这位汗国四大哈剌赤贵族之一的地位肯定也不保了,被格莱三世打发去亚速海东岸去统管那里众多的游牧部族。

    作为奥斯曼帝国的附庸,格莱三世自然也将此地的战事,罗马尼亚崛起的情形向奥斯曼帝国进行汇报,不过,如今傻子皇帝在位的奥斯曼帝国有余力来沾惹克里米亚以北的战事吗?

    大有可疑。

    春季时,早有准备的安西总督将一万户在玄策附近的博格拉部落迁到了克里米亚,还将临潢府附近抽调了五千农户。

    让这些一早进行过长途迁徙的移民再进行迁徙比动员河北三省的农户进行迁徙简单多了,何况克里米亚附近还是一处温暖的地方。

    与此同时,在里海北岸,阿特劳城也在工部的指挥下开始修建了。

    北京,紫禁城,东晓七年五月份,文华殿,南书房。

    尼堪、孙秀节、洪承畴、孙传宇、牧仁、雅丹、李开富、韩承影、沈默、王文慧、噶里济济一堂。

    大夏国尚书以上的高官几乎都在这里了,还有一人,就是在朝鲜南部消失不见的原大清国文官之首范文程,他也是一身三品文官袍服坐在那里。

    都察院右都御史,是范文程最近的身份。

    难道在清国败局已定的那一刻起范文程便起了投靠大夏国的心思,那之后忽悠豪格带着满清余部南下血洗朝鲜,将其境内豪强贵族洗劫一空,好让后来的大夏国轻轻松松接受整个朝鲜,才是范文程留下来的真实用意?

    这成了一个谜,也许是尼堪与范文程之间的秘密,最多王文慧知晓,没人敢问。

    原都察院左都御史孙道成在去年时去世了,洪承畴接替了他的位置,而范文程接替了洪承畴的位置。

    历史啊,还真会开玩笑。

    不过,自从范文程公开露面后,尼堪当即让他担任了自己的次子孙德恩的老师。

    这么一来,长子孙德威由洪承畴辅佐,次子孙德恩由范文程辅佐,三子孙德安由王骘辅佐,储位之争依旧不太明朗。

    闲话少说,春夏之交时分,尼堪将诸位大臣召集起来议事,肯定是有大事要做了。

    自从成立政务院之后,尼堪已经很少亲自处理朝堂那些具体的事务了,想想崇祯帝每日在早朝面临各派大小官员唾沫横飞、互相攻讦的情形,他就不寒而栗,这样的事,他可不想经历。

    何况,帝国初立,以他的威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以他的身体和年纪,再牢牢掌权三十年的话,帝国的规制早就成熟了,不出意外的话,帝国的实力在这世上更是独树一帜,如果内部不作死,他还真想不到有什么大敌可以成为大夏国的对手。

    故此,对于布局,面对全球的布局,必须在他还年轻的时候做完,否则等他百年之后,受到的教育、思维方式与他相差甚远的子女们谁知道会将帝国挥霍到什么程度。

    于是,他尼堪必须有周密的计划,每一年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都有定数,就像一部精密的机器,推着他不得不做,虽然有些事情看起来有些荒诞不经,就像刚刚拿下的黑海附近之地那样。

    “足够的人口,足够的地盘,朝前的科技,让大夏独领风骚五百年不成问题”

    这就是尼堪的真实想法。

    前不久,已经许久没有作战的大夏国突然向身在西安的李自成部进行了试探性进攻,双方在宝鸡伏击大战一场,不出意外大顺军再一次战败了,瀚海军占据了宝鸡,不过此后并没有更进一步。

    没有悬念,大顺军再一次转移了。

    这一次,瀚海军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紧紧跟在他们身后,一直到他们完全退出整个陕西!

    眼下,终究是清心寡欲的刘若愚活到了孙道成的后面,如今已经六十三岁的他依旧牢牢地把持着通政使的位置,不过三十三岁的王文慧今年又开始兼任通政使司的副使了,提前接班的意味也很明显,而一向不参加朝议的噶里也与会了,接替王文慧掌管整个灰衣卫的趋势也很明显。

    “大顺军退出陕西后,身在湖北的刘芳亮、白旺军团立即对江南的湖南展开了进攻,就在一个月以前,彼等趁着湖广总督何腾蛟不备,分别从夷陵、荆州、石首附近过江,避开了大军云集的武昌”

    “彼等已经成功渡江,并占据了荆州府在江南的属地,正在向长沙府进军,过江后,彼等一分为二,刘芳亮带领五万精锐直逼岳州,正与左良玉的大军对峙,而白旺带着大军南下攻打长沙”

    “一时,江南大震。与此同时,在河南发生了一件大事……”

    此事尼堪早已知晓,不过此时他依旧饶有兴趣地看着王文慧。

    “大顺国河南节度使李岩由于在大政上与李自成、牛金星有分歧,竟被彼等诳到西安斩杀了,一时整个河南省人心浮动,原本归顺了李岩的小袁营又反叛了,其正啸聚在归德府一带踌躇不前”

    “前不久,南明兵部尚书史可法亲自北上徐州与小袁营的首领进行了密会,当然了,袁时中也向我们山东衙门派遣了使者,您看……”

    其实这件事尼堪早有计较,不过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可能他一言而决,何况他还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你的意思呢?”

    “陛下,小袁营与李自成不睦,因为以前李自成一统河南时,曾派李过前去收缴他们兵权,结果被袁时中提前知晓,跑掉了,此后不过是被李岩个人所吸引才能前来依附,如今李自成杀了李岩,他肯定不会归附他的”

    “故此,接纳彼等也好,他的手下有两万人马,加上家属,加起来有十万之众,牢牢地占据着归德府,不过彼等想要继续在归德府称王称霸肯定不行,必须让他们离开”

    “那去哪里好?”

    此时,户部尚书李开富站了起来,“为长远计,迁到安西最好,再不济也可以迁到漠北,其中年轻的军卒自然可以纳入瀚海军,分而治之也是应有之意”

    “就怕袁时中不愿意”

    “不愿意也得愿意!”,尼堪说话了,“立即让阿林阿出动两个军团南下,进入开封府,从东边威逼袁时中,阿克墩从山东也出动一个军团西进,从东边威逼”

    “可那样一来,袁时中大有可能进入南直隶!”,孙传宇说话了。

    “不然”,孙秀节也说话了,“陛下,前次袁时中突入南直隶时,在其北边烧杀掳掠,不仅惹恼了官府,还惹恼了当地的百姓,也就是史可法的一厢情愿,当地的镇守大将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如果好好说,他还是大有可能同意迁徙的”

    “好了”,尼堪摆摆手,“袁时中的事情就这样定了,派人直接与他分说,除了迁徙一事,无妨向他说明,就算他跑到南直隶也没有前途,大顺国马上要南下了,届时,长江以北都是大夏国的领土,难道他要跑到江南不成?”

    “是”,王文慧赶紧应道,“还有,李岩被斩杀之后,原来驻扎在河南的革左五营之一的刘西尧也有些浮动了,不过在李自成新近封他为权将军之后又有些举棋不定”

    “让萧阿林带领两个军团从山西南下紧逼,派人告诉他,他可以走,不过不要裹挟民众南下,否则瀚海军将穷追不舍!”

    尼堪冷冷地说道,“再告诉他,请他想想罗汝才、贺一龙的下场”

第十六章 斗转星移(下)

    “是”,王文慧继续说道,“眼下在南直隶以北,也就是三个地方,徐州加淮安府是由牟文绶在镇守,凤阳府是由刘良佐镇守,扬州府是由高杰镇守,庐州府、安庆府由黄得功镇守,目前这四人都封为侯爵,号称江北四镇”

    只见尼堪的嘴角明显动了一下,不过瞬间就恢复了正常,假如放在以前,注意观察的官员都知道陛下这是在冷笑,不过年近四十了,终究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江北四镇还在,不过是由刘泽清换成了牟文绶,皇帝也由肥王朱由崧换成了货真价实的太子朱慈烺,江北四镇肆虐如故,不过原本镇守长江防线的已经由黄蜚、郑鸿逵换成了自己的便宜叔父孙传庭而已”

    虽然控制住了情绪,不过他的内心仍在翻动。

    “按照自己的筹划”

    在一众朝臣里,也只有心细如发的刘若愚、王文慧两位大太监明白此时陛下正在魂游天外,王文慧赶紧将汇报停了下来。

    “拿下长江以北的区域,从东晓四年开始,每年向安西移民五万户,迄今已经三年,第四批移民正在路上,这就是二十万户,近百万丁口,干脆将袁时中部全部迁移到萨日德格河、阿提拉河流域,让彼等与一万博格拉部牧户、五千汉人农户一起,加上土尔扈特部落、契丹联盟一起成为帝国遮护黑海、里海上好地方的人丁”

    “拿下长江以北之地后,还可迁移部分丁口到北高加索,等时机成熟后,彻底击败克里米亚汗国,将整个半岛拿到自己的手里,届时,再向克里米亚、北高加索移民一百万,黑海、里海附近肥沃的土地都在大夏国手里,可不能便宜了欧洲人”

    “自己的帝国虽然位居北境,南西伯利亚平原也不错,不过终究是寒冷之地,比起黑海、里海之地,还是差了一大截,后世人只知晓老毛子既然拿下了西伯利亚,为何又与奥斯曼连番大战,非要拿下克里米亚、北高加索不可,不知道,西伯利亚虽然好,不过风雨无常,如果没有黑海、里海之地与之配合,并不保险啊,别的不说,一个异常寒冷的冬季就会让整个年度颗粒无收”

    “何况,克里米亚半岛人口不多,拿下后好消化,拿下后便打通了与大西洋的通道,目前连接黑海与地中海的通道掌握在威尼斯人手里,奥斯曼帝国想要对付大夏国,首先得对付威尼斯人,假若瀛洲总督辖区最终发展到东海岸,大夏国就会对欧洲形成东西夹击之势”

    “这样的谋划,常人自然不会理解,宵小更不知所云,算了,不管彼等了,朕本是震古烁今之千古一帝,理会彼等作甚?作为一个完全统一了中土以北游牧区,哈萨克草原、天山草原旦夕可下的强大帝国,又有超前火器的加持,此时还拘泥于中土,那还不如历史上那弯弓射雕之人,人家手里可是只有冷兵器啊”

    “咳咳”,见尼堪还在神游天外,王文慧等了许久,终于还是咳了一声,尼堪这才睁开了眼睛。

    “陛下”,王文慧继续汇报道,“江北四镇手下加起来有近三十万左右的大军,加上镇守武昌的左良玉以及南京的兵马,南明的精锐兵马在五十万左右,还是不可小觑啊”

    见尼堪未置可否,他继续说道:“吴三桂倒是在云南混得风生水起,其抵达云南后,便在沐天波等人的协助下击败了祸乱云南的土司沙定洲,完全控制了云南全境,在得到沐天波、沙定洲两人的财富后,他以我等还给他的三百家丁为基础,加上吴应麒、王屏藩等将领,以及方光琛等谋士,已经在云南招募了汉夷马步军两万人”

    “而在成都称帝的张献忠却依旧局限于成都附近,其在西边杨展、东边曾英的夹击下动弹不得,前不久他倒是北上与大顺国设在汉中的节度使贺珍打了一仗,结果还是不敌而归”

    “就在两个月以前,大西刘文秀部准备渡江南下到云南,结果又被吴三桂击败,按照我等探子的消息,目前的张献忠在成都如坐针毡,暴虐无常,倒是苦了成都附近的百姓”

    “长江方面,南明朝廷倒是花费了巨大的功夫,按照探子的消息,彼等拥有了大小战船上千艘,不过在大顺军渡江之战中损失了至少三成……”

    “长江北岸民心如何?”,尼堪突然插了一句。

    “回禀陛下,这几年,大顺国倒是仿照我国的规制,在境内重新丈量、分田,但依旧做不到公平,那些一早依附于大顺军的分到了最好的田地,为了酬谢那些有将军称号的将领,李自成又将大量好田分给了彼等,最终落到百姓手中的田地并不多,饶是如此,他们手中的田地还是比以前多一些,这几年民心尚可”

    “还是有局限性啊”,听到这里尼堪不禁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张献忠的大西国倒是在四川境内严格施行了重新划分田地的政策,自从他进入成都后,川西、川东山地的土匪多如牛毛,实际上他能控制的只有成都附近的州县,不过由于其麾下的兵马实在太多,百姓的负担还是很重的”

    尼堪却在想着,“张贼恶行累累,不过如今没了满清,历史上射杀他的豪格远走日本,没了满清的入侵,以张贼的能力,难道连杨展、曾英都对付不了?嗯,张贼不死,大西军难以大发展啊,其手下的孙可望、李定国都不是泛泛之辈,可惜了”

    “陛下!”,眼见尼堪又要魂游天外,王文慧赶紧提高了声音,“日本方面”

    “在北九州,豪格的军队与德川赖房的武士大军大战一场,最终还是因为清军的骑兵多,最终战胜了德川赖房,还在我军的协助下切断海路与本州的联系”

    尼堪却摇摇头,“本州与九州之间的海峡,最窄处只有两里左右,想要彻底封锁谈何容易,不过他既然将德川赖房驱逐出去了,接下来就是稳固整个九州了,一切都要靠自己了,对了,豪格拿下九州之后又何作为?”

    “回禀陛下,还不是将日本农户分门别类编入日本八旗,不过眼下由于海路被切断,被他击败的日本武士至少还有几千人星散于九州的山上、岛上,这些人有的逃回了本州,有的干脆在九州做起了海盗,估计够豪格忙一阵子了”

    尼堪说道:“有孔有德在,一切都不是问题,论起当海盗的水平,这些日本武士再多一些也比不上孔有德他们,何况彼等并没有多少船只”

    “至于在山上,满洲八旗也不是吃素的”

    这时孙传宇突然插道:“陛下,这孔有德为清国立下如此大功,搞不好会功高震主啊”

    尼堪却说道:“多半不会,若是耿仲明还在,还真有可能,不过孔有德却不会,算了,不管他们了,马国柱等人还在,彼等若是晓事的话,在没有站稳脚跟的情况下是不会乱来的”

    “陛下高见。对了,在四国岛的多铎再一次击败了日本武士,不过自身也损失惨重,最近已经正式向豪格称臣了……”

    “这倒是好事”,尼堪接过了话茬,“区区一个四国岛绝度不是德川家光的对手,不过若是加上九州岛,就够他喝一壶的”

    “美洲方面,原本西班牙人在阿卡普尔卡聚集了大量船只以及相当的陆军,不过彼等的运气不好,刚刚走到加利福尼亚附近便遇上飓风,结果大部分船只被吹散,只有少量船只成功靠岸,陆军见状也只得退了回去,还真是天佑大夏!”

    “呵呵”,尼堪冷笑一声,“就算彼等成功抵达了也不是陈启新的对手”

    “那是,那是,除此之外,墨西哥的阿兹特克人又发生了大起义,将整个墨西哥搅得天翻地覆……”

    “阿兹特克人是趁着西班牙人北上准备攻打我国瀛洲时才发动的吧”

    “正是如此,陛下,此中,瀛洲新加入灰衣卫的当地土人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若是没有他们的煽动,阿兹特克人还不一定会发动”

    “哦?彼等打的什么名义?”

    “自然是打着末代阿兹特克帝国国王后裔的名字,彼等胡乱推了一个少年,向外宣称是末代国王的子孙”

    “结果如何?”

    “很不幸,彼等有上万人,依旧不敌只有几百人的西班牙,不过经此一闹,加上那突如其来的飓风,西班牙人想要再次准备好针对瀛洲至少还要两三年时间才能达到”

    “好了,这帮家伙,朕没有找上他们,他们倒找上了我等,嗯,尚可喜那里如何?”

    “这厮倒是异常狡猾,在一次与荷兰人的战斗结束后,他主动找上了荷兰人,并与他们达成了共同驱逐在吕宋的西班牙人,并瓜分其地的协议,如今无须我等动手,尚可喜、荷兰人就够西班牙人喝一壶的”

    尼堪原本还想给尚可喜提供一些援助的,一听这个便打消了念头。

    “随他去吧”

    他暗暗想道,自己不过是打下一颗钉子而已,至于这颗钉子有何发展就一切随缘了。

    像尚可喜这样的人物,本身就是枭雄,水师出身,又见识过瀚海军、荷兰人的战力,应该知晓如何行事才是。

    “对了,我国在柯尼斯堡的代表处已经开始运作了,这一节……”

    礼部尚书雅丹站了起来,“陛下,按照你的意思,这代表处有两个用处,一是作为大夏产品在欧洲的总代理,二是窥探欧洲各国形势,并暗中巡访一些人才,自从那罗马尼亚在黑海附近崛起后,倒是在欧洲诸国中产生了连锁反应”

    “哦?”

    “一个明显的反应是原本打得不可开交的欧洲战场彻底停歇了,双方签订了停战协议”

    “难道是因为大夏国的出现,让彼等心生警惕?”

    “不完全是,大夏国只是原因之一,彼等都筋疲力尽才是最关键的原因”

    “娘的,三十年战争在自己的影响下成了二十九年战争,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尼堪又暗暗想道。

第十七章 挺进中原之一:最后的革左五营(1)辛龙子归来

    东晓七年四月,河南府陕州。

    陕州是河南巡抚衙门管辖的重要渡口,其对面便是山西的平陆县,还是故函谷关所在,拿下陕州,东进河南腹地,北上三晋都非常方便,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这样的地方,无论是以前的河南节度使、最近突然被杀的李岩,还是李自成,都异常重视。

    前不久,大顺国镇守汉中的大将贺珍暗中与明廷往来的事情被李自成发现了,虽然证据并不成分,不过自从山海关之败后他就变得疑神疑鬼了,对于非陕西籍、非十八骑出身之人就不大信任了,贺珍是投降明军出身,更加重了他的怀疑。

    李自成狼狈地退到西安后,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宋献策“十八子主神器”的谶语失效了,而同样姓李的李岩却在势单力薄的情形下将千里无鸡鸣的河南治理得蒸蒸日上,“李公子”的名声在河南声名鹊起,这也自然让李自成疑心大起。

    除此之外,原革左五营之一的争世王蔺养成虽然在投降他以后一直毕恭毕敬,不过在贺锦死后,此人在革左五营中的声望很高,以前马守应、贺一龙、贺锦的人马多半愿意跟着他混。

    这也是李自成不愿意看到的。

    故此,在上次将李岩召回西安时,同时召回的还有镇守河州的蔺养成、镇守汉中的贺珍,结果贺珍推脱有病没去,而是让副手塔天宝代替他去了,不出他的预料,李自成斩杀了李岩、蔺养成两人,罪名自然是这个世代常用的“里通外国”了——这个外国不是别人,就是大夏国。

    杀掉李岩、蔺养成之后,蔺养成的副手,原贺锦手下的大将牛有勇当即率领绝大部分将士投降了大夏国,而河南省却依旧稳固。

    原因也很简单,革左五营中,刘西尧是最早交出手中军力,全部由李自成处置的人,故此最得李自成信任,他手底下的军将、士卒最后也是经过大规模混编的,就算他想要反水也不大可能。

    李自成虽然惨败于山海关,不过在大顺国的威望依旧很高。

    李岩死后,刘希尧接替他成为河南节度使,现在问题来了,在原本的陕西、河南两地里,陕西是李自成的根本之地,丁口也保存得好一些,而河南省在流贼、官军反复祸害之下,丁口大减,农事几近废弃,故此,在李自成原本的想法里,陕西是要力保的,而河南能保则保,实在不能保的话,舍弃了也不可惜。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河南省不仅保住了,在李岩的治理下恢复得还很快,原本他在此地就只安置了刘希尧右翼营一路人马,加上李岩自己招募的节度使亲军五千人,一共三万五千人,本来是守卫力量最薄弱的地方,不过在北面有山西、河北,东面有山东三路瀚海军的压迫下并没有露出破绽,反而是自己镇守、大军云集的陕西率先出了问题。

    这恐怕也是李自成痛下杀手的另外一个原因。

    闲话少说,对于刘希尧,李自成还是信任的,而在李岩死后,他那五千节度使亲军也没有反叛,而是被新近晋升为权将军的刘希尧化解了这个危机。

    刘希尧手下有出身于革左五营的白鹤鸣,还有十八骑之一的任继荣之弟任继光,以及从山海关战役侥幸逃脱的辛思忠之弟辛思孝,三万右翼营,眼下分别布置在以陕州、荥阳、开封为中心的沿河地带上,分别由辛思孝、任继光等镇守,而他自己则带着一万精锐,镇守洛阳。

    剩下的五千人则布置在汝宁府。

    不过前不久的剧烈变故打乱了刘希尧的布置,如今整个陕西都到了大夏国的手里,自己势必要在潼关一线布置防线,而归德府的袁时中又要提防,他不禁有些捉襟见肘了,最后,他将亲信白鹤鸣的五千人马派到了靠近陕西的南阳府,而让李岩的那五千人马跟着自己镇守洛阳。

    陕州大营。

    三十岁的辛思孝骑在一匹花马上,一双眉毛拧得像像一个“山”子——他刚从潼关回来,他手下只有五千人马,却要扼守整个河南府,这还不算,还要扼守函谷关谷道以及黄河渡口,用捉襟见肘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不过眼下正是黄河水量最大的时候,一般情形下,北边的敌人是不会在此时渡河的,因为此时的黄河不仅水量大,水流还急,想要在河上架设浮桥无异于痴人说梦。

    于是,他只在属于他的防区陕州渡口布置了一千人,加上搜刮的十门火炮。当然了,除了陕州州府所在的地方,能够渡河的地方还有很多,不过想要渡过大军,陕州无疑是最合适的地方。

    而在潼关他布置了三千人马,这样他的手里便只有一千机动人马了,如果这一千人马不是骑兵的话,辛思孝就要欲哭无泪了。

    这还是以前以军力多著称的闯营吗?

    不过,时至今日的大顺军,这规制也逐渐严格起来,军将们想要增加军力也是要兵部批准的,何况,河南原本在李自成的心目中就是要放弃之地,自然不可能布置大军。

    四月的陕州,气温倒是上来了,不过风沙也起来了,辛思孝带着亲卫骑兵奔驰在函谷古道上,不多时,身上便全是灰尘了,等抵达陕州后,他们就完全“笼罩”在灰尘里了,飞身下马时就激起了大片的灰尘。

    前面不远处就是陕州城的城墙,不过辛思孝刚一下马就有些后悔了。

    “趁着天色尚早,还是到渡口去看一下吧”

    如此勤勉的辛思孝是以前不可能看到的。

    李自成兵败山海关后,幸存的辛思孝一直很自责,他一直认为是自己的兄长包括自己都有识人不明的重大责任,导致丢了北京城,虽然辛思忠力战殉国,他的内心依旧有一个执念。

    除此之外,他心里还有一个执念。

    跟着李自成退回陕西后,当时由于走得匆忙,大顺军的家属都留在北京,当时尼堪在昌黎城与李自成达成的协议里并没有家属这一条,这是因为,当时李自成北上时对于夺取北京进而夺取明国的天下并没有十足的信心,故此绝大多数将士的家眷都留在西安,在北京的家属大多是新成家得来的。

    辛思孝却是一个例外,他先后有三个妻子,儿女五六个,不过在跟着李自成东征西讨时全部丢失了,除了唯一的儿子辛龙子,故此,当时北上时,他舍不得让他一人在西安,把他也带上了,结果……

    这就是辛思孝的执念,他多么想将大哥唯一的在世的骨血养在自己的身边啊。

    前不久瀚海军找上了他,想要让他在大军过河时提供方便,当然被辛思孝一口回绝了,如果不是自己有一个侄儿还在大夏国手里,他会当场斩杀了那人。

    “龙子,你到底在哪里?你还好吗?”

    一想到自己的侄儿,饶是他是大顺军久经沙场的老将,也经不住有些泪眼迷离了。

    他正要重新上马,从城池方向飞来一骑。

    “将军,城里来了一个故人”

    “故人?”,辛思孝冷哼一声,这段时间前来找他的人很多,除了北面的大夏国,南面的明廷也三番五次找上他劝他“反正”,结果都被他不是杀了便是驱逐出去了,这些人,无一不是打着“故人”的名义。

    不过他见那过来报讯的亲兵面上带着喜色,不禁骂道:“有甚话一起说了,吞吞吐吐作甚?”

    那人赶紧回道:“有一件大喜事,大少爷回来了!”

    辛思孝一听不禁大喜,在他这里,“大少爷”自然就是辛龙子了,不过经历了杨廷玉、岳镇邦的事情后,他已经成熟了很多,他一把抓住那人的衣服,“谁送来了的?”

    “皇甫端”

    辛思孝一听不禁大怒,“是这厮?他还有脸前来见我?”

    “走!”

    辛思孝带着骑兵向城池疾驰而去。

    等他来到城里镇守使府邸面前时,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汉子牵着一个**岁模样的男孩正站在那里,那男孩怯生生的,紧抓着那人的手不放。

    辛思孝飞身下马,又激起了一大团灰尘,他朝地上啐了一口,那汉子正是皇甫端,听说此人已经高居北京城所在顺天府府尹,今日怎么主动送上门来了?

    而那男孩经过辛思孝再三打量过后已经确认是自己的亲侄子辛龙子,可惜三年过去之后,辛龙子面容有些变化了,对于辛思孝也有些记不起来了。

    “龙子,是二叔啊”,辛思孝从皇甫端手里将辛龙子抢过来,双手摇着他的肩膀大声喊道。

    半晌,他抱着辛龙子大哭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停下来,盯着皇甫端说道:“你总算还有些良心,你亲自将龙子送过来,不用说肯定有事要同我讲,若是想让我投降大夏国,想也别想,若不是看在龙子的面上,你肯定会死在我手里,你走吧,就当我没见过你!”

    皇甫端还是跟以前一样,带着那令人讨厌的微笑,好像他不是深入敌境,而是在自己家门口,他听了辛思孝的话,也没有多说什么,“思孝,既然这样,我就走了,你莫要多想,今日过来,就是送龙子来与你相见的,他找到自己的亲叔叔,我的心愿也了了,告辞”

    “慢!”,辛思孝突然叫住他,“你皇甫端号称凉州大才,在眼下这光景将龙子送过来,不要骗我说是你大发善心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甫端笑笑,“自然不是,将龙子送过来后,我的心愿已了,瀚海军就能毫无顾忌地过河进攻中原了,否则,两军交战,刀枪不长眼,若是你也没于阵中,对于龙子来说岂不是天大的遗憾?”

    辛思孝自然不会相信他鬼话,不过他急于同辛龙子说话,也不想与他扯下去,便朝身边一个亲卫努努嘴,“你,送此人到河边渡河,他能过河,自然也能过去,你送他一程”

    看着皇甫端走远后,辛思孝拉着辛龙子就往府里跑。

第十八章 挺进中原之一:最后的革左五营(2)代差的无奈

    当晚,整个陕州附近,由于“大少爷”回来了,所有的士兵都分到了白银一两,每二十人还有一头羊,加上酒水,久违的欢快气氛出现了。

    渡口对面,山西省平陆县,依旧处在一片平静中。

    不过,当第二日东边天空的太阳渐渐升起来时,陕州渡口的大顺军便发现了对面的异样。

    在对面的平陆渡口上,一夜之间突然出现了大量的火炮!

    陕州与平陆之间,最宽处不到两里,渡口之间只有一里多,这样的距离,眼神好的话对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陕州渡口的大顺军惊慌失措的时候,平陆这边,有一人正在举着望远镜朝陕州这边探查。

    孙定辽,镇守山西的喀克笃礼军团唯一一个步军旅的指挥使。

    这几年下来后,整个山西都沉浸在“暴风骤雨”般的洗礼后的余波里,在全省进行完打土豪分田地后,在山西布政使衙门的统领下,已经荒废很久的农田水利建设每到冬日便大兴起来,这几年,已经将几条主要的大河全部疏浚完毕,除了将所有的水渠修葺、恢复,还修了大约上千里的新渠道,另外在靠近山地的地方,利用大夏国镇国神器“水泥”修建堰塘也是重要内容。

    原本大夏国接手时,整个山西省有五百八十万人,这几年陆陆续续迁移走了三十万,按照政务院的规划,咳咳,主要是皇帝陛下的规划,像山西这样深处黄土高原、水土流失严重、蒸发量大、水源较为缺乏的地方是不需要这么多丁口的,五百八十万,留五百万就够了。

    以中国人稳定下来后那惊人的生育能力,最多五十年,这五百万多半会变成一千万,人口完全不用愁。

    何况,大夏国此时已经在县一级建了国有的医馆,以平价向全体民众提供医疗支持,虽然夭折率依旧很高,不过存活率与这世上其它任何地方相比,都高出许多。

    平陆也是这样的地方,分完田地后,农户的住房、丁口、牲畜在以看得见的速度增长,令对面的陕州人羡慕不已。

    孙定辽的步军旅进入平陆已经有几日了,他的任务也很清楚,拿下陕州渡口,修建浮桥,为后续大军南下提供保障。

    时至今日,原本以骑兵为主的步军旅已经增加到了四千人,除了三千火枪兵,五百炮兵,新增了五百辎重兵。

    所谓辎重兵,实际上是后世辎重兵、工兵的混合体,在眼下这黄河渡口,自然要求他们主要以工兵的面目出现。

    孙定辽将望远镜放下了,他身边一个年纪轻轻的军官见状便凑上去问道:“指挥使,如何?”

    这人是步军旅炮兵营的头目,正经出身于赤塔步军学校炮科的学生,别看他年轻,在步军旅中已经待了五年了。

    他叫李孝恪,来自芝罘岛的难民孤儿之一,原本也姓李,没有什么正经名字,无非大牛、狗蛋罢了,后来进入大夏国小中学堂后被教师改名李孝恪。

    而孙定辽旅辎重营的头目也是出身于芝罘岛的难民孤儿,同样姓李,被老师改名李孝恭,当然了,他肯定是出身于步军学校的辎重科。

    辎重科,在如今的瀚海军自然不大受重视,不过在大夏国的各个步军学校里,辎重科的人除了学习一些土木工程知识,还要修习步科、炮科的部分科目,寻常训练一点也不比其它科目轻松,因为他们是偏厢车的管理者,还要懂得与牲畜打交道,实际上也都会骑马,算是一个多面手,若是其它各部人手有了损缺,辎重营的人也能很快顶上。

    听到李孝恪的话,孙定辽又举起了望远镜,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大地沐浴在清晨略显清冷的阳光里,对岸的一举一动都一目了然。

    “开始!”

    孙定辽放下了望远镜,大声说道。

    “是!”

    李孝恪跑开了。

    不多时,平陆渡口的十门尼布楚青铜炮开始咆哮了,它们对准的便是对面码头的十门火炮!

    按照尼布楚青铜炮的有效射程(四里),眼前距离大约六七百米的陕州码头简直是训练一般,十门火炮早已经调校完毕,当下一起发射!

    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击破了刚才还略显沉静的黄河两岸,孙定辽此时已经来到了平陆码头的一处高地。

    在望远镜里,对面十门杂七杂八的火炮至少有一半丧失了战斗力,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满意。

    “平常训练时,准确率高达八成,怎地准备了半天,还是有一半没有射中?”

    没多久,十门青铜炮又开始咆哮了!

    此时,对面才传来第一轮反击,不过对面的火炮最远的才能打到这边码头的岸边,打到岸上的完全没有,炮弹大多数都落到了黄河里。

    它们,本来就是用来压制渡河的船只的,想要打到河对岸就是多心了。

    这一轮轰击效果很惊人,在望远镜、标尺、卡角以及目视的配合、验证下,对岸剩下的五门火炮全部被毁!

    “继续轰击五轮!最后两轮,装填链弹!”

    三轮火炮过后,留在码头上的敌人已经很少了,当第四轮链弹发射后,奇观出现了。

    长约一米,两头连接着铁球的链弹带着刺耳的啸声旋转着飞向对岸码头,按照之前的仰角,链弹飞到码头上空后便会下降一米,然后呼啸着继续前进,将挡在前面的物体切割成碎片!

    一刹那,陕州码头上空旷的场地完全静下来了。

    在码头的角落,一个来不及跑掉的大顺军突然栽了下来——上半身栽倒在地,下半身还兀自站着!

    “妈呀”

    在码头后面的第二拨守军见状不禁吓得大叫,饶是他们是辛思孝手下的精锐,见了这样的情形也是魂飞天外,当队伍中不知是谁惨叫了一声后,然后几乎所有的人都丢下武器向后跑。

    “呜……”

    此时,从平陆码头这边开出来两艘船只,船只规模与瀚海军水师以前的因果达级差不多,不过他的首层甲板上有一根黑铁管子,明显是安装了蒸汽机的。

    两艘船只装载了三百登陆的步军,除此之外,每一艘船只都拖着一根粗大的铁链子,而在船头,还架着两门装填了散弹的小炮。

    对面,由于知晓自己的水师远不如敌人,大顺军在此地根本没有安排船只,在蒸汽动力的带领下,两艘因果达很快驶近了陕州码头,此时,对面的守军已经全跑了。

    以火炮覆盖、压制,然后步军再上,这样的战术,别说大顺军,就是明军、清兵碰到了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更何况,目前的瀚海军已经摸到了饱和覆盖的门槛。

    两艘蒸汽动力的船只很快靠岸了,三百步军扛着小炮、迅雷铳、弹药桶、成堆的草袋子上岸了。

    原本敌人在这边放置火炮时也设置了一些掩护火炮的设施,不过瀚海军一律没用,在不长的时间里便在码头上布置了两处环形、由装填土石的草袋子堆砌出来的掩体。

    此时,辛思孝的骑兵刚刚赶到!

    由于两处环形掩体就设在岸边,两者之间倒是有一个缝隙可以通过,不过却要面临两侧环形掩体里瀚海军小炮散弹、迅雷铳、火枪的轮番打击,辛思孝在试探地冲了一下便退却了。

    不是他不想将瀚海军驱逐出去,而是他手下的骑兵见到岸上步军支离破碎的尸体后便心惊胆战了,死活也不肯靠前了,最后辛思孝只得退到离环形掩体约莫一里远的地方。

    另外,由于辛龙子回来了,昨日皇甫端的话还言犹在耳,辛思孝做任何事都得掂量掂量。

    此时,从对岸又驶来大量的船只,这些船只都是小船,大小都一样,上面的人都划着桨,而先前抵达对岸的两艘大船上的人已经利用绞盘将那两根粗大的铁链子固定到了对岸!

    最后,在两根铁链子之间,约莫一百艘小船整整齐齐排好了,小船的一侧与铁链子连接着。

    “走!”

    当浮桥的框架搭好后,随着李孝恭一声令下,辎重营的士兵抬着木板上了。

    半日后,一座稳固的浮桥已经在平陆与陕州之间搭好了——此时,对岸的铁链子的一端在经过混凝土的强化后已经牢牢地固定在岸上了。

    不过想要铁链子完全稳固下来还需要三日,这三日,浮桥上可小规模地通过一些步军。

    “这就够了”,码头上,孙定辽再一次放下了望远镜,这三日,只要他的步军旅(除了青铜炮)能上岸,便大局已定。

    而那一侧的辛思孝此时也知晓大势已去,思虑良久后他也撤了,他准备放弃陕州,撤向河南府南部,如果再晚几步恐怕就来不及了。

    “彼等在这个当口将龙子送过来难道打的是这个主意,麻痹自己?”

    在回陕州的路上,辛思孝百思不得其解,“以彼等的实力,就算没有龙子,也能轻松拿下渡口,从容过河的呀”

    三日后,孙定辽的步军旅包括青铜炮在内都已经来到了陕州这一侧,并在码头上建起了大营,十日后,喀克笃礼带着两个军团南下了。

    以前说过,自从瀚海军拿下河北三省后,又在当地组建一个新的军团,不过都是以步军为主的军团,在该军团里,有三个步军旅、一个骑兵旅,正好与原来的军团相反。

    朝鲜完全回到大夏国手里后,曲承恩也调了回来,他,就是了这个新军团的指挥使。

第十九章 挺进中原之一:最后的革左五营(3)

    在与喀克笃礼差不多的时间,在东边,阿林阿两个军团用几乎同样的办法,在开封附近架起了一座浮桥。

    开封大震。

    其实大震也说不上,史书叙事,说到大震,肯定是有某种势力就近威胁到了人烟繁华的稠密地带,不过对于河南开封来说,李自成最后一次攻打开封时,也不知是大顺军还是明军使用了决开黄河河堤“水漫金山”之计,导致开封附近一片汪洋,当场死伤无数,洪水过后又是瘟疫大起,剩下的百姓无法,不是南下便是东去。

    到李岩接手河南时,开封府的丁口加起来只有一千多户,当任继光带着五千步骑前来镇守开封市,干脆将附近的百姓全部迁到了城里,就这样开封城也是空荡荡的。

    几年过去后,在李岩的治理之下,至少堵住了黄河决口,让开封附近的蚊虫滋生、瘟疫横行的水洼地变成了勉强可以耕种的地方,更关键的是,他还将以前开封附近的官道修缮起来,保证了开封与归德、洛阳、南阳等地的联系。

    这样的人才,按说大顺国应该大力重用才是,不过他却碰到了李自成和牛金星的组合。

    先说牛金星,他在北京被瀚海军俘虏后,尼堪并没有难为他,而是将他与李岩一起放了,他回到西安后,李自成倒是一如既往地对待他——他这样想着,“自己手下十万余精锐都败了,何况北京的那丁点人马?”

    不过对于以前提出谶语的宋献策,他却明显疏远了,“你这谶语明显不灵嘛”,若不是闯营众弟兄都习惯于宋军师占卜打卦,李自成恨不得一刀将他杀了,李岩与宋献策一向交好,李自成自然也知晓,原本没觉得什么,不过自从山海关大败后,他不禁想道:“都说十八子主神器,那李岩也姓李,莫非宋献策这厮利用咱家在前面挡着,最终让李岩那厮上位?”

    又想到,“元末明初之时,一开始,张士诚、陈友谅并不比朱元璋差,最终还是由朱元璋夺去了天下,这李岩莫非就是朱元璋?”

    于是,他不顾众人的劝告——当然了,以前还有刘宗敏可以劝他,自从刘宗敏在山海关战死后,就没有敢劝他了,召集李岩、蔺养成、贺珍三个“可疑”人物来西安商议大事。

    他打的主意是,他们若是敢来,那就好说,是杀是留再说,如果不来,那肯定就是叛贼了。

    结果李岩、蔺养成都去了,反而是贺珍没去,这下他拿不定主意了,这时牛金星出现了。

    自从李岩在河南显示出了超卓的治理政务的能力后,牛金星便坐不住了,加上他又有被瀚海军俘虏的“劣迹”,对于凡是能威胁到他地位的文官自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当李自成向他询问如何处置李岩、蔺养成两人时,他毫不犹豫将这两人推了出去。

    他知晓,光杀李岩肯定不会服众,若是连蔺养成一起杀了,别人就不会怀疑,而是将怨气都会发到回到西安后有些疑神疑鬼的李自成头上。

    于是,李岩、蔺养成冤死在西安,这两人的死才是导致关中大震,军民士气低落,从而给瀚海军以可乘之机的关键因素,可惜的是,李自成并未觉得如此,反而认为瀚海军实在太强悍了,大顺军只有走为上策的一条路。

    于是,就如同历史上当阿济格、多铎两路大军进攻关中时,李自成一早便收拾好了,带着几十万军卒、家属南下了。

    李自成这一走,便让刘希尧镇守的河南凸显出来了。

    此时,按照正常决策,你若是放弃陕西的话,那河南也肯定保不住,但你如果要坚持守住河南那也行,你得增强河南的军力才是,但李自成并没有,他只是提高了制将军刘希尧的官位,让他成为河南的节度使,并晋升为与田见秀并驾齐驱的权将军。

    他的如意算盘是,刘希尧能守住自然是好,守不住的话,若是与瀚海军大战几场,也能延缓彼等的进攻。

    一枚弃子。

    这便是刘希尧的角色。

    当然了,刘希尧居中,右边是对大顺国忠心耿耿的辛思孝,右边是十八骑之一的任继光,他也只能像辛思孝、任继光一样忠心耿耿。

    这不,身在开封城的任继光很快就接到了李自成的命令。

    “相机南下汝宁府”

    这个命令,身为河南节度使的刘希尧没有接到,陕州镇守使辛思孝也没接到,若是辛思孝得知还有这么一出,他估计会当场喷出一口老血。

    话不多说,残破的开封城里,原本周王的府邸里,一位不到三十岁的高大汉子正在一座大殿里走来走去。

    只见他身形高瘦,颧骨高耸,双颊深陷,面色微黑,一双骨棱棱的大手,左手紧握着一把以前闯营里常用的大刀,那种大刀,是李自成、刘宗敏二人经过实战,并总结了多年征战经验认为最适合义军使用的大刀,既能用于骑战,还能下马不战,他两人还总结出一套非常实用的刀法,十八骑人人都会。

    按说作为十八骑之一,还是果毅将军,任继光的名声虽然没有他哥哥任继荣响亮,不过也是等闲不敢小觑之人,这样的亲信,接到大顺国皇帝陛下的命令后应该全力准备南下事宜才是,不过现在的他竟然犹豫起来了。

    李岩主政河南的这三年里,他在政务上、军务上的能耐有目共睹,且并没有显露出要独立于大顺单干的意思,若是想要结交大夏国,以前在北京时就不会跟着南下了。

    走着走着,他又想起了以前在湖北时,李自成诛杀罗汝才、贺一龙的事情,那时,由于罗、贺两部势大,闯营想要安安稳稳融合两部,最简单的法子自然是杀了两人,不过眼下形势完全不同,正是用人之时,为何草率地将李岩杀了,何况还连带杀了蔺养成?

    “肯定是牛金星那厮使的坏!”

    作为长期跟着李自成闯荡天下的他不敢随意中伤老头领,他也不愿意去中伤,于是便走上了“皇上身边必有奸臣”的老路。

    就在昨日,他也收到了大夏国的一封密信,自然是让他弃暗投明的事,但自从发生了李岩、蔺养成之事后,他可不敢投降了,一来他的家眷都在西安,二来,如果他投降了,他的哥哥任继光肯定就危险了。

    “唉”

    最终,任继光长叹一声,让人将手下的将领叫过来,他要尽快布置撤退一事了。

    而在洛阳,以前的福王府,革左五营硕果仅存的乱世王刘希尧刚刚发出一条命令。

    一个令人大为意外的命令。

    他让正带着五千步骑南下去南阳府的白鹤鸣赶紧返回洛阳,他让白鹤鸣去南阳府是三天前做出的,按照此时大顺军的行军速度,此时最多走了一百五十里,若是快马去追还是能追的回的。

    “本将要在洛阳附近与蛮贼大战一场!”

    “誓与洛阳共存亡!”

    他是做给身边的人看的,作为李自成的非嫡系将领,还是投靠闯营后将全部兵马全部交了出去的大头目,李自成明面上虽然信任他,不过还是在右翼营掺杂了不少耳目。

    一日后,他的快骑很快就追上了白鹤鸣。

    白鹤鸣,以前跟着高迎祥南下的荥阳三十六家之一,人称“翻山鹞子”,又称“满天飞”,在义军中称呼翻山鹞子的有好几个,不过就以他与高杰最为有名。

    有着这个绰号的无一不是狡诈凶狠之辈,而他另一个“满天飞”的绰号也显示了的另一个能力——字面上自然是跑得快,私底下熟悉他的人却知晓此人善变,先是跟着蝎子块混,后来又加入到扫地王麾下,最后又成了革里眼贺一龙的亲信,不过自从跟着刘希尧加入到李自成的麾下后倒一直没有变过。

    与李自成、刘希尧等不同,白鹤鸣却生得白白净净的,不熟悉的乍一看还以为他是一个书生,实际上他是一个品行虽然不堪,战斗力却一点也不差的大将,甫一接到刘希尧的命令,他的心思便上来了。

    “突然将我叫回,肯定不是为了那狗屁的与瀚海军决一死战的目的,而是准备将自己的嫡系力量捏在一起,届时无论是战是降都好说”

    “李岩、蔺养成一死,他多半是要降了,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他此时已经走到了许昌,此时要返回洛阳的话有两条路,一条是直接向西北,一条则是向北,抵达郑州后再西进——他本是郑州-荥阳一带的守将,家小还都在那里呢。

    最后他决定先回郑州再说。

    走到半路时,他的侦骑向他汇报了一事。

    “将军,就在我军的北边大约三十里远的地方,有一支大军正在南下,看那旗号应该是任继光的部队,您看……”

    “哦?”,白鹤鸣先是一愣,接着就反应过来了,“并没有传出开封大战的消息,这厮突然南下,不是避战便是接到了南下的命令”

    此时,正沿着郑州-许昌-郾城的路线南下的任继光也得到了白鹤鸣部正在北上的消息,他也有些诧异,“这厮不是被派到南阳府加强对陕西商州方向的警戒嘛,怎地又回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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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5冰封帝国介绍:
这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土地
白桦、雪松、冷杉,鳞次栉比
草原、森林、苔原,星罗棋布
大河、湖泊、沼泽,人之所在
紫貂、灰狼、黑熊,出没其里
黑油、黑铁、黑煤,密密匝匝
使狗、使鹿、使马,随心所欲
狩猎、渔猎、游牧,不亦快哉
鄂温克、鄂伦春、达斡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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