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半岛之殇（8）东西方骑兵大战Ⅰ
距离瓦尔纳海战过去已经两日了，身在布加勒斯特的艾哈迈德依旧没有收到瓦尔纳的消息。
他得到的消息只是：
“哥萨克骑兵大约一万多正在进攻康斯坦察港，由于康斯坦察附近正好有一支我方骑兵，人数大约五千，虽然不如哥萨克多，但我方是依托城堡、港口镇守的一方，哥萨克也无可奈何”
“正押着大批的俘虏和物资向苏曼城靠拢的阿卜杜拉将军得到了哥萨克正在进攻康斯坦察港的消息，为防不测，他又派出五千骑去支援那里，哥萨克人知晓后竟放弃了对康斯坦察港的围攻，转身对着五千骑援军迎了上去”
“很不幸，这五千援军都是部族骑兵，不幸战败了，阿卜杜拉将军得知后便让步军押着俘虏和物资继续前进，而自己亲自带着一万五千骑兵向康斯坦察迈进，眼下尚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传过来，不过阿卜杜拉是骑兵宿将，手下还有五千西帕希重骑，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在乌尔济切尼城堡附近的敌人已经探听清楚了。来自大夏国的步军旅一个，约莫三千五百人，来自特兰西瓦尼亚、摩尔多瓦的骑兵六千人，加起来近万人，他们多半得到了我军正在向他们进发消息，便在乌尔济切尼停了下来，并在附近修建了营寨，准备依托营寨与我军对峙”
“他们在附近修建了三处大营，大夏国的步军旅位居正中，特兰西瓦尼亚骑兵是一处，摩尔多瓦骑兵是另一处，三处之间的距离只有一千米，呈三角状态，在大夏国步军旅的营寨发现了火炮，距离如此之近，肯定是想用步军旅的火炮给两个骑兵大营进行掩护”
眼下，艾哈迈德有些踌躇了。
最后他还是打定主意尽快歼灭前来救援布加勒斯特的这近万援军再说。
“听着，我带着两万骑兵先一步出发，将敌人包围起来，你带着一万步军以及火炮在后面跟着，记住，乌尔济切尼距离布加勒斯特只有四十公里，如今天气晴朗，地面干燥，你带着火炮，最迟也要在三日内赶到乌尔济切尼”
“明白”
等此人走后，艾哈迈德略作收拾后便带着骑兵离开了。
两万骑兵一起出发时，声势十分惊人，他当然不会让自己的骑兵挤成一团，而是以自己亲领的一万西帕希重骑兵行走在布加勒斯特到乌尔济切尼的大道上，五千西帕希轻骑兵在其左侧，五千龙骑兵在右侧，两两之间的距离不到十公里，以硕大的声势穿行在前往乌尔济切尼的道路上。
为了牵制瀚海军，艾哈迈德在布加勒斯特城下留了一万步军，由于城里的瓦拉几亚守军最多也就一万人，经过多日战斗后城里的守军肯定没有此数了，故此留下一万人还是十分保险的。
刚才那个将领将会带着另外一万精锐耶尼切里以及大量火炮跟在西帕希后面迟几日抵达乌尔济切尼。
抵达乌尔济切尼后，两万骑兵立即将三座大营包围起来，艾哈迈德首先在三座大营外面再设置了三座大营，将三座大营失败后可能的逃跑路线全部封死了。
建好大营后，他并没有让骑兵进攻大营的心思，而是静等着步军的到来——敌人的三座大营都是用草袋子装填泥土垒成矮墙形成的，矮墙只有不到两米高，按照西帕希骑兵的水准，中间那座步军旅不敢说，但利用虎爪飞索或者下马攻击的方式击破另外两座骑兵大营还是有信心的。
但艾哈迈德并没有这么做。
他虽然是历史上威望与其父并驾齐驱的土耳其名人，但在此时，他还是一个刚从神学院毕业没多久的二十四岁年轻人，虽然身上挂着维齐尔、财政大臣以及多地总督的名号，但他并没有实战经验。
若是在原本的历史上，在几年后他带着二十万大军进攻奥地利时，他身边还有姐夫卡普兰、耶尼切里大将库尔书这样的宿将协助，他只不过是一个领头的而已，但在眼下，他的姐夫，那位奥斯曼帝国首屈一指的骑兵大将卡普兰还在大夏国手里，而库尔书却被老寇普洛鲁派到了阿勒颇省平叛。
于是他的身边便只有几个同样年轻的西帕希骑兵将领，按照奥斯曼人的传统，在骑兵上，常设将领最多能统领一个旅，像一个军团（万人）这样的指挥官多半是临时设置的，故此在眼下艾哈迈德的身边都是一些个旅一级的指挥官。
但这些指挥官都是最近几年先后跟着老寇普洛鲁在与波斯人的战争、与耶尼切里军团叛军的战争中历练过来，并被老寇普洛鲁提拔起来的，他们不但年轻，还有着实战经验。
艾哈迈德统领的这两万人几乎占去了帝国一半西帕希骑兵精锐，在伊斯坦布尔附近还有大约此数的西帕希骑兵，在帝国其它行省就没有这么多了，特别重要的地方，比如大马士革、埃及、巴格达，也只有两三千骑，主要还是以部族骑兵和步军为主。
故此，艾哈迈德可舍不得一下将这些珍贵的骑兵投入到进攻营寨的战斗中去。
但当他堪堪扎下大营后的第二日，他便接到了一个让他寝食难安的消息。
瓦尔纳失陷了！
瓦尔纳失陷的消息并不是城堡守将卡拉的亲兵传出来的，以罗继志亲自带领大军进攻城堡的严整，他是不会让任何漏网之鱼逃走的，当然了，步军例外，不过步军想要将消息传到布加勒斯特，不用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这个消息是一个正在城堡附近徘徊的商人过来禀报的，此人刚好要押运一批从贝尔格莱德得来的物资进入瓦尔纳城，但城里很快出现了战事，于是，他就在附近逡巡了半日，最后他当机立断，扔掉了物资自己骑着马跑到了布加勒斯特。
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传了过来。
“在我军的附近，徘徊着一支骑兵，人数大约五千，都是哥萨克，应该是从进攻康斯坦察的哥萨克分出来的……”
“到底有多少哥萨克！”，听到这个消息，艾哈迈德跳了起来，他抓住了负责情报亲兵头目的领口，情绪十分激动，让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样不对，他是一个能将天方教圣经倒背如流并能根据不同人群进行不同方式阐释的极度聪慧的人物，按照他父亲老寇普洛鲁的说法，“艾哈迈德现在接任我的大穆夫提职位也没有问题”
就是因为这样，他能让绝大多数将领对他言听计从，但也是因为这样，他很少发火，但在关系到帝国几万大军生死存亡之际，他生平第一次发火了，但又很快冷静下来。
那人松了一口气，调了调气息，继续说道：“维齐尔，探听清楚了，攻击康斯坦察的哥萨克在万人上下，前来这里的哥萨克就是五千左右，他们确实是从康斯坦察那里过来的，但与阿卜杜拉的骑兵错过了”
“不会错过的”
艾哈迈德摇了摇头，“这肯定是敌人的疑兵之计，肯定将阿卜杜拉也骗过了，没准他也派了一支骑兵跟着哥萨克过来了，他那里总共有三万骑兵，五千布置在康斯坦察，一万要遮护多瑙河南岸，他手里也就是一万五千机动兵力，见到这五千哥萨克后，他肯定会再派出五千骑靠过来，也罢，战事越打越大，无论如何，我军依旧占着上风”
“而他肯定会先我一步得到瓦尔纳失陷的消息，那时，他又会派出一部分骑兵前去一探虚实，其实，这正好中了敌人的分兵之计，以大夏人的实力，他们若是从乌克兰过来，由于正在攻打克里米亚，便派不出太多的兵力，若是从海上，便更是如此”
“于是将我军的兵力分散便是他们的重中之重，眼下纳尔瓦已经失陷，但根据那商人的情报，敌人并不多，由于要就近照顾布加勒斯特、康斯坦察战场的形势，想要继续南下肆虐就不大可能，何况，他们要南下，首先就要越过巴尔干山，我国在那里设置有多个隘口，想要从容通过并不容易”
“故此，我笃定，瓦尔纳就是他们深入我国境内最远的地方了，眼下不管这么多了，将眼前这三座大营拿下来要紧”
艾哈迈德很快又恢复了他寇普洛鲁家族第二代“青年才俊”的面目。
“通知龙骑兵，让他们出动两千骑，配合重骑兵从摩尔多瓦大营最西侧展开进攻!”
摩尔多瓦大营的最西侧是瀚海军步军火炮照顾不到的地方，故此艾哈迈德有此一说。
他准备先拿下战力最弱的摩尔多瓦大营！
他这个战术很快奏效了。
对于像摩尔多瓦、特兰西瓦尼亚这样的骑兵队伍，能够组建起一支像样的队伍就不错了，特兰西瓦尼亚骑兵还配置了一些簧轮短铳，但摩尔多瓦的骑兵几乎全部都是冷兵器，而在三千摩尔多瓦骑兵中，真正的摩尔多瓦人只有一千，剩下的两千都是来自黑海附近的鞑靼雇佣军，这些人战力自然比部族骑兵强一些，但也不过是人手一把弯刀而已，只有少部分配置了弓箭。
在龙骑兵火绳枪的掩护下，西帕希重骑兵左手顶着盾牌，右手握着重兵器慢慢靠近了摩尔多瓦骑兵大营。
在一般情况下，像这样的骑兵进攻营寨的战斗是需要花费很长时间的，但这一次的战事很快就结束了！
在摩尔多瓦的雇佣军里，有相当一部分是在上次由罗继志带着的罗马尼亚、乌克兰联军的攻击下家破人亡的、原本依附于克里米亚汗国的年少骑兵，在战事结束后，他们无奈之下只得投靠了新成立的罗马尼亚王国，特别是离以前的克里米亚很近的摩尔多瓦一带，吸纳了不少这样的骑兵。
这些人最后成了摩尔多瓦的雇佣军，所谓雇佣军，对于这些人来说，就是了平时在摩尔多瓦种地、放牧，有战事发生后便接受官府的雇佣投入战斗，由于在摩尔多瓦、瓦拉几亚这样的地方并没有大的游牧部族，这样的方式很普遍。
令人惋惜的是，当奥斯曼人逐渐靠上来后，这些原本信仰天方教的雇佣军的心思百里活泛起来了，以前以瀚海军为首的联军在西起伊兹梅尔，东到马里乌波尔的肆虐情形便再一次涌上了他们的心头。
最后，在几个头目的撺掇下，这部分雇佣军叛变了，他们决定再次投到奥斯曼人的怀抱。
于是，这些雇佣军突然对正在防御的摩尔多瓦骑兵进行了袭击！
没有悬念，猝不及防之下，大营里只有少数摩尔多瓦骑兵逃了出来，而艾哈迈德没有花费吹灰之力便占据了大营！
艾哈迈德大喜过望，当即承诺让这些人成为他自己的私兵，这个承诺在雇佣军看来却是比西帕希还要贵重，因为寇普洛鲁家族在奥斯曼帝国的声望他们也知道，只要当上了寇普洛鲁家族的私兵，就极有可能成为帝国的小贵族！
于是，他们的战意就更加旺盛了！
第五十三章 半岛之殇（8）东西方骑兵大战Ⅱ
面对步军大营里面露出来的黑洞洞的火炮，在得到摩尔多瓦骑兵大营后，艾哈迈德将目光盯向了亚当率领的特兰西瓦尼亚骑兵大营。
亚当这三千骑可算是特兰西瓦尼亚大公国的精华，在罗继志的大舅子安德烈继任罗马尼亚国王后，由于其东部疆域是乌克兰和大夏国，其得到了大量的战马，这三千骑是大公国全部在本国青年才俊里选拔的，大公国虽然还有一些骑兵，不过却分散在四处，对于普遍信奉东正教的罗马尼亚来说，信奉天主教的匈牙利、奥地利至少在明面上都是仇敌，若是没有奥斯曼这个大敌，双方都会将对方视为圣战对象。
故此，安德烈也不得不在盆地西部边境设置一些军力，但为了维持罗马尼亚王国，安德烈还是将国内最精锐的三千骑派出去了。
这三千骑的军官有不少是毕业于大夏国的骑兵学校，都是大贵族的子弟，他们的配置也完全是按照大夏国飞龙骑、猛虎骑来的，在尼堪的特许之下，还给他们配置了燧发火枪，当然了，都是大夏国的第一代燧发火枪，连发火枪暂时是不可能给他们的。
不过，当安德烈将这三千骑派出去时，并没有很好地考虑将领人选，一般来说，这样一支带着瀚海军烙印的达契亚骑兵，应该委派一位曾经在大夏国留过学的将领才是，但是他为了安抚国内几大家族，还是将目前在王国实力仅次于格奥尔格、马太家族的巴托里家族的亚当派出去了。
这巴托里家族可是在匈牙利、波兰、罗马尼亚都有深厚影响的家族，连安德烈家族身上都带有该家族的血脉，罗马尼亚王国成立后，安德烈的父亲格奥尔格一世为了防备“勇敢的米哈伊”只能短暂统领罗马尼亚的覆辙，极力安抚国内几大贵族，首当其冲的就是巴托里家族。
但留在罗马尼亚的巴托里家族却是信奉天主教的，亚当也不例外。
故此，当亚当在得知摩尔多瓦骑兵大营（这支骑兵实际上也是由亚当统领的，因为自从最后一任摩尔多瓦大公斯特凡因为亲近克里米亚汗国被杀死后，摩尔多瓦就被特兰西瓦尼亚和瓦拉几亚瓜分了，由于瓦拉几亚正处于奥斯曼人的攻击当中，故此，统领摩尔多瓦骑兵的责任就落到了亚当身上）被奥斯曼人夺去后，当即有了新的想法。
“我军没有火炮，困守大营肯定没有出路，而左近的瀚海军都是步军，也不可能出营来支援我军，但出营迎战也不可能，奥斯曼的骑兵实在太多，怎么办？”
最后，他决定在奥斯曼人尚没有聚拢过来围攻他的大营之前逃跑，作为一个有着悠久传统的大贵族家族代表，这样做不用说是很丢脸的，他不能明说逃跑，此时，被伊万博贡派过来进行游击战的哥萨克骑兵他还没见到，于是他就对手下这样说。
“诸位，奥斯曼人的骑兵至少有两万人，又刚刚击破了摩尔多瓦大营，还接受了两千那该死的雇佣军，这样一来此消彼长，我军的实力就更加单薄了，此时我军若是困守大营就太凶险了”
“故此，我建议，全军放弃大营，冲出奥斯曼人的包围圈，在外围进行游击战，这样的话既能保证我军不会被敌人歼灭，还能在实质上对瀚海军步军大营进行支援”
还别说，这番话打动了那些从大夏国回来的罗马尼亚将领，也就是几个团长，由于罗马尼亚骑兵稀缺，他们将八百人定为一个团，一个旅就是三千两百人，亚当兼任一个骑兵团的团长，剩下的都是从大夏国留学回来的。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艾哈迈德虽然是战场上的初哥，不过在算计人心上却是一把好手，在亚当骑兵大营的外面本来就有五千西帕希轻骑兵，亚当想要顺利冲出去本来就不容易，当拿下摩尔多瓦大营后，艾哈迈德还从自己的大营里抽调了三千西帕希重骑兵绕到了亚当大营的侧后方（避开瀚海军的火炮）。
这样一来，亚当就只能从瀚海军哪个方向进行突破，但在瀚海军大营附近，一个是已经被艾哈迈德占领的摩尔多瓦大营，一个是艾哈迈德自己的大营，都不是容易通过的。
对于艾哈迈德来说，他倒是希望亚当从瀚海军步军大营方向突破，因为那样一来自己就可以从其他方向对亚当的骑兵进行压迫，亚当惶急之下只能遁入步军大营，那样一来，自己就有机会了。
但亚当虽然胆小，不过却终究是大贵族家庭的人，起码的骑士精神还是有的，在艾哈迈德拿下摩尔多瓦大营的次日中午，按照正常情况应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亚当带着三千余骑兵出营了，他准备从那五千西帕希轻骑兵大营以及刚刚设立不久的三千西帕希重骑兵之间的缝隙里钻过去，并没有选择瀚海军大营方向。
他这样做也是对的，对于骑兵大营来说，由于战马冲出营寨之后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将马速提起来，两座大营之间的距离就不能太近，眼下就是大约四里的距离。
四里，在亚当看来就是一个大缝隙了，自己先发制人，当速度提起来后就算敌人有所反应也来不及了。
果然，当亚当三千骑从敌人两座大营之间通过时，这两座大营没有任何反应，亚当大喜，赶紧带着队伍拼命朝前赶。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冲出那段缝隙之后不久便又遇到了敌人！
阿卜杜拉！
阿卜杜拉被过来游击的哥萨克吸引过来了，当他带着一万骑兵抵达此处后，便分出一半骑兵与哥萨克骑兵对峙，另外一半却绕到了战场的另一端，也就是亚当突破的方向！
阿卜杜拉立即带着骑兵对亚当进行了阻截！
不过此时亚当依旧占优，一来它们是严格按照瀚海军骑兵的战法编制的队伍，另外到了此处他们的速度也提起来了，而对面的阿卜杜拉骑兵却是仓促应战。
故此，一开始，亚当虽然是三千骑，对面是五千骑，不过特兰西瓦尼亚骑兵却占了上风！
但随着另外两座大营的奥斯曼骑兵从后面包抄过来，亚当的骑兵渐渐抵挡不住了，此时，准备过来支援亚当的哥萨克却被阿卜杜拉另外一半骑兵缠住了，非但如此，艾哈迈德此时也捕捉到了战机，他派出了五千西帕希重骑，突然出现在哥萨克骑兵的侧后方！
两场骑兵大战在乌尔济切尼附近展开了。
带有瀚海军基因的特兰西瓦尼亚骑兵异常强悍，而哥萨克骑兵也保持了一贯的凶悍传统，他们虽然在人数上不占优势，但一开始却与敌人打了个难分难解，战斗时在中午打响的，临近傍晚时战斗已经进行到尾声了。
被三路大军紧紧压在中间的亚当骑兵最后全军覆没！
除了亚当自己以及巴托里家族旗下的几十个骑士突围成功，剩下的骑兵不是战死便是受伤被俘！
而另外一端的哥萨克骑兵虽然也损失惨重，但他们游骑的传统让他们最终还是逃过了一劫，饶是如此，五千哥萨克骑兵也是伤亡过半，不得不朝着摩尔多瓦方向撤退。
而奥斯曼人的伤亡也颇为惨重。
艾哈迈德、阿卜杜拉两路骑兵大军汇合后，在乌尔济切尼附近就有三万西帕希精锐了，但等到次日清点结束了，他们也有五千余骑兵伤亡！
也就是说，乌尔济切尼的骑兵大战双方几乎打了个平手。
但艾哈迈德却是欣喜若狂。
当他击败亚当后，不仅获得了大量的与瀚海军毫无二致的装备，还俘虏了几百受伤的、受过瀚海军训练的特兰西瓦尼亚骑兵！
有了这些，他自认为帝国的骑兵水准肯定会再上一个台阶，因为他知道，在眼下，与欧洲先进国家相比，奥斯曼人在火炮的技术上已经有些落后了（在十五世纪他们还是领先的），但火枪技术上至少还是同样的水准，在缴获明显来自大夏国的燧发火枪后，这位神学院毕业的年轻贵族就在自己的大帐里，拿着一支燧发火枪仔细观察起来，在他的身边，还放着一杆虎枪，一柄骑刀，一面小盾，等他仔细查看完火枪，又拿起这些兵器仔细琢磨起来。
在他的大帐外，还拴着好几匹俘获的特兰西瓦尼亚战马，都是用大夏国的方式培育、训练的，连装备也是一样，特兰西瓦尼亚的飞龙骑骑兵也配置那马甲，但半身锁子甲他们配置不起，但用大夏国特殊的方式鞣制过的极为坚韧的皮甲还是让艾哈迈德感叹不已。
而瀚海军的马掌技术以及在马臀位置烙上印记的做法也是让他若有所思。
经过这么一战后，艾哈迈德不准备攻击瀚海军的步军大营了，他虽然不善于带领骑兵，不过却兼任着伊斯坦布尔城堡耶尼切里军团指挥官的职务，他自己也知晓，在弹药充足的情况下，让骑兵去冲击严阵以待的步军大营完全得不偿失。
“差不多了”
他看着对面同样满脸兴奋的阿卜杜拉说道。
“幸好瀚海军骑兵去了瓦尔纳，否则若是今天有一万瀚海军骑兵在此，我军就算人数再多，恐怕也不见得打得过他们，你也听到了，这支特兰西瓦尼亚骑兵大多数受过大夏人的训练，连装备也是从大夏国进口的，他们的战力已经很强悍了，何况是真正的大夏人？”
“那眼下……”
“立即撤离瓦拉几亚。你已经往瓦尔纳方向派出了一万骑，都是部族骑兵，肯定不能击败瀚海军，但缠住他们还是做得到的，何况这支骑兵的统领是凡省特骑的首领摩诃末，指挥骑兵很有一套，故此，我们所有的军队都向康斯坦察靠近，然后将缴获通过船只运到本土，大军则越过巴尔干山回到瓦尔纳省”
阿卜杜拉点点头，他向艾哈迈德施了一礼后就赶紧离开布置去了。
名义上，他还是帝国骑兵大元帅。
第五十四章 半岛之殇（8）东西方骑兵大战Ⅲ
艾哈迈德说的不错，摩诃末统领的一万骑兵是阻挡住了罗继志的骑兵。
有了机动性强大的雨燕号，罗继志出其不意占领瓦尔纳城堡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雅尔塔的尼堪那里，尼堪也没有犹豫，不仅派出了一百艘信天翁，还将穆占、孙秀澜两支骑兵派了出来。
尼堪这么做自然也是有道理的。
当下，姬甲杰带领的骑兵军团已经完全击败了贝克奇撒莱东北方向大草原、自称“乃蛮部”的达日阿赤骑兵，并已经进军到贝克奇撒莱城下。
这样一来，贝克奇撒莱方向就不可能向雅尔塔派出援军了，尼堪在克里米亚南麓布置的两个骑兵旅就失去了意义。
而在克里米亚半岛的东南海岸，在得到大夏国攻占刻赤城后，包括卡法城在内的所有城堡都以“紧守城池”为上，不可能出来围攻雅尔塔。
于是罗继志这里就有了五个骑兵旅，得到穆占、孙秀澜的援军后，罗继志就更没有理由离开瓦尔纳了，当信天翁将瓦尔纳的瓦拉几亚俘虏和大量物资运走后，罗继志放弃了瓦尔纳城，只是让欧洲舰队的海军陆战队在韩子龙的带领下镇守港口，自己带着五个骑兵旅北上了。
在骑兵大队的前面，还是那一百多扮成凡省特骑的瀚海军骑兵，这一日，当他们抵近瓦尔纳北面七十里的多布里奇城附近时遇到了大队的奥斯曼骑兵。
真正的凡省特骑！
说起这凡省特骑，真正的库尔德人只有一个旅，就是摩诃末亲自统领的三千骑，他们装备着与当下萨菲王朝波斯骑兵差不多的武器和铠甲，在凡省，由于其地理位置处于奥斯曼、波斯、巴格达三地交汇之处，这里的库尔德人最为剽悍，又因为摩诃末出自波斯，他们的装备自然带着明显的波斯特征。
实际上，此时的波斯人与奥斯曼人的骑兵装备相差无几，摩诃末的骑兵虽然号称“部族骑兵”，但他毕竟担任过凡省帕夏，眼下他这三千库尔德精骑都有甲胄，武器也很完备，是没有列入西帕希的西帕希。
除此之外，阿卜杜拉还将两支分别来自黎凡特地区、内志（后世沙特阿拉伯）地区的两支阿拉伯部族骑兵让他统一指挥，这两支骑兵自然都是轻骑兵，除了一把弯刀便别无他物了。
但来自内志地区（后世沙特阿拉伯内陆沙漠）的骑兵却并不是轻骑兵那么简单，他们是一支完全可以随时献身的圣战者队伍，当然了，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内志人，而是滞留在圣地朝圣但又不想回到原来地方的，其中，既有来自也门、埃及的，也有来自北非、东非的。
他们来到圣地后又愿意回去，自然是与以前的部族格格不入，于是奥斯曼帝国便将他们聚拢形成了圣战者预备队，因为每年都有大量来自东非、北非、高加索地区的朝圣者滞留内志，倒是让帝国的预备队充足的很。
这些人，稍加训练就可以投入战斗，战斗时，不战斗到最后一人绝不后退，虽然战力不佳，不过能从战斗中活下来的人无一不是悍勇之士。
不过，这些人从来不愿意参加对天方教徒的战斗，只愿意参加对基督教世界的圣战，像大夏国这样信仰非常可疑的国度，自然也在他们愿意战斗之列。
按照阿卜杜拉的安排，摩诃末需要找到攻入纳尔瓦的大夏人，而罗继志也要找到奥斯曼骑兵主力，多布里奇正好位居其中。
双方不期而遇。
不过在见到瀚海军那整齐的装备和慑人的气势后，这支奥斯曼骑兵的主将，来自凡省的库尔德首领便有些犹豫了。
按照艾哈迈德的承诺，这一次战斗结束后，他会被放到与凡省相邻的摩苏尔地区担任帕夏，那里也是库尔德人为主的地区，并许诺了他拥有一定的自治权利。
在眼下的奥斯曼帝国内部，拥有较高自治权的只有北非的三个巴巴里王国，在以前阿拉伯帝国管辖的巴格达、大马士革、埃及、内志、也门等地区，都是按照帝国统一的规制来管辖的。
有了这个承诺，摩诃末在作战时就不像以前那样奋不顾身了，在他的心目中，在此时已经隐隐有了将所有的库尔德人聚在一起的想法。
但来自内志的那支圣战者骑兵却没有这么多的想法，大夏人在北非大败阿尔及尔、摩洛哥，又对同为天方教世界的哈萨克汗国、叶尔羌汗国、克里米亚汗国步步紧逼，在他们眼里，这是对天方教世界的极大侮辱，若不是奥斯曼帝国内部压着，他们早就自己跑到布哈拉、克里米亚一带参与圣战了。
于是，在多布里奇城堡郊外的旷野上，摩诃末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这支圣战者骑兵已经独自冲向了罗继志大队里处在最前面的孙秀澜神武军！
说起孙秀澜，他本是大夏国开创者之一、尼堪堂叔孙传宇的次子，本来是按照文官来培养的，不过他最终还是进入到瀚海军系统，来到黑海西岸后，他便向罗继志说道：“总督，您的骑兵军团已经在瓦尔纳大战一场，而我与穆占却是许久没有作战了，这前锋的任务就交给末将吧”
最后，在他的强烈争取下，他的神武军获得了先锋的任务，而穆占的骑兵旅在他的后方二十里，罗继志带着大军在最后。
作为尼堪最贴身的骑兵护卫军，神武军的装备、武器自然是最好的，不过在眼下的大夏国，由于蒸汽机的广泛使用，制作武器、甲胄的效率和产量就比一般国家高出许多，神武军虽然是最先装备先进武器和甲胄的，但其它军队也不会等待太长的时间。
但这领先一步还是让神武军的战力强出一筹，何况神武军的成员大多是出自各部落酋长子弟，他们就算不进入各级学习学习，由于自身的条件，这操练远比普通牧户子弟强，加入骑兵学校后更是如虎添翼，这一点在以前的梨树城骑兵学校孙德忠、穆占身上就分外明显。
不是说孙德忠不好，像他这样的人毕竟是大多数，但穆占、巴图这样贵族子弟出身的人毕竟前途远大一些。
到目前为止，孙秀澜的神武军与其它骑兵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是在骑兵中唯一将五连发短铳、骑枪配齐了的部队。
就这一点，就强太多了，骤遇对面那支圣战者骑兵后，虽然对方像飞蛾一样源源不绝扑向己方大阵，但圣战者的意志再强，在远程骑枪、近处短铳、贴身长枪的打击下，原本裹成一团滚滚而来，全身黑袍掩映着闪亮的大马士革弯刀的骑兵在双方接战的一刹那就稀薄了许多。
此时，孙秀澜一扬手中的虎枪，带着飞龙骑猛地切入！
当孙秀澜从圣战者队伍钻出来后，他身边的亲卫也没有落下，这才是真正的瀚海军——当瀚海军骑兵切入敌阵后，所有的骑兵实际上在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拼死向前突破！”
按照大夏国皇帝的说法，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军，当与敌人短兵相接时，除了将平时训练的成果展现出来，最主要的便是不怕死，“你越不怕死，就越不会死！”
这句话与之前的“永远对着敌人的背部，永远不要将自己的背部交给敌人”如出一辙，故此，到了这个阶段的瀚海军在长期的训练、征战中已经进化到2.0版本了，他们无论出身何处，都保留了索伦人悍不畏死的特征。
这一特征，倒是与圣战者不谋而合，区别是圣战者是为了那所谓的虚无缥缈的圣战，认为精神意志可以决定一切，就算战死了也能上天堂得到真主的褒奖，而瀚海军却先是一种战斗习惯，最后慢慢成了一种特征。
当飞龙骑将本来裹成一团的圣战者队伍击得稀里哗啦后，高举着骑刀的猛虎骑就可以将马速提到最大，并按照平时的战法对剩下的敌人进行致命的一击！
不到一个小时，在偌大的旷野上，浑身裹在黑袍里，都留着大胡子的圣战者还能坚持在战马上的已经不多了，生平第一次，他们胆寒了，不过在奶与蜜的驱使下他们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砰……”
猛虎骑骑枪的响声回荡在旷野上，在最后，飞龙骑一丈一尺长的虎枪锋刃给了他们最后一击。
此时，孙秀澜自己也冲了出去，他手中的虎枪将一个圣战者的头颅完整地切了下来，然后他不等头颅落地，用虎枪接住了它，然后吮吸从头颅滴下来的鲜血。
一刹那，孙秀澜似乎回到了自己老爹在大同当夜不收深入蒙古人境内袭击土默特人游骑的做法，据说，那样的法子是让夜不收保持战力和威慑力的不二法宝。
圣战者在短时间全军覆没的消息很久才传到摩诃末那里，因为没有一个圣战者骑兵选择不战而退，统统当场战死，摩诃末得到这个消息，还是自己派出去观战的侦骑九牛二虎之力赶回来禀报的。
根据瀚海军的传统，就算在战场上，也是会在外围派出侦骑的，为的就是防备敌人可能突然出现的骑兵，当摩诃末的骑兵一出现就被他们盯上了，最后成功回到多布里奇附近的侦骑只有一人。
摩诃末详细询问战况后便沉默了。
“圣战者虽然战力缺乏，但若是凡省特骑对付起来也是要花费很大功夫的，可大夏人却在短时间将其全歼了！”
他暗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一早在多布里奇城附近设置了营寨，他打定主意了，既然敌人的骑兵如此强悍，自己还是固守待援好了。
等到罗继志率领大军将其营寨紧紧围起来后，他提前派出的快马也找到了艾哈迈德和阿卜杜拉。
“真主啊”
艾哈迈德立即面向圣地方向跪下来，经过长时间祈祷后，他做出了决定。
“阿卜杜拉，你带一万骑去康斯坦察，争取击垮那里的哥萨克，我带领两万精骑南下，去会一会那大夏骑兵”
侦骑探知敌人的主力骑兵正全力朝此地开来后，罗继志也长舒了一口气。
第五十五章 半岛之殇（8）东西方骑兵大战Ⅳ
不过在迎战敌人主力之前，必须先解决当前的敌人，否则在自己与敌主力展开决战时，这里的敌人过来捣乱就不妥了。
穆占接到了解决敌人那支来自黎凡特地区阿拉伯部族骑兵的命令。
到了眼下这光景，罗继志也瞧出来了，位置稍稍靠后的那支骑兵都有甲胄，阵容也整肃得多，而靠前的这支骑兵都是都是一身白色长袍，虽然不敢保证他们是不是像黑袍圣战者那样不怕死的部队，但对于只有骑刀的骑兵瀚海军能够使用的法子就太多了。
当然了，对于一支人数在三千以上的骑兵队伍，全部没有远程武器是不可能的，在这支白袍骑兵中，部分人还是拥有弓箭的。
穆占让一千猛虎骑骑在马上对准阿拉伯骑兵的营寨射击，几轮射击之后，营寨一面寨墙附近完全没有人在了，此时大约有两百猛虎骑从这面寨墙面前飞驰而过，他们一边疾驰一边甩出了手中的虎爪飞索。
这种战术在匈奴时代就有了，是游牧部族对付中原步军木制简单营寨的不二法宝，传承千百年依旧盛行不衰。
在一百多条连接在战马身上的虎爪飞索的全力拉动下，阿拉伯骑兵草草扎就的营寨应声而倒。
此时，一旁已经等待多时的穆占亲自带领的飞龙骑从缺口中杀了进去!
另外一侧，巴图带着一个骑兵旅正严阵以待，以防摩诃末过来援救这边的营寨。
阿拉伯骑兵比瀚海军想象的聪明得多，当瀚海军用火枪对准一面寨墙射击时，大营的指挥官很快就意识到敌人准备要做什么，当那面寨墙被飞驰而过的猛虎骑拉倒后，大队阿拉伯骑兵已经举着有着精美花纹的乌兹钢刀从另外一侧冲了过来！
而此时的摩诃末也想通了，与其坐困待援，不如奋起一搏。
此时，按照瀚海军侦骑的情报，奥斯曼骑兵主力还在百里开外，他们是从布加勒斯特附近过来的，离开布加勒斯特以后便径直南下，从保加尔总督辖区在多瑙河下游唯一有桥梁的卢塞城过了河，然后继续南下来到多瑙河南岸的重镇苏曼城，得知瀚海军主力在多布里奇后又折向东北，虽然都是骑兵，但这一趟至少奔驰了五百里，在抵达多布里奇之前肯定会歇一阵子，否则就算是主力到了多布里奇也都是废物。
于是，瀚海军至少有两个小时的时间用来击败当前的敌人，用来对付这两股敌人的就是穆占旅和巴图旅。
而罗继志带着剩下的包括孙秀澜神武军在内的三个旅在一旁警戒，就算敌人主力不歇息直接赶到这里也能及时迎战。
于是，在多布里奇，两支人数相当的骑兵开始捉对厮杀起来。
随着战事的进行，局面逐渐转向瀚海军这边，特别是穆占旅对付的阿拉伯白袍部族骑兵，在飞龙骑和猛虎骑的打击下，连前面的黑袍圣战者都比不上，瀚海军头一次，所有的飞龙骑和猛虎骑在短时间里就击垮了这支部队。
凡省特骑比白袍骑兵好一些，不过，也就是让巴图旅多花费一些功夫罢了。
眼见大势已定，正在一旁观战的罗继志突然想到：“敌人正在朝此地赶来，多半在中途也歇息过，不过在赶到苏曼城后能否歇息并不知晓，按照侦骑的讯息，他们若是在苏曼城歇息，我军突然赶过去就会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若他们不歇息，而是在抵近此处之前歇息一阵，在他们歇息之前我军突然杀入不更加有利？”
于是，他决定先不管这边的战斗了，按照穆占、巴图两人的能力，顺利击败眼前这两支奥斯曼骑兵不是问题。
故此，他在原地留下了少量人马，带着三个骑兵旅出发了。
苏曼城到多布里奇还有大约一百五十里，中途有大道相连，沿途大多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由于战争的影响，原本正是春耕时节的广袤田野里却空无一人。
走着走着，随着一直跟着他的侦骑的介绍，罗继志更加笃定了敌人不会在苏曼城歇息，而是准备在离多布里奇西南不远处歇息，因为战马在跑了一百五十里后无论如何又要歇息了。
以战马的速度，长途行军的话，时下都在三十公里每小时左右，但它们在奔驰五十公里左右时必须要歇息一阵子，否则就废了。
要想突然抵达战场附近，还能歇息一阵子，让战马和骑兵尽快补充食水，他们在抵达距离多布里奇大约二十里的时候歇息最佳，因为在这里歇息后再开拔，以正常速度抵达战场后，若是将骑兵分批投入战场，还能坚持至少一个小时的战斗。
这是因为，真正在接战时战马的速度并不快，因为大批战马挤在一起，你就是想快也快不起来，如果战马使用得法的话，坚持两个小时也不成问题。
但骑战绝对不能超过两个小时，否则战马就废了，当然了，分批作战，轮流投入战场除外。
罗继志准备赌一把，当大队骑兵抵达多布里奇西南约莫二十余里的地方后他停了下来，此时大道的两侧都是广袤的农田，不过田地里正好生长着估计已经收过好几茬的苜蓿。
在此时，苜蓿多半在秋季种下，一般可以收割好几次，现在应该是最后一次没有收割了。
除此之外，想要在附近找到可以遮蔽战马的地方就不容易了，不过罗继志并不在乎这些，他自己带着一个骑兵旅占据了以大道为中心的地方，包括孙秀澜神武军在内的另外两个骑兵旅都开进了苜蓿田，在他的两侧一边一个，他准备一边放马，一边等着敌人的消息。
此时的关键就是侦骑了。
按照瀚海军一个骑兵旅的规制，最小的作战单位是骑兵营，一个骑兵营有一个班的侦骑，一个团就是一个连，一个旅是一个营。
也就是说他的麾下有三百侦骑，另外他是克里米亚总督辖区的总督，按照规制还能拥有另外一个骑兵营，不过这个骑兵营已经放在了后面的战场上，眼下也就是一个营的侦骑。
他将这个侦骑营全部撒出去了，除了东北方向，剩下各个方向都撒了不同数目的侦骑，因为他知道，奥斯曼帝国也是一个以骑兵起家的帝国，在前面有敌人的情形下不大可能将所有的部队傻乎乎地沿着大道开进。
同样滴，他们在行军时也会派出侦骑，也就是他们的西帕希轻骑兵，最为优秀的西帕希轻骑兵，按照灰衣卫的情报，由于奥斯曼人在黑海一带骑兵优势太大（附近的罗马尼亚、匈牙利、奥地利都没有大规模的骑兵），他们是不会像瀚海军那样前出一百里强侦查的。
五十里，就是他们的极限了。
但罗继志对自己的侦骑要求并非如此。
“一人双骑，各个方向前出一百里，记住，若是遇到敌人的侦骑，不要畏惧，尽量靠上去击杀，当地人侦骑逃跑时，拼死追杀”
“大人，这是何意？若是要获得敌人的消息，我等尽力俘虏一两名敌人侦骑也就是了，得手后赶紧回来逼问不是……”
“不妥，你等前次已经侦察到他们已经来到了苏曼城附近，你们的出现，敌人若不是傻子就会明白，我瀚海军就在左近，他们肯定会有防备了，肯定会派出大量侦骑前来侦查”
“但直到现在我等并没有见到敌人侦骑的影子，说明他们前出侦查的范围多半还在我等预估的五十里范围里，最多一百里，你们再前出一百里时，有十成的把握会再次遇到他们，此时，你等若是掉头就跑，敌人就会想，‘前面肯定有敌人大队’，按照他们的想法，至少也在五十里开外，五十里，足够战马奔跑一个多小时”
“于是他们就会在这一个多小时里用好食水，然后以戒备的状态继续前进，但如果你等全力攻击敌人侦骑，就会给他们造成一个错觉，‘敌人不是离我军不远，就是正在前面与我军其他部队战斗，千万不能让我军得到这个消息’”
“大人，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敌人摸不着头脑，以为我等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再慢一步的话就有可能让我等准备好了，于是就不能歇息，而是快马加鞭赶过来？”
“差不多，赶紧去吧”
……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已经有些侦骑回来了。
“禀大人，在正南方向约三十里的地方发现了敌人骑兵，数量在五千上下，那里是通往瓦尔纳的大道，看来敌人尚不知晓我军主力已经离开了瓦尔纳，这支队伍明显是前锋”
罗继志心理一凛，暗忖：“老子还是高估了奥斯曼人的侦察能力，以为五个旅的骑兵出动，他们肯定会知晓我等在多布里奇附近，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出，难道多布里奇的骑兵没有告诉他们这一点”
“敌人的先锋既然是去往瓦尔纳的，敌人大队肯定也是去往那个方向的”
于是便问道：“你等惊动他们没有？”
“回禀大人，由于他们是去往瓦尔纳方向的，而在他们的后面至少十里的地方并没有发现其它敌人，于是便暂时没有惊动，职部是先回来禀告的，还有侦骑在附近监视”
“监视？”
“大人，在通往瓦尔纳的大道两侧都有橡树林”
“好吧，再探！”
……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又有侦骑回来了。
“大人，在前面那队骑兵后面又有一队骑兵，人数也在五千上下，不过都有甲胄，多是一人双骑”
“离前面的队伍还有多远？”
“大约二十里”
罗继志点点头，已经知道了敌人的大概布置。
“这一股敌人估计并不知晓瀚海军骑兵的厉害，明显是打着‘若己方人马太多，将瀚海军吓跑了就不好了’的主意，于是将大队人马分成好几股，但又畏惧于我军传说中的战力，每一股又有独当一面、足够支撑到主力赶到的实力，双方的距离正好是二十里，正印证了我先前的判断”
“报！”
“讲！”
“大人，最后面又来了一股敌人，这股敌人人数最多，在万人上下，却是朝着多布里奇过来的！”
“这是终于探听到我军主力所在了啊”，罗继志暗暗想道，正想着，他的身后也传来一大阵骑兵行进的声音，没多久，红着一张脸的穆占到了。
“呵呵，多半是这里的溃兵报的信”
罗继志说道：“你等赶紧歇息，最多十五分钟，让战马吃苜蓿，饮水，然后在侦骑的带领下去南边!”
第五十六章 半岛之殇（8）东西方骑兵大战Ⅴ
此时，在距离罗继志他们大约三十里的地方，正行进着艾哈迈德的主力部队一万骑。
不出罗继志所料，由于很快击败了摩尔多瓦、特兰西瓦尼亚、哥萨克三支骑兵，当他带着奥斯曼主力骑兵两万人南下时就有些大意了。
此时的他并没有得到瀚海军已经加强了两个旅骑兵的消息——其实就算如此他也不在意，因为在瓦尔纳以北地区还有摩诃末的一万骑，他们可是按照自己的意图缓慢向南推进的。
按照他的判断，若摩诃末陡然遇到大夏骑兵，以一万人的实力还是能支撑到自己的主力抵达的，若是没有遇上，正好与自己合兵一处。
退一万步说，就算摩诃末在短时间里败于瀚海军之手，也不可能全军覆没，而瀚海军在击败摩诃末部队后肯定是疲累不堪，正好给自己的主力提供了歼灭他们的机会。
于是，想来想去，自己的布置没什么不妥。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摩诃末手下的那支圣战者骑兵不听摩诃末的命令，擅自出营迎击瀚海军，结果大败亏输，让摩诃末的一万人三个旅的力量瞬间就变成了两个旅。
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瀚海军侦骑的实力非常强大，摩诃末派出去的向自己报讯的骑兵竟被他们截住了，故此，当他带领主力南下时并没有得到摩诃末的具体位置。
当然了，他的判断也不是完全没错，在歼灭了摩诃末大队后，除了孙秀澜部得到了歇息，巴图部、穆占部原来都有不同程度的折损，久战之后也累了，而罗继志只给他们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但也只能这样了，在大队的南面还有两支一前一后开往瓦尔纳的部队，这两支部队很快也会得到艾哈迈德的命令北上，而此时罗继志的主力肯定在与敌人的主力作战，这两支部队就只能由刚刚战过一场的穆占、巴图来对付了。
闲话少说，在得到敌人的主力就在前面时，先是一惊的艾哈迈德很快平复下来。
“自己不是一直在寻找他们的主力吗？他们加起来最多万人，与我军主力相当，只要我缠住他们，等南面的一万骑赶到，他们必死无疑！”
此时，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只有二十里的距离了，艾哈迈德立即下令歇息。
但罗继志不准备给他这个机会了，他亲自带着三个骑兵旅迎了上来，当他们抵近到敌人歇息的地方约莫五里地时，骑兵的速度已经提起来了!
但无论如何，艾哈迈德的部队已经歇息了二十分钟，可别小看这二十分钟，当战斗发生的一刹那，这二十分钟的歇息相当管用！
但新的问题来了，他们倒是歇息了一阵，战马、骑兵也抓紧时间用了食水，但面对速度已经提到最大的瀚海军骑兵，他们刚刚催动战马的阵型依旧处于下风！
还有一个问题，艾哈迈德不像罗继志，让两个骑兵旅开到了农田里，他们的部队全部都是在农田中间的大道上歇息的，不是他们爱惜农田，而是农田里虽然长有苜蓿，但土壤没有大道上结实，战马跑起来时也不会很快。
罗继志这边也是这样，他亲自带领的那个骑兵旅奔驰在大道上速度最快，而另外两个旅却在农田里奔跑，速度自然没有他快。
于是一个大致是“品字形”的攻击阵型出现了，而敌人在接敌的一刹那也突然醒悟过来，将一部分骑兵开到了农田里，但为时已晚。
抵近大道上的敌骑约莫两百米时，瀚海军久违的用火枪进行抛射的战术再次出现了，这个战术奥斯曼骑兵在对付欧洲人时也用过，但眼下他的龙骑兵五却还在南面，大道上全部是有着甲胄的重骑兵。
按照罗继志的估计，若是平射，猛虎骑三连发骑枪的射程最远只有一百五十米，但在抛射的情形下却能达到两百米以上，当然了，此时的抛射与以前一样，主要是为了扰乱敌人的，追求的并不是杀伤。
两百米的距离，对于战马来说，也就是二十秒的事情，几个呼吸也就到了。
“扑！！！”、“砰……”
此时，就能体现出刚才那阵抛射的好处了，若是敌人挤成一团还在大陆上，瀚海军抵近后也不能以“插”的方式进行攻击，只能站在远处用火枪射击，但那阵抛射后，敌人或是受伤了，或是为了躲避从天而降的铅弹，有不少已经开到了农田里，于是，能够容纳三辆四轮马车或者八匹战马的大道很快就稀疏起来。
这就给了飞龙骑插进去的机会！
宽阔的大道上，处在最前面的飞龙骑一手短铳，一手虎枪已经插了进去！
一旦这种情况出现后，正在后面尚没有跑到农田里的敌骑由于速度受限，在看到速度已经提到非常之高的骑兵后，这心里无论如何是非常畏惧的，此时的他们不是受到铅弹的压迫，而是受到那一大阵轰隆隆而来、整齐肃杀骑墙的压力！
这就看出瀚海军骑兵平时训练的精细了，虽然都是骑兵，上了战场，无非是捉对厮杀，骑在马上以远程武器对射，骑墙冲锋等，但在不同的地形下由于骑兵的速度实在太快，需要指挥官在很短的时间里选择自己的战术。
出身于林中索伦十一部之一罗佳部、本是汉人工匠后代的罗继志正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在安西的位置仅次于哈尔哈图，单论军事，他还在哈尔哈图之上，也在所有的军团司令之上！
一个奇特的现象出现了。
此时的瀚海军都穿着甲胄，飞龙骑是轻便的板甲，猛虎骑则是细密的链甲，也就是锁子甲，根据骑兵的操典，在训练之余，需要将自己的武器、装备保养得跟新的一样。
春末夏初的黑海西海岸此时的温度正是一年之中最惬意的时候，十多度，大规模的雨季刚刚过去，正适合骑兵作战！
一道锃亮的洪流咆哮在大道上，所过之处挡着披靡，就好像一道洪水将沿途的树木、土石等堆积物冲到了两边似的，煞是好看。
不过敌人也不是吃素的，后面的艾哈迈德虽然有些惶急，但他的手下毕竟是久经战事的将领，他们通过牺牲一部分大道上骑兵的方式让瀚海军飞龙骑慢了下来。
此时，下到农田的奥斯曼骑兵也开始与罗继志骑兵两侧的骑兵旅接战了，在那里，由于速度本来就不快，奥斯曼骑兵受到的损失就更小了。
接触战过去了，正式的大战开始了！
所谓正式的大战，对于大道上的骑兵来说，就是处在最前面的人纠缠在一起捉对厮杀了。
而对于农田里的骑兵来说，则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由于农田广袤，当双方的骑兵碰上后，就会反复上演着“包围”、“侧击”、“支援”、“突围”的多种战术了。
到了最后，大道上的骑兵只有少数在那里抗衡了，大多数人都下到农田里三三两两捉对厮杀起来。
一开始，乍一看似乎是奥斯曼人挡住了瀚海军致命的一击，并将敌人拖入到了惯常的硬抗当中。
但实际情况是，罗继志三个旅是在得到了充分的歇息之后从二十里以外出发，慢慢将马速提起来的，而艾哈迈德的主力则是在突然接到敌人主力所在的消息后仓促停下来歇息后在上马迎战的。
他们从苏曼城出发，中途只歇息了一阵，若是按照艾哈迈德的盘算，到了此处肯定是至少要休息一个小时以上的，因为他们已经奔驰了至少五十里，已经到了歇息的时候，但他们在罗继志侦骑的迷惑下，或者生怕敌人突然赶到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只是歇息了短暂的时间便仓促上马了。
这样的情形，对于骑兵来说不算什么事，刚刚吃饱喝足就上马作战肯定是常事，但对于战马来说就不同了，他们在奔驰五十里之后已经很是疲累了，此时停下来吃苜蓿、饮水后，若是不继续歇一阵子就马上投入战斗，战马绝对会感到不适。
战马不像人，可以在战前控制饮食，它们一旦见到苜蓿，没有不大口吞食的。
故此，虽然乍一看双方在东一团西一簇捉对厮杀，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瀚海军依旧占了上风。
这个上风除了瀚海军是以逸待劳，占了战马的便宜，更多的是他们的战法。
奥斯曼人的西帕希骑兵虽然也是重骑兵，长枪、骑刀、盾牌、甲胄都不缺，甚至还有游牧部族里常见的标枪和骨朵，但并没有向瀚海军这样的能够连发的短铳和骑枪！
于是，在大约一个小时后，奥斯曼骑兵已经抵挡不住了，他们在火枪的打击下队伍愈发稀薄了，本来势均力敌的局面已经完全转向了瀚海军一方。
在双方大队的最后面，自然是主将所在，艾哈迈德、罗继志都没有投入战斗，罗继志自然有一手骑枪和短铳的功夫，但眼下贵为总督的他肯定是不会亲自出战的，艾哈迈德更是如此，他身为奥斯曼帝国行政系统的第二号人物，除了勉强能骑马，根本就没有战斗的经验。
双方的主将在战事发生的一刹那都抢占了一处较高的地方在观察战斗，双方身边都还有一个营的力量，艾哈迈德那里的人多一些，都是他寇普洛鲁家族的私兵，是老寇普洛鲁、艾哈迈德、穆斯塔法三人封地上的骑士，单论战力自然是最高的。
而罗继志身边的就是他以总督身份带着的那个骑兵营。
一个全部由猛虎骑组成的骑兵营。
眼看天色已晚，罗继志带着骑兵营下了小山坡，绕着战场最外围走了一圈，然后突然向西疾驰。
目标，艾哈迈德！
第五十七章 半岛之殇（9）尾声（上）
贝克奇撒莱，夏初。
黑海进入炎热干燥的夏季了。
碧空万里无云，深远的海洋幽蓝呼应着苍穹的湛蓝，中间镶嵌着一块绿色的宝石——克里米亚半岛。
苏莱曼山与克里米亚山之间的狭长山谷此时完全被颜色占据了，河谷两岸满是各种农作物带来的嫩绿，两侧的山上，一开始都是油绿的草场，中间杂夹着各式各样的花朵，这样的草场自然是汗国人为造成的。
再往上，桦树林、栎树林、山毛榉、橡树密密匝匝，鳞次栉比，最上面则是天然的草场。
山下、山上，大片的牛羊马匹出没其中，不时还传来它们悠闲的叫声。
似乎是一片祥和的景象。
事实上并不是。
在山谷之间河流的南岸就是贝克奇撒莱城堡。
当汗国第一代汗王将此地作为自己的汗宫所在时，他只是选择了一处靠近河流，山上本身也有水源的小山建设城堡，几百年来，依附于汗王的各色人等将山脚下的土地也占据了，俄罗斯人崛起后，汗国干脆让奴隶将山下围绕小山建成的房舍、商铺、街市用大理石围了起来，这便是贝克奇撒莱的外城。
汗宫矗立在小山上，原本也是用白色的石头垒成的，几百年后已经逐渐发黄了，而山下的城墙依旧保持着一抹白色。
外城周围是一大片农田，以前这里并没有这么多的人口种地，汗国建立后，汗王将自己核心部落的两成人口转化成了农户，还是这汗国唯一的拥有平民身份的农户，这些农户布满了这处宽裕三十里，长约一百里的河谷，几百年过去之后，也有了近十万丁口。
这些人才是汗宫五千耶尼切里的主要来源，在河谷的东北出口是一大片优质的草原，那里也是汗国的核心部落，外面的人称之为卡里姆部，他们自己却自称为乃蛮部。
那是一处由低矮丘陵加上大块平地以及山脚、山顶草场组成的大牧场，加起来有上万平方公里，这里气候温和，四季都能养育牛羊马匹，也是汗国核心的牧场，养活了汗国一半以上的牛羊马匹。
眼下的牧场自然也在初夏的土地上尽情绽放着。
同样是一派闲逸的景象。
但这都是假象。
前不久，大夏国克里米亚总督辖区姬甲杰军团从刻赤出发，一路攻击前进，并在大牧场击败了卡里姆部拼凑起来的骑兵，杀死杀伤大约五千骑，俘虏的数目也差不多，然后继续西进，在贝克奇撒莱附近再次击败了出城迎战的西帕希骑兵。
最后毫无悬念地包围了贝克奇撒莱城。
而在半岛北部，孙德刚的炮兵团运到那里后，按照攻打刻赤的方式也将重镇丹考伊拿下了。
短短一个月，汗国东部重镇刻赤，北部屏障丹考伊全部失陷，唯一的骑兵来源地大牧场之战大败亏输，西帕希也折损一半。
眼下，除了这里以及几十里以外的塞港，汗国境内其它地方已经全部落入大夏国手里。
而在塞港，欧洲舰队前不久也发起了一场大海战，他们从雅尔塔出发，抵达半岛西南角那处多山、多幽深港湾地带后，将舰队一分为二，陈牧之的分舰队从南往北一个海湾接一个海湾进行清剿，而乔瓦尼分舰队则直接进入了塞港所在的海湾，一场激战之后歼灭了汗国最后一支以桨帆船为主的舰队。
一周的时间过后，整个半岛西南处已经河清海晏了，只剩下有着灰白色城墙的赛港城在初夏的艳阳中瑟瑟发抖。
没有意外，穆罕默德准备投降了。
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他就会一早投降了，但但凡是人就会有侥幸心理，到了这个地步，若还是负隅顽抗的话，真有可能万劫不复了。
他接受了卢卡提出的让整个部落迁到以加兹尼、库拔（喀布尔）、贾拉拉巴德为中心的地带。
今日，正是双方交接的日子。
穆罕默德的面色似乎好了起来，以往枯槁、苍白的脸上竟有了一些红晕，可想而知此人还是有偌大的决心的。
在自己以前接待过图阿伊、达日阿赤的那间空阔的屋子外面是一处面积大约一亩的庭院，庭院正中是一座小山，小山原本是一块大石头，已接被先前的汗王让工匠雕刻成一处狮身人面石像，一缕清泉眼下正从石像的嘴里汩汩冒出。
这股清泉可不是利用机关形成的，而是汗宫所在的这座小山上本就有的。
当然了，这样的清泉不止一处，后世的某位大汗那凄美的“泪泉”故事，并被普希金写诗传唱的则是另外一处。
院子里站着一人。
长发，发髻，黑簪子。
白色的长袍大袖，双手背在后面，正盯着那股清泉发愣。
此人自然就是大夏国的皇帝尼堪了。
在他的周围，哈尔哈图、阿林阿、于成龙、王文慧、阿兰纳尔等人都在，那位孙传庭留在大夏的唯一儿子孙秀宁居然也在。
对了，孙秀宁果然一路高升，眼下已经取代神武军指挥官孙秀澜成了尼堪的秘书。
在人群的外围，一溜站着前汗国苏丹穆罕默德，在北非俘虏的寇普洛鲁家族的穆斯塔法和卡普兰，以及那位南面哈萨克汗国大汗雅安的亲信卢卡。
这一切，对于穆罕默德来说都十分煎熬，半晌，他还是走到尼堪附近，轻声说道：“尊敬的博格达汗，时候不早了，眼下汗国的一切都交接完毕了，我也要走了，您看……”
尼堪这才转过身来，今年四十九岁的他依旧瘦削、精悍，除了眼角略微有些皱纹，面部皮肤依旧紧致，还是一抹短须，其中并无半点杂色，乍一看让人觉得还不到四十岁似的。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缕笑容。
“不急，瓦拉几亚那边的事情也告一段落了，你不妨留下来听一听”
穆罕默德无奈，只得陪着尼堪回到了那间以前被历任汗王用来会客的大房间。
房间已经布置好了，以前除了地毯以及一些蒲团便只有几张矮几，眼下却布置成了明显中式的风格，中间是主位，大椅子两侧都带着茶几，以下则是两排椅子，椅子中间也是茶几。
房间里很快就弥漫着咖啡的香味。
王文慧拿着一本小册子站了起来。
“陛下，诸位”
他站在尼堪与众人之间的位置，只比尼堪小五岁的他面目也没什么大变化，到了眼下这个光景，似乎尼堪对他的依赖更大了。
“瓦拉几亚的战事结束了。我国以罗继志总督一个军团加上孙秀澜的神武军、阿林阿大人麾下的穆占旅，合计一万八千人，与一万五千乌克兰骑兵、六千罗马尼亚骑兵总计近四万大军，在瓦拉几亚与奥斯曼帝国连番大战”
“罗继志总督先是袭击瓦尔纳城堡成功，俘获了奥斯曼帝国海军大臣、保加尔总督卡拉，歼灭其麾下水手五千余，俘获五千余，后来杨承恩总司令的欧洲舰队赶到，对滞留在港口的船只进行攻击，全歼之”
“奥斯曼帝国这一次的总指挥是他们大宰相的大儿子艾哈迈德，他带着二十万大军北上攻击瓦拉几亚，攻陷了包括康斯坦察在内的十座城堡，缴获无算，这些缴获都安置在康斯坦察、瓦尔纳等待通过船只运到伊斯坦布尔”
“艾哈迈德在瓦拉几亚首都布加勒斯特附近击败了摩尔多瓦、特兰西瓦尼亚两支骑兵，得知瓦尔纳失陷后赶紧南下，在瓦尔纳以北的多布里奇附近与北上的罗继志大军相遇，罗继志大人运筹帷幄，每一步都算计到了敌人前面”
“经过一日的激战，杀死杀伤敌人骑兵约莫八千人，俘获大约六千人，缴获战马上万匹，艾哈迈德带着几千骑跑掉了”
“在此之前，罗将军击破了先一步南下准备解救瓦尔纳的另外一支万人规模的骑兵，不出意外，罗大人的大军几乎全歼了这支部队，只有少数人跑掉了”
“再往前，哥萨克骑兵在攻击康斯坦察的战斗中进展不顺，在布加勒斯特附近的战斗中也折损过半，最终折损了大约五千骑”
“我军前后大约损失了一个骑兵旅，不过却歼灭了奥斯曼骑兵加起来大约三万骑，可以说，经此一战奥斯曼帝国的西帕希精锐已经伤筋动骨了……”
说到这里，王文慧偷偷瞄了一下也在座的穆斯塔法和卡普兰，只见卡普兰神色自若，但艾哈迈德的弟弟穆斯塔法的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而杨承恩将军在瓦尔纳击败卡拉的舰队后通过雨燕号得到康斯坦察分舰队的消息，立即带着舰队北上，在康斯坦察东南约莫两百里的海面上围住了那支分舰队，击毁了大部分桨帆船”
“这两战下来，奥斯曼人在黑海的舰队几乎覆灭了，他们在靠近波斯人的黑海北岸城堡特拉布宗还有一支分舰队，不过规模很小，完全不足为虑，关键是他们在这两战里失去了大量的水手，就算他们能够让巴尔干半岛的港口城市尽快将舰只恢复起来，想要在短时间拥有这么多的水手就不大可能了”
“罗继志总督大人歼灭奥斯曼人的主力骑兵后，又以骑兵旅为单位分兵各处，将没有及时撤走的奥斯曼步军各个击破，前后共歼灭装备完整的敌人步军两万上下”
“按照陛下的指示，罗大人留在瓦尔纳与敌人进行了谈判，今日之所以将诸位召集起来，自然是谈判有了结果”
王文慧扬了扬手中的小册子。
第五十八章 半岛之殇（9）尾声（下）
“这便是最终的结果”
“我可以大致说说这协议的内容”
“其一，奥斯曼人交还俘获的瓦拉几亚丁口、粮食、财物，并赔偿瓦拉几亚白银若干，当然了，我军也截获了不少这些东西，已经全部交还给了瓦拉几亚”
话说当罗继志得知尼堪是这个态度后一时还有些不太理解，“自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夺了这些东西，竟要如数还给罗马尼亚人？”
但他不敢忤逆尼堪的意思，只得照办，不过当他在康斯坦察港将大批的人丁和财物、粮食还给瓦拉几亚大公马太时，罗马尼亚国王安德烈也在场，两人的眼里都饱含泪光。
在一刹那罗继志似乎明白了，“这以后，罗马尼亚王国会死心塌地地成为帝国的盟友，这不是区区一些人丁和财物可以换来的”
王文慧继续说道：“奥斯曼帝国割让他们在亚速海东岸以及克里米亚半岛、塔曼半岛上的所有城堡，而两位……”
王文慧看了一下穆斯塔法和卡普兰，微笑道：“到了此时，你两位可以回去了”
此时，王文慧也明白了，“陛下并没有要求奥斯曼人提供更多的赎金和赔偿金什么的，那时为了不让奥斯曼帝国受到过多的削弱，以让他们继续站在抗击欧洲人的第一线啊”
“二位，接你们的船只已经停在塞港的港口，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等穆斯塔法、卡普兰走了，尼堪对穆罕默德说道：“愿意跟着你走的人大约两万户，十万人，在我国的协助下已经来到了塔曼半岛，我已经跟土尔扈特的朋楚克浑台吉打好招呼了，你可以带着你的族人先到那里，然后沿着我国领土进入希瓦汗国，放心吧，阿布勒哈孜那里朕也打过招呼了，你们可以用手里的金银向他们购买粮食、淡水等”
“至于再往南的布哈拉一带……”
他看了看卢卡，卢卡赶紧站了起来。
“陛下，这一切都安排好了，届时，我会亲自出面协调一切”
尼堪点点头，他对着穆罕默德继续说道：“为了平稳走过这一段路程，你们的武器只能先由我军保管，一直到希瓦汗国与布哈拉交界处，我军会将武器还给你们，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由卢卡他们的安排了”
“对了，在我国境内，每隔五百里，我国会支援你等一批粮草，数量不多，不过省着点用应该可以支撑到布哈拉”
穆罕默德走了，依依不舍地走了，他下山时依旧由黑奴抬着，尼堪很大方，他的庞大后宫以及仆从一个也没要。
等无关人等都走了，尼堪才说道：“我等在这里的时间，国内、美洲、地中海也发生了一些事情，就让王文慧同大家说说”
王文慧点点头，他又拿出了另外一个小册子。
“诸位”
“大多是好消息，本土那里，监国殿下已经将两广、云南拿下来了，眼下，在我国的默许之下，吴三桂进入了缅甸，李自成残部进入了寮国，南明进入了安南，每一支部队包括军民在内都有十万人左右”
“而在台湾，满清余部已经将荷兰人驱逐出去了，占据了整座岛屿，并在我国的协助之下，已经将大约一万人的精锐运到了吕宋岛，目前已经占据了吕宋岛北部”
“而尚可喜也在婆罗洲站稳了脚跟”
这些事情，在除了尼堪之外的人看来纯属多此一举，按照他们的逻辑和见识，对于这些人应该赶尽杀绝才是，留着他们作甚？就算留着，后续发展让他们自己干就是了，为何还要用船只协助他们？
当然了，这些话他们是不敢说出来的，因为这些都是皇帝陛下制订的策略，至于这策略背后蕴含的深意是什么，尼堪没同他们说，按照他一贯的做法，多半又是在“下一盘大棋”了，至于大到什么程度估计连他自己都没弄清楚。
“另外，我国在朝鲜、日本施行的腾笼换鸟大政也初见成效，眼下，整个朝鲜的人口约莫有一半都被迁移到了内地或者安西、美洲，空缺已经被来自本土的汉民占据了，日本也大致如此，名古屋以西的本州岛的本土人也只有一半了，来自江南汉人移民填补了空缺”
“美洲方面，从南金州出发，在以前西阿帕奇部落的领地里，沿着希拉河东进，然后沿着格兰德河南下直到墨西哥湾的驿道在布政使顾炎武的带领下已经修好了，可以并行两辆大车，这样一来，我国的移民就可以两条腿走路了”
“眼下我国已经在格兰德河两岸修建许多定居点，前不久，义亲王殿下亲自带领大军与阿帕奇人大战了一场，将其驱赶到了内陆，我国已经完全占据了他们称之为德克萨斯的地方，眼下那里已经有了一万户日本移民、一万户朝鲜移民，加上一个来自喀尔喀的游牧部落，稳固德克萨斯应该问题不大”
“在皮萨切克省，我国的移民已经达到了四万户，加上两万日本、朝鲜新移民，应该可以牢牢掌控皮萨切克湾周围的地方了”
“在南美洲，李孝彦总督已经将边界扩大到乌拉圭河、拉普拉塔河岸边，那里也有了接近三万户移民，前不久，估计是西班牙人撺掇，大量高乔人骑兵窜入乌拉圭河东岸对我国移民烧杀劫掠，李孝彦总督亲自带领五千骑兵越过了乌拉圭河对高乔人进行了扫荡，截止到目前，按照李大人报过来的讯息，在他的打击下，巴拉那河与乌拉圭河之间的高乔人应该不复存在了”
“在加勒比海，荷兰人加大了对圭亚那、苏里南的经营力度，甚至将边界推进到了巴西境内，这让葡萄牙人很不爽，最后还是在我国驻委内瑞拉总督孙秀涛大人的协调下划定了边界”
“根据陛下的安排，今后往加勒比地区的移民要以两广人为主，眼下已经在本土的广州港安置了先期移民两万户，帝国的亚洲舰队已经打通了南洋、印度洋航线，并在马六甲、科伦坡、非洲东海岸从葡萄牙人、荷兰人那里得到几处港口，这里的移民就不需要通过北纬四十二度航线了，他们可以通过刚才所说的航线绕过非洲南部进入大西洋，然后乘着北赤道暖流进入加勒比海”
“为了稳固这条航线，前不久亚洲舰队在南洋、非洲南部海域先后与荷兰人大战几场，都获得了胜利，眼下已经夺取了荷兰人在非洲南部设置的据点，并向那里迁移了三千户移民，有一个步骑混成旅在那里驻守”
“此战之后，我国不禁夺占了非洲南部，还从他们手里将狮子国通过协议的形式拿下来了，当然了，这样的湿热地方，我国只是夺占了科伦坡港，依旧扶持当地的势力管辖本土”
“在欧洲，形势倒是有了很大的变化”
“首先是普鲁士大公国，他们在将柯尼斯堡一带让给我国后，从我国手里得到了两个陆军军团以及五艘小型战列舰的装备，就是这些装备让其实力大振，加上他获得了俄罗斯皮毛在欧洲区域的唯一代理商地位，以及渐渐从后面现身的条顿骑士团的财力，他的常备军规模已经达到了五万之巨”
“最新得到的消息，威廉带着大军已经将原本属于汉萨联盟的汉堡、不莱梅管辖的领土全部夺取了，并攻占了丹麦南面的土地，眼下普鲁士大公国的领土东边是奥得河，南面是柏林-马格德堡-汉诺威一线，北面是波罗的海，声势在以前的德意志诸国一时无两”
“在威廉声势的影响下，俄罗斯的沙皇阿列克谢暗中与威廉达成了秘密协议，不久前，眼见得我国并未向其开战，而是将目光放到了克里米亚，阿列克谢带着大军侵入了芬兰，并击败了瑞典人，占住了那里”
“接着，在一场普鲁士、俄国联军与瑞典人的大战中，瑞典人再次大败，他们彻底失去了里加、塔林地区，最后俄罗斯人得到了塔林地区，普鲁士人得到了里加地区，也就是说普鲁士人虽然失去了柯尼斯堡，但却得到了整个里加！”
（塔林，后世爱沙尼亚，里加，后世拉脱维亚）
“眼下就是我这次要说的重点了，就在我国在美洲东征西讨大力移民时，波兰-立陶宛王国再次灭亡了，普鲁士人、瑞典人瓜分了波兰和立陶宛，这一次他们占据里加和塔林后，为了不触怒我国，决定将立陶宛一分为二，将其南部让给我国”
“我决定了”
尼堪说话了。
“接受整个立陶宛，根据孙德安传来的消息，经过多次大战后，立陶宛境内的贵族都跑到了德意志南部以及匈牙利、波西米亚，境内的人口先后经过三十年战争、以及好几次瑞典人、俄罗斯人混战后也衰减的厉害，很多人都坐船到非洲寻求出路，这样的地方若是拿下来了就能与明斯克完全连成一片，这次机会若是错过了上天也会惩罚我等的”
“故此”，尼堪顿了顿，“赶紧回复孙德安，要不将整个立陶宛让出来，要不就不让，放心吧，威廉是聪明人，他有很大的概率会同意，至于俄罗斯人，他与我国之间隔着普鲁士，不用考虑他们的想法”
“好了，眼下克里米亚大事已了，朕也应该去明斯克瞧一下，顺便谈谈立陶宛的事情”
“对了”
他对王文慧说道：“命令国内，既然火车已经通到张家口了，就加大移民，别的不说，先向克里米亚迁移户口至少两万，然后让罗承志继续准备着，争取向立陶宛移民”
第五十九章 明斯克大公国（1）
东欧的初夏，气温最高也不过二十度，对于尼堪等人来说十分适宜。
在克里米亚半岛的贝克奇撒莱城住了一个月后，尼堪带着王文慧、神武军再次出发了，出发前他对罗继志说道：“你就要接替哈尔哈图担任安西大都督，克里米亚你准备让何人来接手？”
罗继志说道：“此地现在既是我国在欧洲的工业重地，还是港口重地，非文武双全者不能担当大任，但既然已经拿下了整个半岛，我国海军又占优，塔曼半岛又在我国手里，在半岛驻扎一个军团就可以了，眼下亚速海已经成了我国内海，黄蜚的两个老式分舰队就可以开到黑海来了，职部建议在塞港驻扎一支分舰队，在刻赤驻扎一支就够了”
“听说美洲的孙德茂调回本土了，他长期担任瀛洲总督，还是海军出身，由他来继任最好，此地北面是俄罗斯，东面是土尔扈特，南面是奥斯曼和波斯，情势十分复杂，最好……”
尼堪听了，便说道：“也罢，原本朕是准备将孙德茂调到明斯克的，协助孙德安组建波罗的海舰队的，既然是这样，就让他到这里接替你吧”
又说道：“朕这次去明斯克后就要回北京了，一晃在外面晃了好几年，这一回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来到安西了，你有什么问题一并说出来，免得耽误事”
罗继志一愣，“陛下，您难道不坐火车回去？”
尼堪摇摇头，“不了，我已经让杨承恩带着欧洲舰队南下了，既然是欧洲舰队，大敌都在西部一带，基地还是放在地中海好一些，朕准备将一支分舰队放在休达，另外一支放在葡萄牙波尔图北边的马托西纽时港，在欧洲本土没有基地，对于这些白人的威慑力始终不强，当然了，这次我准备让乔瓦尼分舰队先到波罗的海的柯尼斯堡等我”
“然后坐船经非洲、印度洋回到亚洲”
“陛下”，罗继志跪下了，“虽然我国的船只都是蒸汽船，但海上风云变幻莫测，微臣还是恳请陛下坐火车回去，从临潢府出发，到张家口也就九千里路，火车时速可达三十公里，最多十日也就到了！”
尼堪却摇摇头，“朕既然打下了这样广袤的国土，就有义务踏遍帝国的每一寸土地，我国已经占据了南部非洲，朕却从未去过，这成何体统？”
心里想着的却是：“这几年，我的身体不大如前了，难道上帝或长生天要将自己召唤回去，在此之前若不是将国土一一看清楚，岂不是太过遗憾？”
罗继志无法，只得站了起来，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陛下……”
尼堪笑道：“放心吧，朕乃天子，上天既然允许我打下偌大的国土，岂有不护佑我视察完毕的，何况他们在非洲赤道两侧都从葡萄牙人那里获得了据点，储存了大量的煤炭、淡水和各类物资，加上信天翁所载，一直行驶到本土绝无问题”
顿了顿，又说道：“礼亲王那里，今后你要多多扶持……”
罗继志心理一凛，暗忖：“陛下让礼亲王兼任明斯克大公，而明斯克土地逼仄，就算加上全部立陶宛，还不如克里米亚总督辖区大，依着我的意思，还不如并入安西大都护府，为何如此麻烦？”
他不禁偷偷瞟了尼堪一眼，此时，他正在他的侧面，尼堪眼角的皱纹自然十分清晰地展现出来了，他有些明白了：“陛下虽然春秋方盛，但毕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肯定要考虑后事了”
“帝国国土如此广袤，加上强大的工业实力，肯定不会重演历史上匈奴人、蒙古人的覆辙了，帝国占据的地方肯定会牢牢掌控下去，但若还是由本土统一管辖的话，终究有些不便，他让孙德安担任明斯克大公，莫非是在为将来统管整个安西地提前铺路？”
“陛下这么着急回去，肯定是要对政体做一番调整了，现在看来，太子殿下继任大位已成定局，不过北美洲多半会让义亲王孙德恩督领一国，他老人家让南金州的顾炎武打通西海岸与墨西哥湾的联系肯定也是在为这个铺路了”
“至于南美洲，或者让孙德恩兼领，不过两地相距甚远，中间又隔着西班牙人，陛下一直以来对尼布楚公主孙德昭十分疼爱，多半会让他的大女婿李孝彦在南美洲独立一国了，至于孙秀涛的加勒比海，由于靠近北美洲，最终还是会划给孙德恩”
“这就是三个王国，多半如此了，在帝国的大义下，设置三个王国，不能称帝，在名义上向本土的帝国称臣，陛下在临潢府倾注如此大的心血，还让蒸汽机这种利器在此地生产，肯定是在为孙德安上位铺路”
想到这里，他赶紧单膝跪下答道：“陛下放心，微臣一定辅佐义亲王殿下管好安西、明斯克！”
尼堪一愣，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他也没有出声斥责他，而是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朕要赶路了，听说明斯克、克里米亚在最近几年花费大功夫修建了沿着第聂伯河的大夏驰道，朕到时要看看这质量如何……”
罗继志回道：“陛下，在原乌克兰境内修建驰道倒是没有花费什么功夫，不过一进入明斯克大公国，便到处是胡泊、低地、沼泽地、森林，很是花费了不少功夫，不过义亲王知晓这条大道的重要性，亲自带头让自己的亲兵承包了一小段，最终只花了三年时间就建成了，那里虽然胡泊、森林众多，不过雨水并不多，无论冬夏，驰道都可以奔驰无碍”
……
尼堪走了，跟着他走的还有王文慧、孙秀澜、勒恩、孙秀宁等人。
以下是孙秀宁的记述，他的记述后来被帝国编成《高祖本纪.明斯克篇》里，他的原文是以日记的形式、第一人称写成的，摘要如下：
得到南明最终覆亡，余部避入安南后，我的心情十分复杂，因为我的父亲（孙传庭）在跟着南下的途中因瘴疫去世，去世后因为陛下的缘故，他们竟然将他的遗体草草掩埋了，还是帝国的两广总督沈默大人得知后立即派人到安南质问此事，明国余部惊惧帝国，最后将父亲遗骨以及家眷尽数送回。
作为他的儿子，在他弥留之际不在身边尽孝，实属不孝，不过我既然是大夏帝国的官员，又成了皇帝陛下的秘书郎，自然要先尽忠。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信之矣！
进入克里米亚地峡以北后便可以沿着罗继志总督修建的遍布辖区的各级道路进入大夏驰道，大夏驰道还是双向六车道，哦，也就是每一侧可以并行三辆四轮载重马车的规制，道路的两侧以及分隔开来去道路的中间位置都植有在这里十分常见的白杨树。
白杨树种好已经有五年了，早就是参天大树了，时下正值夏季，白色的树干、绿色的树叶，棉絮状的花朵十分醒目。
道路使用黏土、碎石子、煤渣混合修成的，两侧以及中间都有排水沟，从现场来看，道路条件十分良好。
道路上，大约每隔五里的地方，在中间留有缺口以备转弯之需，在大的庄园、城堡附近则留有出口，而在有出口的地方就有驿站，驿站由当地官府负责维持，并从赋税里扣减。
陛下要去明斯克的消息一早就传到各处驿站了，故此，他们早就准备好了粮草，三千多人的骑兵出行，开销并不小，幸亏在第聂伯河东岸以波尔塔瓦为中心的广袤土地上，历史上是俄罗斯人、波兰人、立陶宛人、哥萨克、克里米亚汗国反复厮杀的地方，丁口远不如第聂伯河以西稠密，虽然这里成立了波尔塔瓦府，不过乌克兰人、汉人农户加起来也只有三万户。
他们的农田都是依着河流开垦的，尚有广袤的地方都是荒地，眼下是夏季，到处都是绿意盎然，战马都可以自行就食，驿站主要为骑兵们准备粮食即可。
陛下一路走，一路巡查各地，平均每日只走一百里，我等是从扎波罗热出发的，抵达波尔塔瓦府与明斯克交接的边境城堡切尔尼科夫时，半个月已经过去了。
听说切尔尼科夫是以前几个罗斯公国之一，落入波兰人手里后被立陶宛大贵族拉齐维乌家族占据了，不过在上一次大战中，该家族的组长亚努什带着族人跑了，将整个明斯克、波尔塔瓦地区属于拉齐维乌家族的城堡都让给了我国。
在切尔尼科夫，我等见到了正在此地等候、在莫斯科辅佐礼亲王的长史魏象枢、镇守使孙思克。
魏象枢是帝国第一届科举五甲成员，放在明斯克这样的地方再合适不过，以前我在大都护府任职时，由于明斯克并不隶属于大都护府，故此，我也很少见到他，现在的他是一位刚刚四十出头的精明中年人。
那什么长史、镇守使，都是大夏国的称呼，在莫斯科大公国，魏象枢实际上担任着议长一职，在大公国，明斯克人接近五十万，而迁移过来的汉人只有十万人，加上牧户，也不过十五万人，人数还是处于下风。
明斯克人普遍信奉东正教，虽然不如俄罗斯那样虔诚，但毕竟与我国完全不同，亚努什离开这里后，虽然将大部分贵族家庭都带走了，但毕竟还是有一些人留了下来，故此，礼亲王按照欧洲的规制设置了议会，并由议长实际上行使宰相的职位。
至于镇守使，礼亲王来到此处近十年了，原本只有孙思克将军一个军团，后来又从当地的明斯克人中抽调了一个军团，一个以步军为主的军团，由斛律恭将军担任司令，两个军团统一由孙思克指挥。
除此之外，陛下还给礼亲王殿下配置了一支人数在三千人左右的亲军，人员既有来自本土的，也有来自罗马尼亚、乌克兰等地的，加上部分明斯克人、波兰人，都是这几年在安西大都护府各级学堂毕业的。
这支军队由亲王殿下亲自掌握。
这里并未见到亲王殿下，我不禁有些诧异：“陛下自从十年前来过这里，之后就没有来过了，亲王殿下再忙也应该前来迎接他父亲啊”
只见孙思克说道：“陛下，最近波罗的海不太平静，瑞典人、普鲁士人、丹麦人、荷兰人纠缠在一起，有时候是这两家联合对付另外两家，有时候又变了，最近一个月，波罗的海刚刚解冻，瑞典人、丹麦人罕见地联合起来一起对付普鲁士人，殿下觉得事关重大，便亲自在柯尼斯堡坐镇，还望陛下恕罪”
尼堪未置可否，只是说道：“他在柯尼斯堡有何用？那里只有一支老式分舰队，我国不可能卷入”
孙思克犹豫了一下，最后一咬牙还是说道：“陛下，您还记得瑞典人的国王吗？”
尼堪说道：“卡尔十世？”
孙思克摇摇头：“是前任女王，叫克里斯蒂娜，一直未婚，就是她将大位禅让给卡尔十世的，她让位后周游欧洲列国，醉心于哲学、数学，得知我国在数学上有独到之处，最近几年都在柯尼斯堡，与戈仲文、汤若望等人切磋，亲王殿下也时常参与其中”
“哦？”
孙思克突然跪下了，尼堪知道事情不妙，知道走近他，将耳朵凑到他附近。
“陛下，克里斯蒂娜有了身孕”
“是孙德安干的？”
“……，是的”
第六十章 明斯克大公国（2）
尼堪的身体微微抖了抖。
孙思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孙德安娶的是乌克兰大公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独生女伊莉莎，博格丹自从在大夏国的扶持下当上乌克兰大公后，一直活的好好的，而在原本的历史上他早就死了。
大夏国扶持的三个国家中，虽然罗马尼亚是王国，拉科西家族也得到了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的承认，但真实实力最弱。
普鲁士大公国实力最强，有条顿骑士团财力的支持，加上取得了俄罗斯皮毛独家代理的权利（以前是荷兰人独家代理，这也是普鲁士大公国与荷兰不对付的主要原因），在大夏国提供的军备支持下，已经比历史上更早一些崛起了。
照这个趋势下去，普鲁士一统德国在本世纪就有可能实现，因为历史上威廉当上勃兰登堡-普鲁士大公后，一度还不得不依附于波兰，但现在波兰竟然灭亡了，没了波兰的掣肘，威廉的野心就能充分释放了。
再说乌克兰，当克里米亚总督辖区成立后，大夏国才弄清楚他们的人口，以前波兰人、立陶宛人管辖乌克兰（波兰人管辖第聂伯河以西的乌克兰土地，立陶宛人管辖以东的土地），为了应付克里米亚汗国的劫掠，便将一部分哥萨克编入户籍，也就是所谓的“在册哥萨克”。
这些哥萨克都有战马，从小接受骑战的训练，在博格丹起义之前在册哥萨克只有六千人，这自然是波兰王国为了抑制哥萨克势力的过度膨胀，在原本的历史上当博格丹的大起义让波兰王国焦头烂额时，最后答应了博格丹担任整个乌克兰地区大盖特曼以及将在册哥萨克增加到两万的承诺。
这件事从侧面反映了乌克兰地区的哥萨克的数量，因为在此时的东欧诸国，除了穷兵黩武的俄罗斯，其他诸国只能维持着数量较少的常备军，而在册哥萨克基本上就是常备军了，非但如此，他们还能拥有自己的庄园，可以役使非在册哥萨克为他们耕种、放牧。
一般来说，东欧诸国若是充分动员的话，可以将国内青壮男丁的一半纳入常备军，而在乌克兰，这个数目是十万骑！
乌克兰大公国成立后，罗继志从侧面了解到了大公国的户数。
接近十五万户！
由于乌克兰所辖之地，既有广袤的黑土地，又有大量的草场，耕种、放牧均可，这十五万户，除了大约五万户是从波兰、立陶宛、明斯克迁过来的普通农户，剩下的全是耕种、放牧两宜的哥萨克，也就是几百年来从周边众多斯拉夫公国逃过来的拓荒者，他们为了应付游牧部族的劫掠以及以前领主的追讨，渐渐形成耕战皆可的特殊群体。
十万户哥萨克，就是十万骑兵，当然了，以刚刚成立不久的大公国，是没有这个实力养活十万常备军的，博格丹只征调了三万骑，就是这三万骑也是一股强大的实力。
博格丹的独生女嫁给孙德安后，先后为他生下两个儿子，也算是琴瑟和谐，但如果博格丹得知孙德安此事，恼怒之下转身投靠天主教世界或者俄罗斯，对大夏国来说就不太妙了。
“知道这件事的还有谁？”
半晌，尼堪调匀了呼吸。
“戈仲文。克里斯蒂娜精通数学，竟然对微积分也有一些了解，另外对哲学、音乐、文学都有所涉猎，而戈仲文在这方面也不遑多让，他的数学在我国仅次于李光宗和刘文献，但在天文学方面还在他二人之上，又弹得一手好古琴，会写古诗词，来到欧洲后按照您的安排皈依了东正教，并担任了明斯克大牧首，又学会了钢琴”
“以前陛下哼唱过的一些歌曲被他谱成了古典乐曲，并在明斯克大戏院上演，还在周边国家引起轰动……”
尼堪心理一凛，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后世的他喜欢欧洲古典音乐，特别是肖邦和李斯特，一些经典曲目的主要部分的旋律他还记得，为了让戈仲文等人抵达明斯克更好的“装逼”，便提前教给了他们，没想到竟然引起这么大的波澜。
“克里斯蒂娜以前在罗马给贵族女子教授音乐、数学和哲学，得知戈仲文的新曲子后便北上了，之后就在明斯克住了下来，我国拿下柯尼斯堡后她又搬到了那里，因为她虽然退位了，不过依旧可以在每年从瑞典王室那里得到一笔不菲的年金，柯尼斯堡面临波罗的海，方便接受瑞典人送过来的钱财”
“戈仲文三十多岁了仍未成婚，而克里斯蒂娜也未嫁，两人关系很好，在一个偶然的场合，在戈仲文的介绍下克里斯蒂娜认识了亲王殿下……”
尼堪这下全明白了。
自己这个儿子心机深沉，他看上克里斯蒂娜并不是她的美貌或者智慧（克里斯蒂娜从小被古斯塔夫二世当做儿子培养，各方面都很突出，若不是女儿身，成就多半还在他父亲之上），而是她身后的瑞典王国。
克里斯蒂娜曾在大庭广众之中声情并茂地演讲，讲述她为何要讲王位让给她表哥的原因，据说在那次演讲结束后，整个瑞典以及欧洲天主教世界都为她落下了眼泪，这也是她离开王位后在巴黎、罗马都得到尊崇的重要原因，连罗马教皇也不敢小觑她。
在此时的欧洲，如果说有一个人女人能够肆无忌惮地批评皇家、教皇而不会受到任何责罚，便只有这位克里斯蒂娜了。
眼下，克里斯蒂娜的表哥、瑞典国王卡尔十世病危，而他的儿子才五岁，或许是克里斯蒂娜又想起了以前当国王时的风光，名义上是为了接近大才戈仲文，还不如说是看是不是能再次登上王位。
当然了，对于天主教徒，一旦放弃王位，就不能再登上那个位置了，不过作为曾经的瑞典国王，还是有着偌大威望的女王，在幕后影响瑞典的国政还是大有可能的。
而孙德安此人看上的何尝不是这一点，以他的见识，肯定看不到尼堪将来会将整个安西之地都交给他打理，区区一个明斯克，周围强敌环伺，虽然背靠着强大的大夏国，终究心里不安，若是与一海之隔的瑞典联姻，或者名义上没有，事实上却是的，也能通过克里斯蒂娜影响瑞典。
而克里斯蒂娜能在见到孙德安不久便与他苟合并有了身孕，可见至少在那一段时间两人是情投意合的，这意合只能是政治上的。
“驾！”
尼堪飞身上马了，一甩鞭子便绝尘而去，孙思克等人赶紧跟上。
在大队人马的前面是第聂伯河，大夏国已经在这里建起了一座悬索桥，这样的技术，这样的形制，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大夏国有，不过眼下的大夏国也只能在跨度不大的河面上建桥，若是跨度超过五百米便无能为力了，便只能老老实实通过截留、建设混凝土桥墩的形势建桥了，以大夏国目前的水平，虽然高出其它国家一大截，但想要建好一座水泥墩大桥，没有五年是不可能的。
这样的悬索桥在明斯克大公国里有多座，其它的小桥就数不胜数了，为了让大公国在受到攻击时大夏国的援助能尽快抵达，大公国头十年的重心全部放在了修建桥梁、道路上，眼下，在湖泊众多的明斯克境内以大夏驰道为基干，从克里米亚可以直达柯尼斯堡。
而在明斯克本土，以明斯克为中心，东面可以抵达奥尔萨，西面直达柯尼斯堡，南面可达上一次瓜分波兰的战事中划给明斯克大公国的比亚维斯托克（后世的明斯克大公国叫白俄罗斯，所谓“白”在斯拉夫语里叫“别亚拉”，比亚维斯托克实际上是一座以明斯克人为主的城市，这也是大夏国愿意接受的原因）。
从波尔塔瓦、明斯克边境到达明斯克城有接近七百里的路程，按照尼堪以前的速度，起码又是半个月才能到，不过这一次尼堪不准备慢慢一路巡查过去了，他带着大队直接上了驰道，以日行一百公里的速度向前奔驰。
三日后，他们抵达明斯克郊外。
明斯克，在经历了上次瑞典、俄罗斯、立陶宛大战后人丁锐减，在俄罗斯人的劫掠下，值钱的粮食、财物和青壮人丁都被他们运到斯摩棱斯克去了，当时尼堪率领大军击败了阿列克谢并俘虏了他，考虑到当地的欧洲人太多不利于大夏国的管理，尼堪当时默许了了这一点。
接近十年过去后，有着明显东正教风格的城堡依旧掩映在一片橡树林里，但在城堡外围却是大片的农田，斯维斯拉齐河从城堡中穿过，在上次大战中，明斯克城堡被俄罗斯人攻占了，城墙以及大量城堡里的房屋遭到了破坏，但眼下它已经完全恢复了。
一座大致呈圆形但不太规则的城堡，分为东西两城，在波兰-立陶宛王国时期，东城属于拉齐维乌家族管辖，而西城则是波兰有名的大将的科涅茨波尔斯基家族管辖着。
在此时的欧洲，称得上“大贵族”的，手中没有十个以上的城堡以及一百个以上的庄园，是羞于说出口的，而拉齐维乌家族、科涅茨波尔斯基家族正是两方的杰出代表。
在他们手里，上百个城堡、上千个庄园只是等闲。
经过俄罗斯人劫掠后，明斯克以及周围几乎空无一人，这种情况倒是大夏国乐于见到的，大夏国先后向明斯克大公国迁移过来三万农户，加上工匠、士兵、商户，总户数接近四万户，其中一半都安置在明斯克附近，而另外一半自然安置在柯尼斯堡附近。
还是以前的规制，以前明斯克人用来种植黑麦、小麦、苜蓿的田地被大夏国划成了“第x乡、第x村、第x组”，以前小贵族是利用庄园来将手下的农奴聚在一起的，大夏国接手后依旧以庄园为中心筹建了新的乡村。
在明斯克周围，有农户一万户，按照户均五十亩的规制，这便是五十万亩，实际上以前明斯克人开垦出来的田地还不止此数，但他们被俄罗斯人掳走后便便宜大夏人了。
就在靠近城堡的第一乡、第一村，尼堪见到了一个熟人。
张大根。
那位在皇太极第一次入关劫掠，带了大批俘虏北上被尼堪解救的京畿农户，后来被大夏国安置在楚库河流域的张大根，那位尼堪为了给自己的妹妹布耶楚克专门跑到楚库河并在家里吃了一顿饭的张大根！
还记得在大夏国的撮合之下来自大明的青壮男女来到楚库河流域后两岸响起的欢快声吗？
一晃接近三十年过去了！
第六十一章 明斯克大公国（3）
张大根六十岁了。
当三十年过去后，喀尔喀三部北面肯特山中楚库河流域的人丁已经膨胀到需要迁徙的地步了。
在这三十年里，张大根的妻子先后生下了十个儿女，其中长大成人的有八个，像他这样的人家还有不少，随着第二代的生儿育女，肥沃的楚库河流域、红奇科伊县已经载不下这许多人口了。
或者说，就算能载下，但农户们想要吃饱肚子也非常不容易了，人口一多，必定要分走田地和家产，人均下来这田地就减少了许多。
这种景象若是放在任何一个中原王朝，便是土地兼并的开始，再过几十年兼并就会达到高峰，并在王朝的中后期给统治者致命一击。
在稳定的王朝，在没有避孕措施的当下，这是不可避免的，没有任何措施可以预防，除非你有更多的土地。
这就是尼堪不断东征西讨扩大国土的重要原因。
张大根先后迁到了图瓦盆地、坎斯克盆地，来到明斯克是他第三次迁徙，他是跟着他的小儿子过来的，已经六十岁的他，小儿子才二十岁。
张大根还是第一乡第一村的乡长兼村长。
三十年过去后，满满的沟壑已经占据了他的面部，他还是大明农户打扮，挽着发髻，插着一根黑簪子，不过身上却是一身短衣，虽是短衣，却由以前在大明常见的灰褐色麻衣变成了棉衣，一身灰色的棉衣，配上他灰白色的胡须，黝黑的皮肤，加上一根在大夏国常见的铜烟锅，这便是尼堪在田埂上见到的张大根。
来到明斯克后，张大根一家重新获得了五十亩上地，这在他看来再好不过，而在明斯克，冬天远没有楚库河冷，夏天很少超过二十度，对他来说可比以前香河老家还要舒适。
何况这里到处都是胡泊，根本就不需要挖掘堰塘，只要修建好渠道，就能拥有万亩水浇地！
这里的土地也不比楚库河流域的黑土地差，前不久，他家里种下了一部分小麦，这是用来作为主粮的，一部分黑麦，这是用来肥田、喂养牲畜以及上缴给官府作为马匹饲料的，还有一些土豆、油料。
历史上明斯克地区的猪种也很有名，张大根来到这里后自然不会放弃这个营生，他喂养了母猪，除此之外，还有两匹马，一匹可以骑乘，一匹可以犁地。
张大根家的人口在最近三十年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三十年前，在京畿香河县时，他夫妇膝下有一儿一女，不过为了交税，他将女儿卖了，在皇太极入关之前，别人为了避税都跑了，只有他留下来了，因为按照官府的通知，他可以将逃户的田地包下来耕种，而只用缴纳一半的赋税。
但不幸的是，在一次从甘肃调到辽东作战的军队在香河哗变了，这支军队将香河乡下抢了个精光。
那一年，张大根的儿子饿死了。
就在张大根夫妇凭着草根、树皮、老鼠勉强挨过了那个冬天，并在田地里种下了官府拨给的种子，刚刚收获不久皇太极就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他被大夏人解救了后分配到了楚库河流域，在之后十年，几乎每一年都有新的人口诞生，由于大夏国的医疗保障，他的儿女成活率竟然高达八成。
三十过去后，从他张大根这根大树上发出的枝枝丫丫竟然接近三十口！
这三十口都过得不错，无论是他的儿子还是女儿，都在大夏广袤的国土上拥有足够的田地耕种，有的没有种地了，而是投入到其它营生中去了。
按照尼堪的策略，当国内的粮食足够多以至于粮食价格低到一定水平时，就会让一部分农户主动投身到工矿、商业上来，不过眼下这一幕尚未到来，为了鼓励农户耕种的热情，官府还会以一定的价格对粮食进行托底。
但眼下从事工矿业、商业的利润明显比种地高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了。
尼堪一掀长袍，挨着张大根在田埂上坐下来了，并止住了张大根拼命要跪下来磕头的冲动。
他将头上的缠棕大帽放到一边，尽情地呼吸着周围的麦苗、粪便、橡树林、河水的味道，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
他从盒子里掏出了两根雪茄，用剪刀剪好后给张大根递了一根，然后用专门为他制作的金色打火机给他点上。
乳白色的雪茄烟雾在阴天的清晨飘荡着。
半晌，张大根的小儿子为他们做好了早餐，鸡蛋汤、馒头，这都是尼堪非常喜欢的早餐，吃完后，尼堪看着欧式风格的庄园（第一村），附近橡树林、农田、专门留出来错落有致的草场，一时竟有了归隐田园的冲动。
“陛下”
张大根很感动，没有这个人，他应该在辽东的阿哈行列蹉跎一生，满洲人是不会让他们生下这许多儿女的，就算生下来了也养不活，何况他的妻子也不知会不会再配给他，若是遇到出去打仗，阿哈们需要跟着饲养主子的战马，给主子弄饭食，有了缴获还要看管，若是遇到攻城战，更有极大的可能死于“填沟壑”。
但就是这个人，让千千万万像他这样的普通人有了富裕的生活，还能开枝散叶到上万里的地方，眼下他的儿女虽然分散各地，不过他在坎斯克的时候已经请城里的先生为他家修了家谱，何人在何地做何营生都记得清清楚楚，虽然相隔万里，不过有了火车后，一大夏人眼下的经济条件每隔三年还是能聚上一次的。
这就够了。
张大根只是一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普通人，没有更多的念想，若是自己家里出了一个能上大学或者当兵的那就是烧高香了，但很不幸，他家里就是没出一个，当然了，他的孙子、外孙们都很小，保不准他们之中会出一两个。
“儿子成家了，这是最小的一个，是我四十岁那年有的，媳妇是来自坎斯克的索伦人，生得健壮，已经加入到了乡里的女子民兵队，倒是俺这个儿子身子弱，只能在家里收拾家务，连种地也有些勉强”
“这就是您老不远万里跟着他来到这里的原因？”
“是的，一听到帝国又要迁徙人口，俺二话没说就替他报名了，一路上俺这儿子还生了一场大病，幸亏有驿站的医生救治，否则俺也不能平安抵达这明斯克”
“这里如何？”
“好着呢，无论是图瓦、坎斯克、红奇科伊，都不如这里，这里都是熟地，以前的明斯克人是用苜蓿田来保持土地费力，我们来到之后便换成了黑麦，黑麦虽然粗糙，不过喂养牲畜还是不错的，黑麦秸秆还是牲畜过冬的绝好饲料，若是遇到灾荒，黑麦也能供人丁食用”
“这里的土地比俺京畿香河老家还要好，冬天还暖和一些，到处都是湖泊，略微开动一下就能浇灌几万亩良田，听说以前的明斯克农户一亩地只能收一石左右的粮食，而这里的粮食在平时的时节都是天价，一遇到灾荒，更是高到天上去了”
“我等汉人、索伦农户过来后，这产量立即提高到了一倍，以前还有些疑惑，打听后才知道，以前的农户一半时间都在教堂里祈祷，收获的粮食大部分又要交给贵族，这种地的积极性肯定不高，于是将粮食种下后基本没怎么管，遇到旱灾也不积极挖掘沟渠从附近的湖泊里引水，而是一味地在教堂里祈祷，这产量怎会提高？”
尼堪心里一动，“现在他们还是这样吗？”
“有些改观了，至少这些土地都是他们自己的了，官府给他们发了田契，抛去赋税，还是有不少收获的，何况左近还有我等汉人农户作为比照，基本的除草、浇灌还是做得到的，但终究比不上我等，眼下平均能达到一石半，比我等有所不足，但与以前相比还是好多了”
“他们还经常去教堂祈祷吗？”
“少了许多”
说到这里，张大根笑了起来，满脸的褶子堆在一起让他一下显得十分滑稽。
“说到这里，还要感谢戈仲文大人，他当上那甚大牧首后，便重新制定了教规，并说这是从以前的君士坦丁堡挖掘出来的古籍修订的，是正宗的东正教教义，眼下的俄罗斯等都是伪教”
“还别说，这些农户还真吃这一套，当然了，以前他们经常去教堂也有教会的压迫，有些农户根本就是教会的农奴，他们的粮食、钱财大部分需要上缴给教会，眼下除了官府的赋税，只有一小部分上缴给教会，他们的余粮多了，生活好了，就有更多的想法了，就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教堂了”
尼堪点点头，让以前的明斯克农户继续象征性地给以戈仲文为首的教会上缴粮食是他的主意，若是废除这一点，新教会的地位就会岌岌可危，从而在这些农户心里造成波澜。
“官府、教会有没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张大根狠狠地吸了一口雪茄，这一吸让他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半晌才回复过来。
“陛下，没什么，都挺好的，不过俺一直有一个疑问
“您说”
“以前俺迁到图瓦、坎斯克，虽然名字有些古怪，但毕竟是大夏国正经管辖的土地，但这里是什么大公国，虽然还是陛下您的儿子在管理，终究有些忐忑……”
“官府没跟你们说清楚？”
“说了，但老汉实在愚钝，还是不大明白”
“好吧，这里是欧洲，欧洲，是一个广袤的地方，绝大多数地方都有人存在了，还都是信仰基督的地方，你肯定听说过了，以前还有因为信仰其它宗教或者做过不符合教义的事情而被烧死、绞死的，可想而知宗教对这里的控制”
“眼下虽然好了一些，但也好的有限，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国若是贸然占据这个地方，必定会成为周围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你们想要安安稳稳种地绝对做不到，在他们眼里我们都是异教徒，还是邪恶的异教徒，在宗教的狂热趋势下，保不准有一些人以圣战的名义会侵入到这里，就算你身后有强大的母国也不行”
“于是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当然了，既然都是人，就有影响的可能，修订教义是第一步，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是第二步，接着再影响他们的娃儿，朕估计，再过二十年，就像你等加入大夏国一样，等到那些娃儿都长大了，一切就安稳了，那时候就可再做打算了”
“而眼下，还只能暂时隐忍”
第六十二章 明斯克大公国（4）
尼堪很快住进了明斯克的米尔城堡，一座建于十五世纪的贵族城堡，眼下，他是明斯克大公孙德安的住所以及办公的地方。
米尔城堡占地超过七十公顷，是一个四方形的城堡，城堡的四角都有圆形塔楼，城墙高大厚实，可以在城墙上布置火炮以及进行火枪射击，城堡附近有人工湖和花园，周围有护城河，城墙高十三米，有三层射击孔，城里的建筑也有三层，拥有上千个房间，外表以白色、红色为主，有着浓郁的巴洛克风格。
每一面城堡都在八百米以上，周长超过六里，这还只是内城，若是算上外城，明斯克绝对算得上东欧的一座超级大城。
在城堡里，尼堪见到了他的儿媳妇伊莉莎以及两个不到十岁的孙子，伊莉莎他还是在孙德安的婚礼上见过一次，以后就没有见过了，她比孙德安大一些，今年二十六岁了，她是一个典型的斯拉夫女子，有着金色的头发，白皙的面孔上有一些浅浅的雀斑，不算很漂亮，但也很端庄。
见到尼堪后伊莉莎用汉话同他说了一会儿话就带着两个孩子到自己的居所去了——城堡的宫殿群位于北面和东面，南面是以前的贵族会客、办公的地方，西边则是护卫的居所，中间则是偌大的广场，上面说过，城堡每面的长度都超过八百米，到里面后每一面也在五百米也上，孙德安进驻后将靠近西边军营的地方设置了一处训练场，并用一道围墙将其与宫殿群分割开来。
军营里驻扎的就是孙德安亲自统领的那三千亲军，其中还有一千骑兵，在靠近西边城墙的地方有一处长长的马厩，而从西边城门出去后，穿过外城西门便是一片有低矮的山丘、橡树林、长满花草的旷野的跑马场，以前就是贵族征召骑士、临时训练的地方。
在北面、西面两处宫殿群，每一处都是一座长达几百米，高三层的大房子，大房子里面又分隔成若干个房间，孙德安知道尼堪的习惯，他当上明斯克大公后并没有住到北面的主殿里，而是带着家人住进了西面的宫殿（大房子，但当地人称之为宫殿）。
这里成为拉齐维乌家族的产业后，很快就成了亚努什的堂弟、立陶宛大公国明斯克省高官博古斯瓦夫·拉齐维乌的宅邸，当阿列克谢带着大军肆虐整个明斯克时，博古斯瓦夫跑到了奥地利避难，而将城堡扔给了自己的管家，管家倒是很争气，他带领博古斯瓦夫的亲兵以及部分仆从，依托高大厚实的城墙，硬是抵挡住了俄罗斯人的进攻。
最后俄罗斯人只得在外城大肆烧杀劫掠。
当尼堪住进米尔宫后很快就发现了一件事。
东面宫殿群的女仆多得惊人，有东方的面孔，也有西方的面孔，他还看到了一些突厥面孔，更有少量黑人男女在这里服侍着，这些黑人自然都是阉奴。
这还不算，他在这里还见到的至少十多名年幼的孩童，一问，都说是大公阁下宽宏大量，让在米尔宫服侍的女仆将她们的孩子带到后宫来一起住。
尼堪一开始没有做声，不过当他见到这些孩童的母亲都是年轻美貌、衣着体面的“女仆”，以及伊莉莎见到自己后那淡漠的表情便似乎明白了。
由于后宫不允许官员们进来，他将一名太监叫到自己的住处，那人是大夏国拿下北京后留在宫里的几千太监之一，后来分别拨给尼堪的妃子、儿女使唤，此人跟着孙德安时还是一个孩子，眼下却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了，不出意外，此人正是后宫的总管。
“这些孩童到底是谁的？”
“回禀陛下，是亲王殿下体念这些女仆的难处，特别恩准让他们跟着母亲一起到宫里居住的，两个年幼的王子也好有玩伴”
尼堪不动声色，“你知道王文慧吗？”
那人赶紧答道：“奴才怎会不知，那是我等的大前辈，还是小的仰慕得紧的人物”
“哦？这里的灰衣卫头目是谁？”
“回禀陛下，是孙思克大人监管的”
“嗯，若朕让王文慧、孙思克去调查这十几个孩童的来历，你认为需要多久？”
那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陛下，这何必呢，真是仆从们的孩童啊”
“好吧，你先下去吧”
等太监走后，尼堪在南面一间房舍召见了王文慧、孙思克。
“陛下，您见过那贱人后，立即从军营方向飞出了十匹快马”，王文慧一见到尼堪便赶紧说道，尼堪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他看向孙思克，“你兼管着灰衣卫，说吧，这些孩童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思克本来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听了尼堪这么说，赶紧抹了一把汗，“扑通”一声跪在尼堪面前。
“陛下，微臣不敢丝毫隐瞒。自从我国占据明斯克以及柯尼斯堡后，来到此地的文武官员基本上都在当地娶妻生子了，有不少人都纳了好几房小妾……”
“可按照东正教教义，这里施行的一夫一妻制！你等当头目的都是如此，还如何管辖境内的信奉东正教的明斯克人？！”
孙思克犹豫半晌，最后说道：“陛下，这里虽然确实如此，不过有钱有地位的人家在外面私养情人者比比皆是，生下儿女的也不在少数，非但如此，在整个欧洲，这样的情形也比比皆是，故此……”
“……”
尼堪沉默了，暗忖：“我等在国内，但凡有些条件的无不是三妻四妾，若是强迫来到明斯克的人只娶一个确实不妥，不过别人也就罢了，自己的儿子竟然堂而皇之在后宫养起情人来了，此事若是传到其它地方，肯定会造成轩然大波，别人虽然也私养情人，但真正问起来他们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又想到那前任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难道她就没有听到明斯克大公的种种秽事？此人在历史上鼎鼎有名，竟然就这样与有着明显东方面孔的孙德安苟合了？！
种种疑问，让他防不胜防，俗话说“饱暖生**”，像这样的事情你也不能用两套标准来要求别人。
他十年没有来到这里了，但这些事情竟然从未报给他，想到这里，他不禁大怒，看向王文慧、孙思克两人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怒火。
他不怕别人私养情人或者小妾，若是早一些知道了他也会早做打算，眼下倒好，境内肯定是遍地开花！
王文慧、孙思克来两个人都将脑袋伏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面上，正在外面候着的孙秀澜、孙秀宁两人也突然紧张起来了。
这两人想的又不同，孙秀澜想的是：“想不到礼亲王是这样的人，眼下陛下只带着一个神武军来到此地，这里有孙思克、斛律恭两个军团，这两人长期与他待在一起，不用说已经与他紧紧勾连在一起了，而在宫里还有三千亲军！”
于是，他脸上的汗水不禁汩汩而下。
而一旁的孙秀宁却在想着：“若是在国内，这样的事情都不是事，可是这大公国就完全不同了，在天方教世界，有条件的可以娶四个妻子，娶多少小妾都可以，可在天主教世界，却只能一夫一妻，既然将明斯克打造成一个大公国，为了在欧洲世界打开场面，肯定多少要在面子上过得去，没想打这些人竟然连十年时间就没有熬过去！”
又想到：“若是大公以身作则，等到局势稳定后启禀陛下后，陛下绝对不会不近人情，肯定会想到折中的法子，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偷偷就做下了！看那些孩童的年龄，多半是来到此地两三年后就做下了！”
半晌，尼堪终于平复下来了。
“孙思克，高官里还有谁也是这样？”
“……，回禀陛下，罪臣、孙大人、魏大人都是这样，斛律恭将军、汤若望大人倒是紧守东正教教规，恪守一夫一妻的制度”
（东正教的传教士可以娶妻，汤若望来到此处后皈依了东正教，斛律恭是从景教转到东正教的）
尼堪点点头，微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朕问你一句，朕的话在这里还好使吗？”
孙思克将头拼命磕在地上，一边磕着一边哭着说道：“罪臣一家本是戴罪之家，能在陛下麾下担当重任，是几时修来的福分，岂有半点不臣之心？陛下千万别说了”
尼堪问道：“你手下几个骑兵旅的旅长都是学校出来的？”
孙思克点点头：“不错，都是步军学校、骑兵学校毕业的”
尼堪点点头，“不是朕不信任你，你将印信、令旗、令牌交给孙秀澜，然后带着家眷去克里米亚，接替姬甲杰的军团司令，而让姬甲杰过来接替你，马上行动！”
“是！”，孙思克大哭着趴在地上恭恭敬敬给尼堪又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后退着出去，王文慧赶紧跟着出去了。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王文慧、孙秀澜都回来了。
“陛下，孙思克带着家眷走了，四辆四轮马车，末将为防万一，让勒恩以及部分灰衣卫带着陛下的令牌带着三百骑将他送到边境，等到了波尔塔瓦境内的切尔尼科夫就好了”
见尼堪没有任何表情，王文慧继续说道：“孙思克军团两个骑兵旅驻扎在与俄罗斯的边境，一个骑兵旅驻扎在靠近立陶宛地方，剩下的一个步军旅驻扎在莫斯科外城，应该问题不大”
“哦”
尼堪随意哼了一下，刚才其实他有些忐忑，虽然包括孙德安、孙思克在内的人没有任何动机和实力来反抗他这位震古烁今的大帝，不过自从坐上这个位置三十年后，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他的威望依旧无人可比，但历史上种种忤逆的事情斑斑在册，岂可掉以轻心？
“自己的话还好使吗？”
这是他一直在怀疑的事情。
于是，刚才其实是在试探孙思克，若是孙思克暗中有何行动，他会在这城里就将他击杀，但孙思克至少在目前还是服服帖帖，说明他的威望依旧无人可敌。
他在内心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解决了孙思克，不过自己的人在明斯克大公国种种秽事肯定已经传到了欧洲其它国家，想必此时的他们已经彻底将大夏国当成像奥斯曼帝国那样的异端了，而这个异端还不像奥斯曼，他们只是占据了巴尔干半岛，广大欧洲腹地依然掌控在天主教世界手里，但如今的明斯克大公国由于与克里米亚总督辖区紧紧连在一起，实际上已经将欧洲切成了两半！
半晌，他也释然了。
“虽然切成了两半，但隔开的毕竟是被欧洲人视为满意的俄罗斯，应该关系不大，何况眼下新教与天主教、新教内部也是打成一团，他们没理由再竖大敌，但孙德安、孙思克两人竟然将此事隐瞒起来不汇报，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第六十三章 明斯克大公国（5）
次日清晨。
一夜无话。
不过在晚上时，尼堪还是有些忐忑的，虽然对自己很有信心，但在这个世界上万事没有绝对，何况是在这里带了十年兵的孙思克？
每隔两个小时都有灰衣卫从明斯克到克里米亚的驰道上利用大公国的驿道传来讯息，等孙思克走了后大约一日后，尼堪已经放下心来，因为就在这一日他让孙秀澜收缴了在米尔城堡里镇守的孙德安亲军统领的兵权，并让勒恩代管。
没想到这个过程也丝毫没有波澜，一听说皇帝陛下要亲自掌控这支军队，那个统领，一位来自乌克兰的哥萨克后代，不过是第聂伯河以东波尔塔瓦府的哥萨克后代毫不犹疑将自己的印信交了出来。
第聂伯河以东的哥萨克在大夏国占据之前，一部分进入到了北边的俄罗斯境内，大夏国从乌克兰大公国手里拿到此地后，又有一部分哥萨克迁徙到西岸，留在东岸的哥萨克并不多，加起来只有两万多户，此人正是其中之一。
米哈伊琴科，大夏国着力培养的少年哥萨克之一，从十岁那年便自己打造恰西克马刀，练习骑射，十三年那年进入到新大同小中学堂学习，最后进入大夏国设在扎波罗热的克里米亚骑兵学校学习，后来又作为孙德安的亲兵在明斯克待了三年，才二十五岁便成了孙德安亲兵的副统领。
这是一位带有一些哥萨克骑兵的技艺进入到大夏国各级学堂学习的学员，而扎波罗热骑兵学校的校长就是那位单论武艺在大夏国仅次于萧阿林的姬甲杰。
尼堪不知道的是，在眼下哥萨克大草原上，他已经有了“真正的太阳汗”的名声，以前拥有过这个称号的有匈奴人阿提拉、蒙古人拔都，但并不彰显，没想到在以第聂伯河、顿河、阿提拉河、萨日德格河流域，尼堪“太阳汗”的名称倒是传开了，博格达汗倒很少人知道。
从米哈伊琴科身上，尼堪不禁为自己放弃普通牧民，着力培养他们的下一代感到庆幸。
而负责整个波罗的海东岸，总部设在明斯克的灰衣卫的管辖权尼堪准备收到中央来，自己虽然在这里表面上设置了大公国的架构，实际上还是按照一个行省来打理的，原本他认为灰衣卫头目都是从阳都学校毕业、培养的，虽然接受孙德安与中央的双重管辖，但以自己的威望，境内有什么异动还是会报到他那里去的，没想到这十年不光他没有收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连政务院、枢密院也是如此。
于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带上王文慧，而是让他在明斯克整顿灰衣卫。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干脆将此地重新划成行省算了，要想欧洲人服气，光是在武力上碾压恐怕还不行，干脆在明斯克或柯尼斯堡建设一所大学，广招欧洲诸国青年才俊，将大夏国的文化、科技、哲学毫无保留地宣扬出去”
“我国有近三十年的基础工业实践，他们想要赶上来谈何容易，这不是一所大学就能达到的，既然在他们眼里已经是异端了，干脆就大肆宣扬我国新的宇宙学，让他们那勉强达成一致的太阳中心学在大夏的宇宙学面前瑟瑟发抖吧！”
“至于课程，不设工科，但数学、物理、化学全部敞开，加上中文、音乐、美术、哲学，让这里成了欧洲的文化中心，让中文成为欧洲的除开母语以外的第二语言！并以将大夏语为荣！”
但他又想到孙德安，“此子虽有些忤逆，不过这十年来将境内治理的井井有条，并无大错，若是骤然将他的大公地位取消，是不是太过无情了？”
但他一想到此子以往的种种行径，以及在厄斯克门的表现，他还是下了决心，“自己是开国之君，文治武功都震古烁今，对于文武官员以及子女并无任何偏见，大致能做到不偏不倚，春秋方盛，并不是年迈昏庸之人，在这种情形下他们除了在武力、财力、科技上依赖于母国，在其它方面却将自己以及中央视若无物，长此以往，美洲、非洲等地完全可以有样学样，此风断不可长！”
有了米哈伊琴科的先例，尼堪信心大增，他决定去明斯克东北边境，靠近俄罗斯人的边境大城斯摩棱斯克的奥尔萨城瞧一瞧。
这一次，他没有将所有的神武军全部带上，只带了勒恩的五百亲卫队，加上米哈伊琴科的一千全部出身于哥萨克，但都是从扎波罗热骑兵学校毕业的哥萨克骑兵——当然了，这些哥萨克放到瀚海军序列里实际上就是猛虎骑。
一千五百骑，沿着明斯克到奥尔萨的驰道奔驰而去。
奥尔萨离明斯克约莫四百里，与俄罗斯的斯摩棱斯克一样都是第聂伯河沿岸的城堡，在上一次的俄波战争中奥尔萨被俄罗斯人付之一炬，但框架还在，自从罗曼诺夫王朝兴起后，波兰人也异常重视，奥尔萨城方圆十里，可驻兵一万，大夏国接手后从本土调来了大量的蒸汽机，切割条石、烧制砖瓦，不到一年功夫便将此城恢复起来了，按照大夏国一贯的规制，凡重要之地，除非万不得已的情形下才会设立单纯的军堡。
奥尔堡附近是大平原，还都是肥沃的黑土地，这样的地方大夏国岂能轻易放过，这里有三千户移民，加上调整到此地的明斯克农户，总数量接近五千户，另外在奥尔萨北面的维帖布斯克、南面的莫吉廖夫，总户口接近两万，是靠近俄罗斯边境的三个大县。
“陛下，奥尔萨离斯摩棱斯克大约两百里，我国在那里只设有一个骑兵旅，但俄罗斯人却在斯摩棱斯克拥有一个军团，有三个步军旅，一个骑兵团，全部是新式的军团”
“这个军团是斯摩棱斯克的常设军团，因为军团司令、旅长、团长都是有爵位的贵族，他们的农奴也跟着他们来到了此地，这里原本是波兰王国的领土，但居民却以俄罗斯人居多，在前任沙皇在位时双方就在斯摩棱斯克连番大战，最终俄罗斯人获得了此地，现在那里除了坚固的城堡，周围还有大量的农田，可以很快动员起至少一万农奴兵”
在往奥尔萨行进时，米哈伊琴科向尼堪介绍着边境的情况，听到这里时尼堪不置可否，这些情报孙德安倒是全部汇报给了中央，估计是自己手里只有两个军团，而周围的立陶宛、瑞典人、俄罗斯人、波兰人，甚至乌克兰的的常备军都远远超过他，忧虑之下倒是如实汇报了这些情况，打的主意是让中央多派一些兵力过来。
但尼堪想的远比他儿子多。
“单论明斯克，兵力自然不多，不过与明斯克一河之隔的克里米亚可是有四个以骑兵为主的军团，加上新调过来的孙秀刚步军军团，五个军团，周围任何一方势力想要轻举妄动都得掂量掂量，明斯克，那只是放在明面上的幌子而已”
“奥尔萨骑兵旅的旅长什么来头？”
其实尼堪什么都知道，但他有心想考考米哈伊琴科，这位操着一口流利大夏官话的哥萨克能够有幸进入扎波罗热骑兵学校学习，还能以二十五岁的年纪当上相当于旅长的高位，自然不仅仅是孙德安的亲信那么简单，肯定有过人之处。
按照王文慧的了解，此人骑战能力非常突出，又沉稳大气，但他脸上时不时闪现的一丝精光让尼堪也不敢完全放心。
“回禀陛下，此人叫耶律楚，是原来里海北岸契丹联盟苏丹耶律兴辽的幼子，今年也是二十五岁，与末将同时进入扎波罗热骑兵学校，并一同毕业，他精通大夏文，原本是按照录事参军来培养的，不过大公见他骑射也相当了得，便让他担任奥尔萨骑兵旅的旅长兼任录事参军”
“原来是他”，尼堪的脑海里陡然想起一个人来，当他在十年前带领大军横扫东欧一带时，哈萨克汗国小玉兹两大部落联盟之一的契丹联盟首领耶律兴辽不禁当场决定归附大夏国，还将自己部落的一部分加入到博格拉部，同时让自己的幼子，那时才十五岁的耶律楚进入定远府小中学堂学习，没想到他后来到了扎波罗热骑兵学校学习，并没有进入定远府的骑兵学校学习。
想到这里，尼堪不禁仔细打量了米哈伊琴科一下，看得他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米哈伊琴科完全是一个东欧斯拉夫人相貌，金色的头发，带有雀斑的白皮肤，他已经蓄起了短须，胡须也是黄色的。
而所谓契丹联盟，除了萧承翰所在的部落，剩下的部落基本上可以称之为突厥语系的部落了，以耶律兴辽为例，这个名字是他私下自称用的，在正式场合，他的名字是一大串，他自己的名字实际上也是穆罕默德。
灰褐色头发，虽然也是白皮肤，但肤色明显比正宗的斯拉夫人深一些，这样的面目，在黑海、里海一带比比皆是。
一个正宗的哥萨克，一个虽然自称是契丹国耶律氏后裔实际上已经完全突厥化的突厥人，加上本土人（汉人、蒙古人、索伦人的统称），这便是眼下的克里米亚总督辖区三大人种。
而在俄罗斯边境方向，还有一个骑兵旅，驻扎在莫吉廖夫，该名旅长却是来自波兰农奴的后代，叫卡钦斯基。
在立陶宛方向却是一个从小就是孙德安护卫的诺尔布担任骑兵旅旅长，也就是车臣汗部硕垒大汗的嫡长孙，在上次厄斯克门幸免于难的那位，孙德安的母亲是硕垒的幼女格根塔娜，让诺尔布跟着孙德安也是应有之意。
诺尔布的驻地在明斯克、立陶宛、里加（拉脱维亚）三地交界之处的布拉斯拉夫。
诺尔布还兼任着大公国灰衣卫头目以及孙德安亲军副统领的职务。
哥萨克、波兰人、突厥人、蒙古人（已被尼堪视为本土人），加上孙思克军团唯一的那个步军旅，也就是镇守明斯克城外城的那支部队的将领，则是迁徙到克里米亚的汉人移民后裔，各个人种已经在明斯克聚齐了。
反而是明斯克本地人尚没有担任旅长以上高级将领的人物。
两日后，一座夹在第聂伯河与其支流交汇处三角地带的大城中带有明显东正教风格的教堂顶部从橡树林里露了出来。
“陛下，奥尔萨快到了”
米哈伊琴科正说着，前面也卷起了一片尘土，没多久，尘土里出现了十余骑，一位带有东方人特征，但五官轮廓十分突出的年轻将领在尼堪前面大约几十米停了下来。
耶律楚，父亲是耶律兴辽，母亲却是杜尔伯特托音部的贵族之后，一位现在看起来明显是“混血”的健儿，身材中等，但走起路来却虎虎生威的年轻人。
第六十四章 明斯克大公国（6）
耶律楚一身瀚海军夏季的军服，乍一看，那套衣服与后世某军某一段时间的很像。
无论是上衣还是长裤，都是灰黄色，带着硬质棉，硬质帽檐的军帽同样是灰黄色，唯一不同的是，无论军官还是士兵，都有肩章和领章，以前说过，尉官以下者，领章、肩章都是黄铜做的，而尉官以上，校官以下者都是紫铜，将军则是黄金。
在夏季，校官以上者仍是军靴，余者则是粗胶鞋加绑腿的形制，到了冬季，由于大夏国国土普遍偏北，包括士兵在内，所有人都是长筒皮靴。
每人一根用牛皮加黄铜制作的皮带，军官会在皮带的右侧挂着一支短铳，左侧挂着一柄骑刀。
当然了，这是作训服，战斗时还有盔甲遮护。
耶律楚身形修长，二十五岁的年纪并未蓄须，此人肯定从以前的并不虔诚的天方教信仰中转换到大夏国目前的“混沌教”状态。
所谓混沌教，自然是目前大夏国境内各种宗教各自发展，只要在礼部注册、登记了的，就可以按照规定建设教堂、发展教徒，因为帝国皇帝尼堪并未显示出对哪一种宗教有明显倾向的迹象，但乌扎部是一个出自笃信萨满教的游牧部落，故此，以不少人认为颇为荒蛮的萨满教为主，杂以其他宗教的做法被有心人归纳为“混沌教”。
帝国少数几个智者，比如大萨满，原罗佳部哈拉达罗锦之弟罗秀，以及今年已经八十岁了，但依然精神矍铄的冲虚子却明白尼堪的心思。
“陛下天资聪颖，崛起于北境，周围并无博古通今之硕儒，亦无明显有慧根之人，竟能无师自通会汉话，通汉语，知百工之际，似有慧眼，每每能料敌于先，雍容大度，观其行径，对于鬼神并无十分尊崇，当然了，据说陛下在一次饮醉之后竟说出‘所有人都是神，主宰自己命运的神’，其潜台词就是‘朕是那尊最大的神’”
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情，也只有少数人能够领会。
眼前这位身形、神情颇似尼堪年轻时候的“哈萨克人”估计是其中之一，他下马后便一路小跑着奔到尼堪那匹大马面前，那匹用汗血宝马与乞尔吉斯大马杂交的后代，身形与汗血宝马相似但更为耐劳，浑身火红。
尼堪在行军时也是一身将官服，帽檐上一圈金色的穗带，这是上将的唯一标志，作为偌大帝国的元首，他可不想由于标新立异成为敌人狙击手的目标。
那耶律楚跑到尼堪战马前跪了下来，“奥尔萨镇守使，明斯克骑兵军团第一旅旅长耶律楚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尼堪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将战马的缰绳扔给了他，“前面带路！”
耶律楚心里一喜，赶紧接过缰绳站了起来。
没多久，大队人马便抵达了奥尔沙河汇入第聂伯河的地方，在那里首先是一个河心岛，岛上有一个小城堡。
“陛下，以前的奥尔萨城就是在此处，原本是两条河流之间的三角形地带，以前的明斯克人挖掘了运河，让此处的半岛变成了小岛，并在上面建起了方圆约莫两里的棱堡，然后在奥尔沙河西岸设置了军营，与此堡呈掎角之势”
“最近一百年，波兰人、俄罗斯人在奥尔萨与斯摩棱斯克之间长约两百里的旷野上连番大战，奥尔萨基本上都处于第一线，故此，小岛上的城堡早就不敷用了，上一次俄罗斯人入侵后就毁了此堡”
“我国接手后恢复了此堡，不过并没有在此地驻军，不过是作为正式城堡的储备而已，在两河之间的开阔地带建有正式城堡，是一座典型的中式城堡，方圆六里，可驻兵一个军团”
大队人马先沿着奥尔沙河上的木桥进入到小堡，“陛下，这座桥中间一截是可以拆卸的，就算敌人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了，也可以让两条河流重新变成护城河”
进入棱堡后，大队人马在主街道上折向东北，“陛下，为了让将士们牢牢守护这里，末将让尉官以上的近百名军官以及奥尔萨县的官员家属全部迁到了小堡居住，这里也有商铺、教堂、戏台等，逢年过节还是很热闹的”
从小堡北门出去之后，便是明斯克人以前挖掘的连通奥尔沙河与第聂伯河的运河的，运河上也有一座木桥，由于夹在两座城堡之间，这座木桥是一座完整的木桥，中间并不能拆卸，之所以建造木桥而不是大夏国已经运用自如的石桥或水泥桥，自然还是考虑到事情到了万分紧急时可以烧毁的缘故。
过桥后，一座青灰色的中式城堡便出现众人面前，这座城堡并没有使用条石，全部是大青砖加水泥垒成的，中间城门楼上了黑色的瓦片、挑檐突然出现在这处已经属于欧洲腹地的地方倒是让人有些如梦似幻。
“嘎吱”
城门打开了。
城堡一看至少有五丈高，若是加上城门楼，四丈高也是有的，城门楼靠近外侧的地方挂着一座大钟，这大钟的直径至少有两米，按照大夏国的惯例，四处城门楼的大钟除了报时以外，还有在关键时刻发出巨大、宏远的钟声让四周的农户赶紧避入城堡的用途。
尼堪看了看时间，眼下正是下午四点左右，他叫停了马匹，“耶律楚，这里附近的农户有多少？开垦了多少农田？”
耶律楚回道：“陛下，这里是边境，不过以前这里就是广袤的农田，前不久由于人口衰减得厉害，大多数农田没有用上来，眼下奥尔萨县有人口一万户左右，汉人、明斯克各半，都在城堡三十里范围内，每户五十亩上田，一共五十万亩，实际上，周围三十里以内抛荒的田地有还有至少五十万亩”
“当敌人入侵时，若是人数并不多，我们会在钟鼓楼敲响三下钟声，连续三下，让周围的农户迅速避入庄园并做好御敌的准备，若是有大敌来侵，则会钟鼓齐鸣，敲响六下，连续六遍，让他们迅速避入城堡”
尼堪点点头，“若敌人的前锋正好碰到避难的农户该怎么办？”
“不妨，陛下，这一节我等早就想到了，城堡里一直有三千民兵，他们每一年轮一次，每一次轮守四个月，而末将这支骑兵起的作用便是迎击敌人的前锋，让我方的农户安然避入城堡，平时，这里距离真正的边界线还有一百里，我等在那里设置有侦骑，若是遇警，侦骑可以在一个小时抵达城堡报讯”
“一个小时，足够我军做出应对了”
“那好”
尼堪心里一动，“你等平时演练过没有？”
“有的，不过只演练过一次，还是在三年前”
“立即敲响钟鼓，按照大敌来袭准备！”
……
没多时，尼堪已经来到城墙上。
“咣……”
“咚……”
巨大的钟鼓声在东欧的暮色里不断响着，将已归的倦鸟全部从附近树林里惊起，并在上空闹成一片。
耶律楚的骑兵有两千人已经全部出城了，他们按照连队的形式在城堡的东北、西北前出五十里警戒，而大量扶老携幼、拖儿带母，套着大车装着粮食，赶着牲畜的农户急急忙忙奔向城堡。
“陛下”
耶律楚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此时离敲响钟鼓声已经过去两个小时，眼下却还是第一拨农户抵达城堡。
“城里都准备好了吗？”
尼堪却并没有苛责的意思。
“陛下，早就准备好了，城堡是一个完全的军堡，可容纳一个骑兵军团，周围所有的一万户农户以及牲畜都进来也没问题，由于敌人主要在东边，东北、西北方向的半个城堡一直被军队占着，而另外半个城堡则是为百姓准备的”
等所有的农户全部迁到城堡里后，时间已经来到子夜时分，以斯摩棱斯克与奥尔萨城之间一百公里的距离，俄罗斯人若是大举进攻的话，一日功夫也就到了，他们的骑兵有限，农户们在这个时候进入城堡倒也没什么问题，不过那需要城里的骑兵旅付出巨大代价才行。
到了半夜时分，在得到并没有敌人来到而是一次演练后那些农户们便闹开了，汉人农户倒是没什么，那些以前就在这里的明斯克农户非常不满，最后半个城堡都沸腾了。
半夜里，尼堪也被闹醒了，他不顾勒恩、耶律楚等人的劝阻，披上一件红色的披风来到了另外半个城堡，在城堡的广场处，他走到了一群最激动的人群前面。
“你叫什么名字？”
他看着一位鼻头红红的中年汉子，那人有着红色的、稀稀拉拉的头发，在火把的映照下，其白色的皮肤上的红斑十分醒目。
“你是谁？”
“大胆！”
那人没有理他，反而用明斯克语大声呵斥着他。
尼堪阻住了耶律楚、勒恩，微笑着说道：“没关系，你说吧，你叫什么？来自哪里？家里有几口人，十年前有多少人？有多少田地？十年前有多少？产量多少？”
在耶律楚的翻译下，尼堪终于明白了。
“陛下，此人叫阿廖沙，今年四十岁，在十年前那场瑞典人、俄罗斯人、波兰人杀成一团的大战里，这里成为了主战场，阿廖沙本是拉齐维乌家族下面的一个农奴，为老爷种着三十亩田地，里面有粮食、苜蓿还有蔬菜，苜蓿和蔬菜基本上都是为老爷种的，粮食的一半也要交给老爷”
“他们的产量很低，不到一石，他们家有六口人，一天最少需要五斤粮食，一年就是十八石，抛去种子，他们实际只能食用其中的十三石，这额外的粮食需要为老爷养马、养猪，家里的女人轮流为老爷干家务得来，就是这样，一年上头也不容易吃饱”
“那场大战发生后，阿廖沙一家全部直接或间接战死，除了他与小儿子去森林里打猎侥幸躲过一劫，我国接手此地后安排他与另外一家寡妇成了家，分了五十亩土地，在农技师的帮助下，产量也达到了一石半，眼下我国只收取两成赋税，他们一家子的人口早就恢复到八口人，就是这样，不仅能吃饱，还能卖出多余的粮食”
“陛下，欧洲各国粮食产量普遍较低，粮价奇高，大公国收取赋税后，除了让常备仓、战备仓装满，多余的全部卖了，于是这里的农户手里头也很是有一些闲钱，于是他们能购买用于耕地的驮马，养更多猪、鸡鸭，还能置办更好的衣服和农具，这日子与以前相比不用说好上太多了”
耶律楚说的时候是先后使用了明斯克语、汉语，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阿廖沙以及尼堪，说着说着，阿廖沙面色大变，尼堪却是神色如常。
半晌，耶律楚说完了，尼堪看着阿廖沙：“你家有急事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如此不满？”
“……”
“如果此时俄罗斯人已经打进来了，你一家没准又会回到十年前的境况，你很想回到那种境况是吧……”
尼堪说说这话的时候用的是俄语，虽然与明斯克语有些差距，但这两种语言实际上是一种，无非是两种方言罢了，尼堪说到最后看向耶律楚：“既然他们不满我国的规制，干脆将所有土地收归国有，全部划给我国贵族，你等重新成为农奴！”
阿廖沙等一听大惊，此时他们看见尼堪站在耶律楚的前面，而耶律楚明显对他十分恭敬，知晓此人是一个大人物，赶紧跪了下来苦苦哀求。
“罢了”
耶律楚此时才说道：“你等知晓他是谁？他是我国博格达汗、皇帝陛下！陛下仁慈，饶恕了你等这一次，下一次如还是这样拖拖拉拉，又喧嚷闹事，所有田地全部收回来，你等只能租种！”
阿廖沙一听大惊失色，一个个全部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等他们抬起头来时，尼堪早就回去了。
第六十五章 明斯克大公国（7）
尼堪彻夜未眠。
“老子对这些人不可谓不好，为何他们对我们还是不满？”
凌晨时分，他想通了，“自己老是按照后世的标准来看待这一世的人，这些人啊，多半怀威而不怀德，先有威，然后略微给一些甜头也就是了，之后将威固定下来，甜头扩大到一定程度后也要固定下来，不能无限制扩展”
次日，他将耶律楚叫过来。
“昨日参与闹事的有多少户？”
“陛下，昨日末将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心想，‘以陛下、殿下的宽容，亘古未见，这些人居然还不满足，末将一时也气恼得不得了’，但最后一想便释然了”
“哦？”
“陛下，昨日参与闹事的也就是一百多户，跟着看热闹的有几百户，剩下的并没有跟着出来，而是在房屋里睡觉，这里的明斯克农户有接近五千户，这样一看，这些人还是少数”
“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陛下，我等不能太过宽容了，以往为了边境的安全，对于这些人的闹事多半以忍让为上，现在看来不行了，必须要杀鸡给猴看”
“具体说说”
“是，微臣建议，将挑头的一百多户的赋税增加到五成，跟着来到广场的增加到三成，以儆效尤”
“可如果一旦有战事发生，这些人要做俄罗斯人的内该如何办？”
“陛下，微臣了解过，在斯摩棱斯克，农奴一年上头能够吃饱饭就谢天谢地了，就算作为自由民，每年下来的存粮也微乎其微，俄罗斯帝国穷兵黩武，帝国人口只有我国两成，哦，我国拿下江南之地后，恐怕只有一成了，但他们常备军的规模几乎与我国相当，如此一来他们的粮食消耗肯定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也幸亏在东欧诸国中，最会种地的还是俄罗斯农夫，他们的产量颇高，在欧洲也能达到两石左右，在农奴制下，勉强能供应这庞大的军粮，但这些明斯克人如果投到那边去，肯定会叫苦连天，奥尔萨与斯摩棱斯克紧紧挨着，好多农户都是亲戚，双方虽然是敌国，但在上次两国和平协议签署之后，在边界处每年还是有两次集市的，并不妨碍他们往来，双方的情形如何这心里都有数”
“不，还是要妥善考虑，这样的人切不能安置到边境了，这样，现在马上告诉他们你刚才所说的办法，然后秋收后立即迁到明斯克附近，那里大多数是汉人农户，他们就是想闹也翻不起大浪，假若再闹，就贬为农奴，成为官府的奴隶，绝不姑息！”
“先说赋税的事，等秋收之后再谈迁徙的事，就这么定了”
虽然一夜未睡，不过终于想清楚了事情，尼堪的心情还是十分舒畅的，在耶律楚、勒恩的陪同下，他带着几百骑沿着边境线跑了几日，从莫吉廖夫开始，沿着边境线一路向北、向西蜿蜒巡视，最后抵达了靠近立陶宛的格罗德诺，这里也是大公国从明斯克通往柯尼斯堡的重要城堡，此时，尼堪收到了一个消息。
那位如今声名鹊起的普鲁士大公，三十九岁的腓特烈.威廉竟然亲自到了柯尼斯堡！
尼堪心头一喜，暗忖：“他能够亲自来，不是将整个立陶宛让出来有了眉目，便是又有大事与我国商议，但眼下自从瑞典人战败后，拉脱维亚落入普鲁士的手里，爱沙尼亚落入俄罗斯手里，如果柯尼斯堡还是在他们手里，加上整个波兰海岸线都在他们手里，大半个波罗的海都是他们的，这情形该有多好”
“现在倒好，我大夏横插一杠子，将他们大好的形式深深切断，他们难道不记恨吗？若是他提出来用其它地方置换，比如全部都是波兰人所在的格但斯克到什切青一带，我国该如何处之？”
“眼下由于柯尼斯堡大部分德意志民众全部迁往西德意志地区，柯尼斯堡一带大部分是汉人移民，帝国管辖起来就容易得多，若是换成格但斯克或者立陶宛地区，肯定没有眼下这么容易”
“不行，柯尼斯堡死活不能让出去，对了，普鲁士人已经占据了汉萨同盟大部分城堡，现在威廉有空跑到柯尼斯堡来，肯定在某方面又有了成绩，眼下的他们与瑞典人是盟友，难道与他们又有了姻亲关系？抑或与丹麦人谈和了？或者与荷兰人关系好转了？”
“眼下的普鲁士大公领有从不莱梅-汉诺威到勃兰登堡-柏林的整个德国北部领土，还占据着波兰的所有海岸线，并领有整个拉脱维亚、立陶宛，实力恐怕比哈布斯堡家族直接管辖的奥地利、匈牙利、波西米亚、慕尼黑、斯图加特、纽伦堡相差无几了，奥地利人肯定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形存在”
尼堪在脑海里转了许久，也没有收集到任何重大的历史事件在此时发生的影子。
……
就在尼堪在格罗德诺等候神武军时，柯尼斯堡，一改近几年的平静，这几日突然热闹起来。
柯尼斯堡，德语“国王之山”的意思，这里有天主教有名的大教堂柯尼斯堡大教堂，该教堂有六十米高，在此时的欧洲算得上一座宏伟的建筑了，当然了，它一半是由上好的橡木连接制成的，用到条石的只有一半。
站在教堂顶上，可以俯瞰整个城堡。
城堡位于普列戈利亚河北岸，方圆约莫十里，条顿骑士团在这里经营了几百年，城堡异常高大结实，后世在二战中该城被夷为平地，所有的古迹荡然无存，划给苏联后重新进行了城市建设，柯尼斯堡更是无从寻觅了。
与欧洲其它城堡一样，整个城堡呈不规则的多边形形状，那是因为一开始城堡并没有建多大，而是随着时间的发展不断扩建的。
普列戈利亚河汇入一处大的潟湖，而潟湖普遍只有三到五米，对于以前的欧洲船只自然够了，对于大夏国的战舰也勉强够用，不过大夏国拿下此地后，大公孙德安亲自来到此地督办疏浚港口事宜。
以前，普列戈利亚河下游本身就比潟湖深得多，故此并不需要疏浚，大夏国需要疏浚的是潟湖里的航道以及通往波罗的海的海峡。
当时大夏国派了一个分舰队的海军陆战队（一个营）前来协助疏浚，前前后后花了大约半年时间，才清理出了一条长约一百里，宽约三百米，深度达到七米左右的航道，在这条航道上每隔一段距离会有一些航标，在战时可以将这些航标撤去，敌人若是贸然进入，分分钟都有可能进入三米深的浅水区，依着欧洲人此时战列舰的吃水深度，若是满载的话肯定会搁浅的。
眼下，已经有一支老式分舰队停泊在柯尼斯堡港口里，指挥官正是以前我等提到过的大夏国眼下枢密院的枢密使李延庚的长子李承嗣，一位三十出头的优秀海军将领。
眼下正值日暮时分，教堂顶部四面大钟同时敲响了——柯尼斯堡大教堂顶部的钟楼每一面都有一座大钟，都是大夏国设在临潢府的钟表厂制作的，但他们敲响时，声响可传出三十里以外的地方。
“嗡……”
四面大钟同时敲响后，语音久久未能停歇，大夏国驻欧洲副大使兼柯尼斯堡地区大主教汤若望捂着耳朵好一会儿才放开双手。
汤若望今年已经六十七岁了，他皈依东正教那年才五十七岁，立即娶了一位柯尼斯堡当地的德意志女人为妻，这十年功夫，他膝下已经有一儿一女了，作为整个柯尼斯堡地区的大主教，又是有家室的人，他是不需要守在大教堂里的。
但这几日柯尼斯堡颇不宁静，明斯克大公国大公孙德安这几日都是在大教堂渡过的，对了，孙德安皈依东正教后取了一个教名，“阿德里安”，但我们依旧用孙德安称呼他。
在教堂的建筑群里，后面有专门供教堂教士的起居处，其中有一栋小楼原本是专门为东正教准备的，眼下自然成了孙德安的居所。
“咚咚……”
大教堂的旋转楼梯上响起了有人踏着行走的声音，慢慢地，若是仔细听的话，你就会发现那是好几个人的声音，有两个人走在最前面，后面还有一些人，一开始所有人的步履都很轻松，不过随着楼梯的上升，这步履也变得参差不齐了。
最先的两个人中，一人依旧保持着有条不紊的“咚咚”声，另一人的步履明显有些蹒跚。
渐渐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
汤若望皱了一下眉头，他闭上了眼睛，一手按着胸前的十字架，一手捧在心口喃喃祈祷着。
半晌，汤若望睁开了眼睛。
他在大教堂空旷的大厅里走了起来。
普鲁士人搬走时只是将大教堂里的画像、雕像移走了，但装点着金饰的巨大的吊灯、烛台却留下了，这里变成东正教的大教堂后自然换成了东正教的圣徒、圣迹画像和雕像。
眼下，所有的吊灯和蜡烛都点着，整个面积接近一千平方米的大厅如同白昼，每一尊至少有两米的大理石雕像都俯视着大厅里的地面，当汤若望从大厅中间的通道来回踱步时，破天荒地，他头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圣人们的注视。
注视？换成凝视更恰当一些。
六十七岁的汤若望的步履一下蹒跚起来，犹豫半晌，他还是拄着一根东正教特有的主教才有资格使用的拐杖也攀上了那旋转楼梯，通向那越往上约逼仄的顶部，只能容纳十人开会的顶部。
当汤若望往上爬时，拐杖点在那极为坚韧细密的橡木板上的“笃笃”声没多久就传到了顶部。
教堂顶部，大钟楼的下面有一间四面开窗的房间，房间的正中是旋转楼梯的最后一节，旋转楼梯到了此处只剩下一截普通可以拆卸的梯子了，眼下这梯子却放在房间一侧，楼顶、下面的楼梯出入口都被木板封上了，这里已经变成了一间看起来十分独立的房间。
房间大约二十个平方，在以前楼梯口的两侧已经别隔成了两个房间，一处较大，一处较小，大的那一处自然是贵人们会面的地方，而小的则是他们随从的等候处。
大的那处却只坐着两人。
一人三十余岁，身材中等，留着短须，神态谦和，穿着一身中式长袍，但胸前却挂着一枚十字架。
他的对面坐着一人，身材高大健壮，年约二十四五岁，面相英俊，表情精悍，没有蓄须，此时正在大声向对面那人说着什么。
那三十余岁的正是大夏国第一届科举考试五甲的戈仲文，当时黑瘦少年已经人到中年了，此时的他身上挂着好几个职务，那位年轻的自然就是明斯克大公孙德安了。
戈仲文，大夏国驻欧洲文化教育历史类事务的全权参赞，大公国同类事物的行政首领，东正教明斯克大区教监——一个位于牧首与大主教之间的职务。
以戈仲文的悟性，区区东正教教义自然不在话下，实际上孙德安只是挂着一个牧首的幌子，明斯克大区真正的宗教领袖是这位，他对于大主教教义的阐述能力还在汤若望之上，相当于奥斯曼帝国老寇普洛鲁大穆夫提的角色。
唯一的“释经者”，这让他在大公国一众东正教教徒里有着不亚于孙德安的威望。
“好了”
今日的戈仲文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听着孙德安说了半天，本来一直是恭恭敬敬的，此时却有些不耐烦了，这在他以往的表现中并不多见，他，毕竟是一位拥有者深厚儒教传承的人士。
像孙德安这样的人物岂是他能轻易得罪的？
第六十六章 明斯克大公国（8）
在隔壁的小房间里，也有两人坐着。
两人都是三十岁上下的模样，一位带有明显突厥人面目，一位却是虎头虎脑的蒙古人形象。
对了，那位看起来是突厥人的是斛律恭，哈萨克克烈部一支，他的哥哥是斛律金，上次在保护孙德安的厄斯克门之战中牺牲，后来他弟弟斛律恭接替了他的位子，如今也做到军团司令的高位了。
斛律恭是景教徒，皈依东正教后倒是异常虔诚，处处以教义约束自己，而他对面那位却是诺尔布，车臣汗硕垒的嫡长孙，从小与孙德安一起长大，眼下是孙德安的贴身护卫长，在明斯克米尔城堡排位还在米哈伊琴科之上的亲军副统领。
一般情况下，诺尔布会带着三百精锐骑兵跟着孙德安四处巡视，这三百骑兵不像米哈伊琴科那三千人，是能进入宫殿群护卫的最亲近之人。
对了，这些人大部分都来自东喀尔喀，只有少数是明斯克当地人。
两人相对无言，因为对于他们来说，隔壁房间那两人商议、争吵的事情也估摸得七七八八。
女人。
一个年过三十，虽然风韵犹存，但在这二位看来十分普通的人物。
那人自然就是前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
对于诺尔布来说，这样的女人，无论以前做没做过女王，眼下既然来到了柯尼斯堡，又被自家“大王”看上了，自然只有服服帖帖跟着他过一途。
但对于精通东正教教义的斛律恭来说，他对戈仲文的敬仰一点也不亚于孙德安，从另外一方面来说，此时若是孙德安与戈仲文起了冲突，没准他会站在戈仲文一旁！
当然了，这都是在内部，若是大敌当前，所有的人都会摒弃前嫌一致对外的。
“一个老女人，有何好谈的！”
像这样的事情，作为东正教的国度，无论是孙德安还是戈仲文都应该私下、秘密处理才是，最好不要让手下知晓，但最终还是让包括斛律恭在内的人知道了，这一次，孙德安罕见地将戈仲文招到大教堂顶楼商议，斛律恭隐隐有些不安，便跟着上来了。
半晌，平素大大咧咧的诺尔布开口了。
斛律恭眉头一皱，犹豫半晌才说道：“不可这样说，克里斯蒂娜是前瑞典国王，放在我国，在历史上就是了武则天的角色，岂能等闲视之？何况，她精通基督教教义，在教义上辩论起来，连罗马一干高等教士也不是对手，又通晓音乐、哲学、数学，戈仲文大人也在这些方面卓有建树，这才与她相谈甚欢……”
“可她是殿下看上的人！”
诺尔布凑近了斛律恭，狠狠地说道。
别人一见到诺尔布这样的神情，加上他的身份，肯定会吓得浑身发抖，但斛律恭却神情如常。
“不不不，你我说的并不是一件事，唉，罢了，克里斯蒂娜是教监引荐给殿下的，殿下从小接受陛下的言传身教，对于各类学科都能触类旁通，又精通武艺，常练不辍，而那克里斯蒂娜的剑术也相当了得，就因为如此，戈仲文大人才引荐给殿下，她是瑞典王室之女，轻易怠慢不得，岂能……”
“哼”，诺尔布冷哼一声，“瑞典，那算什么，与我大夏比较起来犹如……”
“咣当！”此时，从隔壁房间传来一阵东西猛地砸在地上的脆响声，让这两人吓了一跳，诺尔布当即不说话了，但是他又不能违背孙德安的命令，在孙德安进入那间房舍之前曾说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两间房舍之间还有一道宽约两米的走廊，加上厚厚的橡木壁板，隔壁在说些什么，他二人并不知晓。
两人站起来来到走廊上，半晌，诺尔布大着胆子喊道：“殿下……”
里面当即传来一声，“滚！”
两人只得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此时，他们都没了继续交谈的兴趣，都凝神静气注意着隔壁房间的动静。
回到那间稍大一些的房间。
刚才那阵响动确实是孙德安发出来的，刚才他劝说戈仲文不要插入他与克里斯蒂娜的事情，但被戈仲文毫不犹疑拒绝了，孙德安恼怒之下不禁将桌子上一个来自本土的上等花瓶狠狠地扔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但戈仲文丝毫不为所动。
“殿下，克里斯蒂娜是新教徒，还是瑞典王室的重要成员，眼下瑞典虽然势弱，不过依旧是波罗的海地区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您怎可将她养在私宅，更不用想要利用她左右瑞典王室了!”
“为何不？在我为她举办的那场舞会的当晚，她就成了我的人，现在她又有了身孕，这岂不是上天的意思？虽然按照教规，我只能娶一个妻子，不过在国内，哪一位高官贵戚不是三妻四妾，凭什么他们在国内吃香的喝辣的，而让我等苦守教规？”
“可陛下已经来了！他已经意识到这些年我等并没有将这些事情如实禀告于他，还罢黜了孙思克的职位！”
“无妨”，孙德安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毫不在乎地说道，在他的心目中，从小到大，自己的父亲似乎并没有非常严厉的打骂过他们，就算他上次在厄斯克门犯下如此大的过错，也并没有受到大的责罚，反而先其他兄弟一步担任了明斯克大公这样的重要职位。
“眼下的欧洲，无论是的天主教、新教还是东正教，哪一位高官、大主教没有蓄养两三个娇妻美妾？我东正教是可以娶妻的，而天主教、新教的教士都不允许，但德意志七大选帝侯哪一个没有私室？连法国人的大宰相、红衣主教马扎然也有好几房私室，王室就更不用说了”
“但陛下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何以见得？在厄斯克门，由于我的失误，战死的高级将领就有好几位，父皇也没把我怎样，何况区区一个女子？”
戈仲文面色大变，他突然站了起来朝孙德安施了一礼，“殿下，您能否说一句真心话，您对克里斯蒂娜是真心的，还是为了瑞典王室？”
“这有什么区别？”，孙德安有些诧异。
“这分别很大”，戈仲文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您是真心喜爱她，她也有此意，微臣自无话说，不过若您主要是为了瑞典王室，那就请您放过她”
“放过她？”，孙德安撇撇嘴，“她怀上了我的孩儿，岂能一放了之？不可能，无论如何她这辈子只能呆在柯尼斯堡了”
“若她死活不同意呢？”
“为何？我哪一点配不上她？我比他年轻，又从小受到父皇的教诲，精通数学、音乐、哲学等，还精通武艺，无论哪一方面都与她谈得来……”
说到这里，孙德安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瞪着戈仲文，“你是不是也看上了她？！”
按照以往的情形，这种事情是万万不会在孙德安管辖的明斯克大公国内发生的，此时的大公国诸位高官，还是以传统人士为主，对于孙德安这样的人物都是敬畏有加的，但这克里斯蒂娜是戈仲文引荐给自己，难道……
“是的”，没想到这一次戈仲文是看着孙德安的眼睛说话的，“殿下，在陛下来到柯尼斯堡之前，我等赶紧将此事了解吧，何况如今的威廉大公也来了，威廉大公带来的事情事关大公国的未来，万不能让陛下再分心了”
孙德安未置可否，他继续盯着戈仲文，“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戈仲文说道：“按照新教、东正教的规定，我等是不能结亲的，不过明斯克大公国是欧洲有数的大国，而微臣……微臣又是仅次于您的教监，是有资格迎娶克里斯蒂娜的，等陛下到了，就说先前误会了，克里斯蒂娜肚里的孩儿是……微臣的，您为了维护下属，主动承担起这个骂名……”
这下孙德安不禁陷入了沉思。
倒不是戈仲文一番话让他若有所悟，而是这番话让他想起了几日前发生的事，自己布置在明斯克的人传来消息，“陛下甫一进入明斯克，就罢黜了孙思克的军团司令一职，让他回克里米亚了，还夺去了米哈伊琴科副统领的职务，将整个明斯克的军事大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样的事情若不是自己有明显的错误父皇他是不会干的，一开始他还不大在乎，但经过眼前这位号称明斯克第一智者的戈仲文的提醒，他突然醒悟了。
当然了，以他的聪慧，他自然晓得问题的根本还在于大公国向陛下、中央隐瞒了太多的事情，以陛下的脾气，像蓄纳私室这样的事情，若是一早禀报于他，没准他也是会同意的，问题就出在他们隐瞒了。
又想到一事，说的是历史上南宋某皇帝没有亲生的继承人，只能在宗室里选择，最后挑选了两人，并分别赐给了宫女若干，结果……
孙德安脸上冒出了冷汗。
“笃笃笃……”
此时，汤若望那拐杖敲击在橡木楼梯上的声音已经清晰地传到他们的耳朵里了。
孙德安站了起来，“也罢，你说得对，仲文，那就委屈你了”
到了此时，他决定再咨询一下汤若望的意见，此人毕竟德高望重，若他也是这个意见，那就按照戈仲文的意见办。
半晌，汤若望终于出现了这间房舍里。
“不妥”
没想到汤若望并不同意戈仲文的意见。
而他的一番话也让这两人如坠冰窟。
“殿下、教监，不是老儿倚老卖老，我是科隆大学神学院为数不多受到教皇陛下召见的人之一，按照教廷的记载，整个德意志地区有这个资格的人物几百年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一百人，我自认为天资卓著，来到大明后，也很快学会了汉语，并能用古文上奏，与数学、天文学有所涉猎，在来到大明之前，也曾见过欧洲一些在数学、哲学方面的大家，比如梅森、笛卡尔等，我自然没有他们厉害，但也能交谈一番”
“但我自从遇到陛下后，我的一切，伟大的上帝赋予我的一切都被击得粉碎，他在数学、物理学、天文学上的造诣以及提出来的公式让人惊叹，他的宇宙起源学更是让我对伟大的上帝有了疑惑，这才是我心甘情愿按照他的吩咐皈依东正教的唯一原因，在我的眼里，陛下就是上帝，一个无所不能的上帝”
“故此，你们的一切肯定瞒不过他。他在明斯克这么做唯一的原因是，他还是这个伟大帝国的皇帝，唯一的元首，在他做出决定等一刹那政治原因占据了他的大脑，但事情作出后他肯定会后悔了，但一经做出他是不会更改的，伟大的博格达汗是不会犯错的！”
“于是，如果你们如此处理了，他会更加恼怒，事情将更不可控制”
“那我等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