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半岛之殇（2）雅尔塔的前世今生（上）
在浩渺、黑暗的黑海上，依旧是陈子云的分舰队打头阵。
眼下，对于使用老式分舰队打头阵，瀚海军军官都是趋之若鹜，因为自从瀚海军海军成立以来，凡是被委以打头阵重任的将领都升到了高位，无一例外。
远的不说，自从尼堪亲自带着欧洲舰队从亚洲来到美洲，进而来到欧洲、北非后，首先是陈牧之，然后是柳川忆兴，接着是陈子云，都升到了高位。
陈牧之现在贵为欧洲舰队下辖的第一分舰队司令，虽然都是分舰队，但毕竟是新式舰队，主力舰包括金雕号、游隼号都是有着三层火炮直通甲板的战列舰，而在老式分舰队，也只有有着两层火炮直通甲板的金雕号勉强称得上战列舰。
这样一比较，其火力就不可以同日而语，何况老式分舰队所采用的蒸汽机都是老型号，虽然皮实耐用，但效能却赶不上新舰队。
故此，在洲际舰队里担任分舰队司令的实际上要比老式分舰队司令要高半个级别，比如，现在的陈牧之已经升到少将了，而老式分舰队的陈子云还是上校。
如今管辖着委内瑞拉、牙买加、纳塔尔三地的总督孙秀涛兼任着几支老式分舰队的总司令，他的副手就是以前的先锋柳川忆兴，柳川忆兴也升到少将的位置了。
在黑夜里的大海上行军时，大夏国已经用了一些年头的用玻璃制作的原始“探照灯”终于派上用场了。
所谓探照灯，实际上是马灯的变种，还是烧油的，不过利用凹凸镜的原理，将发光的部分变长，让光线从以前在灯罩四周发散变成向远方直射，并将灯罩固定在船首斜桁桅杆的高处，由于斜桁桅杆远离船身，在夜间航行时在它的中前部位置一溜固定好几个这样的探照灯，便可以看到前方大约二十米的距离。
二十米，在当前的条件下就算不错了，时下的欧亚诸国也用上了马灯，但再大号的马灯也只能看到船身周围几米远的地方，在夜间航行，他们全凭运气和经验。
故此，像阿布拉尔这样的情况，若不是被逼急了，他是不会出来的。
饶是如此，在漆黑如墨的大海上航行，还是要冒着偌大的风险的。
基于此，这一次，陈子云没有在自己的旗舰金雕号上，而是来到了一艘在自己的分舰队里担任先锋的雨燕号上，因为他要顾忌皇帝陛下的安全。
在夜里时，分舰队里的两艘雨燕号是在一起的，为的就是一旦有何发现，一艘船只可以留下来处理，另一艘可以快速回去报讯。
同时，在夜里，就不可能有那甚“前出三十里、二十里探查”的说法了，根据瀚海军望远镜的视力，最远可观察二十里左右的目标，但到了晚上，这个距离又要缩短到一半，故此，两艘雨燕号虽然处在最前面，不过与大队的距离也是十里左右，虽然所有船只上的航海长和观测手都能通过舵位、航海钟、船速、指南针来综合判断方位，但就怕万一。
故此，在黑夜的大海上，还是有风雨的大海上，保持十里的距离便成了瀚海军海军的惯例——当然了，若是在本土的海岸线上，或者美洲的西海岸线上，由于对海岸线附近的海域实在太熟，根本不需要这些，舵手多半也能把握好方向。
而像戈查、阿布拉尔等人敢于在这样的天气出海，唯一凭借的就是经验。
所谓经验，也就是对这片海域的熟悉，闭着眼睛操控船只就能大致根据时间的流逝知道到了那里。
饶是如此，到了卡法城东南大约两百里的海面上，无论是戈查还是阿布拉尔都有些打鼓了。
就在这时，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可以相互看见的地步了！
到了这时，戈查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船上的所有马灯都灭掉，然后凭着感觉朝大致的方向行驶，而阿布拉尔要做的是在戈查彻底消失在黑夜之前赶紧贴上去！
最后，终究是阿布拉尔他们三艘灯光全开，能快速调整帆位的船只还是快上一些，他们贴近到离戈查的奴隶船只有二十多米的距离！
但此时的戈查、阿布拉尔原本都在声色俱厉招呼手下操控船只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海面上出现了两艘大船，两艘在船头挂着明亮灯光的大船！
这样大船的出现，只有一个可能。
大夏人的战舰！
当黄蜚的克里米亚分舰队成立后，自然不会让他们在平均水深只有十米的亚速海窝着，他们的雨燕号也曾深入到黑海来探索，由于他们奇快无比的速度，他们巡弋的范围遍及整个黑海，以雨燕号携带煤炭的补给能力，在两台机器全开的情形下，一天要消耗煤炭十吨，雨燕号能够储存煤炭一百吨，便只能消耗十日。
但雨燕号的速度乃众舰之冠，时速多半能保持在三十公里以上，于是一天一夜就能行驶七百公里，十日便是七千公里了，当然了，途中若是遇到敌情还要额外消耗煤炭，事实上她的有效航程是五千公里，五千公里，在这个世界上可以补给的地方就太多了。
至于淡水的补给，只要有陆地的地方都能补给，雨燕号上还有小船，可以不需要港口也能上岸寻找水源，故此能不受限地多次补给。
至于在像途中没有陆地的太平洋上，只能通过信天翁来补给了。
从亚速海的新天津港出发，穿过刻赤海峡进入黑海，沿着此海东海岸线南下航行一圈，从其西海岸回到罗马尼亚的康斯坦察航程大约是四千五百公里，回到乌克兰的敖德萨正好是五千公里。
所以，黑海，可以说是在瀚海军雨燕号的单程巡弋范围内，在康斯坦察或者敖德萨补给完毕后又能或直航，或贴着海岸线行驶回到亚速海。
格鲁吉亚波季港的戈查、卡法城的阿布拉尔都见过雨燕号，但从未在如此漆黑又下着大雨的海面上见到。
一见到两艘大夏**舰，戈查、阿布拉尔两人的反应又不同。
戈查是东正教徒，而罗马尼亚、乌克兰这样的东正教国家都是在大夏国的扶持下建起来的，而明斯克大公国根本就是大夏国自己的东正教国家，在戈查的眼里，大夏国至少对东正教国家没有仇怨才是（俄罗斯也是东正教国家，还自称是东正教的正统，但这就不是偏隅于高加索山南麓的格鲁吉亚人戈查所能了解的），于是他便指挥船只向雨燕号靠拢。
而在阿布拉尔的船上，阿布拉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们为何来到这里？难道是从亚速海里出来巡航准备返程的大夏战舰？但无论如何，由于大夏人的出现，我想要追上奴隶船就完全不行了！”
“可恶的大夏人！”
一刹那，陈子云对突然出现的桨帆船也是大吃一惊，他还暗自庆幸“幸好是自己亲自带队，否则，没准还会吃亏”
心念百转，他立即让正在主桅杆上瞭望的水手用信号灯召唤后面十里的大部队赶紧跟上来，就在一艘雨燕号正在打信号灯时，另一艘雨燕号已经围着一前一后四艘桨帆船转了一圈。
“四艘桨帆船，前面那艘还向我军打出了白旗，而后面那三艘挂着奥斯曼人的旗帜，多半是他们正在追击叛逃的船只，怎么办？”
陈子云最终还是接纳了戈查，因为此时，戈查冒着被风浪卷入海海底的危险驾着小船来到了陈子云的雨燕号上。
当两人都用突厥语手忙脚乱沟通一番后，陈子云心中暗生一计。
“既然是卡法城的敌人追到了这里，如果我军将这三艘桨帆船俘虏，不久可以冒充他们诳开卡法城？”
于是，他让人用绳索将戈查的桨帆船绑在自己的雨燕号上，而让另一艘雨燕号紧紧跟着正在离去的桨帆船。
在此时，黑夜、大风浪的黑海上，有着长长船桨的桨帆船的速度非常慢，雨燕号可以好整以暇地围着他转，没多时，陈子云的大部队赶到了，并将阿布拉尔的三艘桨帆船围了起来。
此时，风势雨势也来到了最大，三艘桨帆船在波涛上上下起伏着，似乎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阿布拉尔见状，知道今日已经不能善罢甘休了，而对方突然出现的大队船只也显示了他们并不是从刻赤海峡过来的。
而在克里米亚半岛的西海岸一带从来没有听说过大夏人还有舰队存在。
这只能意味着一件事。
前不久奥斯曼人送信过来，说是大夏人的大舰队可能要直闯奥斯曼海峡（克里米亚人对达达尼尔海峡、博斯普鲁斯海峡的称呼）进入黑海，眼下这情形肯定是他们已经通过了奥斯曼人的阻拦，进入黑海了。
阿布拉尔倒吸了一口冷气。
奥斯曼帝国成立已经几百年了，几百年来与欧洲世界在海上连番大战，双方互有胜负，但从未让敌人经过奥斯曼海峡打到首都附近！
大夏人做到了！
而大夏人的大舰队进入黑海的目标也是明显的。
阿布拉尔有些万念俱灰的感觉，权衡再三，他也向陈子云的雨燕号派出了小船，他亲自坐小船来到了雨燕号上。
此时，尼堪带着大队船只也到了。
陈子云将阿布拉尔、戈查都带到了大鹏号上。
当戈查、阿布拉尔见到大鹏号那周身挂满探照灯，在漆黑的夜晚灯火通明的硕大大鹏号时，一个暗自庆幸自己果然没有找错对象，一个残存的一丝争强好胜的心思也顿时全没了。
以下是杨承恩与阿布拉尔两人的对话（尼堪藏在后面）：
杨承恩：“你是卡法城的守将？”
阿布拉尔：“是的”
杨承恩：“可愿意投降我国”（此时杨承恩非常激动）
阿布拉尔：“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瞒你们，不是我不愿意，我的父亲叫图阿伊巴依，就是在半岛地峡以北被贵国击败的汗国大将，我是他的儿子，你们现在以新天津港为中心的土地以前都是我的”
“在半岛东南海岸，名义上都是汗国的领土，实际上，除了刻赤港，剩下的地方都是奥斯曼人直接管辖，包括卡法城也是如此，不过是对于粮食、奴隶双方共享罢了，我的父亲丢掉地峡以北的土地后便在国内待不下去了”
“后来新可汗上位后才调回国内，不过也是在汗国与奥斯曼帝国共管，实际上奥斯曼人的势力更大的卡法城，奥斯曼人能让我父亲代表汗国进入卡法城也是因为他是败军之将，在国内不受待见，故此，我父子进入卡法城后，只能带着一千私兵以及十艘船只进入，城防，依旧控制在奥斯曼人手里”
这些讯息是大夏人不了解的，自从克里米亚与大夏国交恶之后，原本在港口也接待欧洲商船的他们就只接纳奥斯曼官方的船只，连民间的船只也不让进去，故此，灰衣卫并没有探听到这些讯息。
杨承恩却不相信，他认为只要扣住此人，诈开卡法城不在话下。
此时尼堪出现了，因为刚才杨承恩自己是大鹏号的舰长，尼堪便自称自己是舰队总指挥。
“我相信你”
尼堪带着微笑出现了。
第三十八章 半岛之殇（2）雅尔塔的前世今生（下）
当尼堪出现后，船舱里的其他人似乎都黯淡了下去。
“这一定是一个大人物”，阿布拉尔暗暗想道。
“那你说说看，你既然敢坐着小船来到我军的战舰上，肯定是揣着有价值的东西要提供给我们，是吧？”
阿布拉尔暗骂了一句，嘴上却说道：“是的，在汗国失去地峡以北作为缓冲，并可放养大量战马的土地后，汗国便江河日下了，就在汗国败于贵国后不久，就与奥斯曼帝国签订了一份协议”
“哦？”
“在半岛南面的山脉上，山腰以下都密布着树林，但在山顶却是大面积的草场，以前我国由于占据着地峡以北的土地，便没有理会这些草场，失去对地峡以北土地的控制后便从奥斯曼人那里将草场重新要了回来，草场长约三百里，宽约五十里，实际上并不亚于地峡以北的草场，并且山顶草场终年无雪，一年四季可以使用，很好地缓解了汗国牧场紧缺的状况”
“在克里米亚山南麓，除了卡法城，还有一连串城堡，而雅尔塔是其中最大的一座，这座城堡很不幸，在最近两百年连续遭受了几次大地震，最近的一次就在十年前，原本这里也是坚固的石头城堡，在第一次大地震后进行了重建，也是石头城”
“十年前的大地震过后，帝国就没有继续花大力气建设石质城堡了，而是在原有城堡的基础上垒起来一座土堡，只不过在外围加了一圈条石罢了，土墙、条石加起来也就一米厚”
“原本汗国的大敌是哥萨克骑兵，就在三十多年前，哥萨克骑兵曾经突入卡法城，将其洗劫一空，但自那之后帝国加强了卡法城的防御，加上哥萨克被贵军拦在外面，自然是高枕无忧了，而哥萨克骑兵不可能从西面的海上过来，故此，夹在塞港与卡法城之间的雅尔塔宝就被忽略了”
“因为在无论是奥斯曼还是本国看来，只有守住了刻赤海峡以及东面塔曼半岛，就可以将敌人挡在外面了”
“看在真主的份儿上，请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父子是克里米亚人，但却在奥斯曼人控制的卡法城，撒谎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您也知道，我等都是以前在拔都大王西进时跟着的将领后裔，也是蒙古人，我的祖先出自葛逻禄部落，我叫阿布拉尔，是典型的的葛逻禄姓名”
（笔者按：四大突厥语系里，各个语系都有典型的名字）
“如今的汗国对我们来说……，嗯，很复杂，一句话说不清楚，确实是我父子丢掉了地峡以北的领土，但放在汗国任何一位将领身上恐怕都是这个结果，故此，我倒不恨大汗将我父子流放到塔曼半岛，但我父子眼下除了一千私兵以及十艘运输船，便没有其它可以依仗的了，你们想要通过我拿下卡法城完全没可能”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拿下雅尔塔城？”
“是的，半岛上的港口，除了此地，都是坚固的石质城堡，以贵国火炮的威力，若是花上大量的时间，自然能够攻破任何一座石质城堡，但代价也很巨大，除了雅尔塔……”
说到这里，阿布拉尔突然上前走了几步，尼堪止住了从暗色里冒出来的孙秀澜和王文慧，让他继续说下去。
“这是我国一个巨大的秘密，不是大哈剌赤的后代根本不晓得，现在我就讲出来”
“你就不想用这个秘密与我谈条件？”
“算了，以你们的精明，迟早会发现这一秘密的，何况我就算提前谈好了条件，你们若是反悔的话依旧没用”
“你很聪明，说吧”
“雅尔塔堡位居克里米亚山南麓，而汗国的都城贝克奇撒莱就在大山北麓，之间有一条秘密道路相连，以你们的能力，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发现这条道路，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百里”
“不过我要提醒你们，贝克奇撒莱建在一座小山上，也是坚固的石质城堡，想要攻破此城同样不简单，在城堡里有大汗的五千耶尼切里步军，他们都有火枪、火炮，在城外还有五千骑兵驻扎在山间牧场上，在骑兵大营里也有大汗的大帐，以前的大汗可是随时在城里与野外就寝的，外人根本就摸不着头脑”
“你们就算拿下了贝克奇撒莱，也不意味着拿下整个汗国了，虽然大汗号称是术赤王子的后裔，但汗国四大哈剌赤家族身上也都拥有术赤王子的血液”
“哦？是那四个哈剌赤？”
“嗯，告诉你也无妨，所谓四大哈剌赤，原本是术赤王子后裔四大家将，我家是最大的哈剌赤，封地在丹考伊，拱卫着汗国北面疆域，眼下却被另外的人取代了，是前任大汗格莱三世最宠爱妃子的部族，虽然都叫克里米亚人，他们实际上是来自阿兰部，眼下正是他们取代我家镇守丹考伊，丹考伊也是一座石质城堡”
“然后就是贝克奇撒莱了，接着便是刻赤，刻赤城的部族来自诺盖人，最后是塞港了，来自钦察部，对了，我这个部族原本是葛逻禄部落的一支，后来又成了来自蒙古高原札剌亦儿部落的一支，最后融入到克里米亚”
阿布拉尔看着尼堪疑惑的眼光，也露出了微笑。
“大人，我家的部族只有少数人留在丹考伊，大部分都在第聂伯河下游的东西两岸，但眼下都成了贵国的属民”
“而雅尔塔城虽然面积很大，但毕竟是一个土城，有长达百年的时间没有受过外敌的侵袭，该城的城堡离海岸线只有两里，你们的大炮应该够得着，城里只驻有一支千人的步军队伍，都是来自奥斯曼帝国收容的欧洲天方教商人供养的，名义上是属于奥斯曼帝国的军队，实际上是商人的，但这个城堡每年需要向帝国缴纳三成的赋税，故此，帝国也在这里设置有税务官”
“很好”，尼堪也走近了他，“为了验证你所说的是不是真的，只得委屈你跟我们走一趟，你放心，我会让人用绳子拉着你们的船只前进”
“去哪里？”
“这还用问，自然是雅尔塔城。放心，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事后我会向外宣称你们是被我军俘获的”
……
在黢黑的海面上，大夏国海军花费了大约一个小时才将三艘大桨帆船用绳子拴在三艘游隼号后面，船队慢慢掉头了，在四艘桨帆船的瞠目结舌下，所有船只上的马灯、探照灯全部点燃了。
漆黑的海面上顿时出现了一大片火光，这在千百年来还是头一次。
按照阿布拉尔的描述，此地离雅尔塔城也就两百里，船队干脆靠近了海岸线，然后贴着海岸线逶迤向西南方向驶去。
两百里的航程，就算船只挂了几艘桨帆船，速度也能保持在二十公里左右，在清晨时，他们抵达了雅尔塔！
一个雨后万里无云的晴好日子。
黑海沿岸的港口都深邃无比，尼堪命令大鹏号抵近了城堡，镜头里，果然是一座灰黄色的土堡，外围围着一圈参差不齐的条石，石头缝里杂草已经长出来了，看来里面果然是土垒的城墙。
一座普普通通的城堡，城里唯一露出城墙以上的自然是在这天方教世界司空见惯的宣礼塔了，四根高耸入云的宣礼塔一看就是用石头建成的，与石质城墙相比，宣示了他的高贵。
城墙高约三米，正好与大鹏号右舷位火炮的高度差不多。
“轰……”
一百年来，除了地震，雅尔塔城头一次遭遇了外敌的炮轰！
两个小时过后，有着五里射程的四十八斤重炮已经将面临大海这一侧的包括城门在内的城墙全部轰塌了。
在此之前，大夏国的几艘战舰已经将停泊在港口里的几十艘商船全部控制住了，海军陆战队也上了岸，并在岸上搭建了防御阵地。
当那一面城墙完全垮塌之后，韩子龙带着一个团的海军陆战队向缺口冲去。
……
当夜幕再次笼罩着雅尔塔城时，瀚海军已经完全控制了城堡。
在奥斯曼人设置的税务官宅邸里，尼堪召集了紧急会议。
“陛下”
王文慧正在汇报相关情报。
“城里的一千步军在我军攻破城墙后就跑了，他们在撤退之前还将城里洗劫了一遍，这也是城里的商人非常欢迎我军进驻的重要原因”
“哦？他们跑到哪里去了？”
“陛下，这一千人是奥斯曼帝国从本土镇压安纳托利亚高原耶尼切里叛军后发配到这里的叛军后代，本来是让他们在这里戴罪立功的，平时是由商人们供养的，但事到临头，他们还是翻脸了，不过城里的大商人都有私人护卫，受到抢劫的都是中小商户”
“在雅尔塔城西南处约莫十多里的地方有一座小城堡，叫加斯普拉，虽然小，毕竟是石头城，他们跑到那里去了”
“城里的商人大约有三千多户，大部分都是来自欧洲皈依天方教的阿尔巴尼亚人、希腊人，也有一部分犹太人，他们中有大约一百户都是大商户，平均每户都有一个连左右的私兵，这些私兵同样来自巴尔干半岛”
尼堪点点头，“三件事，立即派出录事参军，到各大商户家中了解情况，宣告我军政策，安定人心，第二，赶紧扩建码头，修建被轰垮的城墙，另外，探查周边地形，设置牵制阵地，孙秀澜的神武军以及穆占的骑兵就驻扎在外面，海军陆战队驻扎在码头上”
“另外，让陈子云继续出发，押着阿布拉尔去卡法城，在卡法城附近的海面将他们放掉”
“陛下！”
“不用说了，朕自有主张。陈子云的舰队赶紧去新天津港，告知朕已经抵达半岛的消息，让罗继志按照既定计划行动！”
所谓既定计划，就是故技重施了。
还是老一套，尼堪将自己的旗号大大方方亮出来，吸引克里米亚人、奥斯曼人前来进攻，然后待机而动。
强攻高大厚实的石质城堡，花费几乎与敌人一样的代价拿下城堡，就像后世的老毛子那样？抱歉，大夏国不会那么做。
第三十九章 半岛之殇（3）地峡的“浮桥”
四月份，春天来了，克里米亚地峡两侧、里面沼泽地的各色鲜花竞相怒放，将被克里米亚人挖掘过后的地峡点缀得异常鲜艳。
地峡从西端的黑海算起，一直到东边的亚速海，全长超过两百里，中间的低地、沼泽地平均宽度约莫五十里，想要从中找到一条能过通行的道路比登天还难，就算在冬天也不行，因为克里米亚半岛的冬季也不太冷，就算上冻了，冰层也只是薄薄的一片。
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一处完全可以通行的地方。
自从在地峡以北败给大夏国以后，克里米亚人在地峡里普遍挖掘了一番，将沼泽地、低地之间小块的陆地全部挖通了，但依旧保留了一块地方。
在西端靠近黑海的地方，便是一处这样的地方，也是地峡里唯一一处完好无缺与大陆连接在一起的地方，全长约莫二十里，原本就是克里米亚汗国北出去波兰、俄罗斯劫掠的唯一通道，不过在上次败北之后克里米亚人将这一处也挖通了，他们利用几千奴隶将此地挖成了一处长二十里，宽约一里的运河。
几年下来后，西边黑海的海水已经倒灌到了这一截的运河，但无论如何，这一截二十里长的地方是地峡为数不多的还算“干净”的地方，在其它地方，平均宽度都在五十里左右，小块陆地、沼泽地、潟湖、死水塘纵横交错，想要从那里通过不是没有可能，但需要花费大量时间进行清理。
其实，在大夏人眼里，这样的地方正是挖掘运河的上好地方，若是放在他们手里，将整个地峡挖通，让亚速海与黑海从西端连接起来，这才是有作为国度才才应该做的。
在运河南岸，是一道高约五米、厚约一米用泥土、石块砌成的矮墙，在矮墙的后面则是汗国取代图阿伊巴依担任半岛北面大哈剌赤的哈兰族大将哈兹。
哈兹，圣战者之意，虽然圣战者的真实战力一直很可疑，但千万不要低估他们的决心。
哈兹正是这样的人，放在以往，哈兹家族别说大哈剌赤了，就连大贵族也不是，只是半岛上成千上万的小贵族之一，他家能够发迹还得益于家族中出了一个美女，这名美女在十五岁那年嫁给了格莱三世。
在这个时代以及以后一百年内，在天方教世界诞生了多个可歌可泣的与国王有关的凄美爱情故事，最明显的就是泰姬陵以及泪泉，而这泪泉就发生在克里米亚汗宫，当然了，故事的主人尚未诞生，但普希金的著名诗句却揭示了那个凄美的故事。
这名美女姓名已不可考，不过格莱三世对她的宠爱却不亚于唐明皇对杨贵妃的宠爱，连带着她的家族也兴旺起来。
为了对付大夏这个大敌，哈兹在地峡南部设置了两个据点，一个就是矮墙后面的营地，那里有五千步军，三千骑兵，而在丹考伊，还有五千步骑。
这里有人就要说了，二十里长的运河南岸，区区五千步军怎能看护得过来？
二十里长，五千步军完全够了，因为敌人首先要面临那一里宽的运河，要通过这处运河，无外乎两个法子，一是搭建浮桥，而是利用船只。
大夏国会选择哪种方式？
矮墙后面的哈兹端着望远镜望着，心情竟然十分忐忑。
平时他都在丹考伊城待着，今日破天荒亲自来到了此处，肯定是有大事发生。
原本在运河以北驻扎的大夏国克里米亚总督辖区第三军团已经离开营地来到了运河边上！
当然了，这还是其次，前几日，有消息从克里米亚山南麓传来，离汗国都城贝克奇撒莱只隔着一座大山的雅尔塔堡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早晨被大夏国拿下了。
这样一来，原本被克里米亚、奥斯曼经营的“固若金汤”的半岛就出现了一个缺口，一个大大的缺口！
本来直接归属奥斯曼人管辖的雅尔塔被大夏国攻占克里米亚人应该高兴才是，因为那样一来就可以将奥斯曼人深度卷入，有强大的奥斯曼人介入，克里米亚的胜算又多了好几分。
但雅尔塔竟然丢失了！
而最新的消息也从奥斯曼人那里传过来了，大夏人是从北非一带通过奥斯曼海峡过来了的，听说帝国大维齐尔寇普洛鲁出动了帝国储存的所有火攻船，试图在狭窄的海峡一举歼灭大夏国战舰，可惜功亏一篑，这样一来，奥斯曼人还会按照之前两国元首议定的方略前来迎战吗？
奥斯曼在纳尔瓦还有两百艘大桨帆船、武装商船，若是倾力来半岛，至少可带过来了五万大军。
但在大夏人安然无恙地在自己的内海奥斯曼海峡通过后，他们还有心气与大夏人一战吗？
没有奥斯曼人，单凭克里米亚人能够抗住大夏人的进攻吗？
“真主再上，一定能的！”
哈兹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满满的自信又洋溢在脸上。
“轰！”
对面的火炮开始试炮了！
……
河对岸，三十八岁的赵良栋也端着望远镜在观察运河南岸，在他的前面，军团里唯一以的一个步军旅四十门尼布楚青铜炮已经一字摆开了，在离矮墙约莫三里的地方大约每隔一丈就摆了一门。
这样的话，四十门火炮就占了一百二十米的地方。
没错，在火炮的对面，就是瀚海军准备渡河的地方。
“咚咚咚……”
大规模试炮的命令下达了，按照尼布楚青铜炮的射程，在攻击固定目标的情形下，可在四里远的地方形成高达八成的命中率，当然了，前提是试射几轮。
按照赵良栋的盘算，先用青铜炮轰垮这一段矮墙，然后再轰击这一段矮墙后面的敌人，接着再用抛射继续攻击，此时，步军旅的工兵营就开始浮桥了！
其实，由于运河直通黑海，如是河水深度合适，从黑海上直接开来船只，在船只上对矮墙进行攻击，让敌人不能冒头时将船只拼接在一起是最快的，不过敌人还是很狡猾的，他们是挖掘了运河，不过运河的深度平均只有两米，只能行驶小的平底船，那样的话，别说青铜炮了，在船上施放小炮也很危险。
于是就只能强攻矮墙！
赵良栋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自从跟着陛下来到这遥远的安西之地，在乌克兰、波兰大战几场后就一直歇着，可让他憋坏了。
“轰……”
“轰……”
“轰……”
很快，三轮试射结束，接下来就是各门火炮各自轰击对面矮墙的时间了，此时，一次对炮兵们的实战考试也开始了，比如，装填时间，命中率，等等，都会被一旁的录事参军记录在案并作为今后晋升的参考。
“轰…………………”
虽然是各自轰击，但在正式轰击时，瀚海军炮兵们显示他们良好的训练，正式轰击的第一发炮弹几乎同时发出！
四十门能够射击十二斤铅弹的尼布楚青铜炮在三里的距离上形成的动能非常强劲，同时，他们在一起发射时造成的动静方圆几十里都听得见！
当火炮发射时，瀚海军这边的士兵都捂住了耳朵，这般动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在一里以外的运河南岸，当这一大阵火炮响起后，就好像在半空炸响了一个有史以来最大的惊雷！
三轮试射之后的正式射击除了略微纠正火炮的位置，剩下来的几乎是千篇一律，清膛、装填、扣动燧发机，这样的动作炮兵们平时已经操练了几百次了，几乎不可能犯错，而对面矮墙上的火炮也轰响了，可惜他们的射程非常有限，勉强打到运河北岸再往北一里处，离炮兵阵地还有一定的距离。
连续三轮正式轰击过后，大夏国的炮兵阵地停歇下来了，等硝烟散尽后，只见原本整整齐齐垒在运河南岸的一端约莫百米的矮墙已经支离破碎了，不过虽然支离破碎了，但离完全垮塌还有一定距离。
继续轰击!
两个小时过后，这一段矮墙露在地面以上的部分最高处也只有一米左右了，此时，青铜炮的抛射开始了。
在驮马的协助下，将所有的火炮往后拉了一段距离，然后将炮口调高，此时炮兵营长就会将几个连长叫到一起。
“你们连，继续轰击缺口！”
“你们连轰击缺口附近两侧的敌人！”
而在同一个连里，也按照远近不同布置了不同的火炮角度。
于是，在一阵短暂的停歇后，一场层次分明，“错落有致”的更大规模的轰击开始了。
就在此时，工兵营出动了!
工兵们需要冒着己方震天响的炮火去架设浮桥！
首先，他们要在河堤附近挖出一段斜面长约三十米，宽约二十米的通道，因为以前运河两侧都是笔直陡峭的。
这样的斜面也只能在此时挖掘，因为对面矮墙后面的敌人火炮打得到，让己方士兵冒着敌人的炮火去挖掘斜面是不可能的。
在如此好整以暇的情形下，如果纯粹是人力挖掘，就是这样一段斜面也需要花费很长时间，那需要耗费多少弹药，于是，两台蒸汽机闪亮登场了。
当然了，此时尼堪心目中的履带式机器尚未最终用到这里，但用马匹拉过来的蒸汽机带动巨大的“锄头”将这一段堤岸的泥土松掉，然后工兵们再拿着工兵铲跟上还是做得到的。
中午时分，在敌人瞠目结舌中，大夏国的火炮整整响了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既是大规模进攻前的火炮准备，又是工兵的作业时间。
一段长约三十米，宽约十五米（最后调整为此数）的斜面已经夯筑扎实，直接深入到运河里面！
火炮还在此起彼伏地响着，此时，已经在岸上固定好的“浮桥”被工兵们沿着斜面推了下去。
原来这浮桥是由一段段组成的，每一段上面有六个大铁桶，铁桶上面固定着木板，铁通使用滑轮，可以带着木板在地面上滚动，每一截浮桥上还有一个类似于船只上的铁锚，当浮桥被推下河面时，上面还紧紧扒着八个工兵！
“啪”
浮桥进入到了河面，工兵们中的六人赶紧用木浆将浮桥划着冲向对岸，浮桥前端的两名工兵则端着火枪警惕着那处缺口。
当浮桥划到预定位置时，工兵们赶紧将铁锚放下，此时，一段又一段的浮桥都冲了过来，工兵们将两段浮桥用上面自带的勾连装置连接好，不到一个小时，一段固定在两岸，中间用铁锚固定，对岸挖了一小段斜面的工程就全部结束了。
当浮桥大致完成时，已经有一个连的步军冲上了矮墙附近，并依托残垣断壁掩护工兵们的作业。
“呜……”
总攻的时间到了，一阵紧密的火炮过后，硝烟尚未散尽，一整个步军旅开了过去！
第四十章 半岛之殇（4）刻赤登陆战
从亚速海进入刻赤海峡后，向西南约莫二十里的地方就是刻赤湾。
刻赤湾是刻赤半岛（克里米亚半岛上的半岛）东边的一处小湾，进深、宽阔都在十里左右，在刻赤湾里，原本很浅的刻赤海峡便一下深邃起来，水深普遍都在十米左右，自然是天然良港。
克里米亚人占据了海湾最里面的几处大港，并在海岸西岸建起了刻赤堡，由于此地曾经是古博斯普鲁斯国的都城，城池规模颇大，进入海湾后，每隔一段距离便有架着火炮的小堡对着海湾。
但小海湾的总长度超过三十里，以克里米亚人当下的能力，是无法遮护所有的地方的。
如果是外来的入侵者，由于亚速海很浅，驾着平底船就可以在半岛任何一处登陆，但登陆后想要抵达刻赤需要穿越大片的沼泽地和密林，若是想在陆地上用重炮轰击刻赤城的话，那就需要花费老大的功夫了。
对于瀚海军来说自然无须如此。
大夏国占据雅尔塔城后，便立即派舰队北上，沿途几乎将克里米亚半岛东南海岸线附近，包括刻赤湾在内的可以用来作战的船只清剿一空，但想要利用金雕号上的三十二斤重的大炮或者大鹏号上四十八斤中的大炮对刻赤堡进行轰击，等轰垮城堡之后在用步军突入的方式在短时间里不太可能。
于是，登陆刻赤湾，将一个步军军团放上去，抵近城堡后再用陆军用的重炮运上去便成了当务之急。
海湾最里面海岸线长达十里，以克里米亚人眼下的实力自然用不了这么多，他们只是在城堡前面大约三里的地方修建了码头，于是这一段码头两侧的海岸线就成了瀚海军的选择。
一个有利的消息是，得知瀚海军竟然大大咧咧通过了奥斯曼海峡，还攻占了雅尔塔城后，整个半岛“大震”！
这次是真正的大震，若还是以前的哥萨克以偷袭的方式进入半岛，汗国上下绝对是不会大震的，因为哥萨克想要抵达半岛，不是从地峡那一侧过来，便是从塔曼半岛利用船只过来，上一次他们洗劫卡法城就是从塔曼半岛过来的，那一次，他们是利用了刻赤海峡冬季罕见的一次结冰，还是厚冰的情况，否则，以十六世纪哥萨克的水上实力是不可能利用船只将大量的骑兵运到半岛上来的。
半岛这次“大震”，当然是知道大夏人骑兵的厉害，而骑兵恰恰是克里米亚人傲视东欧诸国的不二法宝。
于是，罕见地，克里米亚汗国的精锐军队全部龟缩在丹考伊、塞港、贝克奇撒莱、刻赤四大城堡里，等着敌人前来进攻疲惫时再伺机出击。
还别说，他们的这个选择还真是对了，像奥斯曼人进攻克里特岛，完全占据整个岛屿至少花了五十年时间，因为岛上到处是石质的城堡，若是一个一个城堡去夺取，不但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还要做好消耗大量士兵的打丁。
与历史上各个占领此地的王国相比，克里米亚汗国是最差的，以前的各个王国至少也将最里面的海岸线利用起来了，在罗马帝国统治时期这里整个三十里海岸线全部利用起来了，但在眼下，克里米亚人只利用了区区三里。
基于此，刻赤湾的海岸线虽然残破，但毕竟不是原始的悬崖峭壁，而是有迹可循。
当然了，克里米亚人虽然是游牧部族出身，但也知道自家港口的缺点，海湾两侧他没有这么多的实力照顾到，但在最里面的十里海岸线他们几乎都照顾到了。
此时，瀚海军若是在海湾两侧任何一处登陆都会非常简单，但登上陆地之后，还要面临残破有沼泽地、密林组成的残破地带，故此，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从最里面进行突破。
瀚海军选择了那里两个石堡之间的地带，虽然也在城堡火炮的封锁范围里，但克里米亚人防御的重点是主城堡，城外的小堡不可能架设沉重的大炮，多是一些射程很短的小短管炮，只有在城堡正前面才有大炮。
尽管如此，这些小堡的厚度也相当可观，不过显眼没有达到西班牙人在海外殖民地那样的变态程度，否则哥萨克骑兵也不会攻破这样一座城堡。
考验大鹏号的时候到了。
到了眼下这光景，大夏国还没有一次真正的攻城战，要不是围城打援，便是利用热弹进行烈火焚城，或者是投机取巧，现在不行了，敌人打定了主意猫在高大厚实的城堡里不动你也没有办法。
停泊在海岸附近，大鹏号一侧的火炮全部露出来了，在他的附近还停着一艘新式金雕号，也露出了他一侧的全部火炮。
在船上，想要攻击岸上目标，还是古代的岸上目标，想用最下层的重型火炮攻击不大可能，因为此时的岸上目标海拔至少在十米以上，需要火炮较大幅度抬高仰角才行，这样的话效果就会大打折扣，于是，大鹏号在仔细观察后，决定用中层甲板的三十二斤加农炮对小堡进行轰击。
这是因为，大鹏号高十八米，水下五米，水上十三米，中层甲板正好在十米左右，正好对得上岸上目标，火炮正常放置的角度就是五度，双方的距离大约是三百米，按照大夏国加农炮的水平，以五度的角度射击时，炮弹飞行三百米时，炮弹大约下降两到三米，正好可以轰击到大约五米高的小堡!
“轰！”
在海面上对固定目标进行轰击，与陆地上又不同，由于波浪、风势等因素，至少需要试射五轮火炮，试射之后进行正式轰击准确率也最多在五成附近。
无论如何，一枚重达三十二斤的铅弹出膛了！
三十二斤，相当于后世正式比赛男子铅球三枚加起来的重量，在三百米的距离上炮弹下降两米在肉眼看来几乎就是直射！
很不幸，这一枚炮弹越过了小堡落到了远处。
连续五轮试射后，只有一枚炮弹打到了小堡的上部，这样的情形是船上的炮手没有预料到的，因为刻赤海峡并非是黑海，风浪很小，在这样的情形下、区区三百米的距离才达到五中一的效果，这在瀚海军看来并非理想的成绩。
“总司令”
这一次杨承恩亲自带队过来了，他还兼着大鹏号的舰长，试射结束后，舰上的炮长对杨承恩说道。
“刻赤海峡的洋流是从盐分更高、水更深的黑海流向亚速海的，但洋流并不像奥斯曼海峡那么明显，由于海湾的作用，海水抵达刻赤湾时，涌浪正好朝着城堡方向，此时的浪高只在一米左右，大鹏号的左舷位每一次都在捕捉海浪落下去的那一刻，但现在从北面亚速海上的大风在起着作用，导致每一次的海浪到来的时间并不规律，但无论如何，还是从海峡一侧过来的洋流在起作用”
“既然海浪的高度一定，我建议干脆等到海浪最高时利用底层甲板的四十八斤重型火炮进行攻击，您刚才也看到了，我军的试射普遍偏高，用底层甲板的火炮攻击，一米的海浪，加上飞行的高度，当它落下时正好将两三米的下降消化掉，届时，这四十八斤的炮弹几乎是以直射的角度对准目标”
杨承恩点点头，刚才炮长所说的确实是瀚海军的一个惯例，由于燧发机的存在，就需要你时刻捕捉等海浪落下的那一刻，平时也是这样训练的，久而久之便养成习惯了，听炮长这么一说，实际上还是可以变通的。
“轰……”
新的一轮试射开始了，一枚重达四十八斤，相当于后世四枚铅球重量的巨型炮弹夺膛而出！
这一次，是炮长亲自在操控燧发机，令人欣喜的是，就这一枚便命中了小堡的中部位置——克里米亚人建造的小堡最厚处只有三米，虽然也是石质的堡垒，但在重炮的轰击下，在长时间的轰击下，在仅靠黏土连接的石质城堡上，还是可以轰垮的。
果然，五轮试射结束后，又有一枚炮弹命中小堡的中部，五中二，在试射阶段已经相当理想了，在每一次轰击时，见习炮长都会对当时的海浪高度、风向、船只的摇晃程度进行记录，并对轰击的实际效果进行对照。
五轮过后，这心里就大概有了一个谱，都是海军学校炮科毕业，担任炮兵一年后由于成绩优异进入见习炮长序列的有好几位，炮长根据他们的意见，加上自己的心得，很快在心里有了按下燧发机扳机的最佳时机选择。
“轰！”
“轰！”
“轰！”
“…”
“…”
正式五轮轰击很快就结束了，五轮中，大鹏号左舷位中层甲板四门三十二斤火炮、下层甲板四门四十八斤重火炮先后进行了轰击，整个轰击过程大概花了半个小时。
轰击结束后，杨承恩再次端起了望远镜。
在瀚海军十倍望远镜的镜头里，厚达一丈的石堡自然不可能一下就垮塌了，但杨承恩惊喜地发现城堡有好几处已经陷了进去！
这就相当不错了！
想这样的轰击若是持续一天，小堡必垮无疑！
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理想，在下午四点左右的时分，在重炮的持续轰击下，小堡靠近海湾那一侧的城墙“轰”的一声垮塌了，露出了大约有十五米长的大缺口！
在接近一整日的轰击下，以重型炮弹在近距离命中城墙造成的骇人动静，估计城堡里的士兵也无法待在里面，肯定都躲到了城堡其它地方。
前面说过，瀚海军加农炮散弹的射程高达四百米，此时，便是它们派上用场的时候到了，一个岸边的小堡，方圆也就是两百米，每一面最多几十米，于是大鹏号下层、中层各三门重炮都装填了散弹。
“轰……”
六包散弹夺膛而出后，立即化成了漫天的弹雨，落到缺口附近的弹雨密度最大，抵达那里时它们依旧有着强劲的动能，带着令人心悸的尖啸打扫着一切，当它们碰到石质墙壁时会形成剧烈的反弹，那时，反弹的角度就千奇百怪，没有意外的话会在小堡里面再次形成无差别的二次打击！
这样的战法是可怜的克里米亚人所未见过的。
三轮散弹射击之后，这个小堡里的敌人应该所剩无几了，一艘信天翁靠近了海岸！
一个营的步军上岸了！
……
三日后，刻赤城附近所有的小堡都被清掉了!
期间，刻赤城大约有三千骑出来准备攻击正在扎营的步军，不过此时上岸的却是孙德刚的步军军团，里面也有一个骑兵旅。
出身乌扎部的孙德刚亲自兼任着这个旅的旅长，一场让人瞠目结舌的骑兵大战在刻赤城下面展开了了，瀚海军骑兵飞龙骑、猛虎骑的威风再一次让克里米亚人领略到了，最终孙德刚击败了这支骑兵，但由于城头火炮的掩护，大约有一半的骑兵还是顺利撤退到城里。
不过尼堪将这位梨树城骑兵学校第一任校长担任军团司令的将领调到这里，不是让他带着骑兵与敌人大战的，那样的人瀚海军多得是，让他过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孙德刚军团是瀚海军目前所有的步军军团里唯一配置了重型野战火炮的军团，也是孙秀宁、阿德里安从临潢府押送到新天津的那些重型火炮的唯一使用者。
第五日，十门陆战用四十八斤重型火炮刻赤城西门外摆好了阵势！
不过，刻赤城外城墙厚达十米，就算是四十八斤的大炮也很难轻易轰垮，瀚海军能办到吗？
第四十一章 半岛之殇（4）克里米亚汗宫（上）
克里米亚半岛西南端，塞港。
大山一端的雅尔塔突然被大夏人夺去，半岛西南侧己方战舰也几乎不复存在的消息在很短的时间传遍了整个半岛，克里米亚汗国有着沿袭于蒙古帝国的驿站传统，驿站的快马在得到消息的一刹那就很快全面运作起来。
一山之隔的塞港立即进入了全面戒备的阶段。
塞港是一处黑海水域深入到半岛的狭长海湾里的港口，海湾平均宽度只有一里左右，但长度达到十五里，进入海湾后便是一系列优良的天然港口，塞港就在进入海湾后大约五里的南岸，那里，又是一处小海湾，海湾里的海湾。
塞港，原名塞斯勒索斯，希腊语的意思大致是“天选的、至尊的”，因为此地的环境与希腊本土极其类似，都是几面环山，港口幽深之地，在这北面不远处就是大草原的半岛十分罕见，是以前希腊人殖民此地时向半岛以北的游牧部族大量收购皮毛产品的第一大港。
眼下，塞港外海直到海口的黑海海面上，穿梭着大量的小型桨帆船，一种速度很快但几乎没有武力的桨帆船，当然了，他们穿梭在塞港近海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警戒。
在塞港里，还停泊着汗国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一支舰队，他们没有武装商船，全部是桨帆船，那种挂着纵帆，有两层船桨的大型桨帆船，塞港出海后沿着海岸线向东南，大约二十里长的海岸线都是与塞港海湾差不多的小型海湾，若是充分利用起来的话，都是优良的港口。
一系列优良的港湾，不少都是湾里有湾，汗国的船只一旦躲藏进去也很难发现。
这些小型桨帆船自然是用来警戒的。
不光是警戒塞城用的。
塞城在塞斯勒索斯湾（大湾里的小湾）的西侧，是一处建造不过二十年的大堡，大夏人想要攻占此堡，难度不亚于刻赤。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在塞港所处大海湾的尽头，北面是苏莱曼山，南面就是克里米亚山，实际上苏莱曼山是克里米亚山的一部分，在两者之间则是一条长约百里的峡谷。
汗国的首都，汗宫所在的贝克奇撒莱就在这条峡谷里，它两面临山，一面有塞港作为屏障，唯一的缺口在东北面，而东北面是汗国最大的草场所在，也是大汗亲领部族的牧场。
辛菲罗波尔牧场，后世的乌克兰克里米亚省首府眼下还是一处大型牧场。
峡谷里，萨尔吉河纵贯南北，阿兹奥巴湖在侧，在峡谷中段靠近克里米亚山西麓一处小山上，灰白色的克里米亚汗宫掩映在丛林里。
汗宫占地约莫六十亩，宫里最高的建筑物自然还是天方寺，那高高的宣礼塔在十多里以外的地方都看得见，汗宫的城墙都是用巨大的大理石垒成的，厚达三米以上，由于汗宫的位置比峡谷最低处还要高上两百米，敌人想要进攻汗宫只能仰攻，而用下面的大炮轰击汗宫则需要使用抛射，那样的话效果就大打折扣，在大夏国的青铜炮出现之前也只有欧洲诸国用在战列舰上的重炮了，故此，对于大汗来说应该高枕无忧才是。
在小山脚下则是汗国首都的外城，方圆约莫十里，城墙同样厚达三米。
汗国的首都不像伊斯坦布尔，里面居住的都是四大哈剌赤以及大贵族留在此地的质子及其家眷，有的质子很有可能继任下一任大哈剌赤或者大贵族爵位，故此，这也是大汗用来平衡国内诸势力的一种手段。
当然了，在辛菲罗波尔大牧场的部族乃是汗国的核心部族，眼下叫卡里姆部，实际上是来自汗国祖先术赤在成吉思汗立国后封给术赤的乃蛮部以及林中诸部（卫拉特、布里亚特、巴尔虎等）的后裔与东欧草原突厥语系游牧部族的混血后代。
在眼下的突厥语系诸汗国，别说兄弟了，就算父子之间也在互相算计，故此，这样的部族肯定不能放给兄弟管辖，只能由大汗（苏丹）自己管辖，日常事务则由自己最信赖的妻子家族管辖。
按照天方教原则，汗王可以拥有四个正妻，妃子则不限数量，眼下的汗王穆罕默德不到三十岁，按照汗国的传统，他可以继承前任大汗格莱三世的妻妾，而在这之前，他已经有了无数妻妾，故此，当他上任后，他的妻妾几乎将汗宫塞满了。
对于格莱三世的妻妾他不能随意罢黜，因为她们身后都代表着某种势力，或者部族，或者某个世袭的耶尼切里军团，或者操控着铁器、船坊的商人势力，这里就包括控制着辛菲罗波尔牧场的那位卡里姆首领，卡里姆这个名字是外人叫的，他们自己还自称“乃蛮部”，世代与汗王联姻，就好像大辽时代的乙室部，蒙元时代的弘吉剌部。
故此，当穆罕默德上台后，他不得不将自己的四个正妻之一的某位降为妃子，而让原本是格莱三世妻子、出自乃蛮部的那位重新担任他的大妃。
这里面的原因也很简单，当原本掌握着帝国最多骑兵数量的图阿伊家族衰败后，在半岛本土，拥有骑兵数量最多的地方就是辛菲罗波尔了，他们可以很快组建起一万精骑，而其他大哈剌赤手下的骑兵将领也有不少出自该部。
其实图阿伊家族也是从该部分出去的。
质子之都，大汗的妻族在城里经商、收税、担任类似于宰相的职位，这就是克里米亚。
穆罕默德上台后，面对美轮美奂的汗宫、眼花缭乱的妻妾，与其它汗王一样，他立即在里面沉迷了。
这一沉迷就是五年，这五年，实际上是掌管着卡里姆部，汗国的西帕希大将，还拥有者蒙古人名字的达日阿赤，当然了，这是一位面目明显是突厥人的达日阿赤，在他的名字前后还有一大串带有天方教教义的前后缀，这里就不赘述了，就以达日阿赤称呼他。
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还是一个在如今进化到拥有火器的骑兵统领，虽然卡里姆部自从汗国建立以来就对历任汗王忠心耿耿，但身边一直卧着这样一个部族实在不让人放心，但将其分拆又不利于抗衡其它大哈剌赤，于是，历任汗王都会用耶尼切里军团指挥官与其抗衡。
自从格莱三世去世后，以前的耶尼切里军团的指挥官没多久也去世了，但穆罕默德上位后并没有任命新的指挥官，直到近几日。
六十岁的图阿伊被穆罕默德召回来了，他被任命为新的耶尼切里指挥官，还兼任汗国的首席哈剌赤，也就是大宰相。
似乎在就要亡国的一刹那，穆罕默德终于想起了一件事。
在汗国的前四十年，就是这位图阿伊带领骑兵纵横乌克兰、波兰、俄罗斯一带，虽偶有败绩，但总的来说还是汗国第一大将。
一个令人昏昏欲睡的春日黄昏，苏莱曼山、克里米亚山绿叶红花遍布，牲畜们也不时出没在那里，艳阳高照，气候温暖，空气弥漫着令人振奋的香气，以往在这个时候穆罕默德肯定是在汗宫里没日没夜地与妃子们纠缠在一起，做着那造人大计。
这五年，汗宫又先后出生了大约一百名儿女，这都是穆罕默德日夜操劳的成果，这个成果还在不断扩大，直到汗宫再也装不下的那一刻。
这一日，汗宫里那令人熟悉的味道似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来自东方的檀香味道。
不到三十岁的穆罕默德召见了四十岁的达日阿赤和六十岁的图阿伊。
两人几乎实力同时抵达山脚下通往汗宫唯一一条山上台阶的，在那里，有八个黑人阉人正抬着两个类似于中土滑竿那样的座椅等着。
此时的克里米亚汗国大贵族由于常年牛羊肉奶酪不断，大多长得肥壮，这两人都不例外，当黑人阉人抬着他们逶迤在山上小道时，颤颤巍巍的滑竿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滑落山坡，令人揪心不已。
但这八个黑奴都是身高体壮之辈，抬起这两位似乎并没费什么功夫，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汗宫唯一一处城门之处。
汗宫的石质城墙高达十米，而在这唯一的城门后面还建有一处更加高大的圆堡，功能类似于中土的马面墙，在圆堡的顶部是一处锥形建筑，里面站着几个士兵，随时处于警戒状态。
“嘎吱”
近几年很少打开的沉重的石门被推开了，出现了一个年约四十岁的高大黑人阉奴，此人就是穆罕默德的大总管，他穿着一身白棉布长袍，领口、袖口都绣着金线，黑色的大手上戴满了用各种宝石制成的戒指。
见到此人，两人都收起了原本的骄悍之气。
在这个时代，所有的天方教汗国，不管是奥斯曼、萨菲、蒙兀儿、哈萨克、布哈拉还是摩洛哥，都喜欢使用黑人阉奴，因为黑人阉奴与白人以及突厥人、阿拉伯人相比还是温顺一些。
但后宫勾结黑人阉奴杀掉汗王的事情也层出不穷，就跟唐末一样，不过这些汗王依旧乐此不疲地使用他们。
其实黑人阉奴也很悲哀，他们不像中原的太监，至少还有亲眷跟着他们吃香的喝辣的，他们孤苦无依，只有与他们一样的黑奴和宫女受他们指挥，等到他们活到四十岁左右，年老体衰之时就是被赶出汗国自食其力之时，眼前此人已经到了这一门槛了。
但两人依旧不敢小觑他，乖乖地跟着他进去了。
在汗宫的中部，一间宽阔的有着圆形穹顶的大厅里，穆罕默德歪倒在卧榻上接见了两人。
穆罕默德在刚上台时才二十五岁，也是一个膘肥体壮的汉子，眼下的他却是一个面色苍白、形容枯槁的瘦长汉子，宽大的袍子套在他身上就好像放在一个架子上，高高的用厚布缠就的帽子也好像套在一个木头架子上。
“木乃伊”
每次见到穆罕默德见多识广的图阿伊都会想到一件事。
在他的前面，跪着一个黑奴、一个宫女，那黑奴手里托着一个硕大的银盘子，银盘子里装满了各种食物，有刚刚烤好的牛羊肉，新作的奶酪，应季的水果，一旁的宫女穿着露出半个胸部的衣服，正在用银叉子叉着食物喂穆罕默德。
两人对这一切都熟视无睹。
在时下的汗国内部，除非像寇普洛鲁那样出身于穆夫提世家的高官，没有不纵情声色的，他们两人也不例外，不过没有眼前这位如此放纵罢了。
“坐”
穆罕默德的声音回荡在这大厅里，声音很轻，带着一些沙哑，就好像漂在水面上一只正在死去鸭子的悲鸣。
在大厅的地面上，摆着两块一平方米见方的地毯，两人赶紧跪坐在上面。
“说吧，你们商量的如何了”
第四十二章 半岛之殇（4）克里米亚汗宫（中）
穆罕默德轻浮的声音飘荡在大厅里，让两人都嗅到了一丝不祥的味道。
特别是图阿伊，当他一踏进这间大厅时，立即意识到在大厅的一角似乎藏着一人——这次穆罕默德召见他俩的大厅是一间阴暗的大厅，光线很差，那人隐藏在暗色里，让人不知究竟。
图阿伊与达日阿赤对望一眼，最后还是图阿伊开口了。
汗国不像奥斯曼帝国，有着较为系统的行政体系，他们十分随意，不停地在突厥系、蒙古系、欧洲系来回切换，连汗王的称呼也很随意，有时候称大汗、可汗，有时候称国王，有时候称苏丹，由于地狭人少，在汗王以下，常设的官僚并不多。
图阿伊还是第一次担任首席哈剌赤这样的高位，不过对于汗国来说无非是军队与财政的问题，首先是财政，只要财政许可，就可以维持一定规模的常备军，就可以维持汗国的统治，除此之外都是细枝末节。
他们能在半岛一直维持长时间的统治，除了地峡，几面环海，还有一个关键的原因是一直有强大的奥斯曼帝国在其一旁护持，特别是在亚速海东海岸一直到黑海东海岸，基本上都是奥斯曼人的领土，俄罗斯人想要拿下半岛，首先就要清理奥斯曼人在这两处东海岸的势力。
当然了，当年当罗继志带领不多的军力去特兰西瓦尼亚时，汗国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会对地峡以北的汗国领土发动突然袭击，而等汗国反应过来，整个地峡以北的领土已经完全地失去了。
否则，若是让汗国倾尽全力纠集骑兵与大夏国一战，虽然最终还是避免不了失败的命运，但绝对不会一朝而败。
图阿伊自从失败之后也是这么想的。
“当时自己要是主动出击该有多好啊”
往事不堪追忆，但一直管辖着汗国地峡以北领土的他自然不是庸碌之辈，作为守护汗国北境的大将，基本的情报系统还是有的，当上首席哈剌赤后，又将这个系统带到首都来了。
“陛下”
与穆罕默德相比，图阿伊虽然衰老，但声音依旧洪亮，当这声音回荡在大厅立时，还隐隐发出激荡的回响，可想而知图阿伊这几年虽然先后被贬到塔曼半岛、卡法城，但不过是一直蛰伏而已，并没有破罐子破摔。
“运河南岸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根据微臣安排在那里的人员密报”
“丹考伊哈剌赤哈兹在运河南岸附近设置了五千步军，三千骑兵，但敌人在北岸设置了前所未有的大炮，大炮射程很远，能打到矮墙，我方的大炮却打不到他们的阵地，矮墙半日就被轰塌了”
“就在敌人轰击矮墙的时候，他们搭建了浮桥，当时哈兹手下的圣战者冒着炮火去轰塌的缺口围堵，但都被敌人的炮火杀死杀伤了，不过在他们死去之前也对敌人搭建浮桥的士兵进行了大量杀伤”
“但无论如何，浮桥已经建起来了，浮桥建起来后，敌人一整个军团就上岸了，他们这个军团里九千骑兵，在他们上岸之前大炮又轰击了许久，这让我方的军队完全无法保持严整的防御态势，最后他们的骑兵突进来了”
“哈兹只是短暂抵挡了一阵就退却了，陛下，敌人的骑兵与我们相比可谓是全副武装，他们每一个骑兵都有铠甲，连战马都遮护得严实，战马的蹄子都钉着铁掌，这让我方布下的铁蒺藜等物几乎无用，这一战，还是要好好称赞一下哈兹”
听到此话，还在吃东西的穆罕默德向他射过来一阵凶狠的目光，但图阿伊并不为所动。
“陛下，在敌人搭建浮桥，而我方的圣战者几乎全部阵亡在那处缺口时，哈兹已经意识到抵挡不住敌人的进攻，虽然矮墙后面还有好几道壕沟和矮墙，但壕沟里并没有水，宽度只有一丈，矮墙也都是用装满泥土的草袋子垒成的，敌人连宽达一里的运河都突破了，何况这些？”
“于是哈兹一开始就放弃了第一道防线，到敌人完全突破三道防线后，他已经让步军撤回了丹考伊城，在第三道防线后面只保留了三千骑兵”
“果不出所料，他这三千骑兵根本不是敌人的对手，最后跟着他回到丹考伊城的只有一千人左右……”
这样的情形若是放在以往，在汗国整体实力还较为强劲时，没准穆罕默德还会高兴一阵子，因为耶尼切里步军至少在名义上是隶属于汗王的，只有各地的骑兵是隶属于各部的，骑兵损耗了，而步军保持完整，汗王的控制力就更强了。
但眼下整个汗国都是风雨飘摇，相信穆罕默德也没有这样的心思了。
故此，图阿伊只是略略看了一眼穆罕默德就继续往下说。
“后来敌人一个军团的兵力就围住了丹考伊城，并在运河附近建设了军营，牢牢控制着这处要道”
“敌人占据雅尔塔城后，立即北上，将帝国以及汗国在半岛西南海岸的军舰全部击毁，并在刻赤成功登陆，也是一个军团的兵力包围了刻赤”
“他们包围刻赤后，一个骑兵军团从刻赤上岸了，眼下正沿着刻赤-卡法-贝克奇撒莱的大道向西行进，老臣接到这个消息时，他们还在卡法城北面……”
“他们还在卡法城？准备包围卡法城？”
似乎刚刚进过食，穆罕默德又恢复了一些中气，他已经从半卧倒状态坐了起来，而那个宫女已经转到他身后，正在给他揉捏肩膀，而那个黑奴继续跪着给他捶腿。
“不是，他们似乎对卡法城不感兴趣，他们继续向西行军，目标不用说……咳咳，就是这里”
“陛下”，一旁的达日阿赤插道：“我部已经将青壮全部动员起来了，计有骑兵两万人，其中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者至少有一万人，将会成为护卫首都东北方向的坚实屏障！”
穆罕默德点点头，在首都附近的牧场里，还有五千精锐的西帕希骑兵，加上五千耶尼切里，敌人想用一个军团的兵力就攻破首都无疑是痴人说梦。
但在大山的另一侧还有敌人的另一个军团！
果然，图阿伊继续说道：“已经证实了，是一个到过大夏国的哈萨克商人告诉老臣的，从地中海过来的舰队首领正是大夏国的皇帝尼堪，他的手下有一个以步军为主的军团，按照他们的一贯做法，这一个军团里有三个步军旅，一个骑兵旅，加上一直与尼堪形影不离的神武军，一共有一万六千人左右”
“他们占据雅尔塔城后，让九千步军进到了城里守卫，而让六千骑兵在城外靠近克里米亚山的地方设置两座大营，与城堡呈三角之势，不过陛下放心，他们占据此地后，似乎并没有继续进军的意思，而是在当地驻扎下来”
“围城打援？”
“应该是，雅尔塔城是帝国的领土，相信以寇普洛鲁的睿智，是不会轻易让敌人占据此地的”
“睿智？”，穆罕默德撇撇嘴，“真是睿智的话就不会让敌人大大方方通过了狭长的海峡，若是本汗，就算拼掉国内所有的船只，将海峡彻底堵死，也不会让大夏人踏入黑海！”
图阿伊在内心也撇了撇嘴，“人家奥斯曼除了要应付大夏人，还要时刻应付在海上有着偌大实力的威尼斯人，岂能干一锤子买卖？”
嘴上却说道：“是的，陛下的英明，岂是寇普洛鲁之辈可以企及？”
穆罕默德说道：“这么说尼堪这一路就是等着奥斯曼人前来进攻喽，是不会深入到本汗国境喽”
“多半如此，在半岛西侧，还有帝国不少城堡，在没有彻底攻占这些城堡之前，雅尔塔的尼堪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而在刻赤，敌人正在用重炮攻城，不过以刻赤城的坚固，他们攻上个几个月估计也难有作为”
“这么说成败的关键就是两点？”
一听穆罕默德这么说，图阿伊心理一凛，暗忖：“此人并不是表面上那样荒淫无度，倒要听听他要说什么”
“陛下英明，老臣愿闻其详”
“一个是时间，汗国境内所有的大城都有足够的士兵、粮草和弹药储备，若是敌人在短时间拿不下城堡，就会拖成疲惫之师，届时，城堡里的骑兵在伺机出击，并非没有取胜之机”
“其二就是帝国那里了，若是没有他们的介入，汗国与敌人之间的胜负都是五五之数，但有了奥斯曼人的介入，我方的胜算就会大大提高，故此……”
图阿伊赶紧说道：“这一节老臣已经考虑到了，当甫一得知大夏人攻占雅尔塔城的消息后，我就将老臣的弟弟派到伊斯坦布尔去了，此时，他应该到了那里才是，哦，对了，他是乘坐一艘热那亚人的船只去的，那热那亚人实际上是犹太人，是经过寇普洛鲁、陛下您同意可以来到此地的商人”
“大夏人的船只虽然厉害，但黑海太大，他们的船只也不能完全遮护得过来，何况在他们境内，对商人一直优渥有加，就算遇到热那亚人的船只也不会怎样”
“再者，就算他们截获了该船，并得知有我国的人在上面，也不会扣押他们，陛下，尼堪这厮打的主意不就是围城打援嘛，他巴不得奥斯曼人坐船跨海来此……”
“好了”，后面那位有着丰满身材的宫女贴着穆罕默德揉捏着他的肩膀和腰部，让刚刚从放纵中好不容易转到眼前大事上的他似乎又来了一阵兴致，何况按照图阿伊两人的说法，一切还在掌控之中，静等敌人攻城就是。
“一定要让奥斯曼人前来”
饶是如此，他也没忘了眼前这件大事成败的关键，在他离去之前还在向二人叮嘱。
都是同道中人，二人也知道事情的原委，二人本来还想说一些诸如“大汗，将宫里的财物拨付一些下来犒劳将士之类的话”，穆罕默德在离去之前却将此事同他们说了。
“放心去吧，在三日内，宫里会向山下拨付一笔黄金，总价值相当于汗国整个常备军一年的军费，足够支撑到战事结束那一天”
两人此时才彻底放下心来。
汗国，在成立后两百年里，先后对俄罗斯、波兰（乌克兰）、罗马尼亚进行过无数次洗劫，汗王手里有大量从那里劫掠来的钱财，加上奴隶贸易收入的一部分也流入了汗宫，汗宫富得滴油，随便拔根毛也比他图阿伊左右运筹富裕得多。
“有了这笔钱财，应该能支撑到战事结束的那一天吧”
两人离开汗宫后，依旧坐着滑竿下山了，为了让这笔钱财全部运到山下，图阿伊一咬牙，将一个以前自己带领大军攻破瓦拉几亚东正教大教堂得来的黄金烛台送给了那位黑人总管。
得到那位阉奴的承诺后，图阿伊一边观赏着两侧的风景，一边暗暗想道。
第四十三章 半岛之殇（4）克里米亚汗宫（下）
当图阿伊、达日阿赤两人离开后，那位隐藏在大厅黑暗角落的人立即现身了，而穆罕默德也从刚才急于交欢的猴急状态中镇定下来，他挥手让宫女、黑奴离开了。
那人走到了大厅中央。
只见他长着一副时下东欧草原游牧部族常见的面孔，这样的人说他是哈萨克人也好，布哈拉人也罢，也有可能是黑海、里海附近的阿兰人、达契亚人、诺盖人。
在欧洲人眼里，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鞑靼人。
是的，这是一个鞑靼人，一个来自哈萨克汗国的鞑靼人。
还记得笔者在描述大夏国与哈萨克汗国大战序曲阶段，中玉兹苏丹大帐所在的伊希姆河畔那场白骨令吗？
在雅安的大帐里，一直守候着他的主人雅安的护卫卢卡？
此人就是伊斯米尔.卢卡，雅安的义子，自从雅安当上哈萨克汗国实际的摄政王后，此人就完全取代了雅安以前的角色——汗国内廷总管、商务大臣、情报总管。
雅安在带领三万精骑突入里海北岸，一直打到后世阿塞拜疆、亚美尼亚地区后，缴获了大量的人口和财宝，那之后，他就退出了南高加索地区，但也没将那些地区还给波斯人，而是让给了在里海附近时下很不受待见的土库曼人。
一个新的部族、一个新的国家正在崛起。
雅安撤退到了阿姆河流域，不久前，他带领大军在后世阿富汗巴米扬地区大败蒙兀儿汗国的加兹尼总督奥朗则布，并在追击奥朗则布的过程中连下库拔（喀布尔）、加兹尼、贾拉拉巴德，将奥朗则布的势力从阿富汗完全驱逐出去了。
于是，哈萨克汗国虽然失去了小玉兹、中玉兹，但却拥有了布哈拉、阿富汗（一部分，南部依旧掌握在波斯人手里），可谓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攻占此地后，雅安突然做出一个重大举动。
他将政务还给了头可汗，自己带着三万人马，以及原锡尔河流域以及费尔干纳盆地依附于他的部族南下了，十余万人丁浩浩荡荡南下了，在巴米扬、库拔、加兹尼、贾拉拉巴德扎下根来。
当然了，看这架势，将来他是要进入印度河流域与蒙兀儿汗国一争高下的。
拿下阿富汗北部后，雅安自称“南帐哈萨克”苏丹，依旧向哈萨克汗国称臣，在上次败于大夏国之手后，雅安对国内的税制、官制、军制进行了一番改革，拿下整个布哈拉汗国后，利用那里的工匠对汗国的武器进行了一番更新。
由于布哈拉汗国完全学会了奥斯曼帝国制造鲁密铳的技艺，在雅安的新体制下，已经完全从惨败于大夏国手里恢复过来了，实力还有过之。
头可汗虽然年幼，不过在原汗国贵族的辅佐之下依旧牢牢地掌控着汗国的大权。
对于雅安带领丁口和骑兵南下另寻发展，他们既无法阻拦，也乐见其变，这是因为，雅安虽然娶了头可汗的姐姐，勉强进了白骨头贵族行列，但像他这样一个外来人掌管汗国大权，就算是功勋卓著也不行。
何况，当雅安带人南下自立一国后，就挡住了气势汹汹的蒙兀儿人以及波斯人，哈萨克人就能独霸阿姆河流域以及费尔干纳盆地，何乐而不为？
他们唯一忧虑的是如今的大夏国依旧咄咄逼人，如今已经占据了叶尔羌汗国在天山南麓的所有领地以及焉耆、阿克苏一带，南面已经占据了和田，汗国只剩下喀什噶尔一地了。
哈萨克人在接收了大量逃难过来的叶尔羌人后，将他们全部安置在已经被雅安腾空的费尔干纳盆地，汗国的声势逐渐又恢复过来。
作为雅安的大总管，没想到卢卡此时竟然在克里米亚汗国，还在穆罕默德的汗宫里！
卢卡到克里米亚汗宫已经三天了，这三天，他都是在与穆罕默德一起昏天胡地里渡过的，穆罕默德能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吃喝玩乐，只有一个原因。
他虽然荒淫无度，不过并不是傻子。
在大夏国的舰队毫无阻拦地从地中海来到克里米亚半岛后，以前在格莱三世时代作为塔曼半岛总督的他已经充分见识过奥斯曼海军厉害的他便知道偌大的黑海已经阻拦不了大夏人了。
“奥斯曼人要过来支援我们，不是经过罗马尼亚、乌克兰，便是通过船只越过黑海到来，要经过罗马尼亚、乌克兰就只有战争，罗马尼亚还好说，他们实力有限，但博格丹在成了乌克兰大公后，境内的哥萨克已经膨胀到五十万之众，光是骑兵就能组建好几万，几万哥萨克骑兵，战力相当可观，以前他们遭到波兰人的压制，能够成为在册哥萨克的人数有限，自然不是汗国的对手，但若是几万人居住在一起，恐怕奥斯曼人也很头痛”
（在册哥萨克，在波兰人那里登记的能够成为骑兵的哥萨克，拥有可以免于缴纳赋税以及自己的田庄的权利）
“那样的话，恐怕还没有打到大夏人境内，便被哥萨克折腾的疲累不堪了，他们肯定不会走这条路，至于攻打罗马尼亚，必定会引出哥萨克，因为他们是盟国，于是，他们只有通过海路一途”
“现在看来，大夏人在水上的实力恐怕比陆地上更加强大，奥斯曼人若是将堆集在瓦尔纳港的船只全部用来与大夏人作战，万一全部没于大夏人之手，他们用什么来镇压希腊人的叛乱，用什么来对付天主教世界诸国？”
（希腊人，此时的奥斯曼人对巴尔干半岛的人笼统的称呼）
故此，穆罕默德笃定奥斯曼人一定不会过来了，因为他们必须保住欧洲的领土！
如此一来，克里米亚汗国就岌岌可危!
但刚才他为什么还对图阿伊、达日阿赤两人叮嘱要守好各大城堡？这是因为卢卡带来了一个消息。
回到昨日晚上，在一座灯火通明的大厅里，穆罕默德、卢卡两人正在喝酒吃肉，欣赏汗国养在宫里的欧洲侏儒带来的木偶戏。
“知道希瓦汗国吗？”
穆罕默德点点头，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不是投靠大夏国了吗？听说阿布勒哈孜父子投靠后依旧掌控着汗国的大权，只不过每年需要向大夏人缴纳一定数额的赋税？”
卢卡点点头，“不错，像希瓦汗国这样的还有不少，在漠北，还有两部喀尔喀部落也是此例”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老老实实投靠大夏人，就能保证汗位以及领土？”
卢卡笑道：“你们也投靠了奥斯曼人，每年也只是向他们缴纳一定数额的赋税，以前是用奴隶来支付，败于大夏之后便用刻赤的铁矿石支付，汗国上下并未失去什么”
穆罕默德说道：“你是哈萨克汗国的大臣，按说应该是大夏国的仇敌，怎么为大夏国当起说客起来？”
穆罕默德此时没有恼怒还是因为雅安统治下的哈萨克汗国展现出了强横的实力，否则他早就将他赶走了。
当卢卡正要说出一番话来时，穆罕默德接到了国境内多处受到大夏国进攻的消息，于是便召集大臣商议应对之策，直到今日，他才再次召见卢卡。
他让卢卡藏在大厅里，那是他想向他证明，汗国依旧在他掌控之中，自己不可能轻易言败。
此时卢卡走了出来，穆罕默德说道：“昨日怠慢了，现在你可以说了”
卢卡点点头。
“大汗，在我叙述之前要讲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跟本国眼下的形势有关？”
“有些关系”
“那就说吧”
“好的，大汗。在几十年前，在漠北的林中以北，一个真正的苦寒地带，周围大多数是埃文基人，实际上就是尼堪所在的索伦族，不过是被在大草原上生活的索伦人驱逐出去罢了，他们被草原索伦人称为北山野人”
“而在叶尼塞河流域，除了这样的埃文基人，还有乞尔吉斯人，其中一个乞尔吉斯小部落因为不满部落大酋长，带着部落辗转向东迁徙，他的部落原本有上千户，向东迁徙时需要经过大量布里亚特蒙古人的部落，最后成功抵达大海，咳咳，这里的大海叫贝加尔湖，是一处堪比黑海的大海，不过是内海罢了”
“我知道”，穆罕默德突然插话道，“我看过阿布勒哈孜撰写的突厥史，其中提到了此海，不过在书里叫做小海”
卢卡心理一凛，暗忖：“没想到此人竟然知道此海”
“该乞尔吉斯人部落一路向东迁徙，最终迁到了尼堪所在乌扎部的西北面原始丛林中的一处草场，并自称安加拉部，后来，安加拉部的两个女儿被草原索伦人抢走，于是安加拉部便与草原索伦部成了仇人，直到尼堪出现”
“哦？”
“尼堪就是该部落一个被抢走女儿的儿子”
“啊？！”
“在安加拉部，大酋长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雅丹，从小喜欢打铁，长大后被尼堪带走了，后来一直跟着尼堪，眼下已经做到大夏国为数不多的几个高官之一，还是帝国少有的一等侯”
“雅丹是庶出，自然不能继承安加拉部的酋长之位，酋长还有一个儿子，他不喜欢打铁，从小便与雅丹争斗，他喜欢骑射与战斗，并一直待在林中，后面的事您估计猜到了，雅丹由于攀上了尼堪便一路飞黄腾达，现在还成了帝国的重臣，而那位嫡出的儿子却一直蹉跎着”
穆罕默德笑道：“此人就是雅安？”
卢卡未置可否，继续说道：“雅安在十五岁那年只身一人进入密林打猎，准备完成乞尔吉斯人的成人礼，那时，安加拉部已经迁到了叶尼塞河流域，部落也膨胀成一个大部，由于是尼堪舅父的部落，周围以前的乞尔吉斯部落也不敢小觑他”
“雅安在打猎时被哥萨克俘虏了，并被他们作为奴隶一直带到了奥伦堡，那时，鞑靼人奴隶在奥伦堡很吃香，最后被哈萨克大汗江格尔买了下来”
穆罕默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不禁有些恐惧了。
双方都陷入了沉默，半晌，穆罕默德才说道：“不可能，雅安精通作坊技艺，又有一身游走各方的功夫和口舌，一看就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人，多半是尼堪故意放在江格尔身边的！”
卢卡依旧没有回应，只是说道：“我不知道，不过，大夏国皇帝陛下，乌扎尼堪已经答应了雅安一件事”
“什么事？”
“大力支持他去拿下整个蒙兀儿汗国以及波斯东部区域，以前贵霜人所占的区域，有大夏国的支持，他拿下蒙兀儿汗国只是时间问题，蒙兀儿汗国，在藏地雄伟大山的南部，有一处不亚于乌克兰大平原的上好地方，可养活几千万人口，其三面环海，只有西北一处山口与贾拉拉巴德相连，一旦攻占此山口，就能直下大平原”
“你也一定是尼堪的人，估计还是你刚才所说的那什么安加拉部的人，并且从小受到大夏人的培训，就跟我国的耶尼切里一样！”
穆罕默德惊恐地站了起来。
卢卡依旧不为所动。
又过了半晌，穆罕默德沮丧地坐了下来，似乎恢复了刚才那种虚弱的声调。
“说吧，到底是什么出路？”
“哦，无非两条路，其一，向希瓦汗国那样接受大夏国的统治，不过要将塞港割让给大夏，其它一切照旧，不过您也知道，尼堪做过博格拉汗，他有直接隶属于自己的部落，就叫博格拉部，投靠大夏后，他会在克里米亚人中抽调一部分人加入到博格拉部，同时，大夏国的学校、军队向汗国境内的孩童、青壮征召学生、士兵时也不能阻拦，就像希瓦汗国那样”
“再就是我刚才说的大业了，我现在是哈萨克汗国南部大帐的大臣，以真主的名义起誓，雅安大人会在不久的将来攻占蒙兀儿汗国的全部土地，需要大量的天方教徒去哪里与他一起治理，大汗您若是愿意的话，在雅安大人进入山口以东平原地带后接管库拔、加兹尼地区，若是将来雅安大人建立起汗国，大汗或加入我国，或在加兹尼地区独立一国，不过要与我国签订盟约”
第四十四章 半岛之殇（5）刻赤攻城战（上）
穆罕默德并没有马上答应卢卡，因为他不太甘心，他还想试试大夏国的斤两。
丹考伊、刻赤、塞港、贝克奇撒莱都是高大厚实的城堡，大夏国想要轻易攻破？就算自己能投降，手下那几大哈剌赤家族也不会同意。
在没有遇到明显的危机之前，汗国是不会屈服的。
他将卢卡留了下来，表面上是让他多住几天，实际上是在做两手准备。
……
刻赤城。
将十门四十八斤重的尼布楚青铜炮推到刻赤城附近后，它们先是对着一面墙壁轰击了三日，虽然城墙有所松动，但微乎其微，想要彻底轰垮城墙，按照炮兵团长的估计，至少需要一个月以上。
一个月，没日没夜地轰击，大夏国也没有这么多的弹药供他们消耗，就算有，也不会让他们这么消耗。
某日，尼堪将雅尔塔城交给了阿林阿镇守，自己随着陈牧之的分舰队来到了刻赤，这一次，他只带了五百有着五连发线膛枪的勒恩小队作为自己的护卫，而让神武军的指挥使孙秀澜留在雅尔塔。
瀚海军攻占雅尔塔后已经十日了，但黑海上依旧没有动静，看来寇普洛鲁是准备放弃克里米亚了，或者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克里米亚战事的进展，何况此时亚速海北端的亚速城还在奥斯曼人手里，在大夏国没有拿下此地之前，是不会对奥斯曼本土形成威胁的。
除了亚速城，亚速海东岸还有好几处堡垒，都不是轻易能下的。
寇普洛鲁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但尼堪不准备给他这个机会了，在听说丹考伊、刻赤的攻城战都不太顺利后，他来到了刻赤。
听说陛下到了，孙德刚赶紧来到码头迎接。
来到炮兵阵地后，尼堪拿起了望远镜。
十门重炮，专门用来攻城的，在镜头里，除了城墙最上面的女墙凸出的部分有不少被重炮毁掉了，但整个墙面依旧岿然不动，将镜头拉近后才发现一部分条石向里面凹进去了一些，但并不明显，没有望远镜的话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但一个有利的地方是有些条石已经被巨型炮弹击碎了，但估计是太厚，城墙整体依旧保持了严整的形态。
三米到五米厚的城墙，像这样轰砸下去，最终还是有可能一层层将它们都削掉，当只有一层石墙时，若是多炮齐发城墙肯定会应声而倒，但那需要时日。
尼堪突然想到一件事。
西班牙人为何将包括马尼拉在内的城堡建得如此厚实，海口一座军堡的城墙厚度就在十米以上，恐怕就是为了防备船只上重型加农炮，但在十米以上的石质城墙面前，就算是重型加农炮也力有未逮。
至于像后世满清攻破扬州城那样攻击城墙结合部的方式在此处也排不上用场，因为大明的城墙都是四棱方正的，但包括刻赤城在内的城堡都是师法以前的希腊人，估计是他们那个时代就有了重型石弹对城堡的攻击，所有的城堡都是不规则的形状，也就是没有明显的结合部，就算有的地方也加固加厚了。
他们的结合部都是驻兵的地方，都建有类似于马面墙作用的圆堡，这样的地方，城墙至少有六米厚，轰击起来恐怕比普通城墙还困难。
至于利用云梯攻城，尼堪想都没想过，不过在目前的情况下也不得不一试了。
在那之前，有些事情需要先问一问，他将孙德刚叫到自己身边。
“调查过没有，他们在城墙上的女墙高度是多少？”
“陛下，不用调查，在大营的瞭望台上用望远镜观察就可以大致得出，大约一米，陛下，他们的城墙不像欧洲人，虽然也有三米以上的厚度，但并不足以放置重炮，他们那些火炮，看起来口径不错，不过都是短管炮，射程都不远，因为这样的城墙若是放上重型加农炮，其反挫力就会自己将城墙破坏掉，故此，我等才能在这三里的距离好整以暇地进行轰击”
“他们的火炮能打到多远？”
“最远的也有三里，不过没什么准头，到了三里后其势就几乎衰竭了”
“他们这一面城墙是最宽的？”
“那倒不是，不过这一处城墙的前面是最适合放置重型加农炮的，其它地方都崎岖不平，都不太适合放置重炮，这一处的宽度有三十多米，正好被十门四十八斤重型加农炮照顾到”
“那你们对准的什么部位？”
“按照操典，自然是中下部，那样的话当某一处受到损坏后就能带动其它部分垮塌，若是在上部，就算轰垮了，由于它太高，还需要一层层地削掉才行，那样太耗费时间，若是在下部，需要花费的时间太长”
尼堪在心里暗骂，“瀚海军倒是严格按照操典来执行任何战事，虽然在绝大部分情形下都没什么问题，不过到了这种很少出现的攻城战就出现问题了”
“在奥斯曼帝国攻占君士坦丁堡时，曾发射过巨型大炮，那样的大炮需要两百个人和六十头犍牛才能拉动，我大夏自然不需要如此重型的大炮，不过在火炮威力有限的前提下也需要开动脑筋才是啊”
他对孙德刚说道：“你观察过没有，这一段城墙可以安置多少士兵驻守？”
“陛下，自然观察过，这一段城墙长约三十五米，宽约三米，根部估计至少六米，可以安置两个排的兵力在那里驻守，一个排站在女墙后面用火枪射击，一个排在后面预备，中间留出行人通道，这已经最大的安置了，他们也是这样安排的，加起来就是六十人”
“在两侧就是两个看起来是结合部的地方，后面是圆堡，城墙明显比其它地方厚实得多，圆堡也有几十平方米，又可以驻扎一个排，可以随时支援情形危急的城墙，圆堡两侧都有门，也就是说，就算你攻上了城墙，他们将圆堡的侧门一关，你也进不去”
“那很简单”
此时，尼堪已经有了主意。
“让四十八斤的重炮歇息一阵，将剩下的三十二斤、二十四斤火炮拉到距离城墙两里半的地方，全部对准女墙以及圆堡露出城墙的部分轰击”
“陛下的意思是将城墙地面以上的薄弱部分全部削平，然后攻上城墙？”
“是的，只有这样才能尽快攻占此城，我国虽然富庶，但也不能无限制地在城下蹉跎，这样一枚四十八斤的炮弹加上弹药需要花费一两银子，如是若是花上一个月，三个月，甚至半年一年，帝国就算家大业大也要被掏空了，何况，后方的作坊不一定赶得上消耗，因为船上需要的更多”
“区区三十多米的城墙面，所有的女墙、加上圆堡顶部，限你在两日内全部搞定！然后让工兵准备攻城云梯！”
尼堪的声色俱厉，让他的侄子，同样出身于乌扎部的孙德刚不敢有任何反驳就赶紧去布置了。
两日后，瀚海军那在四里外能准确命中目标的加农炮按照尼堪的要求将这一段墙面所有的女墙以及圆堡高出城墙地面的部分全部轰掉了，同时让架设在上面的所有短管火炮变成了废铁。
在这两日，孙德刚倒是没有按照尼堪的要求仅仅打造了云梯，而是打造了一种高大的攻城车。
一种高达十米，最上面可以安排一个班的火枪手的攻城车，与以往的攻城车不同的是，由于大夏国已经发明了用粗胶制作的轮胎，攻城车下面有六个粗胶轮胎，这样的攻城车一共制作了五架！
在驮马的拉动下，在火炮的掩护下，攻城车出发了，在这几日的连续轰击中，城墙上面由于没有了女墙的遮护，上面只有很少的士兵躲在残垣断壁后面了。
攻城车的上面面向城墙的那一端有一块厚实的木板，在抵近城墙时可以用他来作为掩体进行射击，抵达时则可以将木板放下来搭在城墙上面。
每个士兵手里都是一杆能够连续发射五次的火枪，在此时的条件下应该是逆天的存在了，在望远镜里，残存的敌人士兵不过只有十几人，手里也只有鲁密铳和刀具。
“啪！”
迎着稀稀拉拉的火枪声以及己方火炮持续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一架攻城车的踏板放下来了！
一个班的士兵分成了两排，一排五人，先是朝前射击了一阵，然后就跳了上去！
在五连发火枪的打击下，这五个班的士兵很快就占据了这一段城墙，但他们想继续朝其它城墙进攻还不行，因为在两侧的圆堡处，倒塌的圆堡顶部砖石堆成了大约两米高的障碍物。
此时，为了掩护对这一段城墙的夺占，部分火炮已经挪到相邻的两端墙面，又开始了新一轮轰击女墙以及圆堡顶部的战斗，在这样的轰击下，女墙后面几乎站不住人，自然也不可能前来迎战已经上到城墙的瀚海军战士。
何况，面朝瀚海军的这一段女墙被平掉后，面向城里的女墙大部分还在，也就是说敌人如果从城下往城上设计的话，还有女墙可以遮护！
但敌人明显比瀚海军想象的要顽强。
在此时的里海黑海附近诸汗国，每一个城堡手里都有相当数量愿意献身圣战的“圣战者”，为了早日上天堂享受数不尽的奶与蜜，有的是圣战者，这些圣战者战斗技巧极其可疑，唯一的优点就是不怕死！
这些圣战者从内城用梯子上来了！
圣战者们几乎是与瀚海军战士同时上来的，他们手里也只有一根火枪，有的甚至只有一把弯刀！
“砰砰……”
城头上立时出现了小规模的战斗，在这种突然遭遇的情形下，想要保证己方零伤亡是不可能的，最终上到城墙的五十人牺牲了二十人，剩下的三十人守住了这一段墙面，然后用手榴弹、小炮压制住了正在源源不绝爬着梯子上来的圣战者。
稳住后，随着后续瀚海军士兵的增援，敌人想要通过圣战者的反攻夺取这一段墙面已经不可能了。
有了这一段墙面的掩护，瀚海军在攻打其它城墙时的伤亡就小多了。
这样的战斗连续进行了三日，在这三日里大夏国已经将一整个旅的步军送上了刻赤城的城墙！
第四十五章 半岛之殇（5）刻赤攻城战（中）
当一个旅的瀚海军步军上了城墙今后，只意味着一件事。
圣战者没了，耶尼切里都逃了。
逃到哪里去了？
自然不会在城墙下挨打，他们逃回了军营。
瀚海军进城了！
但事情远没有结束，敌人在城里还有大量的骑兵，一支本来是部族骑兵，平时都是野外放牧，直到战事才被征召集中作战的骑兵，在图阿伊败于大夏国之后，汗国痛定思痛，反倒是改变了以前的作战模式，培养了一支数量众多的常备骑兵。
眼下在丹考伊、刻赤、塞港都有至少五千全副武装的骑兵，在贝克奇撒莱也是五千精骑，不过可随时动员另外一万五千骑。
在瀚海军冲上城墙，并来到城堡内部时，他们的骑兵出现了！
瀚海军步军在往下冲时，在面向街道的地方自然也有进行掩护的人，但到了这个地步，敌人的骑兵竟不顾小炮、五连发火枪的持续打击，疯了似的扑向了下到街面的步军!
此时，他们的步军也出现了，跟在骑兵背后用手里的鲁密铳向城墙上射击。
双方大量的伤亡出现了！
半个小时后，让所有的人重新回到城墙上的命令到了。
命令是尼堪亲自下达的，此时，步军尚未来得及打开城门。
然后让已经上城的步军全部通过攻城车回到城外。
一个奇怪的命令。
不过，但所有的步军顺利回到城外，见到城堡附近的布置时便明白了陛下为何要这么做。
以前说过，瀚海军一个步军旅有三千五百人，其中便有五百炮兵，两百工兵，每一个旅配有四十门十二斤尼布楚青铜炮以及小炮若干，大致是十名炮兵负责照看一门大炮。
但孙德刚这个军团又不同，他刚刚接手了四十门用于陆军野战的三十二斤、四十八斤重炮四十门，并专门组建了一个炮兵团来负责这些重炮。
也就是说，孙德刚这个军团有三个炮兵营，一个炮兵团，总共有四个炮兵单位，在面对像刻赤城这样的坚固城墙时，十二斤尼布楚青铜炮完全不敷用，就连四十八斤重炮也要长时间轰击才能取得效果，一度连尼堪甚至起了让瀚海军步军拥有像七十二斤重炮这样更重的大炮的念头。
至于奥斯曼帝国攻打君士坦丁堡时专门制作的乌尔班大炮自然不会制作，那样的大炮虽然威力惊人，但实在太笨重了。
当已经攻到城头的步军回到城外后，才发现城堡的四周已经被三个炮兵营、一个炮兵团包围了！
而炮兵的阵地已经搬到了三个步军旅、一个骑兵旅的大营里，唯一的那个步军团也在骑兵旅的大营里。
四周一百六十门大炮轰响了！
这一次，尼堪也狠下心来了。
在这个世界上，欧洲人刚从文艺复兴中过来不过两百年，不过宗教裁判所的影响依旧无处不在，对于民间宗教比如“女巫”的残酷压迫依旧在进行，农民的地位依旧低的可怜，除了像波兰、俄罗斯**裸施行施行农奴制，新教国家也好不到哪里去，旧式骑士制度的残留也处处可见，比如像英国这样的国家，能够拥有自己土地的农民屈指可数。
而在天方教世界占据主导地位的奥斯曼帝国则是一个完全的奴隶制国家。
一个刚被中国的火药、指南针、造纸术启蒙不久的地方，野蛮、残酷依旧是他们的底色，没有任何例外。
对于这样的地方，一味怀仁不是最佳的选择，特别是在面临攻城战这样的残酷战斗时更是如此。
尼堪决定以刻赤城为样板树立大夏国威势的一面。
热弹轰击开始！
由于克里米亚人在城头已经失去了他们的火炮，大夏国的火炮便可以深入到离城墙只有一里的地方进行抛射，在抛射前对四十门火炮的射程通过位置、仰角、火药用量进行了层层布置。
只有一个目的，一百二十门火炮对城堡内部进行无差别的轰击！
“轰！！！”
打头炮的还是那十门四十八斤重炮，十颗烧得通红的巨型炮弹带着骇人的啸声冲进了城堡里，接着是三十二斤、二十四斤、十二斤，在那个下午，刻赤城的居民经历了他们一生中最惊心动魄的时刻。
当一百多门火炮同时响起了后，无论是城里的人还是城外的人都会感到大地似乎在剧烈地颤抖，一开始他们还认为有城墙的阻隔，炮弹对城内影响不大，不过当炮弹，特别是像四十八斤这样的巨型炮弹带着啸声、炙热从天而降，并造成致命、残酷的破坏时，他们纷纷躲避到地窖里、水井里，以及一切可以藏身的地方。
火炮轰击大约进行了一个小时，此时，饶是城里主要以土屋为主，也在好几个地方燃起了熊熊大火！
就在骑兵旅大营方向，那里的城门终于打开了，由于炮兵团在这里，对城里造成的破坏也最大，刻赤城的哈剌赤亲自带着城里剩余的三千骑兵出来了！
本来依着骑兵旅大营的防御设施，孙德刚完全可以依托营垒对骑兵进行打击的，不过他还是带着骑兵出战了。
必须在正面战斗中战胜敌人，还要大胜敌人！
这是尼堪的要求，眼下的他也带着勒恩营以及海军陆战队驻扎在骑兵大营，当孙德刚带着骑兵出击后，海军陆战队便接管了大营的防卫。
当孙德刚刚刚包围刻赤城时，城里的骑兵也出来过，自然被孙德刚击败了，但他的骑兵旅也折损了三百骑，眼下只剩下两千七百骑。
两千七百骑中，有九百飞龙骑，一千八百猛虎骑，似乎是为了要完成尼堪下的在正面战斗中“大胜”敌人的任务，这一次，孙德刚将两千七百人分成了三个作战单元，每一个单元有九百人，都是三百猛虎骑、六百猛虎骑的构成，自己带着九百骑冲在正面迎敌，另外两个单元则从一左一右包抄过去。
虽然要求在正面战斗中大胜敌人，但作为瀚海军的骑兵，自然也不能只凭血气之勇。
还是瀚海军骑兵惯常的战法，在大的单元里，看起来杂乱无章冲向敌人的阵势实际上是由一个个小的互相配合的小单元组成的。
孙德刚是尼堪的侄子，他的父亲与阿吉、岳讬的父亲是堂兄弟，当尼堪在尼布楚大草原骑兵时他还很小，一开始并没有加入到风起云涌的漠北大战中去，但他实际上与罗继志、巴彦、叶铎等人是一拨的人。
作为一个尼布楚大草原使马部落的后裔，虽然是在尼堪的大业已经有些成色的各级学堂成长起来的，但骨子里的勇悍还是深深融在血液里的。
孙德刚就是这样的人。
当他在阳都中学毕业后并没有立即根据尼堪的安排进入五原骑兵学校学习，而是独自一人到了大兴安岭狩猎，决定以索伦人的传统去完成自己十五岁的成人礼。
那时的大兴安岭，熊、虎、狼、野猪还多得是，以前像萧阿林这样的强悍部落也只能住在牛耳河的下游，不可能到密林深处居住，但孙德刚做到了，他一个人深入到牛耳河上游，只带着弓箭、长刀，先后猎获野猪一头，堪达罕一头，野狼数只，当时正值冬季，他自己将皮毛剥下来后，将野猪、堪达罕、野狼的肉分成了一块块，一边往回走，一边用柴火熏烤。
等他回到阳都时，他前后的历程超过了千里，而这些沉重的肉块已经被他熏干成了肉干，全部放在他自己制作的爬犁上拉了回来，而全程拉爬犁的就是他自己！
其实，他只要到了额尔古纳河，就有人家，他完全可以向当地的居民借两头驯鹿拉爬犁，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一个人倔强地将这些肉食拉了回来，当然了，一路上，他的食物也就是这些肉块。
尼堪得知此事后，也是非常高兴，他曾不经意地向外讲过：“我国不是清国，否则孙德刚肯定能得到一个巴图鲁的称号”
除了悍勇、坚韧，孙德刚能当上梨树城骑兵学校第一任校长，自然也不是只有匹夫之勇，他的学习成绩在乌扎部出身的男丁中属于出类拔萃的存在，连尼堪以前也说过，“索伦诸部中，最像苏哈的就是孙德刚了”。
苏哈，那可是与朱克图并称的大夏国大将，如果不是死的早，也是镇守一方的总督或大将了。
作为新式步军军团的首任指挥官，四十岁的孙德刚自然不会亲自冲在最前面，他在正面迎敌那一队骑兵的中间，与所有的飞龙骑一样，他粗壮的右臂抓着虎枪，枪身略微向后倾斜，以便随时刺出致命的一击，左手是三连发短铳。
跟往常一样，瀚海军骑兵对敌的方式是一往无前，当第一枪、第一铳不能杀死敌人时会继续往前冲，而将当面的敌人留给后面的战友，以瀚海军骑兵的强悍，就算是九百骑，当以飞龙骑为箭头冲入敌阵时，一般来说花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击穿敌阵，到了此时就应该重新返身杀入敌阵了。
但这一次孙德刚明显感到了压力。
前面的铳声、兵器相交的声音此起彼伏，但战斗并没有很快转到他这里！
因为前不久刚与对手交过手，孙德刚自然知道刻赤城敌骑的实力，他们也有甲胄，西帕希拥有板链甲，装备也是长枪、弯刀都有，战斗力也不错，但与瀚海军骑兵比较起来就不够看了，在孙德刚眼里，克里米亚骑兵也就是人多，真正比较起来，恐怕连哥萨克骑兵、波兰骑兵还有所不如。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若是正面硬抗，哥萨克骑兵、波兰骑兵还是要强一些。
孙德刚皱起了眉头。
他吹响了自己胸前的铜哨，那是在战斗进行前便制定的计划，一旦战况不利时，他这一队九百骑的阵型由尖锐的锥形变成三个齐头并进的小阵。
他亲自带着一个三百骑的小队从大队左面冲了出来！
第四十六章 半岛之殇（5）刻赤攻城战（下）
这一出来，他就瞧出端倪来了。
原来敌人一开始应该是与瀚海军处在最前面的骑兵交过手了，但此后便脱离接触了。
在大规模骑战的战场上，双方一旦接触后不是想脱身就可以的，他们现在已经脱身了，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一开始是故意与瀚海军接触的，并一早就打定了牺牲一部分骑兵的主意。
剩下来的骑兵则玩起了以前蒙古人惯用的战术！
他们让由有甲胄的西帕希骑兵殿后，雇佣的阿兰、诺盖骑兵前面，部族轻骑兵在最前面，一队接一队在离瀚海军骑兵一侧大约五十米的地方飞快驶过，一边疾驰一边射箭。
当瀚海军追上去时，一来由于无论是飞龙骑还是猛虎骑都是全身甲胄，虽然到现在甲胄已经轻便了许多，但与轻骑兵相比还是笨重一些，一开始还能赶上轻骑兵，但时间一长就不行了。
他们的西帕希骑兵，也就是同时带着火枪和弓箭，穿有板链甲的骑兵在最远处，当瀚海军骑兵气喘吁吁赶到时，他们肯定会突然出现给他们致命一击。
当骑兵的速度起来后，就不是你想停就停的，当孙德刚吹响铜哨将队伍变成三个齐头并进的单元时，依旧依着惯性在向前奔驰，而克里米亚人的轻骑兵依旧在几十米外用弓箭骚扰着。
对于已经武装到面部的瀚海军骑兵来说，敌人轻骑兵的弓箭自然影响不大，不过长此以往，吃苦的还是自己。
“怎么办？”
孙德刚一边策马奔驰，一边开动了大脑。
“眼下只有两个法子”
“一是将速度尽快提上去，瀚海军战马能够大战两个小时，若是全速冲上去，也能战斗一个小时，争取在这一个小时里结束战斗”
“二是干脆将速度放慢，让猛虎骑将骑刀收起来，全部拿出骑枪对敌，与敌人的弓箭相比，猛虎骑的骑枪虽然是弗朗机制式，但射程肯定还是远得多，何况，猛虎骑的骑枪都是三连发，每一次只要拨动一下机关就可以发射下一铳，而敌人虽然射箭较为方便，但从取箭到拉弓所需的时间肯定要慢过猛虎骑”
“何况，猛虎骑拨动机关，只需要花费很少的力气，而要快速取箭、拉弓、射箭，所需要花费的气力要远大于瀚海军！”
“按照瀚海军平时的训练，当三连发铅弹发射完毕后，若双方还是保持当前的距离，还是能以极快的速度将火铳背到身后，然后将骑刀取出来对敌的”
“但问题是，当我方慢下来后，敌人又跑到更远的地方又当如何？”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
孙德刚又吹响了铜哨，当他变阵后，突前的还是那三百飞龙骑，而他这一队只有十名飞龙骑围在他身边，实际上是他的警卫，剩下的全部是猛虎骑，另外一队也全部是猛虎骑。
当他的铜哨响起来后，那十名飞龙骑也吹响了哨子，这九百骑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远处面临同样情况的另外两个九百人队见到这种情况也慢了下来，不出孙德刚所料，敌人见此情形一开始立即将双方的距离拉开到一百米以上，他们也知道，当瀚海军停下里后，肯定是要发挥手里火枪的优势了。
在一百米的距离，弗朗机制式的三连发火枪的准头与高弓箭差不了多少，威力恐怕还不如。
但孙德刚知道事情还不止此。
“虽然我军的速度慢下来了，但只要起了返回大营的念头，他们肯定会再次贴上来，或者我军干脆停下来后，他们就会故伎重演，他们毕竟以轻骑兵为主，可以长时间奔驰”
“但我军的炮兵对城里的肆虐还在继续，这样的话他们急于打败我军的心情就更急迫，就这样在野外对峙也不是他们的初衷”
“但也不能马上停下来，骑兵一旦失去了速度，而敌人一直保持着奔驰的状态，那时就算我军战力、装备强横也不一定是对手”
于是，双方都以缓慢的速度在城外的旷野奔驰着，此时，孙德刚干脆将虎枪收到了背后，而将望远镜拿了起来。
没多久，他们那支数量很少，总数只有五百骑左右的西帕希重装骑兵便跃入了镜头。
按照镜头呈现的西帕希奇兵的清晰程度，他们应该在主战场的四里之外。
“虽然他们应该比我等着急，但我军也背负着陛下要大胜敌军的严令，若是这样长久耗下去还是不妥”
他下达了新的命令。
他让从两侧逼近敌人的两个九百人队加快速度逼向敌人的轻骑兵，自己这里留下六百骑，包括三百飞龙骑，三百猛虎骑，而自己带着三百骑突然加快了速度，他带队冲向了西帕希骑兵!
这一招果然让敌人迷惑起来。
对于这样一小支骑兵，若使用大量轻骑兵包围的话还是可以的，不过那样一来外围的敌骑就会赶过来支援，一旦敌人打着以少量骑兵快速杀入己方阵营，吸引己方大量骑兵来攻，然后拼命缠住己方骑兵，那么己方今日的战术就宣告失败了。
于是，敌人竟放过了孙德刚他们，依旧不疾不徐地与剩下的六百骑对峙。
孙德刚大喜。
“驾！”
他奋力一鞭，枣红马长嘶一声后加快朝前面冲去。
没多久，敌人也发现了孙德刚的意图，他们是要冲向西帕希骑兵！不过那里的西帕希骑兵还有五百骑之多，明显比敌骑更多，何况与敌骑一样，西帕希骑兵也是重装骑兵，以五百骑对三百骑，就算不能战而胜之，也能安然撤退吧？
而西帕希骑兵看到这一支专门跑向他们的骑兵，也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出来迎战了。
于是，在城外这片旷野，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剩下的双方骑兵都在以缓慢地速度跑着、对峙着，只剩下两支正在高速奔驰的骑兵！
“哒哒哒！”
没多久，西帕希奇兵头上那缠得厚厚的、高高的头巾便全部跃入孙德刚他们的眼帘，这些西帕希奇兵全身都包裹在甲胄中，战马的上半身也有甲胄，但就是头部没有头盔。
这倒不是他们疏忽了。
他们的头巾完全解开后有好几丈长！绑在头上时实际上是一顶比普通帽子还厚实的物件儿，这物件儿高达一尺半，厚达半尺，就算受到刀砍、枪刺，甚至钝器砸击，其起到的防护作用一点也不亚于头盔！
与他们硬拼吗？
当然不是，作为一支有着三连发火枪的部队，何况是以苏哈继承人自居的孙德刚的军队，怎会如此鲁莽？
当瀚海军骑兵贴近西帕希骑兵大约一百米时，锥形的阵型很快便成了一字长蛇阵！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瀚海军骑兵变成侧面对敌时，双方的距离立即拉近到五十米左右，猛虎骑手里的火枪响了！
当最后一名猛虎骑堪堪冲过敌阵时，西帕希骑兵顿时乱了起来。
孙德刚看了看天色，他再次吹响为了铜哨！
这一次，他站到了前头，右手虎枪，左手短铳的造型重新出现了，而猛虎骑则是以三骑为一个小组，一名手持骑刀的骑兵突前，两名一把骑刀、一把骑枪的骑兵在侧后的战斗队形在很短的时间出现在战场上！
刚才，猛虎骑的骑枪只发射了一次，其实，像这样的战术孙德刚完全可以再来两次，但孙德刚想了想还是没有这么做。
什么事情，当第一次做出来后那就是奇招，不过当第二次、第三次做出时那就是傻招、笨招了，因为敌人肯定有所准备了。
“收！”
一刹那，双方的骑兵就碰面了，随着孙德刚一声大喝，十名飞龙骑将手中的虎枪向后一手，然后用力向前一刺！
……
这一次，孙德刚赌对了，在自己出其不意地打击下，他们很快就穿过了西帕希骑兵组成的阵势，以他为首的十名飞龙骑花了大约一刻的时间就从西帕希奇兵里穿出来了，还无一损伤！
一个回合，西帕希就败了！
西帕希骑兵，一开始是像耶尼切里那样从欧洲有着骑兵传统的民族孩童里培养的，比如波兰人、哥萨克，到了最后由于火器起的作用越来越大，那些欧洲孩童几乎全部进入到耶尼切里，而西帕希骑兵慢慢变成了汗国的贵族骑兵。
也就是说，这些骑兵几乎都是克里米亚人里的贵族，最差的也在半岛拥有一个小庄园，否则也配置不起全身的甲胄。
在大战时，这些西帕希骑兵又成了全部骑兵的军官，西帕希骑兵败走后，立即将雇佣军骑兵、部族骑兵正在与瀚海军其它骑兵对峙的队形带乱了。
一来，西帕希是他们的首领，首领都败北了，自己还傻乎乎与敌人对峙个什么劲？
二来，连西帕希都败了，自己还继续在这里与敌人对峙有意义吗？
于是，所有的克里米亚骑兵都向城堡方向跑！
可惜的是，当他们与瀚海军骑兵对峙时，速度都不快，现在想将马速提起来也不容易，而瀚海军骑兵看到战机后已经立即将速度提起来了！
对于重骑兵与轻骑兵，其实，在一开始双方的速度相差无几，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重骑兵肯定跑不过轻骑兵，这是自然的，不过在短时间、短途中，双方相差无几！
孙德刚带着几百骑紧紧追着西帕希骑兵，在此时，猛虎骑手里的骑枪便可以大展神威了。
随着逐渐接近城门，西帕希骑兵也越来越稀薄！
但刻赤城的哈剌赤还在其中，他的战马处在最前面，眼看就要跨上城门面前那片土地了!
但哈剌赤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
城门口，又出现了了一支重装骑兵！
勒恩的亲卫队！
尼堪身边那支有着三连发线膛枪的五百亲卫队！
第四十七章 半岛之殇（6）瓦拉几亚救援战（上）
就在克里米亚半岛的战事如火如荼时，罗继志带着自己一个军团来到了摩尔多瓦。
不是他不想参加在克里米亚半岛的战斗，那里本来就属于他的战场，眼下赵良栋军团正在围攻丹考伊城，孙德刚军团已经攻占了刻赤城，姬甲杰军团在向汗国首都贝克奇撒莱进军的途中，已经击败了正在那里严阵以待的卡里姆部落，之后继续向西行军，离贝克奇撒莱只有几十里了。
而他自己本来跟在赵良栋后面，准备视情况再将自己的军团投入到合适的地方的，没想到这时候突然从罗马尼亚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奥斯曼帝国的寇普洛鲁左思右想，在大夏国已经在克里米亚开启战端的情形下，自己坐船带领大军穿越黑海来到半岛的风险实在太大，而布置在保加利亚与罗马尼亚交界处的大军又不能闲着，干脆让自己的长子艾哈迈德带着攻入罗马尼亚。
他打的主意并不是攻占罗马尼亚，在罗马尼亚与大夏国已经结盟的情况下那样不太现实，于是他准备干起以前克里米亚汗国经常干的事，抢一把就走。
他囤积在保加利亚边境的大军总数高达二十万，其中战斗兵至少有一半，十万大军，其中步骑各半，全部进入到了罗马尼亚王国所属的瓦拉几亚大公国！
艾哈迈德以骑兵开道，在瓦拉几亚乡下大肆劫掠，将凡是能见到的人口、牲畜、粮食全部抢劫一空，城堡则留给了随后赶过来的步军。
这里要说明的是，此时的奥斯曼帝国步军还是十分精锐的，他们的耶尼切里手里有各种型号用于攻城的大炮，由于有大量非战斗人员的存在（实际上就是给军队服务的各种奴隶，他们在有时候也能成为战斗兵，但在绝大多数情形下就是押运军事物资和战利品的），骑兵在瓦拉几亚乡下的俘获全部通过奴隶兵运到了保加利亚。
原本罗继志是要走海路的，那样的话，军队可以通过信天翁快速抵达罗马尼亚的港口康斯坦察，但一来康斯坦察已经被奥斯曼人占据，二来区区一个军团就想支援罗马尼亚人实属不智，他只能先来到乌克兰，准备与已经提前通知到的乌克兰大公国的骑兵一起去援救。
由于顾虑到奥斯曼人攻入罗马尼亚后可能随时越过摩尔多瓦攻入乌克兰，这一次，乌克兰大公博格丹倒是没有犹豫，他让大将伊万.博贡带领一万五千常备军跟着罗继志来到了摩尔多瓦。
可别小看这一万五千人，这可是一万五千哥萨克，自从乌克兰大公国成立后，博格丹在国内组建起了三万步骑，这次一下将全部骑兵都派出来了，也算是仁至义尽。
抵达摩尔多瓦后，他们汇齐了从特兰西瓦尼亚赶过来的王国大将、来自巴托里家族的亚当.保罗带领的特兰西瓦尼亚、摩尔多瓦六千骑兵，三支队伍加起来也有三万骑兵，罗继志让自己军团的步军旅在后面稳扎稳打进入瓦拉几亚，自己带着九千骑兵以及博贡、亚当的骑兵从加拉茨附近进入到了瓦拉几亚境内。
得到大夏国联军即将到来的消息后，艾哈迈德正带着大军围攻瓦拉几亚首府布加勒斯特，在此之前，他的步军已经位于罗马尼亚边境的一系列小城堡都拿了下来，夺得了大量的人口、牲畜和财物。
在这个时代，无论是天方教徒进攻天主教世界，还是天主教徒进攻天方教世界，都是打着圣战的名义，在异教徒境内烧杀淫掠起来没有丝毫的负担，非但如此，就算同属于基督教世界的天主教徒、新教徒互相烧杀淫掠起来也不在话下，比如德国三十年战争，在那三十年了，德国的人口锐减一半，大量的妇女被掳掠、奸淫。
罗马尼亚自从成立王国后，眼下已经来到第二任国王，也就是那位与大夏国关系极好的格奥尔格二世安德烈，由于国内长期处于天方教、东正教、天主教混战的状态，本就没有多少人，也不可能出动太多的兵力，当瓦拉几亚遭到袭击后，一开始只能由瓦拉几亚大公马太.巴萨拉布自己处理。
可怜瓦拉几亚正是罗马尼亚王国里最直面奥斯曼帝国肆虐的地方，在三个大公国里，他的人口最少，根本就没有大量的兵力护卫国境安全，各个城堡只能有城主自己守卫，马太只能将自己的常备军大约一万人守护好大城布加勒斯特。
而艾哈迈德围攻布加勒斯特也是存着侥幸的心里，攻不下就赶紧撤，若是万一攻下了那就是意外之喜，故此，当他得知大夏国联军已经进入瓦拉几亚境内后，便立即下令撤军。
加拉茨距离布加勒斯特只有三百余里，进入瓦拉几亚境内后，罗继志当即召集博贡、亚当商议援救事宜。
“总督大人”
由于罗继志是罗马尼亚前任国王的女婿，现任国王安德烈的妹夫，作为罗马尼亚历史最悠久大贵族巴托里家族的代表，亚当对罗继志还是很客气的，何况在罗继志掌管下的克里米亚总督辖区是大夏**力最多的地方，常备军数量还超过罗马尼亚、乌克兰两个大公国，这让无论是亚当还是博贡都心存敬畏。
说话的是亚当，他带领援军走出特兰西瓦尼亚后，是沿着东喀尔巴阡山脉边缘行走的，自然也得到了许多最新的讯息。
“奥斯曼人在瓦拉几亚境内大肆劫掠、破坏，根据马太传过来的消息，多瑙河北岸大部分城堡都被他们攻破了，劫掠了大量的人口和粮食、财物，按照他们惯常的作战方式，他们号称有二十万大军，实际上能够作战的只有一半，剩下来的全部是押运缴获的……”
罗继志打断了他，“可弄清楚他们是如何将见这些缴获弄回去的？”
他暗忖：“瓦拉几亚就算人丁不多，也至少有五十万，住在布加勒斯特以南，多瑙河以北的农户、小城堡里的人最少也有十万，就算只有一半的人被俘，那也有五万人，加上牲畜、粮食、财物，那可是一个庞大的缴获，难怪需要这么多人押运”
“奥斯曼人进入瓦拉几亚时除了火炮、军粮、军事物资所需人力，肯定没有携带准备装运缴获的车辆马匹了，而是准备就地取用，俘虏里的青壮恐怕也在奴隶的监视下参与运送原本就是自己的物资”
“具体不知，不过根据一般情况，他们得到缴获后，在像我们这样的援军很快就要进入布加勒斯特的情形下，他们将缴获直接利用马车、牛车运到康斯坦察港，在经过海船运回伊斯坦布尔是速度最快的”
“若海路运力不足，他们就会将所有俘虏、物资通过多瑙河、陆路运到保加利亚境内的苏曼城，然后去瓦尔纳港抑或越过巴尔干山直接去伊斯坦布尔大区，考虑到他们会顾虑到我军随时会赶到，多半会走水路”
“也就是说在康斯坦察、瓦尔纳都有可能？”
“是的，他们既然缴获了大量的物资和人口，绝对不会被我军夺走的，一定会走最快的路径，自从他们进入瓦拉几亚境内已经二十天，眼下至少有一半人口和物资应该运到了伊斯坦布尔”
“后面的物资他们应该有骑兵护卫……”
罗继志说道：“对于我军的动向，奥斯曼人不可能不知道，不过对于我们会不会进入瓦拉几亚境内他们并不明确，眼下他们的大军正在围攻布加勒斯特，里面肯定有不少步军，按照你刚才说的，至少有一半军力布置在布加勒斯特附近”
“另外一般军队布置在布加勒斯特以南，若他们得到了我军即将南下的消息怎么做？”
博贡说道：“那还用说，他们能既然不是来攻占瓦拉几亚的，肯定是来劫掠的，肯定会撤围回到奥斯曼境内”
罗继志摇摇头，“我问的不是这个，就是因为奥斯曼人是来劫掠的，他们的重点就在于缴获，若是能在我军抵达之前将所有缴获全部运走，他们剩下来的军队完全可以留下来与我军大战一场，而与我军作战并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
“也就是说，若我是奥斯曼人的统帅，得到我军即将赶到的消息后会先将布加勒斯特附近的缴获、士兵撤走，然后是布加勒斯特以南的缴获、士兵，两者交替掩护前进，由于他们有十万大军，在总数上对我军形成了压制，这样的布置还是能起到作用的”
“而此地距离布加勒斯特才四百里，骑兵若是快的话，还是能大有作为的”
哥萨克名将博贡听了眼睛一亮，不过一想到对面的十万大军，其中的骑兵至少有五万时，他的神色瞬间又黯淡下来。
罗继志却神色如常，他继续说道：“想要追回这些人口和财物，并给奥斯曼人以打击，就不能不冒险了，由于敌人的缴获地点众多，他们的士兵就不可能聚在一起，这就给我等机会”
“这样，亚当，你的部队会同我的步军旅直奔布加勒斯特，按照我等刚才的推测，他们现在应该正在撤离，你们抱成一团不疾不徐地朝布加勒斯特开进，而伊万带领哥萨克直奔康斯坦察，伺机破坏那里的运送缴获计划，若是遇到小股敌军，就歼灭之！”
亚当、博贡两人都看着罗继志，“那总督大人您？”
罗继志说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胆子大一些才有大的收获，我部还有九千骑兵，都是一人双马，眼下是春季，战马不需要大量的补给，可以快速突进，按照我的估计，敌人的重点肯定就在瓦尔纳港，我先跟着博贡突进到康斯坦察，将敌人的主力吸引到那里，然后继续向南突进，直捣瓦尔纳！”
第四十八章 半岛之殇（6）瓦拉几亚救援战（中）
罗继志猜得不错。
在探知前来援救布加勒斯特的援军只有三万骑兵时，艾哈迈德顿时没有那么着急了。
但在那三万大军里还有接近一万大夏国的骑兵，这才是让艾哈迈德忌惮的力量，饶是如此，他手下有十万大军汇聚在布加勒斯特以南、多瑙河以北宽约一百里，长约五百里的地带上，其中的骑兵更有五万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各个军团之间完全可以互相照应。
在自己的父亲老寇普洛鲁准备在博斯普鲁斯海峡与瀚海军大战一场，并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后，没想到大夏人根本就没有返身与他们纠缠，而是在打破了他们的火船计，大大方方北上，从黑海扬长而去后，让老寇普洛鲁的计划完全落空。
帝国最近二十年储存的火攻船一朝全部失去，虽然帝国已经下令黑海北岸的城堡以及巴尔干半岛诸港口城市正在大力建造新的船只，但一下失去这么多的火攻船，这在帝国的历史上还是头一次，就算以前与东罗马帝国大战时也没有出现过，这让帝国内部立即产生了两个反应。
一个自然是对老寇普洛鲁的指责，虽然在击败威尼斯人、内部耶尼切里叛军、波斯人后，老寇普洛鲁的威望已经升到了一个非常高的地步，但在倾尽全力的情况下还是让大夏人跑掉了，还是在大夏国皇帝可能在船队里面的情况下，这让老寇普洛鲁的政敌有了攻击的借口。
不过老寇普洛鲁的威望不是一朝就可以失去的，在真实历史上，在他去世之后，他的儿子、女婿先后担任大维齐尔长达几十年一直到十八世纪初期就可以看得出来，帝国对寇普洛鲁家族的倚重还是十分明显的。
另一个自然是对火攻船的疑虑，国内立即产生了一种要不要继续大量制作火攻船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思潮，有主张继续建造火攻船的，因为帝国坐拥几百里的海峡，眼下只是碰到了实力太过强横的大夏人，若是老寇普洛鲁的计划用到欧洲人或者波斯人身上，估计早就大获全胜了。
也有全面否定火攻船的，建言要向大夏人看齐，研究他们那种机器船，再不济也要研究欧洲人眼下方兴未艾的战列舰。
就在他们在国内议论纷纷时，帝国最重要的属国克里米亚汗国遇到了两百年来最大的危机。
在目睹了大夏国大大咧咧冲破封封锁而去后，老寇普洛鲁也有些心灰意冷了，这一次，他没敢派出大量桨帆船经过黑海去支援克里米亚，而是选择了大夏国的盟国罗马尼亚。
有些围魏救赵的味道，算是聊胜于无。
至于帝国留在克里米亚半岛的城堡以及亚速城，老寇普洛鲁已经有了让大夏国放手来攻，多少消耗一些大夏国的实力后再慢慢撤回来的心思。
但大夏国在短短半个月里攻占大城刻赤的消息，而自己的伤亡并不大的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后，他的心思又变了——刻赤堡若是让奥斯曼人来进攻，在没有乌尔班大炮的情况下，他们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才有可能攻克！
他决定在大夏国在彻底占领克里米亚半岛之前在欧洲在大肆劫掠一把，否则等大夏人缓过神来，有了足够的军力和精力来应对自己时就晚了。
老寇普洛鲁的这个决定不用说又在国内造成了轩然大波。
故此，当艾哈迈德带着大军来到罗马尼亚时，虽然主要是为了劫掠，不过若是遇到并不众多的援军并能一战而胜之，多少也能为寇普洛鲁家族挽回一些颜面。
眼下，年仅二十四岁，毕业于伊斯坦布尔神学院，修习神学以及波斯诗歌的寇普洛鲁家族最杰出的代表艾哈迈德也是这么想的，当他带领大军突入罗马尼亚境内后，他将三万骑兵全部放了出去，而在自己身边一直保留着两万人的西帕希精锐，这是一支融合了欧洲、突厥、阿拉伯骑兵战术大成的精锐骑兵。
其中有甲胄的重骑兵占一半，剩下来的有火枪的骑兵和只有弯刀的轻骑兵，不过都是常备军，战斗力可不是部族骑兵可以比拟的，这样的组合可攻可守，加上两万精锐耶尼切里，四万精锐，无论是单独对敌，还是分开御敌，都不是在短时间里能击败的。
于是，在得知援军已经进入到瓦拉几亚后，他并没有按照罗继志预想的那样交替掩护撤退，而是让剩余六万大军交替掩护押着俘虏、物资的大车队去康斯坦察、瓦尔纳，自己却慢吞吞地在布加勒斯特附近磨蹭着。
当他得知敌人的援军竟然分成三股，最小的一股朝着布加勒斯特赶来，大股骑兵朝着康斯坦察奔来时，他立即下令寇普洛鲁家族唯一是军人出身的将领、此次北上劫掠的副帅、他的堂兄阿卜杜拉带领剩余三万骑兵中的两万朝康斯坦察赶去，而自己准备就在布加勒斯特附近以四万大军围歼前来的那一万援军！
当然了，在此时的通讯条件下，当艾哈迈德得到这些消息时，罗继志、伊万博贡联军已经进抵到康斯坦察附近了!
此时，罗继志也得到了了布加勒斯特附近的敌军并没有走远的消息，并得知眼前的康斯坦察港附近只有一万步军。
“伊万”
罗继志将博贡叫过来。
“去往布加勒斯特附近的力量还是太过薄弱了，我的步军旅倒并不需要担心，按照我瀚海军的规制，当单独一个步军旅在野外行军时，会有一百侦骑前出至少三十里探查，在多瑙河平原上，前出五十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旦遇敌，步军旅会依托良好地形御敌，直到援军的到来，但亚当的六千骑兵只有一半人马是达契亚人，另外一半都是雇佣军，战力相当可疑，忠诚度也相当可疑”
博贡在历史上就是非常聪明的人物，在博格丹起义后，就是他的鬼点子层出不穷，让波兰强大的翼骑兵常常铩羽而归，他似乎明白了罗继志的意思。
“您的意思是，让我分出一部分力量去赶回布加勒斯特附近”
罗继志点点头，“你这里有一万五千骑，对付康斯坦察港的步军足够了，这样，你派出三千骑，也不要追上亚当他们，三千骑加上亚当的六千骑以及我的步军旅恐怕也不是奥斯曼人的对手，你让他们在亚当大队附近游击，既能与亚当大队互相支援，又让布加勒斯特附近的敌人摸不着头脑，你们若是遇到……”
罗继志没有继续往下说了，暗忖：“哥萨克本就是极为擅长游击战的家伙，根本就不需要我来提点”
果然，博贡点点头，“放心吧，总督大人，那您还要继续南下吗？”
罗继志点点头，“布加勒斯特附近聚集了大量敌人，他们得知我们的主力来到这里今后肯定又会分出力量前来，其它地方肯定空虚无比，特别是他们心目中的本国腹地港口瓦尔纳更是如此，瓦尔纳，本督拿定了！”
“驾！”
罗继志没有和博贡废话，略略交代之后就走了，眼下正是天黑时分，包括他的九千骑在内，加上伊万博贡的一万五千骑，汇聚在一起时几乎是遮天蔽日，会让人生出到处都是敌人的感觉。
而伊万也没有辜负他的筹划，当罗继志带着九千骑南下后，他派出去的三千哥萨克骑兵并没有直直地朝着布加勒斯特前进，而是逆着多瑙河向上游又走了一段。
三千骑，在夜色里还是很庞大的，同样有可能被敌人视为“主力”。
于是，在布加勒斯特附近的艾哈迈德以及正在东进的阿卜杜拉都疑惑了，在黑夜中行军，一旦有了疑惑这行军的速度就会慢下来。
康斯坦察、瓦尔纳都在黑海西岸，两地之间距离仅仅两百里！
罗继志的骑兵大队一个晚上就抵达了瓦尔纳附近，在岸上行军时，罗继志他们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头巾将头盔包裹起来，在晚上若是不仔细看的话还真以为是奥斯曼人的骑兵，因为在其他方面，奥斯曼人的西帕希骑兵也是板链甲的配置，在晚上你根本瞧不出来。
对瀚海军有利的是，此时的瓦尔纳港的北面是一大片奥斯曼人在此地种植的茂密的橡树林，当罗继志的九千骑兵抵近港口时已经是黎明时分，在连夜奔驰了两百里后，就算港口的守军不多，此时与守军作战瀚海军也没有多少胜算。
无他，太累了。
罗继志当即下令在密林里休息两个小时！
瓦尔纳港。
以前被老寇普洛鲁招到博斯普鲁斯海峡，准备在奥斯曼堡附近阻截大夏国舰队的海军大臣卡拉此时已经回到了瓦尔纳。
眼下，在港口里停泊着整整一百艘大桨帆船，按照之前的计划，吃过早饭后船队就要出发到伊斯坦布尔了，他们要运送大约专门挑选过的两万青壮俘虏、孩童以及大量的粮食、物资去那里。
在瓦尔纳城堡里，作为兼任保加尔地区帕夏的他正在慢条斯理地享用着丰盛的早餐。
伺候他享用早餐的是两个年轻貌美，刚从瓦拉几亚俘获的少女，若是不出意外，这两人就是他庞大“后宫群”的两员了，与所有的天方教徒一样，老寇普洛鲁贴身护卫出身的他有四个正式的妻子，小妾无数，多这两个也不出奇。
他的早餐是烤羊羔肉、从大夏国传到这里的新式带着甜味而不是以前掺杂了胡椒、食盐味道的奶茶，加上一盘来自安纳托利亚高原的干果。
春天的瓦尔纳港，空气中弥漫着万物复苏的味道，掺杂了黑海的咸湿后让人顿时舒适起来，卡拉是一个五十岁的肥壮汉子，体重起码有两百斤，他缠着厚厚的头巾，穿着带着金线的波斯长袍，跪坐在来自波斯的厚地毯上，一边吃着东西，一边与那两个少女调笑着，当那两个少女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后立即惹得他哈哈大笑起来。
与瀚海军一样，瓦尔纳这里除了守军，还有护卫港口的士兵，这些士兵都来自船上，类似于瀚海军的海军陆战队，作为十七世纪的奥斯曼帝国自然没有这些称呼，不过是一部分在大桨帆船上专门用来搏斗、射击的战斗兵罢了。
作为帝国的海军大臣，这些人才是他卡拉依仗的对象，因为城里的正规军全部被调到罗马尼亚去了，他只能靠这些战斗兵护卫，不过他也有恃无恐。
一艘大型桨帆船抛开桨手以及必要的物资，还能装载大约五百名士兵，一百艘就是五万人，卡拉自然没有这么多的战斗兵，但每艘船上两百名还是有的，这就是两万人，眼下有一万人在船上，一万人就在城堡里和港口上警戒。
前面有艾哈迈德十万大军遮护，有这两万战斗兵足够了。
于是，卡拉对城防的布置并不是像以前的耶尼切里那样严整，而是稀松得很。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黑海上投到港口时，城门已经打开了，因为按照之前的计划，奥斯曼人从罗马尼亚抢劫的贵重财物要先一步装到船上！
第四十九章 半岛之殇（6）瓦拉几亚救援战（下）Ⅰ
“将军”
一个已经加入灰衣卫的保加尔人正在森林向罗继志汇报他探知的最新情报。
“瓦尔纳港是一个大港，是奥斯曼在黑海方向的最大港口，伊斯坦布尔是其本土最大的港口，伊兹密尔是其在爱琴海的最大港口，也是与欧洲诸国争斗的前哨基地之一，在欧洲本土，则是位于阿尔巴尼亚的都拉斯港最大，那里是他们与威尼斯共和国争斗的前沿基地”
“瓦尔纳港是奥斯曼人经略东欧的海上基地，以前攻略整个保加尔地区以及瓦拉几亚，都是从此地出发的，这里有以前威尼斯、热那亚商人建造的完善城堡和港口设施，港口长达五里，里面有军营一座，可容纳军队三千人，城堡里也有军营，可安置军队至少五千人”
“眼下无论是港口还是城堡里，都是奥斯曼人的海军在镇守，他们的海军大臣卡拉兼任着黑海舰队的元帅，还是保加尔地区的总督，故此，这里还是卡拉的老巢”
“以前，老寇普洛鲁在特拉布宗担任帕夏时，卡拉正是那里的海军将领，自从寇普洛鲁家族崛起后，以前跟着他干的一干人等都起来了，卡拉就是其中之一，对了卡拉也是寇普洛鲁的女婿”
“原本港口里面的房屋都是奥斯曼人特许商人的产业，眼下都被这次的大军统帅艾哈迈德征用了，里面放着从瓦拉几亚劫掠过来的人口、牲畜、粮食、财物等，由三千水手看守”
“根据职部探查，他们还有一部分财物是放在城堡里的，应该是他们在瓦拉几亚大公国教堂里劫掠的带得来的黄金、白银饰物，包括烛台、灯具等，在多瑙河附近，布加勒斯特以南，有瓦拉几亚人的中小城堡十余处，每一处最好的建筑物都是教堂，经过罗马帝国以及瓦拉几亚大公多年投入，同时也是最值钱的地方，奥斯曼人从那里得到的东西全部运到了城里”
“他们得到这笔钱财后会分成四个部分，一部分约莫五成将进入国库，剩下一半中的五成将进入汗宫，余下部分除了打赏有功将士外，将全部运到寇普洛鲁宅邸，卡拉作为寇普洛鲁家族的人，又是瓦尔纳城的主人，肯定也会得到一部分”
“根据职部探知的消息，就在今日一早，他们会将安置在港口的人丁、粮食、财物全部装上船运到伊斯坦布尔，与此同时，放在城里的金银也将会提前装船”
罗继志点点头，“也就是说，我军进入那里的最好时机就是今天早上？”
“是的，因为在战时，瓦尔纳虽然属于奥斯曼人的领土，不过因为大量缴获的存在，城堡一般情况下是关闭的，只有在运送财物时才会打开，同时港口的军营由于押送大量包括俘虏在内的缴获上船，军营里的人应该也不多，他们都会出现在街面上”
“港口大街有四个出口，一个出口朝向码头，位于大街的正中，他们要将缴获弄到船上，只能经过那里”
“一个出口朝向城门，还有两个出口处于大街的尽头，可以通往城堡另外两个城门”
“大人，这个时候他们估计开始装运了，若是要发动就不能犹豫了”
罗继志点点头，心想：“此次突袭的关键在瓦尔纳城，港口四面开口，不难攻破，城堡一旦关上就麻烦了”
他对自己副手巴图说道：“你带一半人马去包围港口，记住，首先切断港口街市与码头之间的联系，然后用猛虎骑的三连发火铳守住它们之间的缺口，不让停泊在港口船只上的水手过来援救”
巴图，是梨树城骑兵学校第一届毕业生，也就是与孙思克、图里琛、孙德忠、穆占、祖泽洪等人住一屋的那人，他是苏尼特部大酋腾吉斯的儿子，几年过去后，其他几人基本上都独领一个军团了，只有他还是罗继志兼任司令这个军团的副手，不过他倒是安之若怡，因为平时罗继志只是在名义上管着这个军团，实际上具体的军务还是他这个副司令在管着。
“不妥”，听了罗继志这话，他赶紧说道，“进攻城堡太危险了，还是由卑职去吧，总督大人去进攻港口”
罗继志却摆摆手，“就这样定了，本督是灰衣卫出身，论起随机应变肯定在你之上，你赶紧去港口吧，按照灰衣卫的情报，眼下的港口除了俘虏就是士兵，还有的就是准备搬运东西的奴隶，无论是俘虏还是奴隶，见到瀚海军突然杀到，若是运作好的话还是能有一定助力的”
巴图本来还想说两句，比如“海面上若是有我方战舰就好了，那样的话，敌人就完全跑不掉了”，但话到了嘴里他并没有说出来。
他没说，罗继志却替他说出来了。
“按照之前的筹划，杨承恩的舰队应该早就到了瓦尔纳附近的海面上，从雅尔塔出发到瓦尔纳最多千里，以瀚海军战舰的实力，一日一夜也就到了，他们估计早就到了附近海面，但在我军陆军没有消息的情况下多半还在某处港口蛰伏”
他看向刚才那个灰衣卫，“在黑海西岸，还有什么港口离此地最近？”
那人答道：“最好的港口肯定是敖德萨和康斯坦察，但在康斯坦察北部不远处还有一处港口，叫讷沃达里，此港距离康斯坦察只有三十多里，按说就在奥斯曼人的眼皮子底下，我国海军是不会停泊在那里的”
罗继志却摇摇头，“不见得，以我国海军的机动力，只要派出一两艘雨燕号在外海游弋，为了不刺激奥斯曼人，他们一开始是不会占住讷沃达里港的，但此时哥萨克大军抵达康斯坦察的消息应该传到了正在外海游弋的雨燕号上，这样的话，他们就会突然出现在黑海西岸，占住讷沃达里也极有可能”
“若是那样的话，他们很快会得知我军南下到瓦尔纳的消息，以海军的速度，此时恐怕已经来到外海了，等我等的进攻一开始，他们在外海也知晓了，废话少说，赶紧行动！”
……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橡树林离瓦尔纳城堡还有大约几里路，如果罗继志率领大敌骑兵突然杀到城堡附近，奥斯曼人肯定会首先关上城门。
而且，城堡虽然有四个城门，但在清晨，只开启了通往港口街市的大门，也就是南门，而靠近树林方向的则是北门，瓦尔纳堡的大门是橡木掺杂铁条制成的，厚达一尺，需要使用绞盘才能启动，饶是如此，他们还是能在骑兵抵达之前将大门关闭。
瓦尔纳堡先后经过希腊人、罗马人、奥斯曼人几代的修建、修葺后，城堡厚度达八米，高八米，比克里米亚人的几大城堡还要坚固，届时别说骑兵了，就算孙德刚的步军军团来了也至少需要十日的功夫才有初步的效果。
但奥斯曼人也不是完全没有弱点。
他们的弱点就是港口，作为黑海的绝对霸主，瓦尔纳港虽然紧挨着罗马尼亚，但由于奥斯曼人的海上优势，他们并没有对其设置周全的防御设施，其面向城门、东西道路以及码头的开口都是长时间敞开的，除了在码头附近有一道木制的栅栏，其它地方都是通行无阻的，而那道栅栏实际上在绝大部分时间也是扔在一边的。
对于瀚海军来说，若是要给奥斯曼人以尽量多的打击，自然是要拿下城堡，解救被困在港口的俘虏，因为港口距离城堡只有一里的路程，城头的火炮都能打得到，若是城堡里的敌人不顾港口己方人员的死活，用火炮拼命轰击港口，罗继志的骑兵也不能在那里安安稳稳战斗。
于是，拿下城堡就是一个必须的选项。
“怎么办？”
……
对于瀚海军来说，从来没有知难而退四个字。
瓦尔纳堡的城堡打开之后，在水手的押送下，五十辆用两头高大的挽马拉着的大车从城堡南门出去了。
瞧那模样，每辆车至少能装载一千五百斤的东西，若装载的都是黄金白银珠宝等贵重物品话，五十辆大车大致折合白银七十五万两！
他们之所有在瓦拉几亚有这么大的收获，主要原因是在十六世纪末期之时，瓦拉几亚是由“勇敢的米哈伊”执政，他领导下的瓦拉几亚不仅在与奥斯曼人的战争中屡获胜利，还将摩尔多瓦、特兰西瓦尼亚短暂地捏合到一起，他自己还当上了国王。
后来奥斯曼人又承认了瓦拉几亚的独立，故此，在最近六七十年里，瓦拉几亚保持了和平与稳定，自然也吸纳了大量被哥萨克、克里米亚鞑靼人长期骚扰的摩尔多瓦人到这里定居，由于摩尔多瓦事实上成了克里米亚汗国的附庸，摩尔多瓦境内的许多教堂也迁到了瓦拉几亚，此时的欧洲，最富有的就是教会，他们自然也将财富带过来了。
而在米哈伊执政的时期，他也曾将一部分特兰西瓦尼亚、摩尔多瓦的财富带回瓦拉几亚，没想到竟然在过了几十年后这一切还是被奥斯曼人夺走了。
“哒哒哒”
城堡西北通往罗马尼亚国土的大道上飞来了两百骑。
这些骑兵的打扮与当下的西帕希骑兵毫无二致，磨得透亮、带着尖顶的铁盔下面拥有两节用羊毛编织的球节，上身是三块板链甲，所谓板链甲，指的是护住心口的是一整块铁板，其它地方则是链甲，一种用细密的细铁丝编织的甲胄。
骑士的膝盖处护着牛皮甲，战马的前半部分戴着链甲，手中的武器也是以长柄武器为主，骑兵的武器也是以长柄的为主，主要是长枪，也有重剑、长柄斧/锤的，他们无一例外都配备了骑刀，以防在长柄武器损害后能很快投入战斗。
他们手里举着的旗帜是星月符号下面一片蓝色的湖泊。
“凡省特骑！”
凡省，是奥斯曼本土最东面、靠近波斯的省份，因其中有帝国本土最大的湖泊凡湖，帝国东端最大的城堡凡城，这里的帕夏是一个来自波斯的库尔德人，他手下的骑兵全部是库尔德人，由于波斯都是什叶派，在奥斯曼人与波斯的战争开始后，他带领一部分库尔德人投靠了同为逊尼派的奥斯曼人。
奥斯曼人也没亏待他，任命他为凡省帕夏，并将凡湖周围的地区划为库尔德人的“自治区”。
但那时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到了眼下，奥斯曼人也在凡省施行分化瓦解的策略，他们将一部分忠于帝国的库尔德人招进了西帕希，不过依旧允许他们打着以前的旗帜。
摩诃末（实际上就是穆罕默德，由于穆罕默德太多，此处改称摩诃末）就是库尔德西帕希的首领，他手下有一个三千人的骑兵旅，还是西帕希骑兵中战力最强的，号称“凡省特骑”。
南城门附近守军一见到这支应该是隶属于凡省特骑的骑兵也有些犹豫了。
凡省特骑此时来到瓦尔纳作甚？他们不是在瓦拉几亚跟着维齐尔艾哈迈德作战吗？
但凡省特骑不是他们敢招惹的，他们虽然拦住了骑兵，但也派人飞快地跑向总督府通知卡拉。
第五十章 半岛之殇（6）瓦拉几亚救援战（下）Ⅱ
“砰！”
但这些“凡省特骑”似乎不准备给他们机会了，只见他们纷纷从身上掏出短铳，对着城门附近的士兵就是一下。
城门附近的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蒙了，在他们眼里，就算巴巴里人、埃及人叛乱了，库尔德人也不会叛乱，没想到他们竟然在瓦尔纳叛乱了！
当然了，这些“凡省特骑”自然不是真正的凡省特骑，而是由罗继志手下的由达契亚人、诺盖人、阿兰人组成的骑兵里挑选出来的一支小分队。
罗继志带着大军深入敌境，自然不会不考虑到扮成敌人的模样进行偷袭的，但这样的军队也不可能配置太多，特别是板链甲和那些稀奇古怪的长柄武器，你一旦配上了，就必须花功夫学会它，而不只是带上装装样子。
故此，在整个克里米亚总督辖区里，四个军团各有两百人这样的骑兵，当然了，像图里琛这样旨在对付俄罗斯人的军团，这样的骑兵都是哥萨克扮演的。
至于黑海附近，除开欧洲人，那些操着突厥语的部族长相都差不多，而这些用来扮演敌人的骑兵都是从大夏国各级学堂历练过来的，对于大夏国的忠诚完全不用怀疑。
当他们用短铳击杀城门附近的士兵后，一部分骑兵立即下马，左手顶着盾牌，右手拿着五连发短铳冲上了城墙！
此时，便能显现出五连发短铳的作用了，作为发展到现在大夏国最便捷的武器，已经由原来的需要两只手操作的武器便成了用一只手就能操控自如的短程武器。
“砰砰……”
城门附近就有上到城墙上的斜道，斜道可以并行三人，当下这些骑兵不停地向上发射，不到一刻的时间便冲上了城头！
“哒哒哒……”
“哒哒哒……”
几乎在同时，城里、城外都出现了更多的骑兵！
作为寇普洛鲁家族的成员，虽然是海军大臣，但作为保加尔地区的帕夏，他还是有自己的亲兵的，所谓亲兵，对于帕夏来说就是一支骑兵。
在瓦尔纳，卡拉有一支人数几百的骑兵！
而在此时，罗继志也带着大军赶到了南城门附近！
城门附近狭窄，安置不下如此多的骑兵，故此，在控制城门后，先前的一百骑拿着长柄武器朝着卡拉的亲卫队迎了上去，而来到城门附近的罗继志大军一面安排更多的人上城墙夺占火炮，一面跟着前面的友军冲向了城内。
在街面上，巴图的大军在那五十辆马车尚未抵达港口之前将它们拦了下来，在飞龙骑的冲杀下，押送财物的水手除了少数逃入到大街两边的民宅里，大多数被瀚海军骑兵当场杀死！
巴图将队伍分成四拨，两拨守住东西出口，一拨在通往港口的出口设置了障碍物并守住那里，另外一拨则在他的带领下冲向了军营!
作为港口的军营，原本是奥斯曼人攻略东欧的一处大型中转仓库，当他们拿下几乎大半个巴尔干半岛，并在贝尔格莱德、萨拉热窝、撒罗尼迦、索菲亚建设了四大城堡后，从伊斯坦布尔出发，经陆路可以方便抵达四大城堡，故此，瓦尔纳港的作用就大为削弱了，在没有进攻罗马尼亚之前，这里重新变成了货栈，眼下为了进攻罗马尼亚才又变成了军营。
作为奥斯曼人牢牢控制着的军营，它只有一道高约一丈，厚约半米，主要是由石块掺杂泥土建成的围墙，围墙的四个角设有小型圆堡，原本是仓库守卫警戒的地方，眼下自然成了水手们值守之地。
这道围墙虽然只有半米，不过对于骑兵们来说还是过于高大了，何况还是一处在街市上，通道狭窄的围墙！
这样的围墙，就算瀚海军携带了两百斤的小炮也很难在短时间里轰垮。
对巴图有利的是，这里虽然在短时间里成了军营，但他们似乎并没有想到敌人竟然会打到这里，故此在围墙附近并没有设置矮墙以便士兵们踏上去用火枪射击，只不过是一处单纯屯兵的地方而已。
由于围墙不像栅栏，可以通过虎爪飞索拉倒，便只能越过围墙一途了——因为此时，敌人在圆堡里的士兵已经吹响了示警的军号，军营唯一的一座大门，一座同样用厚实的橡木制成的大门已经关闭了。
但这难不倒瀚海军。
只见瀚海军控制了这一段街面后，一部分士兵很快下了马，并在围墙下面蹲了下来，而另外一部分士兵则踩着战友的肩膀上了围墙!
此时，如果你冒冒失失从上面翻过去肯定会被里面的敌人用火枪射成筛子，只见瀚海军在从围墙上方探出脑袋之前向里面扔出了大片的震天雷！
然后才用五连发短铳对着里面进行射击。
没多久，已经有大批的骑兵上了围墙！
此时，一部分骑兵手里已经换成了三连发的骑枪，先前操着五连发短铳的士兵赶紧从围墙上跳了下去！
很快，在牺牲了一部分人后，大门打开了！
巴图亲自带着一千骑冲了进去！
……
城堡那里，在瀚海军骑兵一手五连发短铳，一手长柄武器的打击下，卡拉的亲卫队很快被击溃了，罗继志的骑兵在城里开始纵横驰骋，并包围了总督府！
城墙上，当大批的瀚海军骑兵冲上去后，在五连发短铳以及三连发骑枪远近两种远程武器的配合下，奥斯曼人的火绳枪完全处于下风，没多时瀚海军就占据了大半个城墙！
……
码头上，得知有大批敌人骑兵来到后，一百艘大型桨帆船上的水兵不禁有些犹豫了。
在桨帆船的首层甲板上，他们还是设有多门火炮的，此时如果不管港口的设施，用火炮朝着港口轰击，还是会对瀚海军造成一定伤害的，但此时有大批的水手正在街市里，这还不算，能在这里经商的商人无一不是帝国苏丹后宫、大维齐尔以及其它高官的亲戚，若是对他们造成重大伤害，最终还是说不清楚的。
于是，他们将火炮对准了街市唯一通向码头的那一处缺口，瀚海军已经在栅栏后面用草袋子装填泥土形成了一道矮墙。
“轰……”
桨帆船上的火炮对矮墙的轰击开始了。
此时，由于自己没有火炮反击，缺口处的瀚海军只能在矮墙后面躲避，没多久，当桨帆船上的火炮调试完毕后，已经有好几门火炮能准确地打到矮墙上面了，此时，大批的水手拿着盾牌、火绳枪上来了。
不过，令他们失望的是，瀚海军虽然不能冒头，却并不能妨碍他们从矮墙后面扔出手榴弹！
码头通向港口街市方向是一条坡度大约是四十度的斜道，斜道长约五十米，就是这五十米成了水手们的死亡之道。
在矮墙的两侧，民房里面，瀚海军利用那里的窗户和缝隙对斜道上的水手进行射击，也给他们造成了大量的伤亡。
到了最后，船上的人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们不管街市上商人们和士兵们的死活了，停泊在港口里的所有桨帆船的火炮都对准了街市！
“轰！！！”
这下巴图有些进退维谷了，此时的他已经带人冲到港口军营，正追着军营里的水手击杀，但此时海面上的炮弹像雨点一般飞了进来！
瀚海军的伤亡开始增大了，其实，他们此时如果躲到屋子里，或者撤出街市就可以很快减少损失，但此时在城堡里，罗继志亲自带着的几千骑兵虽然几乎拿下了整个城堡，但在攻打总督府的时候又遇到了障碍。
与街市相比，卡拉在建造总督府时便想到了遇到敌人攻破外城时的情形，他将总督府打造成了一个城中之城，一个占地约莫五十亩，周长约莫一里的内城！
像这样的地方，自然设置了可以让士兵利用围墙进行射击的地方，非但如此，卡拉还在内城的围墙上安置了火炮，能够安置火炮，可想而知这城墙的厚度也不小。
其实，经过大约半日的战斗后，罗继志的骑兵已经将城内的士兵大量杀伤，并完全控制了城墙，此时若是不理会总督府，只是将街市的俘虏解救出来还是可行的。
不过此时海面传出的一声特殊的，只有瀚海军能听得懂的军号声让罗继志改变了策略。
瀚海军海军到了！
对于杨承恩带领的欧洲舰队，罗继志还是很有信心的，这信心来自两个方面。
此时的风向大多来自海上，不利于风帆船的启动，桨帆船若是全部靠木浆划动的话，这机动力依旧远不如瀚海军战舰，二是所有的桨帆船全部挤在港口里，他们就算拥有大量的奴隶，可以通过划动木浆将船只开出去，但想要在接触瀚海军战舰之前形成有利的队形则完全做不到。
于是，他下达了新的命令。
“靠近总督府的大门，用火药包炸开它!”
……
海面上，就在街市上的巴图进退维谷之时，远处传来的铜号声让他笃定下来了。
“杀！”
他一摆手中的虎枪，重新扭转马头朝敌人冲了上去！
……
海面上，大鹏号上杨承恩朕端着望远镜观察着港口里的动静。
此时，港口里的奥斯曼船只已经得到了有敌舰杀到的消息，他们都在手忙脚乱地划动船桨准备上前迎敌。
其实，他们有一百艘大型桨帆船，若是在准备充分的情形下，面对总舰只只有二十多艘的欧洲舰队，他们并非完全没有取胜的机会。
但这一丝机会也在飞逝的时间上丧失了，当他们将船只划动到离开码头大约百米的距离时，所有的船只还是挤成一团，两两之间的距离都可以跨过去时，战局已经注定了。
“轰！！！”
一艘大鹏号、两艘金雕号、八艘游隼号、六艘雨燕号的侧舷位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声！
第五十一章 半岛之殇（7）瓦尔纳海战
眼下，大鹏号居中，两侧是金雕号，加上八艘游隼号，一共十一艘战列舰级大船呈一字型航行在一百艘桨帆船的前面，并以右舷位对准了桨帆船的船头。
奥斯曼人的桨帆船乍一看，体型与瀚海军的金雕号差不多大小，宽度、高度都在十米以上，由于其船首、船尾都是方形，船头还高高翘起，实际看上去比金雕号还大一些。
这样的船只，在船头还是布置了两到三门火炮的，但由于桨帆船船体结构除了龙骨、肋骨使用了坚实的木材，其余部分无论在材质上还是在厚度上都无法与眼下的欧洲诸国战列舰以及大夏国战舰相提并论。
宽度十二米，一百艘就是一千二百米，加上船只之间的距离——由于仓促应战，每两艘桨帆船之间的距离多在十米左右，有的估计还不到十米，刨去船桨的长度，实际上留给船只的空隙并不大，一不小心就会碰撞到一起，若是那样的话，一侧的船桨将会全部损坏。
这便是大约千米的空隙，加上船体的宽度，当卡拉的这一百艘桨帆船全部驶出海港时，占据的海面宽度在两千余米。
而大鹏号、金雕号、游隼号的最大长度分别是九十米、六十米、四十二米，这样的话，十一艘这样的船只加起来的长度就是五百余米，加上战舰之间的大约二十米的距离，这样的一字长蛇阵总长度在八百米左右。
八艘游隼号一头一尾各四艘，在中间则是各两艘金雕号，最中间则是大鹏号，当长蛇开始切入一百艘桨帆船正前方的海域时，它们一开始并没有发射炮弹，不过当最后一艘游隼号的右舷位几乎与三艘桨帆船的船头呈垂直状态时，这一艘游隼号上的火炮全部轰响了！
前面说过，新版游隼号是小型战列舰的设置，三层直通火炮甲板，每一层有二十门火炮，从下往上主要布置的是二十四斤、十八斤、十二斤尼布楚青铜炮，当它们一起发射时，对准桨帆船船头的便有上中下三十门火炮。
三十门一起发射，自然需要左舷位底层火炮配以空炮呼应，否则船只肯定会侧翻。
这艘游隼号的发射是一个讯号，当它发射完毕后，处在前面的所有船只的火炮全部轰响了！
一刹那，两支舰队之间的海域“大雾弥漫”！
一道灰黄色的硝烟几乎笼罩了一切！
对于像桨帆船这种薄皮大馅的船只，瀚海军战舰就不需要处在百米开外轰击了，当第一艘游隼号切入时，它与敌船船首的距离大约是五十米，当随后的战舰跟上来后，由于桨帆船也在前进，双方的距离实际上多半在三十米左右。
三十米，在如此近的距离上，瀚海军的加农炮几乎是直射的！
硝烟依旧在弥漫，不过十一艘战舰继续在超前开朝前行驶，此时，依旧是按照最先装填好弹药的最后一艘游隼号再次轰击作为讯号，所有战舰侧舷位火炮再次响起！
由于要在桨帆船面前保持一定的速度优势，此时所有战舰上的两台蒸汽机全开了，在只有蒸汽动力没有帆装的情形下，战舰的平均速度在二十公里每小时左右（十节），若是顺水，又有帆装，最高速度可以达到二十七公里每小时（十五节），而桨帆船无论在哪种情况下，船速只有瀚海军的一半，这就为瀚海军战舰采取机动灵活的战术创造了条件。
以十节左右的船速，区区四里多海路瀚海军战舰只需要六七分钟，而六七分钟也是火炮装填速度的高水平，果然，当最后一艘游隼号堪堪越过几乎要撞上来的桨帆船时，瀚海军所有战舰也就发射了两轮。
但这两轮轰击的效果是惊人的。
两轮，以长蛇阵每一次能够够到的桨帆船平均按照三艘来计算，那就是三十三艘，两轮就是六十六艘！
也就是说，桨帆船中的大部分船只的船首部位都受到的瀚海军战舰上中下三层火炮的近距离轰击，特别是当中的大鹏号、金雕号，它们安置的四十八斤、三十二斤重型炮弹轰到桨帆船的船头时，带来的伤害是致命的。
三艘大船，发射两轮，总共命中十八艘桨帆船！
当所有的大船驶离桨帆船后，在外海游弋的信天翁号的观测手用望远镜观察到了，这两轮轰击下来后，至少有二十艘桨帆船当即停了下来！
作为桨帆船，若不是船身遭到了致命的损害，它们是不会停下来的，观测手能够观察到这些，是因为在两轮轰击过后，这二十艘船只已经拖到了后面，让几乎齐头并进的桨帆船呈现出了参差不齐的阵型。
第一艘游隼号继续向前航行，大约十分钟过后它开始掉头了，接着向左、几乎与敌船一致的方向向前又航行了十分钟，这才又向左掉头了。
还是一字型，不过这一次它们将自己的左舷位的火炮露了出来！
就在这二十分钟里，又有不少桨帆船掉队了，那自然是在瀚海军火炮骇人威力的影响下，船上的桨手胆战心惊之下不愿再划着船桨前行了，或者船只本来受到了致命的伤害，刚才不过是在惯性的趋势下勉强又行驶了一段而已。
无论如何，除了刚才那二十艘船只，此时又有十艘船只退出了前行的行列。
就在瀚海军这十一艘大船在桨帆船正面轰击、掉头、航行时，雨燕号也没闲着，它们从桨帆船的两侧对处于最外围的桨帆船的侧舷位进行了打击。
也有一部分桨帆船见到雨燕号身形并没有当面那十一艘大船硕大后，也调转船头去迎击雨燕号，这自然又中了雨燕号的下怀。
故此，当十一艘大船再次开始在桨帆船面前航行并以侧舷位继续轰击桨帆船的船首位时，这一次处在前面的桨帆船已经只有五十多艘了，这五十多艘也不是齐头并进了，不过这并不重要，在平均五十米的距离上，三百多门火炮又咆哮了两轮！
就这样，随着桨帆船不断向外海行驶，瀚海军欧洲舰队十一艘大船也不断在掉头、航行，不断轰击着桨帆船大队的首部。
等第六轮轰击过后，半日已经过去了，此时双方的船只全部来到了距离瓦尔纳港口约莫三十多里的外海上！
此时，尚有战斗力的桨帆船只剩下约莫二十艘了，在战场与港口之间，到处散落着或沉没、或完全失去了动力、或由于舵位损坏船只无法调整方向像无头苍蝇在海面上乱转的船只。
间或，海面上也传来一两阵船只起火燃烧爆炸的声音。
此时，六艘雨燕号、六艘信天翁的表演时刻到了。
这六艘战舰接到了大鹏号的命令——“不救俘虏，活用船只碾压，或用火枪射击，对于失去动力和方向的桨帆船，送它们最后一程”。
而剩下来的那二十多艘桨帆船此时虽然还有动力，不过在经过了半日的打击后，已经不是齐头并进的模样了，它们已经各自为战了，大约是两三艘桨帆船对付一艘瀚海军战舰。
而在那艘巨大的大鹏号附近，四艘桨帆船似乎发了疯似的在拼命接近他，似乎是见到了己方舰队覆亡的命运已经不可逆转，便起了与这艘肯定有敌人大官在上面的大型战舰同归于尽的想法。
但他们注定是徒劳的，大鹏号如此庞大的身躯，但船速依旧能达到二十公里，凭的就是两台有着巨大马力的蒸汽机。
故此，虽然四艘桨帆船在拼命接近，但就是靠近不了大鹏号，而大鹏号上面每一侧十五门巨型火炮可不是吃素的，当他每一次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后，几乎都有一艘桨帆船当即丧失了继续向他挑战的机会。
这一日，当太阳西沉之时，瓦尔纳港附近海面上的海战完全结束了。
“将军”
杨承恩是中将，眼下，负责统计战果的大鹏号航海长正在向他汇报战果。
“敌船一共是一百艘，截止到眼前，根据我军每一艘战舰报过来的战果，应该有九十艘桨帆船被我方击毁，大约十艘跑掉了，其中有一半是跑往更南面的海域，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逃到南面约莫两百里的布尔加斯港了，但也说不定直接跑到了伊斯坦布尔”
“有一半的船只在雨燕号的逼迫下向北逃跑了，应该是去往康斯坦察了，您看……”
杨承恩想了想，“康斯坦察那里还有几十艘桨帆船，没有多长时间，我军在瓦尔纳大胜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到了那里，以你来看，他们会采取什么行动？”
航海长说道：“肯定不敢沿着黑海西岸南下了，也不敢装载太多人丁和物资深入黑海里面，因为那样的话船速就太慢了，若我是奥斯曼人，由于在海面上完全不是我军对手，应该轻装简行，先到黑海深处，然后或航行到东海岸、南海岸”
“由于他们并不知道我军有多少船只，其实他们最佳的策略应该是横穿黑海抵达克里米亚半岛的东南海岸，对我军的雅尔塔港、刻赤港进行打击，不过这里各有黄蜚的一支老式舰队，他们想要得手也并不容易”
“于是多半会航向到距离海岸线约莫一百多里的地方，然后径直南下去伊斯坦布尔”
“根据各船报上来的讯息，最早一艘北上逃窜的敌船是在四个小时以前开始行动的，按照他们的船速，在拼命的情形下，船速可以达到十公里每小时，瓦尔纳距离康斯坦察约莫两百里，他们十个小时也就到了，眼下这艘船只还在途中”
“约莫在午夜时分，在康斯坦察的敌舰队会得到瓦尔纳这边的消息，他们若是按照我等刚才的推测，想要跑到外海一百多里的地方，估计要到明日凌晨了”
杨承恩笑道：“那就是说我等可以高枕无忧喽”
航海长摇摇头，“那也不见得，我等只是击败了瓦尔纳的舰队，康斯坦察的敌舰队指挥官没准要为友舰报仇，径直沿着海岸线南下也说不定，但无论如何，他们从得到消息到赶到瓦尔纳也要打明日上午了”
杨承恩想了想，说道：“记录”
航海长赶紧拿起了笔。
“第一，划分好海域，让六艘雨燕号以两艘为一组在瓦尔纳港北面、东面、南面巡弋，其中东面海域最远要到两百里，南北两面五十里就行了”
“第二，刚才岸上的罗继志大人消息，他们攻克了瓦尔纳城堡，俘虏了敌人海军大臣卡拉以及大量的水手和士兵，但岸上还有大量的达契亚人和物资，光凭我等这二十三艘大船是装不下的，留在此地又便宜了奥斯曼人，让一艘信天翁立即出发，去雅尔塔向陛下汇报，希望陛下最好能派出大量的信天翁到这里，将这些人员和物资都运回去”
“按照信天翁的速度，一天多也就到了，这段时间，若是发现了康斯坦察敌舰队的踪迹，就靠上去灭了他，若他们跑掉了也不管了，我等就待在瓦尔纳，静等陛下的消息，按照罗继志大人的情报，敌人的骑兵大部分已经被布加勒斯特附近的步军旅和特兰西瓦尼亚援军吸引过去了，一部分被康斯坦察的哥萨克骑兵吸引过去了，他们要得到瓦尔纳这边的消息，从得到消息到分兵南下，最少也要两日，那时，陛下的讯息应该传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