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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吟森森     1625冰封帝国txt下载     1625冰封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章 林中拓跋与黄头鞑靼

    千年以前,拓跋鲜卑崛起于大兴安岭,随即又大举西进,控制了贝加尔湖一带。

    拓跋力微时代带部南迁到阴山南北,不过依旧有不少部众留在了林中。

    这些留在林中的部落先后依附于突厥、回鹘、黠噶斯、契丹,蒙元崛起之时又自称蒙古人,并追随祖先的步伐迁到了阴山南麓。

    他们将部落名称由“秃马剔”改成了土默特,实际上就是“拓跋”的几次转音而已,而继续留在林中的秃马剔如今自称“图瓦”,还是拓跋的转音。

    土默特部落占据阴山以南、黄河以北的广大土地后,在俺达汗时代部落达到巅峰,在虎墩兔西迁以前仍是蒙古诸部中最强盛的部落之一。

    ……

    阿拉克卓特部,原本是达延汉以后世袭大汗的直系部落,部族核心是原本依附于雄踞漠北的突厥帝国、操着突厥语的黄头鞑靼,先后称为阻卜、鞑靼,蒙古人崛起时又被纳入到蒙古诸部。

    发展到今日,黄头鞑靼已经是一个遥远的记忆了,部落里无论是大小贵族,还是普通牧民,已经与寻常蒙古人区别不大了。

    不过在语言上却有别于其它蒙古部落,自然是蒙古语、突厥语相互掺杂形成的新的“蒙古方言”了。

    一直以来,阿拉克卓特部与多罗特部、克什克腾部,以察哈尔万户最核心的三大部落存在于土默川以东、赤峰以西的广大地区,是达延汉后世子孙的主要依托。

    虎墩兔西迁时,阿拉克卓特部的首领被林丹汗的妹夫杀死,部落被并入了察哈尔本部,由大济农塔什海兼领,塔什海还兼领着被征服的土默特部。

    塔什海的“大帐”便设在库库和屯(呼和浩特)城以前俺达汗的宫殿里。

    库库和屯城历经两次建设后,如今已经是周长五里,城高三丈,有东南西北四门的大城了。

    塔什海从鄂尔多斯回来后,立即将准备出兵察哈尔的消息通知了土默特、阿拉克卓特两部现任台吉。

    土默特右翼王旗所在,后世五原县。

    此时的整个阴山南麓都在土默特万户的控制之下,而不是像后来满清为了控制、削弱土默特部,将乌拉特部落迁到包头以西后世巴彦淖尔一带,将所有的土默特部落迁到了包头以东的地带。

    同时将茂明安、四王子等部落迁到了大青山附近,用以监视包头以东的土默特诸部。

    如今的土默特右翼,由于一直处于抗击卫拉特的第一线,部众骁勇善战,不过在林丹汗西征时与土默特左翼、鄂尔多斯的联军大败,最终还是屈服于林丹汗。

    这次大败,给两部土默特造成了大约五千骑的损伤。

    原本的土默特万户发展到今日,实际上出动三四万骑是没有问题的,五千骑的损伤应该问题不大才是。

    不过事情却远远不止如此。

    都说明末属于小冰河期,具体来说那就是比正常情形下要寒冷一些,大明的朱由检上台后,似乎是惹恼了上苍,长城内外,不禁天气寒冷,而且动不动便是大旱。

    大旱一来,南边的大明还有常备仓可以放赈,北边的牧民就只有狠下心来将自己的的牲畜提前吃掉了,不过由于干旱无草,牲畜也是大面积死亡,这便是为何虎墩兔西迁后大规模入侵大明的重要原因之一。

    无他,饿疯耳。

    天气持续干旱,又带来另一宗祸事。

    天气干旱,牧民不得不提前迁徙,拖家带口四处寻找水草,牧民如此,草原上的野兽也是如此,其中尤以草原上最常见的动物——旱獭最为典型。

    于是灾祸便出现了,由寄生于旱獭身上的跳蚤传播的“鼠疫”开始蔓延了。

    当然了,此时的蒙古人自然不知晓疾病是由呼噜吐(旱獭、土拔鼠的蒙语名字)带来的,还以为招惹了长生天,除了祈祷还是祈祷。

    不过他们也知晓传染了此病的人不可靠近,大小台吉也出兵封锁得病的部落,让疫病总算得到了控制。

    饶是如此,经过此疫的土默特部落元气大伤,加上林丹汗的打击,已经不复以前的盛况了,如今左右两翼部落的精锐骑兵加起来也不过万骑。

    林丹征服土默特部落后,部落名义上还是由俺达汗的后裔珲台吉俄木布楚琥尔统管,不过两部各有土默特本部的台吉,都不是黄金家族的后裔。

    右翼台吉叫杭高,左翼的叫古禄格,历史上满清为了分化俄木布楚琥尔,大力扶持不是黄金家族后裔的杭高、古禄格等人。

    不过眼下的杭高却还没有投靠满清的心思,他正在为塔什海的命令发愁。

    在自己的帐篷里,杭高没有戴帽子,露出了头上编成一缕缕小辫子的头发——索头鞑子,这是明人对他们的蔑称,也是土默特人与其他蒙古部落最大的区别。

    当然了,他的大帐里不止他一人,左翼的古禄格也赫然在列。

    杭高年长,平素以右翼一部独抗卫拉特,很受左翼的古禄格敬重,否则以古禄格左翼台吉之尊,是不会千里迢迢跑到右翼来找杭高商议。

    “阿哈,你还是赶紧拿一个主意吧,塔什海、俄木布楚琥尔给我等下达了半个月去青城汇集的命令,我那边还好说,地域小,离青城又近,十日便可成行,可您这边……”

    杭高年近五十,原本须发花白,与林丹的战事、鼠疫弄得他最近焦头烂额,如今又催逼着攻打索伦人,这几日一头花白的头发竟全白了。

    “唉,青壮早就通知了,不过那索伦人骁勇善战,连大汗唯恐避之不及的女真人都抵挡不住,何况我等?这两年部族元气大伤,幸好长生天怜悯,又下了几阵小雨,草原上总算缓过来了,正是修身养性的时候,此时又出兵……”

    “谁说不是呢!”,古禄格拍了一下大腿,眼神里也有些哀伤,他的部落直面林丹汗的大军,受到的损失比杭高部更大,“可……”

    杭高点点头,“若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就好了,既能不得罪呼图克图汗,又能保全土默特部落,可惜……”

    古禄格也是沉吟不语,两人中,他一向以杭高马首是瞻,就是因为杭高德高望重,平素又多富计谋,他才巴巴地赶到这边,连他都束手无策,自己就更不用说了。

    “让我进去!我是大汗的故人!”

    帐外突然传来争吵声,古禄格一听这个声音不禁眉头一皱。

    “已经多少年没见到这厮了,怎地如今出现在这里?”

    杭高也是与有戚焉,半晌,他对外喊了一声,“放他进来!”

    不多时,门外进来了两人,当先一人身材瘦高,虽然穿着一身蒙古袍服,不过他的三缕长须暴露了他的身份。

    竟然是如今瀚海国的工部主事,原大板升城白莲教徒孙老道、孙道成!

    孙道成以前在大板升城时便接触过两位土默特的头领,故此杭高、古禄格两人都认识,不过另外一人却让他二位大吃一惊!

    巴图尔!

    阿拉克卓特部台吉,真正的黄头鞑靼,阿拉克卓特部被并入察哈尔本部后直属于塔什海。

    巴图尔三十余岁,身材异常剽悍。

    这两人走在一起更是让杭高、古禄格惊讶不已。

    “呵呵,是孙老道先找到了我”

    巴图尔倒是直爽得很,一见到两人便开口说道。

    “唉,不瞒二位,我阿拉克卓特部在西迁时,殿后的老弱妇幼被建奴以及阿鲁科尔沁部落追上赶尽杀绝,我的一家也在其中,一想到我那一对还不到十岁的儿女,我就……”

    (真实的历史,笔者没有杜撰)

    像巴图尔这样的汉子也落下了哀伤的泪水,杭高、古禄格不禁有些感同身受。

    “我与建奴、阿鲁科尔沁有不共戴天之仇,说实话,若是没有阿斯兰大汗的出现,我这大仇估计今生难报了,可有了阿斯兰大汗,一切便不一样了”

    历史上,巴图尔不但没能报仇,还屈辱地跟着林丹的长子额哲投降了满清。

    “呵呵”,只见孙老道两眼放光,“两位大汗,不瞒你们,此次来我是奉了我家大汗之命前来联络的”

    “你家大汗?”

    “呵呵,就是阿斯兰大汗”

    “啊?你现在在他手下?”

    “是的,大汗仿照大明的规制,在麾下设置了六部,老道舔为工部尚书一职”

    “工部尚书?”,作为土默特的贵族,又靠近大明边境,杭高、古禄格两人也知晓一些大明的官制,这工部尚书可是仅次于丞相的高官啊,在蒙古人眼里,那几乎是仅次于珲台吉的济农、扎萨克那样的位置啊。

    “失敬失敬”,想到这里,杭高一改刚才愁容,展颜笑道,内心却在腹诽着,“前几年这厮在土默特境内四处活动,肆意发展白莲教徒,差点被我一刀杀了,最后四处逃窜,没想到今日还有这样的际遇,实在是人生无常啊”

    “诸位台吉,我家大汗有话让我带给你们”

    杭高、古禄格两人赶紧将耳朵竖起来。

    “大汉说,你们土默特部族原本是北境林中的鲜卑人,与索伦人也颇有渊源,如今天下残破,唯独索伦人控制的地方一派安宁祥和,岂非长生天额外眷顾?岂非天命所归?同为林中后人,何不携起手来奋力一搏,大汗有言,事成之后,土默特两部继续留守阴山南麓,除了少量牛羊贡赋外,绝无其它加派”

第四章 从净军到礼部侍郎

    净军,在大明有两个含义。

    一是对那些自愿阉割身体,但又无法如愿进入宫中之人,朝廷为了安抚他们,便将他们拢在一起,作为宦官的后备,实际上也就是做一些洒扫、洗衣做饭等日常活计,不可能让他们去从军。

    有些人终其一生也进入不了宫中——无论是皇宫还是王府,以净军的名义蹉跎一生。

    二是对于那些犯了大罪的太监,最重的刑罚自然是死刑,次一等的便是“籍其家,充任孝陵卫净军”。

    这孝陵卫净军便是净军的一大去处,还是犯了事的重要太监的去处,彼等日常对孝陵进行洒扫、对树木花草进行管理,也时不时被南京守备太监拉过去干一些苦力活计。

    但一般人也不愿意招惹他们——保不准哪日他们又复起了。

    故此,有些颇有名声的太监虽然号称净军,不过日子过得也很舒坦。

    刘若愚便是其中之一。

    他是天启年间大太监李永贞的心腹,因饱读诗书,很受李永贞赏识,当时李永贞是秉笔太监,刘若愚便在内直房经管文书。

    崇祯上台后对“魏逆”进行清算,李永贞判了斩立决,刘若愚也发配到孝陵卫充任净军。

    此时的南京守备太监胡承诏却知晓刘若愚是一个有才干的人,何况刘若愚今年已经是四十九岁“高龄”之人,对一般人来说威胁已经不大了,故此,当得知刘若愚想要效法司马迁写书时,他不禁没有阻拦,反而处处给他提供方便。

    这日,刘若愚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奋笔疾书,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刘若愚顿时皱了皱眉头,虽然有胡承诏的照顾,不过他终究是与一群后备净军以及犯官太监住在一起,这条件肯定不如在宫里,净军们平日闲着无事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

    “若愚!”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喊叫,声音既尖刻又嘶哑,端地难听,不过刘若愚听了却赶紧放下纸笔来到门外。

    只见大太监胡承诏正在门外,奇怪的是他身边还有一人,年纪轻轻的,却站在胡承诏前面。

    胡承诏已经是南京地界地位最高的太监了,此人还在他的前面,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此人的官衔比胡承诏还高,其二便是他是皇帝身边的人,虽然品级不高,不过却炙手可热。

    “刘公公”

    只见那年轻太监开口说话了,此时刘若愚才发现此人竟然是曹化淳的心腹,随伺在当今皇帝身边的王承恩,王承恩以前是信王府的小太监,刘若愚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拜见王公公、胡公公”

    刘若愚赶紧给两位位高权重的太监跪下了,作为曾经的辽阳协镇副总兵的儿子,虽然身为太监,刘若愚还是说不出“小老儿给两位公公请安”这样的话。

    王承恩含笑着将刘若愚扶了起来,刘若愚瞟了胡承诏一眼,见他也是满含笑意,知晓自己可能会复起了,这心里的石头顿时落了地。

    ……

    得知虎墩兔准备对自己不利,尼堪带了三千骑赶到了上都。

    不几日,便迎来了从张家口过来的孙传庭一行。

    此时,作为大同兵备道的孙传庭已经在对付流贼的战事中显露出了卓越的才华,听说下一步又要提升了。

    不过以他兵备道之尊,竟然还要担任与尼堪联络之事,这令他内心隐隐有些不适。

    “监军?”

    听孙传庭说皇帝给自己派来了一个太监监军,尼堪不由哭笑不得。

    “奶奶的,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我的上司?”

    当然了,这话也只是在肚子里打了一个转,他也知晓,像这种监军即使过来了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就随他去吧。

    “秀荣”,孙传庭却是一脸肃然,“听说你擅自调集战船士卒来到了皮岛、山东等地?”

    “这又如何?”,尼堪满脸的不在乎。

    “你……”

    “叔父,我在万里之外的北境,若是事事要向朝廷请示,岂不是贻误了战机?皮岛一战我救了黄龙,登州一战我部出力甚伟,这有何不妥?”

    孙传庭叹了一口气,“秀荣,也罢,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区区都指挥使可以羁縻的,对了,听说你将滞留朝鲜的几十万汉民迁到北境去了?”

    “是的,北境地广人稀,这些汉民在朝鲜朝不保夕,正好为我所用”

    “……”

    “……”

    “虎墩兔要攻打你部?你可有万全之策?”

    一听说虎墩兔憨要攻打尼堪所部,孙传庭也有些担心。

    “不妨”,尼堪却是神色如常,“小侄已经安排妥当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孙传庭说道:“秀荣,我也知道,皇上虽然派来了监军,不过在你这里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不过人家毕竟是监军,你还是先见一见他吧”

    “不忙,叔父,皮岛、登州两战朝廷那里竟没有给我的奖赏?”

    孙传庭骂道:“你擅自出兵朝廷没有怪罪也就罢了,还想讨要奖赏?”,略顿了顿又说道:“此事我也不知晓,没准儿那监军手里还有给你的密旨”

    尼堪点点头,“那监军是谁?”

    “叫刘若愚,以前是司礼监秉笔李永贞的手下,魏逆大案之后发配到南京种菜,没想到竟然复起了,还派到了你这里”

    “刘若愚”,尼堪眼睛顿时一亮。

    “哦?难道你认识此人?”

    “怎么可能?”

    ……

    孙传庭走后,尼堪立即接见了刘若愚。

    “孙秀荣听旨!”

    来人却是一副公事公办板着面孔的模样,尼堪心里暗骂,终究是面朝南面跪下了。

    “奉天承运……”

    还好,这次他又加官进爵了,奴儿干都司都指挥使前加了一个“五军都督府右都督”的职衔,还被封了“宁北候”,自己总算没有白去山东一趟。

    宣读完毕后,等尼堪接过诏书、新的关防、帛书、八面乌沉沉的令牌之后,刘若愚“扑通”一声给尼堪跪下了。

    “这是为何?”,尼堪赶紧将他扶起来,眼前这人虽然是一个太监,不过面上却是大明皇帝派过来的,还是一个年老之人,自己当不得他这一拜。

    等刘若愚在椅子上坐下了,尼堪笑道:“刘公公是大明的监军,今后有何事宜可提前与本汗分说,下面的人多是蛮夷之辈,免得伤了和气”

    刘若愚却正色道:“大汗过谦了,当初我接到这个任命时也是十分彷徨,想想也是,若是有好的差事,哪里轮得到老朽这行将就木之人,不过皇命难违,终究还是过来了”

    “呵呵”,尼堪看了他一眼,“难道本汗这里是龙潭虎穴?”

    “没有没有,不过终究是塞外苦寒之处……”

    “嗯,不说此事了。听说刘公公在南京时正在编写一本巨著?还时常以司马迁自居?”

    “惭愧,不过我本是将门之后,又粗通文墨,不想就这样老死在净军里面,闲来无聊,胡乱写些东西打发时日罢了,何敢与太史公相比?”

    尼堪心里一凛,按说派到自己这里,除了“皇命难违”之外,敢从从容容过来,说话也不卑不亢,多半是要“做一番大事”的。

    “哼!难道是要效仿那前汉之中行悦?”

    刘若愚也是一惊,他愿意来到漠北,除了皇命难违,更为关键的是他从守备太监府那里能得到朝廷的邸报,这尼堪威震漠北并接受大明官职的事情自然也知晓了,前来监军他可是准备什么也不做,踏踏实实将自己的“巨著”编写完了就回去了。

    至于要约束尼堪的军将、士卒,“控制粮草”,他想都没想。

    “大汗何出此言,您刚才也说了,下官如今正在编写一本书,无非是将写书的地点从南京搬到漠北来了,大汗想要作甚,下官何德何能敢于干涉?”

    尼堪面色稍霁,微笑道:“刘公公久历宦途,对于大明之事必定了解的不少,恐怕也有不少心得,可否宣讲一二?”

    刘若愚一怔,不过如今的他也豁出去了,既然来到了这漠北,一切都不会如自己所愿了,干脆将自己心中所想一股脑端了出来。

    听着听着,尼堪的脸色变幻不定,刚才刘若愚谈起了大明的官制,包括文官对武官的辖制,文官之间的争斗,宫廷内外的平衡,军户、匠户的问题,宗室的问题,土地的问题,流贼的问题,有些观点入不了来自后世尼堪的法眼,不过在如今大明的官场却是相当难得。

    别的不说,眼前此人虽年近半百,在很多认识上还要强过进士出身、号称文武双全的孙传庭,更为难得的是此人没有丝毫藏私,浑没有顾忌尼堪可能会将这些讯息传递给大明皇帝,将自己所见所想全部吐露了出来。

    听到最后,尼堪来到他面前施了一礼,“刘大人,本汗刚才怠慢了”

    其实刚才刘若愚一时兴起将心中所想全部说了出来,到此时时已经有些后悔了,有些东西若是传到大明宫廷,必定会将自己召回去进行严惩,说不得也会落到前朝大太监刘瑾同样的下场。

    没想到这一些东西眼前这人倒是很有兴趣。

    “刘大人,以你的大才,做监军是埋没了,本汗麾下也设置了六部,你若是愿意的话,可屈就礼部左侍郎一职,并担任本汗内廷总管,协助本汗处理诸般事宜”

    刘若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尼堪还以为他不愿意呢,于是又说道:“你若是不愿意的话也无妨,就安心编写你的大作,一应供应不会缺了你的”

    尼堪却是很想让他来担任自己的内廷总管,自己有四个夫人,汉夷仆从也有一大堆,日常虽有阿茹娜管着,终究不太方便,像刘若愚这种本身是太监,又颇有才华的人正是这个职位的大好人选。

    礼部左侍郎一职,尼堪主要是想利用他的经验协助雅丹、牧仁、孙秀林等人成长,在司礼监待过的,军将家庭出身,又是能编写著作的文人,若是能协助他们成长就再好不过了。

    至于“内外不能兼任”之类的,尼堪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现在的系统尚没有达到、称为“官僚”的时候,大小事宜,很少能有瞒过他的。

    “大汗……”

    只见刘若愚又跪下了,双眼满含泪花。

    “我愿意……”

第五章 乌兰哈达之战

    漠北的十月份,已经是北风呼啸,大雪欲堕之季节了。

    在虎墩兔的催逼下,土默特、鄂尔多斯两部终于在青城汇集了一万五千人马,加上塔什海直辖的一万察哈尔精锐开拔了。

    草原部落出战,也是需要大量的粮草的。

    马匹可以在野地上自己啃干草,不过在战事紧张时敌人是不会让你安安稳稳放马的,故此,用大车或驮马、骆驼携带一些干草也是应有之意。

    除此之外,还要携带大量的牛羊牲畜供骑兵食用,这就又需要一拨人来专门照看了,需要照看的人还要不少,如今黄河尚未封冻,塔什海这次带走的牛羊肯定全部是土默特部落的了。

    按照惯例,这些“粮草辎重”也需要一支军队来打理,看在牛羊都是土默特部落的份儿上,塔什海便让土默特左翼的古禄格五千骑拖在最后带着这些牛羊。

    而正式的行军序列则是:以素来骁勇善战的土默特右翼、杭高五千骑打头,他自己的一万察哈尔本部骑兵居中,其中巴图尔的阿拉克卓特部五千骑在前面,塔什海亲领的五千骑次之。

    后面则是鄂尔多斯台吉额璘臣的五千骑压阵,鄂尔多斯部经常因牧场问题与一河之隔的土默特部冲突,像这样相互穿插行军也是应有之意——毕竟两部都被虎墩兔压服没有多久。

    包括虎墩兔、塔什海在内都没有想到,自从虎墩兔憨放出话来要攻打索伦人已经一个多月了,索伦人就算再迟钝此时应该也得到消息了,虎墩兔若是想要给索伦人一个教训的话,不带粮草,沿途劫掠,轻装疾进才是上策。

    像他们这样磨磨蹭蹭、慢慢吞吞的,这是要打仗吗?还是在示威?

    不过这也很是符合虎墩兔这位蒙古人共主历来的风格。

    从土默川到察哈尔,漠南也有几条路可走,最好走的自然是:向东穿过青山隘口后从再向北,越过乌兰哈达火山群后进入大草原再东行。

    从南边也能摸过去,不过那条路山势起伏,道路崎岖,大军行走的话不太容易,何况山多的地方容易中伏,塔什海权衡许久后还是选择从北面行军。

    饶是如此,从北面行军还是要穿过一处丘陵地带——乌兰哈达火山群,当然了,这是一处死火山群,山势不高,山体附近黑红相间,蔓延约几百平方公里,远远望去,就像在大草原上突然多出来一个个巨大的蚁巢。

    北上的路线设在此处,而不是火山群东西更平展的地方也是有原因的——此处有两个大湖可供人畜饮用。

    刚进入这片被一座座低矮的山丘分割的支离破碎的大草原时,一阵猛烈的寒风北边席卷过来,狂风卷起的灰尘、枯草对于大漠之人来说习以为常,但依旧让骑在马上的塔什海打了一个寒颤。

    塔什海也是黄金家族的人,不过却是庶支,其家族一直对达延汉的嫡支忠心耿耿,对林丹的话也是言听计从,对于功伐索伦人的事虽颇有微词不过还是照做了。

    什么样的领导带什么样的下属。

    无论是林丹汗还是塔什海,他们浑没有想到,自己击败土默特、鄂尔多斯两部之后又在两部中进行了劫掠,事后两部也只是出于对察哈尔骑兵的畏惧才勉强屈服于他。

    击败两部后无论是虎墩兔还是两位大济农塔什海、虎鲁克赛桑都没有放下身段去抚慰两部,还是一味的威逼、压榨。

    恩威并施之道在虎墩兔那里是不存在的。

    像这样的部署,按照常理来说,塔什海应该严加防范才是,可是他却浑不在意。

    “黄金家族在草原上的绝对威信、绝对控制”似乎是一个魔咒牢牢地控制着虎墩兔、塔什海、虎鲁克赛桑三人的思维。

    他们难道没有想到,喀尔喀三部、科尔沁、喀喇沁,包括远在西域的卫拉特,都是蒙古人,彼等为何不搭理他们?

    塔什海身边这五千人是虎墩兔赐给他的本部人马,也是目前这两万五千大军里面唯一拥有甲胄的人马,其中有两千人穿着铁甲、三千人也有皮甲,其它的两万人,包括刚刚纳入察哈尔本部不久的阿拉克卓特部也几乎是“裸身”的。

    大队很快便进入到了火山群地带,由于山丘的阻隔,远处打头的杭高部已经消失不见了,前面的巴图尔阿拉克卓特部骑兵也只看到了一个尾巴。

    而后面的鄂尔多斯骑兵也在一里的远处,恰好被一座火山挡住了。

    “哒哒哒……”

    一阵猛烈的马蹄声传到了塔什海的耳朵里,他立即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惊醒过来了。

    “娘的,是那一部分不开眼纵容部下胡乱奔跑?”

    他在马上骂了一句,不过很快就感到不对劲,密集、厚重的马蹄声是从东西两个方向传过来的,自己并没有在这两路放置兵马啊?

    难道是地震?听老辈儿人口口相传的叙事诗,这乌兰哈达一带从前可是有过地动山摇、火龙喷出的景象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紧张起来。

    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

    不是火山爆发,也不是地震,而是两部骑兵一东一西从两侧夹击过来了。

    一色的蒙古大帽,服饰也很整齐,自然不是他部下的骑兵。

    索伦蛮子!

    两部骑兵数量都不多,都约莫在两三千骑左右,塔什海虽然同虎墩兔一样都是一根筋,不过在战场上的嗅觉还是不错的。

    他一颗狂跳的心很快便稳定下来。

    以自己本部的战力能牢牢吸引住索伦蛮子,而前后的骑兵很快就能赶过来,届时前后夹击,必定能大破索伦蛮子!

    来的确实是尼堪、萧阿林两部。

    尼堪在东面,萧阿林在西面。

    “砰……”

    还是熟悉的战法,一千两百龙骑兵向天空发出了一大阵抛射,一时整个战场都笼罩在一片黄褐色的烟雾里,塔什海的骑兵与明军战斗过,但都是零星的战斗,虎墩兔打破边墙到宣大一带劫掠时,城池、堡寨、墩台无一例外是紧守,没有一个敢出来与他们野战的。

    他们也听到过枪声、炮声,林丹汗自己的骑兵队伍里也有一部分配置了火铳,不过却很少使用,像这么大规模的火铳击发弄出来的动静他们也是头一次见到。

    历史上漠南、漠北的蒙古人真正见到大规模的火器部队,还要等到几十年后康熙年间卫拉特部入侵时才有——那时,与希瓦汗国、布哈拉汗国接触频繁的准格尔部已经拥有了大量的火器。

    而火器在准格尔汗国与哈萨克汗国百年争斗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也是双方势力增减的风向标。

    惊恐!

    除了惊恐还是惊恐,塔什海骑兵的无论人、马都是一片惊恐,前面那团黄褐色的烟雾似乎就像一个能吞噬人的魔阵。

    “砰……”

    大队的西侧传来一大阵密集的铳声。

    这下塔什海的大队更加慌乱了,塔什海虽然还很清醒,不过却控制不住四处乱窜的部下,他身边的亲卫虽然用铜质的长号吹响了召集援兵的信号,不过大队却完全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

    “哒哒哒……”

    这时,东西两侧各一千两百飞龙骑出动了,东边是阿克墩,西边是萧阿林,大队骑兵刺穿了烟雾,向乱成一团的塔什海骑兵冲了过来。

    ……

    塔什海的后阵,额璘臣很快便听到了塔什海求援的号声。

    他正要下达加速前进的命令,却被一人拉住了。

    萨囊,以前鄂尔多斯万户的济农,如今的左翼台吉。

    说起这萨囊可不一般,在后世被蒙古人尊称为彻辰洪台吉,实际上就是车臣珲台吉,地位可不一般,林丹汗死后他归隐鄂尔多斯,曾写过《蒙古源流》一书,是《蒙古秘史》的绝佳传承,被蒙古人称为卓越的政治家、史学家。

    “大汗,我觉得有些蹊跷”

    额璘沁却有些不耐烦,“有何蹊跷?我等若是救援慢了,被塔什海抓住了把柄,整个部族就要遭殃了”

    “不然”,萨囊却继续抓住额璘沁不放,额璘沁也是无可奈何,此人是蒙古人里有名的智者,在鄂尔多斯的威望还高过他,却一直甘心俯首侍奉他,自己也不能做的太过。

    “大汗,若是有敌情,前面的杭高部为何没有发出警讯?后面的古禄格也同样如此,此地山丘纵横,也不知晓敌人是从哪里过来了,稍有不慎我部便万劫不复”

    他见额璘臣有些意动,便趁热打铁,“大汗,汉人兵书说得好,‘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如此大的行动,塔什海却蹉跎了近两个月!此时,恐怕全天下的人都知晓大汗要攻打索伦人了”

    “再者,察哈尔人征服土默特以后对该部的肆掠自己难道不清楚?此时就应该让自己的人马打前锋,侦查敌情,却让在上次大战中损失惨重的的杭高部打前锋……”

    “你的意思是杭高已经与索伦人勾结起来了?”

    萨囊摇摇头,“敌人是谁尚不清楚,有可能是索伦人,也有可能是喀尔喀人,勾结与否也不清楚,如果是索伦人的话,在探查清楚我等行军的序列后也大有可能直接进攻塔什海的中军所在……”

    “吁……”,话音未落,只见一骑飞奔而来,在额璘沁、萨囊两人面前勒停了马匹,战马前蹄高高跃起之后重重顿在地上,激起了一片灰尘。

    “大汗,不好了,后面的土默特人突然放弃了牲畜群,全速朝我等冲过来!”

    “啊?!”

    ……

    半日后,战事结束了。

    在亲卫的护卫下,塔什海跑掉了,身边还跟着几百人。

    在古禄格冲上来时,在萨囊的坚持下鄂尔多斯骑兵按兵未动,只是与古禄格部紧张对峙着,等战事结束后才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尼堪带着六千骑常备军、土默特、鄂尔多斯两部骑兵朝着青城方向追了下去。

    ……

    没有任何意外,仓皇逃到鄂尔多斯的塔什海,将鄂尔多斯、土默特、阿拉克卓特三部背叛的事情添油加醋地汇报给了虎墩兔。

    虎墩兔此时再也没有与索伦人大战一场的勇气了,还生怕索伦人渡过黄河杀到鄂尔多斯一带。

    没有悬念,就如同历史上一样,在冬季来临之前,虎墩兔带着部众开始了新一轮逃亡,他的目标是青海,那里有同样信奉红教的藏人。

    尼堪追到青城后便停了下来。

    兴许是他穿越者伟大光环附身,原本历史上一前一后逃亡青海的却图汗、林丹汗此时却在阿拉善大沙漠相遇了。

    说到却图汗,这里就要将察哈尔一些逃到东喀尔喀的部众最近的情况说一说了。

    前面说过,逃到喀尔喀的有乌珠穆沁、浩齐特、苏尼特、阿巴嘎、阿巴嘎纳尔五部,牧民不下万户,大部分被车臣汗收留了。

    不过却只有一小部分到了土谢图汗的领地,土谢图汗衮布自然不太乐意,西边没有任何斩获的扎萨克图汗素巴第更是怒火中烧,上次他能亲赴克勒木和屯参加车臣汗就任汗位的大典,名义上是出于对哲布尊丹巴的尊重,更为重要的是“观察哈尔牧民之虚实”。

    幸亏在与尼堪的战事车臣汗损失惨重,就算又加入了大量的察哈尔部众也是堪堪与以前差不多,当时素巴第将自己内心的愤怒压住了。

    素巴第压住了自己内心的愤怒,不过却管不住自己的手下,同属于格垺森扎子孙的却图台吉的野心。

    就在今年,他出兵袭击了土谢图汗部、车臣汗部两部的南部,准备将一部分察哈尔牧民迁到他的牧地去。

    结果被衮布、硕垒联手打得大败。

    这下却图在喀尔喀待不住了,他也是信奉红教的教徒,此时便想逃到青海去,与那里的红教教徒汇合。

    恰好碰到了抱着同样目的的林丹。

    两部汇合之后势力强大,靠近阿拉善大沙漠的杭高战战兢兢,赶紧向尼堪表达了依附的忠心,杭高一表态,古禄格、额璘沁只得也向尼堪宣誓效忠。

    就这样,原本强盛的土默特万户、鄂尔多斯万户轻而易举落到了尼堪手里。

    当然了,这些人也只是表面上依附,要心悦诚服那还是要有一段时间的。

    尼堪自是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立即将青城作为自己在漠南的另一处省城所在,将巴图尔的阿拉克卓特部全部迁到原先靠近大明边境的察哈尔驻地,又从土默特、鄂尔多斯、阿拉克卓特三部中挑选适龄精锐三千骑进驻青城。

    将以前被明军吓怕了的大青山汉民重新迁到土默川(明军骑兵曾突袭此处,焚烧了大板升城,迁回了不少汉民),与留在此地的汉民一起恢复了耕作,最后一清点,在大板升城的汉人工匠还有一千多户,包括从山上下来的农户加起来近万户。

    尼堪在汉人中招募了两千人做步军,与三千骑兵一起驻扎在青城(此时,青城是蒙古贵族的居所,而大板升城是汉民的居所),将孙传宇从亲卫队调出来镇守此地。

    几乎在同一时间,就在皇太极确认了虎墩兔将要攻打尼堪时,他派出了大军又攻向了朝鲜,这一次的进攻要比历史上的第二次攻朝提前了几年,而且也是速战速决,皇太极亲领两万骑在尼堪的注意力放到虎墩兔身上后猛扑朝鲜,大肆劫掠靠近辽东的平安道、咸镜道。

    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虏获丁口、粮草无数,在塔什海出兵之前便浩浩荡荡回到了辽东。

    而虎墩兔的结局也是注定的,史载他于1634年死于天花,这是任何历史意外都改变不了的结局。

    他的生命还有一年。

第六章 畅想九原郡

    尼堪带着大军来到了土默特右翼杭高的部落,大军一直推进到了阿拉善大沙漠边缘,正逡巡在贺兰山北麓的虎墩兔与却图汗的部队见了,先是对峙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大举南下了。

    一直等到虎墩兔憨、却图汗的军队进入到了甘肃境内尼堪才返回青城。

    在后世包头的地方,昆都伦河从大山流出之地,尼堪站在那里看了许久,半晌才对孙传宇说道:“叔叔,我等一路从土默特右翼大草原过来,进入此地后突然收窄,北面是大山,南面是大河,东西两侧出入大草原的地方都很狭窄”

    “此地沟通左右土默特大草原,还正好位于中间位置,乃形胜之地,大汉时曾在此地设置九原郡,三国名将吕布便是此地之人,大唐时曾在此地设置中受降城,都是塞外名城”

    “自古从大河向北,号称有四大道,阳道、白道、参天可汗道、丰州道,沿着昆都伦河设置的阳道便是第一大道”

    “可惜自从唐末起此地便不复为汉家朝廷所有,历代城池也湮没在荒草古堆里”

    “此地既然回到本汗手里,就不可再次荒废了,头先路过此地前往大沙漠时我已经与杭高、古禄格两人商议过了”

    “左右两翼的牧地依旧由两人管辖,不过青城附近的的汉人、耕地,以及此地却要交到本汗手里”

    “叔叔,此地虽然面积不大,但有大河、昆都伦河之利,大可开垦百万亩良田”

    “我回去之后将孙老道派过来,他熟悉此地,让其择一要紧处筑城,我看就在这昆都伦河东岸就不错”

    “按照额璘臣、杭高、古禄格三人的反馈,这几年大明的山西、陕西、宁夏几地都是大旱,加上流贼作乱,三地的百姓几乎没有活路,向蒙古地界逃亡的不在少数”

    “你在偏关、杀虎口、张家口等地设置哨所,嗯,以百骑为佳,密切关注流入蒙古的汉民情形,设置木寨,储存一些粮食、衣物、药材等物,悉心接纳他们,今后凡是流入的汉民优先迁到此地”

    “嗯,还是给此地取一个名字吧,就叫九原,今后城池建好了,阴山以南单独设置一省,就叫山南省,省城就在九原”

    “按照当地汉民的介绍,九原附近煤铁丰富,正好设置冶坊、铁坊”

    孙传宇一边听着,一边不停地点头,尼堪身边的查克丹也拿着一只炭笔不停地记着,他如今既是尼堪的亲卫队长,还是贴身“秘书”,按照尼堪的规矩,凡是他吩咐过的事情,他会隔三差五询问查克丹督办的情况,若是遗忘了或没有催办,必定会遭到他的惩罚。

    孙传宇一边听着一边却惊骇莫名。

    “按说秀荣从小在林中长大,十余岁才接触到了老孙头和孙老道两个汉人,读过书的也就是从孙老道那里得来的,不过估计也没读多少,就算他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教给秀荣了,我看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但秀荣从在海参崴设置大港、占据济州岛、设伏乌兰哈达,似乎对当地的情形都十分熟悉似的,这没有来由啊?他打小最远也就到过乌尔赫特”

    “呵呵”,似乎意识到了孙传宇的惊骇,尼堪笑道:“孙老道以前便是在山南一带传教,对这些地方非常熟悉……”

    孙传宇却暗自撇撇嘴,“孙老道自然熟悉,不过那四大道、九原郡等孙老道肯定不知晓,你呀,是另有渊源”

    “估计明后两年还有大批汉民出塞逃亡,他们过来后你优先在九原安置一万户,剩下的酌情安置在左右两翼,对了,汉民一定要集中安置,右翼的牧地你也看了,靠近大河的地方河汊纵横、水草丰美,开辟千万亩农田也没问题”

    “不过也不能做的太过,否则杭高就会起别样的心思了”

    “这样,若是有多余的农户,就全部迁到大唐时丰州郡城遗址附近,也按照一万户来安置”

    大唐丰州郡城遗址也就是在后世巴彦淖尔市附近,尼堪回来时曾带着孙传宇细细查看过。

    “如此一来,阴山南麓东有青城,中有九原城,西有丰州城,三万户汉民,假以时日,此地便会牢牢控制在本汗手里!”

    尼堪一行此时已经骑马来到了了大河边上,他下了马,站在高处眺望大河南北,不禁有些意气风发,背着手就想吟诗一首,不过腹中空空,连剽窃也不可得,只得悻悻作罢。

    远处的孙传宇、查克丹、萧阿林等人却是一脸崇敬地看着他。

    其实尼堪也不是吹牛,从巴彦淖尔到呼和浩特一带,后世满清放开了汉人移民后,没多久便在山南站稳了脚跟,几十年便成了当地丁口最多的族群,原本是康熙皇帝西征葛尔丹临时设置的驿站包头也生生被汉人发展成了偌大的水陆码头。

    汉民的勤苦耐劳以及创造力都是一流的,只要给他一丁点空间他就会利用到极致。

    “大汗,若是要守护这么广袤的地方,仅仅五千人马恐怕不够”

    看到尼堪意气风发的样子,孙传宇原本不想打扰他,不过最后一想,此地西边有虎墩兔憨和瓦剌部,既然让自己来镇守就必须将一些个情况掰扯清楚。

    “不妨”,没想到尼堪却浑不在意,他笑着看着众人,“据本汗了解到的情况,瓦剌部正在与更西的部落,一个叫哈萨克汗国的大国纠缠不休,那可是突厥人的后裔,疆域辽阔,控弦之士不下三十万,我想瓦剌部是没有余力来攻打山南的”

    熟知历史的尼堪当然知晓,一直到十七世纪中叶(1650年左右),瓦剌部在与哈萨克的战事中都处于下风,还被其攻占了好多地方,其根本没有余力东顾。

    “虎墩兔憨、却图汗不足为虑”

    到了今日,尼堪终于领教了塞外各部的真正实力。

    塞外诸部,由于多是游牧、渔猎的部族,又主要以肉食为主,身体强壮程度自然远高于汉民。

    游牧诸部,寻常在草原上要对付狼群,迁徙时肯定会深入到其它部落的牧地,势必会起冲突,故此,部落之间的战斗都是常事,久而久之,就算没有专门的训练,也养成了一股剽悍之气。

    而林中之人,打猎时常常遇到猛虎、野猪、黑熊、狼群之类的,久而久之,在与猛兽的搏斗中也养成了一股悍勇之气。

    故此,林中之人很多取名都与猛兽有关,比如努尔哈赤,他的名字意思就是:“像野猪一样凶猛的人”。

    而漠北以北的林中人为了貂场、驯鹿的迁徙地也会与其它部族经常开战。

    以达斡尔人的文明程度,黑龙江边此时为何有那么多木城?

    还不是为了抵御其它部落的侵扰。

    已经进入以农耕为主,渔猎为辅的达斡尔人(这里特指黑龙江流域的达斡尔人,因果达河流域的除外)就是如此,遑论文明程度远不如他们的林中部落?

    于是,一开始努尔哈赤的后金势不可挡,建立八旗制度后,旗丁还时常凑在一起操练,又有甲胄,就更不是蒙古骑兵可以抵御的了。

    得到辽东的沈阳、辽阳、抚顺等地以及广大的农地后,后金军队的装备、操练、机动力就更上一层楼了,此时,他们不需要赶着羊群出战了,随身携带十日的干粮便可外出打一次中小规模的战事,加上劫掠,外出一个月也不在话下。

    于是,他们在与蒙古人的战事中,期初努尔哈赤还很重视,经常集结上万骑兵出击,久而久之,在意识到自己的战力之后,就很少出动出动超过一万规模的骑兵了,在与林丹汗的战事中,只要出动五千骑,林丹汗便会“仓皇远遁”。

    而尼堪如今麾下的骑兵,自从有了粮食的加成后,这战力、机动力还在满洲之上。

    同时林中人出身,还是经常聚在一起的常备军模式的骑兵,便不是满洲那样战事才征召各牛录旗丁可以比拟的了,当然了,从金国到清国,满洲人肯定也设置了常备军,但肯定不多,主要是护卫各大城市。

    凶狠的骑兵,还有火器加成,时时操练。

    尼堪的军队在这东北亚一带,除了丁口偏少,万人的战力应该首屈一指了。

    历史上岳讬征伐虎墩兔,妥妥的灭国之战,总共也才出动了万骑,其中还有不少蒙古骑兵,至于却图汗,他欺负青海的土默特、乌斯藏牧民尚可,战力还不如林丹汗。

    历史上,卫拉特部的固始汗万里迢迢从新疆出征青海,以区区万骑、疲惫之师便大破却图汗的四万骑,却图汗的战力就可想而知了。

    久历战事、熟悉火器的卫拉特部才是尼堪今后的大敌,可如今的他们又被强大的哈萨克汗国缠上了。

    按照正常的历史进程,至少还有十多年时间卫拉特部才会东进。

    十多年,够干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第七章 直捣临潢府

    波罗城。

    这是一座位于西辽河支流乌尔吉木伦河与沙里河交汇处的大城,也是目前西辽河(西拉木伦河)流域名义上最大的城池。

    说是“名义上”,因为此城原本是辽国的上都临潢府,原来由南北两城组成,北城是皇城,周长约十里,南城是汉城,周长约十七里。

    当时辽太祖耶律阿保机让契丹人住在北城,汉人住在南城,所谓“南院北院”一开始便是指的是这两处。

    后来经历金、元两朝,北边的皇城早就焚毁了,南面的汉城也曾经毁于战火,不过中途却恢复起来了,如今却是科尔沁蒙古的一支——阿鲁科尔沁的老巢。

    所谓波罗城,实际上是博洛城的讹传而已,重建此城的是一个叫博洛的女真化的汉人修建的。

    在粗粗恢复的“南院大王”府的二层阁楼上,一位老头正站在二楼向远处眺望。

    达赍,阿鲁科尔沁的台吉,最近又被皇太极封为多罗贝勒,已经五十岁了,手里正拎着一个酒壶,一边向远处眺望,一边不时喝上一口。

    在原本的历史上,达赍这一部不大受满清的重视,他儿子死后才追封多罗贝勒,不过眼下紧靠着他的牧地西侧的巴林两部由于先后在青山老河之役、呼伦城之役中损伤惨重,如今部落里只剩下老弱病残,皇太极为了拉拢他,也封他为多罗贝勒。

    这里原本是巴林左翼的驻地,不过在巴林部大受损伤之后,在皇太极的调解下,让左翼的牧民全部迁到了右翼驻地,而让兵强马壮的阿鲁科尔沁部占据了左翼,目的自然是为了对付一山之隔的索伦人。

    知道他嗜酒如命,还让他每年去辽阳领取上等烧酒一车,这不,他刚刚让自己的儿子穆章拉回来一车,没几日便消耗的差不多了。

    不过他完全不在乎,在他的北边,同样损失惨重的科尔沁右翼的奥巴也在大力拉拢他,而他西侧的两部巴林在其台吉色特尔死后,色特尔的两个儿子塞布腾、满珠习礼分领左右翼,同样在巴结并没有参加呼伦城战役的达赍。

    奥巴、塞布腾、满珠习礼都给他送了大量的烧酒。

    上次随着皇太极入关攻打明国,他倒是让穆章带了三千骑去了,不过由于穆章在后阵,在战事中并没有损伤多少,故此,他阿鲁科尔沁部依旧有接近五千帐的牧户。

    何况他还有坚固的波罗城可以倚仗,城里还有一千多汉人,几十户工匠、几百户农户,有了这一切,他阿鲁科尔沁部在西辽河北岸依旧是一个强大的部落。

    他今日之所有冒着严寒站在阁楼上张望,不是为了观赏风景,而是为了观看东南方向他儿子穆章的动静。

    前几日,紧靠着阿鲁科尔沁部落的扎鲁特部台吉、在呼伦城之役战死的色本台吉之子桑嘎尔也邀请穆章去他那里作客。

    色本也在上次呼伦城之役战死,部落也是元气大伤,不过与翁牛特、巴林两部相比还是好一些,至少麾下还凑得出三千骑兵,但桑嘎尔还是找上了穆章,殷勤联络之意不言而喻。

    原来达赍冒着严寒是在等他的美酒呢。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达赍不免有些失望,正准备返回暖阁里,“嘶……”,城外的东南方向传来一阵马叫声。

    达赍大喜,不顾严寒抓着冰冷的由松木打成的护栏向前眺望着。

    一骑、两骑、三骑……

    大量的骑兵从东南方向、乌尔吉木伦河东岸冒了出来,那是从扎鲁特、原本的阿鲁科尔沁本部所在的地方到波罗城必经之处。

    三百骑,正是穆章他们出去时带的人马!

    原本阿鲁科尔沁的驻地是没有城池的,皇太极为了分化该部,让年老嗜酒的达赍带领两千户搬到了波罗城,另外三千户由穆章统领继续呆在原来的驻地,名义上达赍的牧地面积增加了,不过却分割在相距一百多里的两地,明面上是“优渥”,暗藏的心思还是很明显的。

    不过达赍的独子穆章却很孝顺,经常到波罗城来看望达赍。

    当然了,这表面上的“孝顺”也是饱含深意。

    自从辽东以西的蒙古诸部大受损伤后,皇太极立即对尚有较大实力的科尔沁左翼、朵颜余部、敖汉、奈曼、阿鲁科尔沁等部进行了大力拉拢,除了让爱新觉罗家族的诸人与诸部台吉加强联姻外,还对诸部管事的台吉进行了犒赏。

    阿敏从永平返回辽东后,俘获的丁口、财货却是一个不拉的全部带了回来,其中就有大量的年轻貌美的女子。

    皇太极将这些女子赏赐给了满洲贵族以及与他们联姻的蒙古贵族,其中达赍身边就有两个,都不到二十岁,个个如花似玉。

    皇太极赏给年老的达赍,而不是年轻力壮的穆章,其中未必没有三国时王允使用的“貂蝉之计”——爱新觉罗家族几乎都熟知《三国演义》。

    一方面要倚仗达赍,又要提防他,这便是皇太极的心思,若是在几十年以后,满清已经得到整个天下,他自然不会耍这样的心思,但在大清初创之时,使用这样的手段也是像他这样的枭雄应有之意。

    穆章殷勤地伺候达赍的心思此时便昭然若揭了——他看重的不是自己的老爹,而是那两个貌美如花的汉人女子,他如此殷勤的给他老爹弄来一大堆美酒,不是他的“孝心”大发,而是为了将老爹灌醉后与他的两个小妾厮混。

    当然了,如果达赍在烂饮之下提前离世那也是他求之不得的。

    什么?孝心?看什么玩笑?这可是蒙古!

    骑兵队伍里有一辆大车,大车上装的是什么东西达赍不想而知,达赍再也忍不住了,很快就跑了下去。

    耶律阿保机修建此城时还将沙里河、乌尔吉木伦河的河水引到城池四周形成了护城河,不过到了此时只要朝着东南面的护城河还在,上面也还有一座吊桥。

    “砰!”

    吊桥重重地放下了,激起了一大片雪花。

    令达赍如此重视这批酒水,自然是有原因的。

    桑嘎尔手里有一批黑龙江流域的达斡尔人酿造的烧酒,按说此时酿酒技术最好的的还是汉人,不过达赍却偏偏最喜欢达斡尔人的烧酒。

    刚才在城楼上达赍也没有细看便命令守城军士将城门打开了——也是,在东南这个方向,不可能有敌人出现,若是科尔沁人想要攻打此城,皇太极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关键是,他在城上看到了他儿子穆章的身影,穆章身材高大,经常披着一件金黄色的斗篷——那是皇太极赐给达赍的,达赍转手送给了穆章。

    似乎是为了让老爹早日见到美酒,那辆马车处在最前面,达赍见了大喜,搓着手便扑了上去。

    马车上确实有几十个酒坛子,那粗糙的陶器、封泥也是达斡尔人常见的形制。

    “哈哈哈”,达赍心花怒放,正要拍碎封泥先饮为快,突然感到自己的后颈上一阵冰凉。

    “谁?!”

    达赍大怒,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转身一看,他差点跌坐在地上。

    那披着金色斗篷、身材高大的人并不是他的儿子穆章!

    “我叫乌赫恩都里,瀚海国上都镇守使”

    那厮嘴角带着一缕嘲讽的微笑,戏谑地看着达赍,与此同时,萧阿林的手下已经扑过去占据了吊桥和城门!

    达赍面色如土,再看时,只见人群中有一人双手被捆着,嘴里也塞了一块破布,不是他儿子穆章是谁?

    “原本还想利用穆章来诈开城门,没想到你真是嗜酒如命,根本没有辨别真伪便直接扑到了酒上”

    (达赍嗜酒清史有记载)

    看着达赍目瞪口呆的模样,萧阿林继续说道:“还是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吧”

    “听说你部与阿拉克卓特部是世仇,该部前次跟着虎墩兔憨西迁时其后部遭到贵部屠杀,如今阿拉克卓特部的巴图尔台吉已经归附了阿斯兰大汗,大汗便答应了阿巴图尔复仇的计划”

    “我军沿着西拉木伦河东进,横扫了巴林部,如今巴林部已经不存在了,剩下的牧民已经被并到了阿拉克卓特部,大汗亲自率领三千骑沿着乌尔吉木伦河北上,没想到碰到了穆章……”

    “如今你父子都落到了我的手里,呵呵……”

    达赍一下面如死灰。

    他没有见到巴图尔和尼堪,这些人多半去阿鲁科尔沁本部去了!

    ……

    三日后,等巴图尔洗劫了阿鲁科尔沁部落后,萧阿林将达赍父子交给了他,巴图尔立即对父子俩实施了“并驾齐驱”。

    “博格达大汗会为我报仇的!”

    临死前,达赍喊了出来。

    皇太极确实派人过来了,在科尔沁一带巡视的阿巴泰第三子博洛带着一千五百真满洲精锐就在左近,不过见到尼堪的三千骑以及巴图尔的五千骑后并没有接战,最后在尼堪大军的逼迫下仓皇逃去。

    巴林、阿鲁科尔沁两部消失了。

    战后,尼堪将巴林部迁到了察哈尔,将阿鲁科尔沁迁到了阿巴嘎、阿巴嘎纳尔两部的牧地。

第八章 人啊,不能太过安逸

    尼堪瀚海国的横空出世让漠北漠南的历史大变样。

    在原本的历史上,由于满清的崛起以及哈萨克、俄罗斯的压力,长期处于敌对状态的喀尔喀蒙古、卫拉特蒙古在十七世纪三十年代终于缓和了,卫拉特蒙古大力向天山以南、青海、西藏发展,不过喀尔喀内部却还是争斗不断。

    尼堪横空出世后,逃窜到甘肃、青海一带的林丹汗是不大可能被皇太极追回来了,就算林丹汗死在甘肃,却图汗也会推举林丹汗年幼的长子额哲继任呼图克图汗。

    如此一来,有了察哈尔部的加持,卫拉特蒙古人还能否像历史上那样以少数兵力就征服青海、西藏两地就是一个问题了。

    而在喀尔喀,也产生了连锁反应。

    唐努乌梁海,克孜尔。

    克孜尔就是后世的克孜勒,此处北面是大叶尼塞河,此时叫贝克穆河,东面是小叶尼塞河,此时叫华克穆河,两河交汇之后统称伊聂谢河,也就是叶尼塞河,此处为行文方便,还是按照后世的叫法,称它们为大小叶尼塞河、叶尼塞河。

    克孜尔便是大小叶尼塞河的交汇之处,也是和托辉特部珲台吉长子、尼堪心里念念不忘的济农额璘沁的封地,他统管整个唐努乌梁海以及北面的阿巴坎地区。

    在和托辉特部的辖地,偌大的喀尔喀右翼五大湖地区、唐努乌梁海、阿巴坎的面积加起来超过五十万平方公里,领地大大超过其宗主扎萨克图汗素巴第。

    在原本的历史上,由于卫拉特、准格尔、俄罗斯三部的压力,和托辉特部珲台吉俄木布能守住目前的疆域就不错了,在他的任内对素巴第一直很恭敬。

    尼堪出现后,俄木布依旧像历史上一样尊崇说素巴第,不过他的儿子额璘沁就不一样了。

    额璘沁,历史上和托辉特部便毁在他的手里,随着尼堪的出现,更是加剧了他的野心——他与尼堪同岁,拥有阿巴坎、唐努乌梁海两地,麾下有辉特部骑兵不下三千,唐努乌梁海的图瓦骑兵也不下此数。

    唐努乌梁海与阿巴坎之间剽悍的山地人马特人(一种乞儿吉斯与蒙古人的混血人种)至少三千户也臣服于他,加上阿巴坎地区的乞儿吉斯人,他额璘沁麾下的兵力就超过一万人!

    元朝时,此地属于益兰州,忽必烈曾征发大量汉人工匠、农户来到此地,导致唐努乌梁海地区的手工业一直长盛不衰,额璘沁的武器也不缺乏,由于农户的存在,出战时还能轻骑疾进。

    巴可什,一位年约四十岁的辉特部智者,精通蒙古、藏、突厥三种语言,就是俄木布派到克孜尔辅佐额璘沁的人,被额璘沁尊称为“车臣台吉”。

    此时,在额璘沁的大帐里,额璘沁正在聆听巴可什出使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后的汇报。

    “……”

    “济农,就是这些”

    按照常理,巴可什应该前往乌布苏湖畔的乌兰固木向俄木布汇报才是,不过却被额璘沁强留下来。

    历史上,巴可什是三名被俄木布派往俄罗斯出使的使者之一。

    “哦?其督军答应我等用毛皮、茶叶交换火枪?”

    额璘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

    “是的,济农”,巴可什看着额璘沁,他的内心也在做着斗争。

    按照俄木布的德性,他这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一个“台吉”的名号也就到头了,像济农、珲台吉、大汗那是黄金家族才能有的称号,除非你像卫拉特部的巴图尔那样另辟蹊径。

    不过眼下这位年轻气盛的额璘沁就不一样了,旗下有超过万人的兵丁(充分动员的话),已经与扎萨克图汗差不多了。

    若是加上老爹俄木布的人马,那就是两万人,妥妥的喀尔喀右翼第一大部!

    “能交换多少?”

    “三百杆”

    “这么少?”

    “不少了,济农,以职部的观察,彼等城池里也就两三百兵丁,听说其大部兵力都放到大湖以西的地方,为的就是防备索伦人”

    听到“索伦人”三个字,额璘沁眼里闪过一抹异色,接着又是长叹一声。

    巴可什知道他的意思,“济农,那阿斯兰大汗也愿意用火枪、横刀与我等交换番茄、棉花等物,您看……”

    “与他换,索伦人的火枪我看还强过罗刹人的,他想要的甚火鸡、罗刹猪、土豆等物都可以给他换,他可是答应给我等一千杆火枪”

    尼堪确实答应给额璘沁换火枪,不过却是“外贸版”的火绳枪,隧发枪乃是瀚海国的镇国利器,岂能轻易交换?若是流传到老毛子那里,以他们的聪明才智,不出几年便能仿造了。

    “那我等……”

    “以你来看?”

    “济农,库苏古尔湖附近多半是图瓦人,还有少量布里亚特蒙古人,按照上次喀尔喀诸诺颜的约定,凡是图瓦人所在之地都应是和托辉特部管辖,如今却在扎萨克图汗手里,您看……”

    “干!先让那边的图瓦人向我等交税,若是彼等同意也就罢了,否则便出兵讨伐!”

    ……

    土谢图汗部的西南部,原本有两大诺颜(蒙古贵族),一是却图汗,其二便是后世的三音诺颜部部始祖图蒙肯,由于该部大力支持黄教,被哲布尊丹巴封为“三音诺颜汗”,三音,好的意思,加起来便是“好汗”。

    于是,在土谢图汗部内部,实际上是二汗并称,不过场面上图蒙肯依旧奉土谢图汗部大汗衮布为宗主,对外自称珲台吉。

    (蒙古贵族的等级:第一等:汗,第二等:珲台吉,第三等:济农,第四等:台吉)

    却图汗逃离后,这位一心信奉黄教,似乎是一个虔诚佛教徒的珲台吉立即出兵占据了却图汗留下来的领地,这下图蒙肯旗下便有两个鄂托克了。

    当衮布反应过来后也是无可奈何,两个鄂托克,加起来也超过五千骑,就算衮布有心讨伐他也力有未逮。

    这还不算。

    图蒙肯年近五十,已是垂垂老矣,他自然不肯干这种先斩后奏的事情,这件事情又是儿子干的。

    他的长子丹津喇嘛。

    丹津喇嘛,你看,多名虔诚的佛教徒!

    不过从这件事来看,虔诚的佛教徒多半是一个幌子,利用尊号邀买人心、扩展势力才是真的。

    原本的三音诺颜部为何能从喀尔喀三部中独立出来,除了与满清的关系好,服服帖帖以外,自身有较大的实力也是原因之一。

    丹津喇嘛占据紧靠车臣汗的领地后,眼睛又盯上了投靠车臣汗的浩齐特部落。

    此时,车臣汗与尼堪大战后内部的虚实已经反馈到丹津喇嘛那里了。

    于是,在大明崇祯六年(1633年)秋冬季节,发生了一件令扎萨克图汗、车臣汗猝不及防的事情。

    额璘沁进攻库苏古尔湖区域,丹津喇嘛进攻浩齐特部落!

    战端一开,喀尔喀内部稍有些实力的诺颜纷纷蠢蠢欲动。

    这下素巴第、硕垒尴尬了。

    两部都实行常备军制,日常部落里只有两三千常备军,战时才从牧民里抽调骑兵,而此时各大诺颜却先发制人,往往以全部落的力量攻打另一处部落,你让素巴第、硕垒如何处之?

    若是在以往,以素巴第、衮布、硕垒的威望便能压服他们,始作俑者却图汗便是明证,可如今随着尼堪的崛起,将喀尔喀蒙古搅得大乱!

    作为大汗级别的贵族,素巴第、硕垒自然不能轻易罢手,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地联络了夹在中间尚无战事的衮布,希望他能出兵协助两部平叛。

    素巴第自然是希望让额璘沁乖乖退回克孜尔,他没有能力,也没有信心能攻下整个和托辉特部。

    硕垒也是希望丹津能将浩齐特的牧民交还给他,其它的都好商量——若是让同时投靠他的苏尼特部、乌珠穆沁部、阿巴嘎部、阿巴嘎纳尔部得知自己无法对丹津做出惩治的话,他们非离心离德不可。

    衮布毫不犹豫答应了二汗。

    于是,喀尔喀又是一片刀光血影。

    求助的快马也到了呼伦城。

    这可是摆在尼堪面前的一个难题。

    怎么办?

第九章 猛虎骑的重生 上

    自从苏哈死后,猛虎骑在尼堪常备军里的地位似乎就一落千丈了,不但人数削减了,连地位也事实上列到了飞龙骑、龙骑兵的后面。

    在尼堪的序列里,朱克图一直是飞龙骑的代表人物,悍勇的阿克墩、萧阿林也是其中之一,收降的女真人南楚、喀克笃礼也算是。

    两位尚书级的牧仁、哈尔哈图是龙骑兵的代表人物,其他的代表人物就更多了,所有的汉将,以前的李延庚、罗承志,新近加入的毛文龙手下的三游击曲承恩、王承鸾、林茂春都算——虽然他们现在都带着步军。

    而猛虎骑的代表人物自苏哈死后,只有一人算是他的继承者,那就是尼堪的义兄、额尔特部哈拉达巴根的长子恩索,当然了,为加强猛虎骑,尼堪将擅长步战的、原熊庭弼的亲卫郭天才也纳入到猛虎骑的行列。

    郭天才自从加入尼堪的常备军后,便一门心思扑在练兵上,在不长的时间里,他终于明白为何猛虎骑在尼堪的常备军里为何不受待见了。

    他找到了尼堪。

    “大汗,职部建议”

    郭天才跟熊庭弼一样,也是一个直性子,他在呼伦城大门口等了三日,终于终于等到了从漠南返回的尼堪,此时已经是大雪纷飞,到处是一派冰天雪地的隆冬景象了。

    “请说”

    尼堪对于部下能主动提出建议自然是鼓励的,他虽然是后世穿越来的,不过若是事事都要靠他来推动的话,他没累死也会被气死。

    “大汗可听说过李九成?”

    “自然听说过,不但听说过,本汗还在山东与他大战一场,此人确实了得”

    尼堪的眼前不禁浮现出李九成那八成相似的西班牙大方阵,心中也暗叹,以此人的才气和果敢,若是不死的话,到了满清那里,没准最终也能封王。

    “那以大汗来看,此人最为擅长何物?”

    “何物?嗯……他带领的是步军,尤以火枪手为主,自然就是火器了”

    “确实如此!大汗,李九成此人在辽东号称神铳手,说的就是他善使各类火铳,其中他最为擅长的便是一种火铳……”

    尼堪双眼发亮,紧紧盯着郭天才。

    “那就是佛朗机铳。此铳由于是由母铳和子铳组成,射程比一般鸟铳近一些,威力也小一些,不过在战场上却能快速装填,迅速射击,李九成平时最喜欢的便是佛朗机铳,当然了,他身高力大,用的佛朗机铳份量很重,就算是漏气也能打得很远,一般的佛朗机铳就不行了”

    尼堪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你的意思?”

    “大汗,若是排队射击,自然以普通火铳为妙,多排轮番射击之下有充分的装填时间,不过在丛林里、马上就不行了,职部的意思是……”

    “本汗明白了”,尼堪大喜,一下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让猛虎骑、龙骑兵换上佛朗机铳?”

    郭天才却摇摇头,“大汗,龙骑兵还是以隧发火铳为主,以职部的观察,训练这龙骑兵还难过飞龙骑,他们不但要骑战,还要步战,骑战用到火铳只是以袭扰为主,这样的话,放一铳也就罢了,最终依赖的还是马刀”

    “猛虎骑就不同了,他们在马上战力不如飞龙骑,步战时也不如龙骑兵,这样就尴尬了,以职部来看,大汗当初想让猛虎骑在林中大放异彩,不过却很少有在林中的战事,导致……”

    “废话少说,你想怎么做?”

    “大汗,猛虎骑的远程武器若是换上佛朗机铳,便可在马上快速装填,还能先后发出好几铳,还不费什么力气,这样一来威力岂不是大增?”

    “那林中呢?用弓箭的话岂不是更快?”

    “大汗,猛虎骑本来人数就很少,若是遇到损伤,很难替换,何况在林中的时候双方都在遮蔽的情形下作战,此时以逸待劳的火铳终究是比弓箭要快一些,更何况……”

    “有话直说!”

    郭天才突然凑近了尼堪,让站在尼堪后面的查克丹吓了一跳,“当”,他赶紧将长刀抽了出来,尼堪却一摆手让他出去了。

    “大汗”,郭天才的声音很小,“您的骑兵是瀚海国最精锐的力量,可惜全是胡人,虽然大汗在林中长大,这一路杀过来,威望也一时无两,不过大汗想过一事没有?”

    “何事?”

    “大汗,您在世的时候自然无妨,万一……,自从朝鲜的汉人来到之后,瀚海国的部族就以汉人为主了,可惜汉人都是步军,步军再厉害也打不过骑兵,您看……”

    “有屁就放!”

    “是是,朝鲜的汉人中,以前东江镇的兵都会骑马,也会操持火器,因为当时毛大帅就非常重视火器,以职部的了解,只怕最少也有一两千人,这些人平日里也在辽东、朝鲜的山地上活动,在林中作战也不在话下”

    “特别是那三个游击,那可是真正的游击将军,爬山涉水若等闲,彼等缺的就是马战的技巧,有大帅在马上劈刺的操练法子,我想用不了多久也会练出一支善战之师”

    “职部算是仔细观察过了,大帅的飞龙骑最为悍勇,不过性子也最暴烈,最难约束,汉人步军性子最好,最好约束,如是悉心操练,做到进退划一,如臂使指,不见得不如飞龙骑”

    “可惜我手里没有佛朗机铳”

    “大汗”,这次郭天才露出了笑容,“您手下的孙秀节可是一个人才,他手里便有赵士祯的《神器谱》……”

    尼堪一拍大腿,“哎呀,我怎么将这茬给忘了……”

    ……

    于是,自从尼堪返回呼伦城后,便立即让孙秀节、老孙头两人着手佛朗机铳的制作,有神器谱的说明,加上从朝鲜来的汉人工匠中有十几人以前打制过此物,制作起来也不费事,在第二年开春前,打制了五百杆,全部交给了郭天才。

    又在朝鲜过来的汉民中抽调了五百以前的东江镇士卒,让他操练起来。

    在秋季来临时,车臣汗、扎萨克图汗求援的使者到了。

    此时,围绕库苏古尔湖、浩齐特牧民的战事已经差不多进行半年了。

    三音诺颜部倒好办,让驻扎在青城的孙传宇出动三千骑就解决了,不过占据唐努乌梁海一带的和托辉特部尼堪却不想这么早交恶,他还指望该部从老毛子那里给自己多换一些火鸡、猪仔、土豆、番茄等物呢,何况自从搭上和托辉特部后,尼堪一直想引进纺毛的机械,而离他最近的也只有俄罗斯人有。

    若是得罪了和托辉特部,这一切便化为泡影了。

    怎么办?

    尼堪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干!”

    最终他还是决定帮硕垒、衮布、素巴第一把。

    怎么说自己也是蒙古人的塔布恩,受了不少好处却一直没有回报确实说不过去,何况若是前怕狼后怕虎的话,他在漠北干脆别待了。

    他这一路杀过来,得罪的部落还少吗?也不多和托辉特部、三音诺颜部两个。

    他立即派人通知南边驻守青城的孙传宇亲领三千骑北上,压迫三音诺颜部,当然了,主要是配合车臣汗出兵“威逼”,若是图蒙肯父子识相的话应该知晓怎么做。

    而在库苏古尔湖那边,他派出了郭天才。

    做为一个“新人”,郭天才麾下只有一千人,这不禁令素巴第有些失望,不过尼堪的一句话还是让他按下了不满的声音。

    “库苏古尔湖附近都是高山,大队骑兵施展不开,一旦有警,叛军立马退入湖西的大山之中,你再多的的兵马也无用,何况山地贫瘠,图瓦人也不可能在那里布置太多的人马”

    “你等前几次进剿徒劳无功,不就是吃了不善在山地厮杀的亏?我这一千人可不一样,他们本来就是用于山地、丛林厮杀的,最近又进行了专门训练,不是本汗夸口,这一千人可当做三千人使用”

    于是,在素巴第的人带领下,郭天才带着五百原本的猛虎骑、五百他新近训练的、使用新式佛朗机铳替代弓箭的汉军骑从呼伦城出发了,沿途经过车臣汗、土谢图汗的领地都得到了很好的补给。

    终于在十五日后抵达了库苏古尔湖的南部。

第十章 猛虎骑的重生 下

    “如今大湖东侧已经没有了图瓦人的身影,主要是西侧,西侧的库苏古尔山高大险峻,我等骑兵一旦进入大湖南部、西部,山上的图瓦人便会出来袭扰,白日里他们不敢出来,不过一到晚上便蜂拥而出……”

    正在木伦向郭天才介绍情况的当地台吉说道,这名台吉叫道尔吉,一想到前不久他带着两千骑兵晚上驻扎在库苏古尔湖南边的哈特呼勒时的情形,这心里不禁不寒而栗。

    “……,他们带着羊皮帽子,穿着没有衬底的羊皮袄子,有的大冷天的还光着胳膊,羊皮袄子盖到膝盖,里面是光溜溜的,光腿上套着一双鹿皮靴子,每人手里都是一柄三尺来长的弯刀”

    “这还不算,他们将血液或者其它什么红色的东西涂在身上,半夜里突然出现在我们的营寨面前,他们善于潜藏行踪,等打开我们的栅栏,烧了我们的帐篷,牵走我们的战马,我们才从睡梦中醒来,他们先是一阵狂攻,大量杀伤我们的士卒后再从容退到山上”

    “你们就没有死命追下去?”

    “追过,将军,这库苏古尔山实在是太高了,直接从西侧进入祖伦盆地完全没有可能,从木伦径直向北倒是可以进入,不过沿途要经过两个山口,山口都在高山上,他们在山口建有木寨,道路狭窄、崎岖,大队人马想要通过的话只有硬攻一途”

    “你们攻打过?”

    “第一个艾特加山口攻过一次,不过其地势实在太险峻了,最终还是……”

    “盆地?”

    “哦,那是东图瓦人的一个据点,那里夹在东萨彦岭与库苏古尔山之间,面积与库苏古尔湖差不多大小,里面湖泊、河流纵横,沼泽遍地,不过也有草场,是东图瓦人一支的牧地”

    “他们也有骑兵?”

    “有的,此地虽然是盆地,不过还是处于高处,气候严寒,养不了许多丁口和牲畜,东图瓦人约莫有一千多户盘踞在此地”

    “他们就这么听命于和托辉特部的额璘沁?对他们来说,臣服于扎萨克图汗与和托辉特珲台吉有什么区别?”

    “这……,将军,不瞒你说,额璘沁能占据唐努乌梁海一带,除了手下的辉特部骑兵能控制叶尼塞河一带,东边山间盆地的图瓦人居功至伟,原本这些人都是在唐努乌梁海的草地上过活的,后来被一支部族赶到了寒冷的山间盆地,靠着养鹿、捕貂为生”

    “俄木布的一位侧福晋便出自一支东图瓦人部落,他们的习俗与索伦人差不多,也称哈拉达,从俄木布的父亲开始,祖孙三代都与东图瓦人联姻,还能允许他们到克孜尔来贸易,故此……”

    “扎萨克图汗也可以让这一支图瓦人到哈特呼勒来贸易啊?”

    “这……,当时扎萨克图汗为了倾力对付卫拉特人,与土谢图汗一起向和托辉特部的珲台吉表达了山间盆地的图瓦人都归他管辖的意思,不过到最后还是根据距离远近来实施管辖,最近多半是额璘沁向这里的图瓦人许诺了什么,否则……”

    “他能许诺什么?”,郭天才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以前你们向他们收取多少赋税?”

    “不多,每人一张貂皮而已”

    “那额璘沁的许诺你们现在弄清楚没有?战事进行了半年,应该有俘虏吧”

    “这……”,道尔吉心里暗骂,“你这蛮子,阿斯兰汗派你过来是打仗的,问这许多作甚?”

    面上却是恭恭敬敬的,“倒是问过,额璘沁这厮将贡赋改成一户一张……”

    “只有这些?”

    郭天才根本不相信,对于高山上的贫苦部民来说,安安稳稳才是他们最需要的,为了几张貂皮便改弦易张,冒着被围剿的风险,怎么看都不可能。

    “只有这些……”

    “去哈特呼勒!”

    “啊?”

    ……

    去了哈特呼勒郭天才才发现库苏古尔湖的妙处,大湖深不见底,周围虽然多是山地,不过却布满了草场,湖东大多是草场,湖西靠近大湖的地方也是草场,,再远处就是丛林和雪顶了。

    在哈特呼勒西北面不远处是一大片丛林,由于道尔吉此前的营地被图瓦人毁了,郭天才他们只得安排人进入丛林砍伐树木重新安营扎寨。

    哈特呼勒的正西边也是一大片丛林,这片丛林与哈特呼勒之间隔着一条宽阔但河水很浅的河流。

    临睡前,郭天才意味深长地看了那片丛林一眼。

    半夜,秋季的库苏古尔湖畔除了呼啸的风声、湖水拍打岸边的声音,几乎就没有其它的声音了。

    此时,在正西边那片丛林里冒出来了一大群人,领头的一人四下张望了许久才将大手一挥,他们沿着一处布满石头的地方过了河流,然后突然贴近郭天才营地西北边、河流东侧的那片丛林。

    那人又四下张望了一下,看没什么动静便招呼着众人贴着丛林边缘摸向营地。

    他的运气不错,郭天才他们似乎并没有防备,营地里既没有点火把,营地外面也没有巡逻的人,四周都是静悄悄的。

    那人大喜,招手让众人加快了脚步。

    他们很快便来到一座寨门面前。

    “咚咚咚……”

    这时,大营里突然传来一阵隆隆的鼓声,接着大营四周的望楼上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将整个营地照得如同白地!

    “上当了!撤!”

    那人狂喊一声,说的是蒙古语,随着这一声喊叫,他这几百人就像脱缰的野马一般疯狂地往不远处的丛林跑。

    他们以往就是这么做的,这片丛林在库苏古尔湖边绵延几十里,只要进入到了这片丛林,再寻机过河回到大山上,蒙古人除了望林兴叹之外不能做任何事情。

    不多时,他们在敌方骑兵追来之前全部进到了丛林。

    进到丛林后,那首领似乎长舒了一口气,不过他很快就觉得丛林里有些异样——半夜里的丛林自然静的可怕,不过他们这些山地人还是能听出一些动静,比如,鸟虫的鸣叫,野兽行走的声音,但今天他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不对劲!

    不过此时远方也传来了马蹄的声音,他们也只有硬闯丛林一途。

    进入丛林深处后不久,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了,此时他们已经在林中走了大约半个时辰。

    头领看看天色,笑道:“蒙古人不会来了,我等歇息一下再走,现在清点一下人数……”

    不多久,人群中纷纷叫嚷起来。

    “图巴不见了”

    “哈尔恩不见了”

    “……”

    最后一汇总,竟然一下少了三十人!

    这怎么可能?大队一起出发,一起钻入丛林,按照山里人的敏捷性,怎么会发生掉队的事情?

    “拿起兵刃!”

    头领的话音未落,他们周围钻出来一大堆人,蒙古大帽、红色的、奇怪的长棉袍,一个个或张弓搭箭,或端着火铳,或举着长刀对准了他们。

    被围住的队伍中有人想张弓还击,不想却迎来了一颗铳子,伴随着刺破清晨的一声尖锐的清啸。

    那人的胸部当场中弹,随即歪倒在地。

    “都不要动,否则就是你等葬身之地!”

    对面那群人说话了,说的也是蒙古语,头领见状只得长叹一声丢下了手里的弯刀。

    ……

    围住这群人人的正是郭天才那五百新近练出来的汉军猛虎骑,那人投降之后,所有人都放下了兵刃,双手绑在后面,用绳子串成一串,不过他们并没有走出丛林。

    按照那人的说法,前面不远处还有一拨人在那里接应。

    没多久,又是一条河流横亘在他们面前,河流也是注入库苏古尔湖的,河流对岸的密林中燃起了炊烟,“这是我部哈拉达带领的本部人马”

    河流很浅,河中石块密布,有的地方踩着石块就可以过去。

    郭天才看了看对岸,决定还是过去一探究竟。

    他让练成一串的俘虏走在前面,后面紧紧跟着五百汉军骑。

    过河后他留下一百人看守俘虏,带着另外四百人进入了丛林,进入丛林之前,他偷偷瞟了一下那名头领,在他那飘忽的眼神里似乎有一丝惊喜。

    郭天才让一名最勇敢的、以前练过长刀的人突前,这人左臂上有一面小盾,在他的左后方则是一名佛朗机铳手,他的右后方则是一名弓箭手,正后方又是一名长刀手,排着大致呈等边菱形的阵型进入了丛林。

    四百人,便是一百个这样的阵型,而又以三个这样的小阵为一组,呈三角形阵型前进。

    这便是经过郭天才改良的进攻阵型。

    他在和尼堪探讨时说过一句话令尼堪深为赞同,“大汗,既然是进入丛林作战,无论敌我都会依托树木作战,此时,敌人可能隐藏在树木、石头、山包后面,也有可能藏在树上,以两个长刀兵突前目标太大”

    “不如一人突前,配置小盾,两名配有远程兵器的人在侧后方,一人监视正前方,一人监视上方,后面跟着一名同样配备小盾的长刀手,以防前面的长刀手遭遇不测时能迅速替换,或者在万一敌人绕到己方后面时能迅速形成新的攻击阵型”

    郭天才是川东白杆兵出身,不过自从做了熊庭弼的家丁后也学会了长刀,白杆兵是非常讲究阵型的,深谙阵法的郭天才一加入猛虎骑便琢磨起来,于是便有了今日的阵型。

    “嗷!”、“嗷!”、“嗷!”、……

    前面突然传来一大片好似狼嚎一般的声音。

    郭天才定睛一看,只见不远处跑过来一大群人,个个脸上、身上涂得血红,眼圈却是画得黑黑的,远远一瞧,不明就里的话还是会吓一大跳的。

    不过在郭天才眼里,这些人虽然杂乱无章,不过却还是很有章法的。

    那些人以长矛手突前,两个弯刀手跟着后面,倒没有见到弓箭手,不过随着一缕阳光洒进了这片丛林,他隐隐约约见到了某棵大树上反射出来的淡淡的光芒。

    与图瓦人的大呼小叫不同,郭天才这四百人却是一片沉默,除了踩在脚底下厚厚的桦树叶发出的“哗哗”声以外,整支队伍没有弄出任何大的声响。

    “咻!”

    作为这支队伍的统领,郭天才走在最前面,他是典型的川东人士,身材不算高大,也不粗壮,不过却异常精悍。

    他用左臂一档,挂在上面的小盾紧紧护住了面部,“当!”,蒙着生牛皮的小木盾外侧插了一支劲箭,不过这面小盾是用柞木制成的,坚硬无比,又有生牛皮的遮护,想要射穿也不容易。

    “砰!”,就在地方箭只射来的一刹那,郭天才左后方的佛朗机铳手开火了,随后从远处约莫三丈多远的树上栽下来一人。

    说时迟那时快,郭天才手握长刀便冲了出去!

    林间的战事很激烈,小半个时辰过后,靠近湖边的道路上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不一会就消失不见了。

    图瓦人此时已经不住地向丛林北边撤退了,不多时他们残存的一半人马便来到了另一条从西边注入库苏古尔湖的河流边上。

    不过那里已经有人严阵以待了。

    五百骑,一半张弓搭箭,一半握着马刀,正候在那一段最容易通过的河边。

    逃到此处的哈拉达见状,知道这次是躲不过去了,长叹一声后跪地投降了。

    他能投降也是有原因的。

    在丛林里时,郭天才便让人喊话了。

    “我等不是蒙古人,是阿斯兰大汗麾下的人马!”

    不是蒙古人就好,若是落到扎萨克图汗手里,等待他们的只能是灭族,不过阿斯兰大汗就不一样了,事情还有转机。

第十一章 乌兰固木协定

    以下是郭天才与该部落哈拉达的对话。

    哈拉达:“以将军的实力,完全可以在我等进入丛林之前前后夹击、一举歼灭,为何……?”

    郭天才:“呵呵,我是故意这样安排的,本将刚刚编练了一支部队,正苦于没有地方真刀实枪地打上一战,你们都是山地人,肯定擅长山地、丛林作战,这么好的对手怎能轻易放过?”

    “何况阿斯兰大汗与你们素来并无仇怨,也不想赶尽杀绝”

    哈拉达:“原来是这样,不过我有些不理解的是,你们是如何在夜间做到悄没声息地将我的部众掳走的?”

    郭天才:“此乃我军机密,实在不能告诉你,能说的也就是我等成军以后已经在夜间操练过一个月了”

    “好了,不说这些,我想知道的是,你们先前不都是依附于扎萨克图汗的吗?每人每年也才提供一张貂皮?为何还要叛到额璘沁那里?难道就是为了貂皮?”

    哈拉达:“……”

    郭天才:“你放心,我等奉阿斯兰大汗之命前来不是为了对你等赶尽杀绝的,而是为了解救你等,估计你等也听说过了,与你等一山之隔的舍尔库特部落加入阿斯兰大汗的麾下之后,从来没有上缴过一张貂皮,不过是集中缴到乌兰乌德的断事官处统一换取布匹、茶叶、铁器等物罢了,族里的日子比以前可是好了许多”

    哈拉达:“……”

    郭天才:“你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没办法了,只能将你等交给道尔吉,让他来处置你等!”

    哈拉达:“千万别!我说我说......”

    “是这样的,我等山地图瓦人都在克孜尔以东的山间盆地里居住,我这一支丁口不多,不过在大、小叶尼塞河上游的山间盆地,地域之广,加起来几乎是几乎是我等所居的祖伦盆地的几十倍,在大叶尼塞河上游的阿扎斯湖附近有我等山地图瓦人的大汗——巴图尔大汗”

    “巴图尔大汗控御着克孜尔以东所有的山地图瓦人领地,丁口加起来起码有五六千帐,部落里的人都尊称他为**车臣台吉”

    “我等山地图瓦人的哈拉达每人都需要向巴图尔大汗送入一名儿子去阿扎斯湖去做他的亲卫,每年也需要向他提供一张貂皮,前不久额璘沁娶了巴图尔的嫡长女作为第一侧福晋,故此……”

    郭天才:“就因为这个你等就与扎萨克图汗反目?”

    哈拉达:“不止这个,我等需要的物品只能下山去哈特呼勒换取,每次去的时候都要受到湖西的布里亚特人的盘剥,而当地的管理台吉道尔吉根本不理会这些事情,而额璘沁向我等许诺,只要将扎萨克图汗的势力赶出大湖区域,就由我等占据湖西一带的草场……”

    郭天才一声冷笑,“你觉得这可能吗?库苏古尔湖面积广阔,水草丰美,蒙古人能轻易将此地让出来?额璘沁无非是你们作为马前卒去消耗扎萨克图汗的耐心,以我估计,等扎萨克图汗不耐烦的时候额璘沁会带着大军突然杀到”

    “届时,若是额璘沁胜了,占据湖边草场的也不会是你等,多半是额璘沁自己的辉特部,也有可能是巴图尔的人马”

    哈拉达:“……”

    “那以将军来看,我等怎么做才好?”

    郭天才:“你凑近一些,如此如此……”

    ……

    半个月后,在上叶尼塞盆地阿扎斯湖边上驻扎的山地图瓦人的大汗巴图尔,得知祖伦盆地的哈拉达奥尔格勒再一次击败了扎萨克图汗的援兵后,再也按耐不住了,想起额璘沁的承诺,以及库苏古尔湖那较低的地势、较高的气温,立即在族里征集了三千人马东去了。

    又过了十日,他们才抵达祖伦盆地。

    奥尔格勒对巴图尔进行了盛大的接待,他杀了一百五十只羊,又取出自己珍藏许久的美酒款待了巴图尔一行,祖伦盆地的核心也是一处湖泊,此时叫查干湖,当晚,查干湖东岸烟雾缭绕,到处弥漫着烤羊肉的味道和烧酒的味道。

    酒过三巡,巴图尔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奥尔格勒,你的人不在大湖边上守着,全部回到查干湖作甚?”

    奥尔格勒笑道:“大汗勿忧,哈特呼勒我留了五百人,蒙古人都被我等打怕了,没事的,他如是大军来到我便钻入丛林,如果是小股我便灭了他,前前后后这几战打下来估计也有两千多蒙古人被我部斩杀了”

    “对了,大汗,您答应的事情……”

    巴图尔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嗯,此事一了,大湖南部之地全部由你部驻牧”

    “啊?”,奥尔格勒一听便有些不满了,大湖南部就是额金河,不但道路好走,还是道尔吉台吉的禁脔之地,岂能轻易让他人染指?

    这还是要那他来做挡箭牌啊。

    “大汗,南部直接面临蒙古人的大军,我部丁口微薄,袭扰、恐吓也就罢了,独挡这一面恐怕……”

    巴图尔瞟了他一眼,“你若是怕的话就呆在查干湖好了,本汗亲自驻扎哈特呼勒!”

    “……”

    第二日,当巴图尔醒来时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绑着。

    “奥尔格勒!”

    他发出一声大喊,此时才觉得声音有些虚弱。

    半晌,从帐篷外面进来一个身材短小精悍的人,操着一口蹩脚的蒙古话。

    “大汗,别喊了,你的手下跟你一样,我等可是忙乎了大半夜啊”

    “哦,对了,我叫郭天才,是阿斯兰大汗手下的将领”

    “啊?呜……”

    ……

    南边,在孙传宇三千骑、衮布三千骑、硕垒三千骑的压迫下,丹津乖乖交出了他掳走的浩齐特部牧民,作为惩罚,衮布迁走了他的牧民一千户。

    三路大军继续西进,沿途又加上了素巴第三千骑,一路势如破竹,先后在哈尔湖、吉尔吉斯湖大败俄木布的骑兵,接着便兵临乌布苏湖!

    俄木布胆寒了,若只是三部蒙古人的骑兵也就罢了,最令人畏惧的是孙传宇那三千骑,只要那三千骑里面的火枪响起,己方的骑兵必定是一溃而散。

    俄木布最终屈服了,最终他因为自己儿子的行为损失了哈尔乌苏湖、哈儿湖、德勒湖三大湖泊周围的草场,损失牧民三千余户,全部划到了扎萨克图汗的麾下。

    而在克孜尔的额璘沁却不会善罢甘休,他纠集了五千人马攻入了上叶尼塞盆地,不过在加强了恩索两千骑的猛虎骑打击下大败亏输,在损失了三千多骑后铩羽而归。

    最终,大军推进到了乌兰固木,就在此地,素巴第、衮布、硕垒、俄木布、尼堪五人签订了影响深远的“乌兰固木协定”。

    协定除了约定各部目前的势力范围,还将颇受争议的唐努乌梁海东侧山间盆地(唐努山与萨彦岭之间最好的地带还在额璘沁手里)、库苏古尔湖一带划给了尼堪。

    实际上,在素巴第等人眼里,这山间盆地以及库苏古尔湖一带都是高寒地带,原本也是图瓦人、布里亚特蒙古人占据着,彼等不过是分别向俄木布、素巴第供貂而已,素巴第因怒兴师说到底还是为了面子——作为名义上依附他扎萨克图汗的和托辉特部胆敢挑战他喀尔喀右翼大汗的权威自然是不能容忍的。

    这块地方放在其他四部任一一部手里素巴第都不放心,倒是便宜了尼堪。

    尼堪得到两地后,立即对牧场做出了调整,巴图尔的六千余户图瓦人迁出一半到库苏古尔湖附近,其中奥尔格勒的部落迁到了伊尔库伊特河流域。

    伊尔库伊特河流域、库苏古尔湖附近的布里亚特牧民全部迁到了乌兰乌德附近,那里原本是霍林部、伊尔根部的牧场,历次战事后丁口大大削减,正好由这两处的牧民填补,对于这两处的牧民来说,由高寒地带迁到乌兰乌德一带也没有不乐意的。

    而从高寒的山地迁到地势相对较低、气温相对较高的伊尔库伊特河流域、库苏古尔湖一带,也倒是巴图尔、奥尔格勒等人所愿。

    一时便皆大欢喜,硕垒再也不用操心有人打他新收拢的察哈尔诸部牧民的主意了,衮布从三音诺颜部那里得到了一千户,素巴第得到三千多户辉特部牧民。

    而在伊尔库伊特河的大拐湾处,那里离贝加尔湖西南侧的库尔图克只有三十多里。

    库尔图克,后世贝加尔湖南部最大的港口,此时还是一个小渔港。

    在入冬以前,一座木寨、一座崭新的有二十个船坞、五十个泊位的大型码头已经开始施工了。

    库尔图克,离老毛子在安加拉河上最近的城寨布拉茨克只有千里!

第十二章 走西口

    崇祯七、八两年,宁夏、陕西、陕西三地。

    “久旱,岁大饥,人相食”。

    而崇祯四年、五年、六年,正是流贼肆掠上述三地的时候。

    天灾、匪灾,加上围剿官军的“兵灾”,老百姓几乎没有活路了。

    大规模的逃亡开始了,陕西全境都不安宁,老百姓只得冒险进入边墙后面鄂尔多斯蒙古人控制的毛乌素沙漠,那里不仅缺少水源,还有遍地的马匪。

    不过他们也管不了这许多了,留在原地只有三条路:饿死、被贼裹挟、被官军杀良冒功,来到大沙漠毕竟还有一些希望。

    宁夏的则大规模向甘肃逃亡,可怜甘肃刚刚被林丹汗、却图汗肆掠了一番,哪儿有余力来供养这许多难民,最终这些人又越过贺兰山逃往水草丰美的土默特右翼。

    山西的难民可选择的路线多一些,越过太行山各个陉口便是京畿一带,向南越过黄河则是河南。

    河南是不用想了,刚被高迎祥的“大军”肆掠了一番,何况还要越过黄河,而环卫京畿一带的保大总督刚刚接到了朝廷的命令,在靠近太行山东侧的各个州县严防死守,切莫让难民流窜到京城。

    于是,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平常被他们视为畏途的北境。

    土默川!

    从山西到土默川去由于有边墙的阻隔也不是那么容易抵达的,弄得不好就会被镇守边墙堡寨的明军砍了头、劫了男女,糊弄一番后当做“鞑奴”首级上报邀功。

    不过还是有几处相对容易通过。

    一是大同镇正北面的镇羌堡,二是右玉千户所所辖的杀虎口,三是偏头关所。

    这三处都有一个同样的特点,那就是边墙上都有河流穿过,原本都是有水门的,不过一来年久失修,二来最近一段时间“马市”大兴,此三地久而久之便成了贸易的聚集点,当然了,贸易点都在边墙以外。

    对这样的情况,明军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了私下的“马市”,明军将领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何乐而不为呢?

    其中杀虎口由于离青城、大板升城最近,最受汉民的青睐。

    就算放到后世,晋商出山西到蒙古贸易,也大多走这条路。

    走西口。

    眼下的走西口却是一派人间地狱模样。

    从右玉千户所到杀虎口也就二十里路,不过这二十里路却是最难走的二十里路!

    其实,对于大同府来说,由于自身实力有限,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子经过层层转手已经屈指可数,让这些难民去草原上祸害胡人他们倒是求之不得。

    何况,最近传来消息,土默川已经被朝廷钦封的宁北候占据了,这样的话,都是一家,何分彼此?

    于是大同镇的巡抚、兵备道都下达了各个千户所、堡寨不得为难难民的公文。

    不过大规模到来的难民可是难得的“礼物”,还是有人动心了。

    右玉千户所,是大同镇镇守西路参将下面的一个千户分守所,最靠近边关,目前是享誉右卫的麻家的一名远房亲戚麻锋在做千户。

    与麻贵一系的直系亲属不同,那些人虽然不能保证不滥杀无辜,不杀良冒功,不过面上还是做到了“满门忠良”,故此在史书上也是大获赞誉。

    麻锋却不同,他是从边关屯堡小兵做起的,深知自己当上这千总是何等的不易,而自己这千总再要向上爬又是何等的不易。

    于是,拼命地捞钱、捞功便成了他不二的选择。

    在千户所到杀虎口这二十里长的道路上,他派驻了三百兵马,其中更有他视为倚仗的一百骑兵。

    长得好看的年轻女子、年幼儿女都被他扣下了,那都是财物,山西的豪商范家、王家、靳家那是有多少要多少。

    长相粗鲁的精壮男丁也被他扣下了,那些人的头颅略微“修饰”一番便成了“鞑奴”,如今建奴的头颅最值钱,流贼的最不值钱,鞑奴居中,也是一笔不少的钱财。

    剩余的他倒是放掉了,若是做的太过,传到巡抚大人那里,虽然自己寻常都有孝敬奉上,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终有事发的一日,也不能做的太过。

    于是,在难民进入千户所之前他分毫未动,不过一旦进入千户所到杀虎口这二十里地的河谷地带,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将上述他需要的丁口扣下后,为了不泄露消息,他让三百兵丁押着剩下的人快速向杀虎口走,一路严密监视,生怕有人从两侧的土山逃掉了。

    他这么做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按说将这些难民全部杀掉才保险,不过他已经得知新占据土默川一带的宁北候正在大肆招揽汉民北上垦殖,这些个难民去了那里除非猪油蒙了心,就没有再回头的道理,何况,他们若是想从他这里回来也不可得。

    当然了,在难民潮过去之前,他是不会提前将那些长相粗鲁的汉子杀了的,此时若是消息泄露了,是没有人相信他的,因为就在杀虎口以外的不远处,就有宁北候用于安置难民的一处木寨。

    此时想用难民的头颅来邀功没人会相信,不过等难民潮一过,就算是宁北候,双方也会时不时的起一些冲突,此时再次将这些人头呈上去就可以了。

    在他心目中,什么宁北候,估计与那什么“顺义王”、“小王子”都是一路货色。

    何况万一不行,用“流窜于边墙内外流贼大小头目的头颅”搪塞过去也不是不行,流贼如今虽然南下了,去了四川一带,不过在山西北部的大山、东边的太行山一带还是有不少在活动的。

    他将这些人全部安置在他名下的矿场,让他们先去挖矿,然后视需要随时可以变成“鞑奴”、“流贼”,那就是一顶顶活着的功劳。

    可怜这些难民,抱着满满的希望好不容易抵达了右玉,结果丁口一下消失了三分之一,随身携带的最后一丁点财物也被沿途的官军抢走。

    哭哭闹闹的都被当场杀死,失去了儿女、丈夫的,一时想不开的干脆投入了一侧的兔毛川,家里失去青壮的老人认为自己去了那边也不会受待见,干脆坐在路边等死。

    于是,即将进入边墙的这最后二十里路两侧、河上,一眼望去,到处是倒着的、漂着的尸体。

    麻锋的士兵一开始没有理会,后来麻锋得知后生怕闹起瘟疫,便让士兵将尸体全部扔进兔毛川。

    你说什么?掩埋?他可没有这个闲功夫。

    兔毛川,又叫浑河,在土默川境内注入黄河。

    此事终于被尼堪发现了,他在兔毛川上发现了大量从上游流下来的尸体。

    此时他在协助喀尔喀诸部解决完丹津、额璘沁的事情后带着亲卫又来到了土默川。

    他本来是想从土默川开始,一路向东,慢慢巡视自己的领地的。

    他将郭天才留在了哈特呼勒,让他在那里组建一支两千人的新式猛虎骑,自己带着一千骑直接南下,沿着阳道进入到了九原郡。

    沿途他这一千骑深入大山,说服了好几股藏在大山上的汉民南下,又剿灭了好几股土匪。

    此时,九原城已经露出地面了,城墙已经完工,城池里的主建筑也七七八八,到年底的时候应该可以全部完工。

    于是他又来到了土默川。

    话说大明的老百姓还是相当有忍耐力的,他们胆战心惊越过杀虎口后都是怀着既兴奋又恐惧的心思的。

    兴奋的是终于摆脱了杀神麻锋,来到了不是大明控制的土地,听说那里地广人稀,肥沃的土地多得是,人家胡人收取的税赋也不多。

    恐惧的是长期以来,胡地给人的印象都是蛮荒、凶残、腥膻的,一言不合就会人头落地,大明官老爷、军爷虽然也是残暴不仁,不过终究知根知底,这些胡人老爷……

    李开富是一个童生,带着妻子儿女裹在逃难的大军里,与寻常农户、匠户相比,他这一家更是艰难,他今年三十多岁了,屡试不第,最后只得在村子里教书为生,大旱来临后,别说读书了,吃饭都是一个问题。

    他的妻子倒是代州的一户小康人家的女儿,也是知书识礼的,原本他是想南下投靠岳父的,没想到他岳父一家早已人去楼空——不是遭了“匪灾”,便是遭了兵灾,这年头,谁能说得清?

    于是一家四口只得再次北上,最终汇聚到了去往杀虎口的逃难大军。

    他和妻子两人平日里很少干农活,这体力就不如其他一些难民了,挣扎着赶到杀虎口就不错了,越过杀虎口,憋着一口气将破烂的边墙拉在后面时,夫妻俩全部倒下了。

    ……

    “宗儿、兰儿”,他醒来时第一反应是寻找自己的一对儿女,不过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长得很是秀气,上唇留了一抹修建得异常整齐的短须。

    “醒过来了?”,那人带着一丝微笑,“你的妻子正带着你的儿女在帮助其他人,这是一碗粥,趁热喝了吧”

    李开富闻到了一股子人参的味道。

    他双眼发亮,赶紧端着那碗粥大喝起来。

    “慢慢喝,没人与你抢,确实放了一些人参,你们这些人抵达墙外时大多数都饿倒了,光喝白粥是不行的,本汗让人放了一些人参”

    “本汗?”,一听大惊失色,他就是大同府的人,对塞外的形势还是有所了解的,如今这塞外一带能称大汗的一个巴掌就数的过来。

    “大汗……”

    李开富“扑通”一声跪下了。

    此人自然就是尼堪,他带着微笑将李开富扶了起来。

    “这几本书是你的?”

第十三章 偷梁换柱

    夏秋之交的山西北部是气温最好的时节,不冷不热,蚊虫大大减少,从北面过来的风沙目前还没有踪影,右玉千户所城沐浴在一片祥和的暖阳里。

    右玉千户所,乃大同边关名所,周长六里,与尼堪在大漠建造的“大城”也相差无几了。

    跟往常一样,千户所城的东城门一早就打开了,倒不是因为规制,也不是因为官军勤于兵事,而是来了一大宗生意!

    一大早,东城门附近便来了一大群饥民,都是衣衫褴褛,拖家带口,面带饥色,有的挺着大肚子,那不是怀孕了抑或吃胖了,而是吃了观音土或者灌了一肚子凉水所致。

    观音土这东西民间又叫糯米土,少量吃一些倒是能缓解饥饿,吃多了便腹大如鼓,由于不能消化,最终的结局便是憋死。

    而拼命喝水充饥的,也就比吃观音土稍好一些,不过这年头由于干旱,河水剧减,有的也是人畜混杂,不烧开喝下去的话下场可想而知。

    饶是如此,大家伙都拼命吃土、喝水,为的就是在倒下之前来到塞外!

    这波人除了极少数有小孩子的,几乎全部都是大人——灾荒发生到现在,小一点的孩童已经被大人吃掉了。

    一个个蓬头垢面的,不过还是有不少“面相粗鲁”之人被守兵拦了下来,剩下的人全部被赶走了。

    带队的百户又惊又喜,喜的自然是千户大人的“功劳簿”上又多了几百个人头,矿山又多了几百个免费的劳力,惊的是,这些“粗鲁”之人虽然走路摇摇晃晃的,似乎许久没吃东西了,不过却一点儿也不似逃荒的人。

    不过他接连询问了几人,都是妥妥的山西口音。

    他有些迟疑不定,最终还是决定将此事上报给麻锋。

    麻锋听了也有些举棋不定。

    “从红土堡过来的?难怪,多半是堡子里的军户,算了,看在同为一脉的情形上放他们一马吧”

    麻锋瞬间便明白了,红土堡就在千户所城的东面,不过与右玉千户所城不一样,麻锋的麾下是直接隶属于镇守大同西路的参将,而红土堡却是隶属于大同右卫指挥使的。

    麻锋的麾下有朝廷的粮饷供应,虽然也是有上顿没下顿的,不过终究是比没有强,而当地的卫所就不同了,彼等全靠屯田供应,这两年,右玉一带也是大旱,当地的卫所除了百户以上的家里面还有一些粮食,剩下的与普通农户差不多,也出现了大规模的逃亡。

    官老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来日还能夺占逃人的土地,如今的大明,指望卫所兵打仗那是不成的,剿匪也是勉强,不过堪堪能够胜任。

    麻锋的千户所下面还有好几个边墙烟墩归他管辖,具体来说,紧贴边墙的破狐堡、团山、杀虎口、双沟墩都是他的管辖范围。

    一千人,要防御所城,还有分兵四处要点,还不是足足的一千人,这让他如何忙得过来?

    实际上,所城里如今除了守城的一百步军,便是麻锋豢养的五十家丁了。

    那几百个“面相粗鲁”的汉子每人都推着一辆破旧的独轮车,上面有农具、包裹诸物,正等的不耐烦,所城守城的百户过来了。

    “千户大人有令,看在同僚的份上,放你等过去,不过每人需要上缴铜钱一串”

    他所说的一串便是一百枚,这些人虽然穷困,没有吃的,不过身上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些铜钱的。

    “给,给,我给”,立在城门口当头的那个汉子点头哈腰地说道,说着他就在独轮车上捣鼓着。

    “给!”

    说时迟那时快,百户没有等来一串铜钱,却迎来了一把明晃晃的直刀!

    与此同时,那些汉子纷纷从独轮车里逃出了直刀和弓箭,有的还拿出了短铳!

    没多久,守在城门口的十几个兵丁便被屠杀一空。

    等麻锋闻讯赶过来时,那几百人已经完全控制了东城门!

    但麻锋不怕,他这五十家丁全部是骑兵,对方除了直刀、弓箭便一无所有!

    “冲!”,麻锋睚眦欲裂,他并不知晓这些人的来历,还以为是红土堡的军户起了洗劫他这千户所的心思,若是被他们得逞的话,自己这七八年的苦心经营就泡汤了。

    簇拥在城门口的那帮家伙一见大队骑兵过来便纷纷向后跑,麻锋一见不禁眉开眼笑。

    “娘的,到底是种地的泥腿子兵,看见四条腿的就怕了……,哎呀,娘的!”

    原来那些人并不是害怕,而是将身前那几十辆独轮车露了出来。

    与此同时,那几百人中手里有弓箭的、短铳的,纷纷依托这些独轮车对骑兵展开射击!

    麻锋大惊失色,不过他们也不是吃白饭的,在损失了七八骑后也纷纷抽出弓箭还击!

    不过此时已经有人从城门口附近的民居摸到了屋顶上,从南北两侧对骑兵展开射击!

    最终,麻锋在损失了一半人马后下令撤退了,只有二十多骑,他可不敢再回到千户的官衙了,为今之计只有退到杀虎口堡再徐徐图之,就是可惜了城里的积蓄。

    “唉!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老子防来防去竟然被一帮军户给算计了,哎呀,不对……”

    刚才那些“军户”无论武器还是战法都不是区区军户可以比拟的,莫非是附近山上的流贼?抑或是哪支存了“反心”的边军?

    所城只有东西两个城门,西城门的军卒早就跑掉了,城门大开,麻锋他们倒是没有费什么手脚。

    麻锋窜出西城门后,一边鞭打马匹,一边想着,“老子手底下还有几百人,不过分散在各地,等聚拢了连夜赶过来,这些杀千刀的届时在城里该抢的也抢了,该吃的也吃了,该乐呵的也乐呵了,趁他们不注意一举夺了城池,到时候可就立了大功!”

    想到这里,他面色稍霁,“驾!”,一声大喝之后催马快速向前奔去……

    不对劲,前面也起了一团烟尘,他转瞬便大喜——他在这条道路上还放了一百个骑兵!

    等烟尘散去,前面那队骑兵终于冒了出来。

    “扑!”,麻锋的马鞭掉到了地上。

    “鞑奴!”

    ……

    千户所城。

    尼堪高坐在交椅上,下面跪着麻锋。

    “你…们是怎么摸到东门……的”

    直到此时,麻锋还是有些惊魂未定。

    “傻逼,你下面几个堡子当然全部已经控制在本汗手里了,能去东门的,自然是破了镇狐堡过来的”

    “……,‘傻逼’,这是何物?你是朝廷钦封的宁北候,怎能骨肉相残,擅启边衅?!”

    “呵呵,老子这是代朝廷来修理你等这样丧尽天良之人,灾民来了你等不但不救济,反而大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就是你这样的人太多,才导致大明腐朽不堪,灾民遍地!”

    “你……”

    “你什么你,拖下去,将他四肢敲断,舌头割了,暂时养着,等灾民过去的差不多了咱们再撤”

    于是,他将孙传宇留下来“代理”右玉千户所千户一职,将千户所辖内的兵丁换了个遍,堂而皇之打开城门迎接灾民北上。

    与此同时,在偏关附近、陕西横山附近也是如法炮制,一时在大明崇祯七年的夏秋之际,进入尼堪辖区的灾民大大增加,在这一年之内便在河套一带增加了近三万户。

    而尼堪带着查克丹、王文慧两人以及加强了七百骑的一千亲卫出发了。

    自从刘若愚到来之后,尼堪便将原本负责船坊的王文慧调入自己的后院,任职礼部郎中兼任大汗府副总管,与刘若愚一起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处理大小事宜。

    自己的后院,虽然还称不上“后宫”,终究还是让太监来打理放心一些。

    不知不觉的,尼堪还是走上了老路。

    此次外出,尼堪将王文慧带上了,刘若愚年纪大了,就继续坐镇呼伦城。

    王文慧到来之后,查克丹倒是松了一口气,他虽然是苏哈的弟弟,也在赤塔的学堂学过三年,你让他舞刀弄枪不在话下,不过这文字一途终究没有王文慧熟练。

    而王文慧也是甘之如饴,大汗能将自己带在身边“管勾机宜文字”,那可是天大的恩德,而刘若愚年纪大了,百年之后……

    画面太美实在不敢想。

第十四章 张北马市

    难民到来后,优先分配到正在建城的九原一带,剩下来的都分配到了土默川。

    后续的难民才会分配到丰州故地(巴彦淖尔)。

    土默川一带,本来就有大量的汉人,不过在几次战乱中他们不是被杀死,便是逃到了北面的阴山上,在山间谷地开辟一些田地聊以为生。

    城里的匠人倒是没有跑掉,反正无论谁过来都少不了他们。

    尼堪入主后,孙传宇立即派人上山联络,到了崇祯七年夏秋之际已经有一万多户从山上搬了下来。

    穿越青城、大板升城的大黑河流域,适宜种植粮食的耕地面积不下千万亩,不过尼堪也不可能将其全部变成耕地。

    下山的万余户,加上新近过来的近万户,一共两万余户无非是将大黑河两岸以前的耕地恢复起来而已,还是惯常的规制,每户五十亩,一共一百万亩。

    (ps:自嘉靖至隆庆,因兵灾、叛乱亡命土默川、丰州川者不下十余万;土默特部落最强盛之时,“控弦之士十万”,可见山南的富饶)

    将来九原、丰州附近各五十万亩,三地加起来便是两百万亩,此处土地不如林中、东北肥沃,不过亩产一石还是能够达到的,这便是两百万石,收取三成赋税的话便是六十万石,足够一个五万步骑的集群消耗一年了。

    四万农户,加上两万户土默特牧民,绝对是一个大省了,如此重要的地方非得重臣驻守不可,除了孙传宇负责军事,尼堪将孙道成从工部调到了此处,就任山南省巡抚。

    而工部尚书一职便由孙秀节担任了。

    人才还是缺乏啊,孙秀节调往工部后,他的炮兵队伍一下又缺人了。最后只得在现有的炮兵中抽调一个叫张隽的原东江镇水兵,他曾在张焘手下干过炮兵,还跟孙元化请过来的葡萄牙雇佣兵学习过。

    已经三十多岁了,不识字,也不识数,完全是凭着着经验在操炮,火炮打得非常准。

    不过此人嗜酒如命,本来像他这样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在孙元化、张焘的部队里脱颖而出,就是因为嗜酒至今还是一个小兵。

    尼堪一早便看上了他,还一直放在自己的亲卫队历练,这两年下来不仅学会了识字、算术,对于自己以前那些成功的“经验”也能说出个所以然了,最关键的,是将酒瘾给戒掉了。

    尼堪见他历练得差不多了,便将他放回到炮兵队伍。

    尼堪新增加的七百亲卫都是从两部土默特、鄂尔多斯部落里抽调出来的,多为三部大小台吉的亲属,他这么做有几个意思。

    一是示好。类似于成吉思汗、耶律阿保机的做法。你看我都将你们的亲属放入到我的亲卫队了,我的安危全系于他们,你等总算放心了吧。

    二是羁縻。这些人的岁数多是在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都未成婚,还多半是大小台吉的嫡支,半个人质的意思。

    三是教化。进入尼堪的亲卫队后,必须学会读书识字算术,尼堪都亲自教授,至于寻常训练他也时常参加,这些人眼下是他的亲卫,今后没准会回到部落担任首领,平素多半也会按照尼堪所教来管理牧民。

    一去二来,尼堪的目的便达到了,当然了,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总共一千骑的亲卫还是按照飞龙、猛虎、龙骑的三类设置,其中飞龙骑四百骑,猛虎、龙骑各三百骑,此时的猛虎骑已经全部用上了佛朗机铳。

    查克丹还是千骑的首领,他手下还有两个头目。

    一个是从孙传廊那里回来的的噶里,如今尼堪已经一统漠南、漠北,喀尔喀几部与他的关系也正处于最好的时候,孙家商行在草原上没人敢招惹,范家等也是大力巴结,如今孙家商行的规模已经与范家相差无几了。

    此时就不需要尼堪派人护卫他们的安全了,于是噶里便回来了,他负责那三百龙骑兵。

    查克丹自己负责三百猛虎骑。

    四百飞龙骑的统领却是鄂尔多斯珲台吉额璘臣的幼子俄木布楚琥尔,为了与和托辉特部的珲台吉俄木布区分,今后我们就叫他楚琥尔。

    其实巴特尔、巴图尔、楚琥尔、巴图鲁意思都差不多,都是勇士的意思。

    楚琥尔今年十六岁,身材矮壮,善使长枪,倒是统领飞龙骑的上好人选。

    大队离开青城后穿过阴山、大青山之间的峡谷后径直向东,不多时便来到了尼堪划定的阿拉克卓特部落的牧场,后世乌兰察布一带。

    巴图尔成功向阿鲁科尔沁复仇后便对尼堪死心塌地了,俘获了大量的丁口、牲畜后,部落势力也是大涨,除了自己以前的五千余帐,加上阿鲁科尔沁的丁口,户口直逼万帐。

    如今镇守山南的还是孙传宇的三千骑兵、两千步军,镇守察哈尔的还是萧阿林的三千骑兵、两千步军。

    在从丰州到上都的近两千里的漫长防线上,只有这区区一万步骑的常备军,不过尼堪并没有大肆扩军的意思。

    也是,如今山南、察哈尔南面是明国,彼等完全不足为虑,北面是喀尔喀诸部,如今也是处于蜜月期。

    稍可虑者,一是占据天山以北、巴里坤湖一带的卫拉特部,二是西拉木伦河、老哈河一带的蒙古诸部。

    不过如今卫拉特部被哈萨克人牢牢地牵制着,何况自从巴图尔珲台吉上台后,他们首要的目标是天山以南的叶儿羌汗国、青海一带,注意力暂时还没有放到东边来。

    至于辽西大草原,经过满洲、尼堪反复打击后丁口大为凋敝,彼等能固守目前的牧场就不错了,眼下尚没有能力前来袭扰尼堪的疆域。

    至于实力强大的满清,在其北边有齐齐哈尔、哈尔滨、白城三大城池,东边有双城、绥芬河、林口三大前进基地,南面有济州岛的情形下,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没有万全之策的情形下,皇太极是不会蛮干的。

    于是,尼堪放心的在他的辖地里“畅游”。

    第一站便是巴图尔的牧地。

    巴图尔进行了盛大的接待,自己也亲自半跪着给尼堪斟酒。

    尼堪神色如常地与巴图尔喝酒、聊天,还不是哈哈大笑,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不过在三日后,尼堪再次出发时,双方都在沉思。

    尼堪想的是,“他阿拉克卓特部本来就是察哈尔部落里面的精锐,如今占据着漠南最好的牧场之一的乌兰察布一带,丁口又逼近万帐,得想个法子分而治之才好”

    巴图尔想的是,“此人年纪虽轻,却张弛有度,更兼酒量过人,该吃喝的时候吃喝,从来没有醉酒失态的时候,该显示威严的时候也一点也不含糊,一口蒙古话说的比蒙古人自己还好,比那林丹可是强太多了”

    “蒙古人在他的掌管之下究竟是福还是祸?”

    ……

    不多久,尼堪一行人便来到了后世张北县的地方,此时真正的超级“马市”所在,也是商家云集的地方。

    后世繁荣的张家口“马市”此时尚未成型,其要大发展还得等到满清一统全国之后,当然了,在长城以内,张家口堡的北面山坡上也有一处马市,不过与张北的这处马市比较起来就不够看了。

    在林丹汗西迁时,此处的马市一度关闭,汉商纷纷迁到内地躲避,尼堪一统漠南之后,马市又兴盛起来。

    此地原本是元中都所在,如今就在中都的遗址上建起了一些建筑,大多数是中式的,也有一些帐篷,大致来说,建筑物分为两片,南边的是中式的庭院,北边的是帐篷。

    “噼噼啪啪……”

    得知如今名震天下的阿斯兰大汗要来视察此处,张北的商人们纷纷前出十里路迎接,还在道路的两侧挂起了长串的鞭炮。

    除了孙传廊以外,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王大宇、梁家宾、田生兰、翟堂、黄永发等八人都跪在路上。

    尼堪看着这几个被后世称为“八大皇商”、“八大汉奸”的汉商,心中也是颇不平静。

    其实在尼堪的心目中,这些人倒没有那么不堪,商人以逐利为天职,满清给的利润高,他自然会为他服务,你要让一帮子商人都是满腔的“忠君爱国”,动不动就“断绝贸易”是做不到。

    这一点,几百年以后的马克思早就分析过了,这里就不赘述。

    何况如今尼堪已经掌控了漠南一带,满清不可能大规模化妆成蒙古人前来贸易,不过范永斗等人在辽东开设有商馆,还会不断将各类货物运到那边去,尼堪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满清战胜大明,那是多种因素综合的结果,不是一些个商家可以左右的。

    何况,尼堪此次来到“张家口”(实际上是张北,大明境内的张家口已经成了一个脸面而已),还有一宗大事要与诸位商家商谈。

    “大量的布匹、茶叶,有多少我要多少,用兽皮、人参来交换”

    尼堪的辖内,如今除了茶叶、布匹无法自产,其它的几乎都能生产了。

    “我要与你等商议出一个基准的价格,然后根据具体情形在此基础上调整价格,而不是每次都是不同的价格,差距还很大”

    等尼堪与众商家商定了茶叶、布匹的价格,他对范永斗说道:“听说贵号的分店已经开到江南一带了?”

    范永斗不知面前这位“大汗”是什么意思,还以为他想要“扬州瘦马”呢,于是便谄媚地说道:“大汗,确实如此,就在扬州便有范氏的商号,无论何种稀奇货品都能能弄到”

    尼堪内心一阵恶寒,赶紧打断了他,“本汗要的是出色的纺织匠户还有器械”

    范永斗一愣神,“大汗,这些山西境内就有,何苦跑到江南去弄?”

    尼堪说道:“不过是听说江南匠户的技艺更为精湛罢了”

    一旁的王登库心里一凛,“难道草原上的人也要自己纺织布匹了吗?”附近几个商人都纷纷露出几乎同样的神色。

    尼堪见状便笑道:“放心吧,草原上没有桑树,也没有麻树,更没有棉花,本汗是不会与你等抢生意的,你等给我弄来一些纺织匠户以及器械,本汗自有用处,江南的、山西的都可,最后各地都要一些,不要集中在一地”

    等范永斗等人离开了,孙传廊拉住尼堪说道:“秀荣,你要这些织户作甚?确实需要的话,孙家就可办到,何须劳动他人?”

    尼堪说道:“此时还不能说,今后叔叔便知晓了”

第十五章 东边的消息

    上都新城西门外二十里。

    林丹汗西迁后留在此地镇守的多罗特部珲台吉绰克图(实际上就是却图,蒙古人的名字弄来弄去也就是那么几个,巴特尔、巴图尔、楚琥尔、多尔济、乌巴什一大堆,为与却图汗区分,此处称呼他为绰克图)匍匐在地上,他也是之前与谭泰一起镇守西路的蒙古骑兵统领。

    此人倒是清醒得很,林丹一走便立即向皇太极派出了联络的使者,平白辜负了林丹对他的信任,皇太极大败后又毫不犹豫投靠了尼堪,妥妥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与他一起匍匐在地的自然还有控制西察哈尔、北察哈尔广袤土地的上都镇守使萧阿林。

    还有一人在迎候尼堪,不过他却是单膝跪在地上。

    曲承恩,上都城两千步军的统领,也是察哈尔省的巡抚。

    尼堪这边没有这许多讲究,曲承恩曾是毛文龙麾下有名的“三游击”之一,不过并没有加入到毛大帅的义子队伍,又是在朝鲜的几名汉人领袖之一,也有一定的行政能力。

    于是,在察哈尔这样没有多少汉人的地方,尼堪便没有委派专门的文官来打理,这样的巡抚有两个任务,一是管理境内的城市,目前只有一个,那边是上都城。

    第二便是收税,也就是北察哈尔的一万多户(加强了巴林部)、西察哈尔的两万多户(阿拉克卓特部、多罗特部,加强了阿鲁科尔沁部),总计三万多户供养上都城的这五千步骑。

    当然了,既然是新建的大城,工坊、学校、商铺一个也不少。

    原本属于绰克图的工匠全部迁到城里做工,加起来也有三百多户,学校也是继续招收十二到十五岁的孩童,食宿全部免费,赤塔的学校如今渐渐地变成了一个类似后世师范学校的学校。

    最优秀的学生全部派到其它城池的学校担任教师,次一点的则分别拨到军中、各行政机构。

    按说以漠北漠南如今的状况,最优秀的学生应该进到工坊、军中才是,不过最终尼堪还是力排众议做出了如今的安排。

    当然了,每一处的学校都只有千人的规模,牧民的子女想要入学还是需要挑选的,家里有常备军的免试入学,其他的则需要经过面试。

    草原上的人不像明国,如果不是科举的通道,让他们视为劳动力的子女去读书多半是不会同意,草原上的牧民心思很简单,如今正是阿斯兰大汗当道之时,将自己的孩童送入大汗的学校,自有亲近、依附之意。

    至于商铺,如今的山西、京畿一带的商人已经大量进到草原了,若是按照正常的历史进程,这样的盛况还得等到满清一统中国之后才行。

    几大家商户都在被尼堪视为“省城”的城池开设了商馆、货栈,他们除了每日坐等牧民上门购货,还定期带着马队下去贩货。

    如此一来,商人们不禁赚到了钱,也大大方便了牧民。

    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

    这都是阿斯兰大汗带来的——稍微有点头脑的牧民都会这么想。

    用曲承恩来制衡萧阿林也是应有之意,每个有五千步骑的城池尼堪都是这么规定的,平素萧阿林统管三千骑,曲承恩统管两千步军——记住,这是正经的步军,尼堪并没有将他们全部变成龙骑兵的心思,那样的话耗费太大。

    战时则以萧阿林为主,曲承恩为辅。

    加强了阿鲁科尔沁部的乌兰察布一带的巴图尔如今西有孙传宇,东有萧阿林,想要作乱也得掂量掂量,不过若是他向北投靠投靠喀尔喀的话也得防范,但如今瀚海国与喀尔喀三部正处于蜜月期,这种情况在短时间里不会发生。

    尼堪带着微笑将三人一一扶起。

    时间来到大明崇祯七年(1634年)之后,尼堪已经二十四岁,长期久居上位,加上后世的他本来就是年过三十的人,留了短须之后更是显得成熟稳重、英气勃发。

    “至少还有二十年才能彻底收心”

    扶起绰克图时尼堪内心在想着,没有办法,他不可能将像多罗特、阿拉克卓特、土默特、鄂尔多斯这样的适龄子弟全部纳入常备军,那样的话不但牧民不愿意,自己也耗费不起,最终他还是走上了契丹人的老路。

    在重要的地方建立城池或者“牙帐”,抽调精壮成立皮室军,以安抚司、招讨司的名义镇守。

    与契丹人唯一不同的是:完全自由的贸易以及学校。

    其实仅仅是对汉人的重视来说,耶律阿保机、耶律德光父子做的比他还好,人家临潢府还有一半的汉民呢。

    “自己的政权能持续多久?”

    将三人全部扶起来后,尼堪心里突然冒出这个疑问,不过在看到远处背着火枪的龙骑兵后,他这内心稍稍安稳了一些。

    “工业,唯有工业才能彻底征服这块地方”

    ……

    上都城。

    镇守使衙门和巡抚衙门都在一座大院里,目前的形势是萧阿林并不太了解这巡抚衙门的作用,还以为只是收税,管理城市,或者他的心思全部放到了三千骑兵身上,对曲承恩的两千步军尚没有放在眼里。

    实际上,考虑到上都城的重要性,瀚海国工部新出的两千杆带有刺刀的隧发枪全部拨给了曲承恩,也就是说曲承恩这两千步军都是以前长枪兵和火铳兵的复合体。

    如今的瀚海国境内,由于简易机床的大量使用,在铳管上雕刻螺纹或者设置卡槽问题都不大,最终尼堪还是选择了混合的样式。

    在离铳口几寸的地方下面设置一道铁箍,铁箍上面在打制时便与管身紧紧连在一起,下面却连着一个套环,环内有螺纹,而刺刀的刀柄也是有螺纹的,需要时可很快将刺刀拧上。

    这两千杆带有刺刀的隧发枪都是在呼伦城打造的,为了保障铳管的可靠性,尼堪让老孙头用上了最好的钢料,下一批火铳想要尽快出来也是不容易的。

    比如其它城池的步军如今都是一千普通隧发枪、一千长枪兵的配置,不过训练都是统一安排的,也就是说,火铳兵每日也要练习半日的长枪,长枪兵每日需要练习半日的火铳。

    刺刀长一尺,样式与后世的差不多,不过囿于铁料等因素,自然还是重一些。

    刺杀的练习自然是由尼堪这位从后世来的军人亲自编写教材、训练的,如今已经在瀚海国长枪兵、曲承恩这两千步军里推广了。

    当天,尼堪在观看了萧阿林的骑兵、曲承恩的步军演习之后立即同两人进行了密谈。

    “最近东边、南边有什么动静?”

    “回禀大汗,东边有一些动静,听说喀喇沁那位珲台吉苏布地已经与建奴联姻了,苏布地已经完全投靠了他们,苏布地投靠后整个西拉木伦河、老哈河流域的蒙古人,哦,对了,还要加上北面的奥巴”

    “他们已经完全接受了建奴按照八旗规制的改编,如今正在热热闹闹地展开了”

    “嗯”,这倒没有出乎尼堪的意外,除了苏布地,其他人与自己都有大仇,科尔沁左翼倒是没有照过面,不过彼等早已经深深与建奴绑在了一起。

    “苏布地封了亲王?”

    “是的,封了和硕忠亲王,听说以前他们可是非爱新觉罗家族不能封亲王的”

    “嘿嘿,这都是自己逼出来的”,尼堪心里暗暗想着,一时不禁有些得意。

    “东边的形势你等怎么看?”

    他主要想听萧阿林的意见,因为在西边两河流域派出的能说蒙古话、女真话的探子有好几处,上都这一处是萧阿林掌管的。

    说到探子,尼堪目前尚未想好如何操作,目前暂时由各面临边境的重要城池的镇守使负责,以刺探军情为主,按照他的设想,等过一段时间后他再将这些探子收到中央由他统一管理。

    “大汗,如今除了科尔沁左翼、喀喇沁苏布地部,其余各部加起来虽有几万户,不过丁壮却不多了,科尔沁左翼、苏布地应该都能拿得出来万骑以上的精锐,剩余几部加起来还能出动万骑的精锐”

    “也就是说建奴能依靠的蒙古人也就是这三万骑喽?”

    “是的,职部的探子细细探查过,职部还与白城的朱克图核对过……”

    说到这里萧阿林偷偷瞟了一下尼堪,见他神色如常便继续说道:“三万骑还是全部动员,部落里也需要人员镇守,这样的话,彼等满打满算也就能出动两万骑,正常情形下应该是一万五千骑左右”

    “嗯”,尼堪点点头不置可否,一万五千骑看似很多,不过在北有朱克图、西有萧阿林两部劲旅的夹击下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辽东呢?”

    他看向曲承恩,辽东的情报则是由曲承恩负责的。

    “回禀大汗,一切如常,不过根据长白山一带的老参客的说法,最近鸭绿江上放排的突然增加许多,还多是巨木、大木”

    “哦?”,尼堪心里一凛,“可探知这些木排都去了那里?”

    “猫耳山!”

    “猫耳山?”,尼堪有些不明所以。

    曲承恩笑道:“大汗,此地我倒是去过,在鸭绿江上游五百多里的地方,以前毛大帅准备迂回进攻赫图阿拉、抚顺时,最远处就到过此地”

    “别看此地名字不起眼,却是鸭绿江上数得着的大城,以前在东江镇时听读书人说过,此地在大唐时期曾是那甚渤海国的西京鸭绿江府城所在,也是制作大船的地方”

    “临江!”,听到这里,尼堪脑海里猛然蹦出一个名字。

    “大汗……,此地自然临江,否则也造不了大船”,曲承恩有些不明所以。

    “呵呵”,尼堪一摆手,让他继续说。

    “就是在此地大规模地造船”

    尼堪此时却在想皇太极的用意,在临江造船,而不是在丹东一带,自然是为了避开皮岛沈世奎的注意,估计他已经意识到了水师的作用了,若是以孔有德的叛军为基础建立水师,还是够大明或者朝鲜喝一壶的。

    那建造好水师之后下一个目标会是哪里?

    朝鲜刚刚劫掠过,应该不会再来一波了。

    难道是皮岛等辽东岛屿?嗯,很有可能,有了孔有德这个内应,皇太极应该会提前向黄龙下手了。

    也有可能是京畿一带,从营口出发,在天津登陆,再次劫掠京畿一带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这样的话必定会遭到山东、东江镇水师的夹击。

    这样看来,就一定是东江镇了。

    如果是东江镇的话,自己该如何应对?

    有了登州、麻锋这两件事,尼堪对腐朽暴虐的明国已经没有了丝毫好感,不过平白让皇太极做大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第十六章 阿茹娜日记之二:我很难过

    “秋,寒风初起”

    “短暂的秋季就要过去了,该死的,最好的日子就要这样远去了,韶华易逝啊”

    “一年上头,那人总共在呼伦城待得时间不到三个月,白白地留下四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在家里独守空房,也亏得他做得出!”

    “每年三个月,想要留下你的子孙,做梦吧……”

    “唉,就算是三个月,那厮在四个人的房里多半也是平均渡过的,可为何只有多西珲一人怀上了?”

    “苍天啊,你何其不公!”

    “今日哈尔哈图那厮过来了,拿来一大堆纸张,说要用印”

    “那厮临走时确实是将‘阿斯兰之宝’的大印留给了我,哈尔哈图他们想用印得过两道关,一是刘若愚那里,二是我这里”

    “原本只是一个过场而已,不过刘若愚这厮却在那一大堆‘表格’里发现了一些错误,说起来这‘表格’也是那厮的发明,用来处理账务最是理想不过。”

    “他说无论是汉字还是蒙古文字,用于计算的数字用起来都多有不便,而经过他嘴里的‘西洋人’改善过的大食数字则好用得多,每年的那三个月,他都在后院教教我等四个用这些数字进行列式计算,确实好用得多”

    “刘若愚不敢得罪哈尔哈图,便将这事报到我这里”

    “‘我走之后,大事由哈尔哈图、刘若愚、阿茹娜三人决定,由大妃阿茹娜做最后决定’,一想起那厮的话,我幽怨的内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刘若愚这人倒是勤勉,一共一百零八张表格他都用算盘计算得清清楚楚,一共有三处错误,涉及到的金额不大,不过错误就是错误,我用大食数字核过之后确认了刘若愚的判断”

    “怎么办?若是直接将哈尔哈图叫进来指出他的错误也不合适,毕竟他不能不能直接进到后院,让刘若愚给他指出来?嗯,也不合适,他虽是礼部侍郎,又是内廷总管,可在哈尔哈图那些人眼里不过是一个‘死太监’而已”

    “想了许久,我决定来到第二进”

    “哈尔哈图、刘若愚都在座,我向哈尔哈图指出了错误,哈尔哈图大惊,接过表格细看了一下,他对我还是很尊敬的,当即就跪下了”

    “我等跟着尼堪修习大食数字的事情估计他也不知晓,我看到他跪下时偷偷看了刘若愚一眼,我也没将这事说破,这样的事情,三方都暗自知晓就行了”

    “等我回到后院,丫环跑过来对我说‘大福晋,哈尔哈图去刘若愚那里去了’,我一下便明白了,这样就好,要让他们知晓,无论是刘若愚还是后院的人都不是好糊弄的”

    “多西珲有身孕已经半年了,作为后院的主人,我也得不时过去探望,每次过去之后,我面上都是笑嘻嘻的,内心却是一团苦水”

    “尼堪,我恨你!”

    “格根塔娜想家了,与我分说之后就回去了,按说这是应该经过尼堪的允许才行,不过我看这厮平日里对我等看管得也不十分要紧,我便自作主张让她回去了,虽然刘若愚那厮完全不赞成”

    “哈尔额敦又病了,听说她以前就经常生病,有一次还是尼堪这厮治好的,自从过来大批的汉人后,呼伦城也设置了一座医馆,由以前被建奴俘虏的蓟州名医李时秀坐诊,加上其他几个医生,算是瀚海国旗下最大的医院”

    “尼堪这厮还别出心裁在医馆里设置了病房,说是生了重病或者女人生产之时都可以到那里,这事我倒是举双手赞成,这李时秀李大夫不禁是一个名医,能种痘,还是一个妇科圣手”

    “哈尔额敦这次又是高烧不退,今日里头烫得可怕,李时秀大夫也是束手无策,连尼堪以前用过的金银花也是无用,若是在尼堪不在家的时候没了哈尔额敦,他非得将我的皮扒了不可——听说尼堪、布耶楚克、哈尔额敦三人从小一起长大,这感情可是非常好”

    “唉,不知是谁告诉她的,兴许是他的父亲萨哈连,得知哈尔额敦病了后,他这几日都住在第三进的厢房里,一张黑脸也消瘦得可怕”

    “尼堪要回来了,如今从阴山南麓的丰州到呼伦城设置有驿站,每一百里便有一处,尼堪是在上都城得知哈尔额敦生病了,知晓后除了立即北上,还让驿站的快马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跑回来告诉我等”

    “一得知尼堪就要回来的消息,哈尔额敦的高烧似乎退了不少,还在丫环的服侍下喝了一大碗白粥”

    “这个骚蹄子!看来她得的不是李时秀嘴里的甚‘伤寒’,而是相思诊!”

    “果然,当尼堪回到呼伦城后,不顾李时秀的劝阻直接冲到了哈尔额敦的房间,这厮抱着她说了一大堆话,又翻了翻她的眼皮,听了听她的心跳,还让她张开喉咙瞧了瞧”

    “最后他笑嘻嘻地说道,‘哈尔额敦,没事,为夫在你房间多陪几日就好了’”

    “骚蹄子,果然是浪病、骚病!”

    “尼堪这厮在哈尔额敦房里住了十日后终于来到了我的房间,我强自按捺住心中的不满,一本正经地给他汇报了他不在这段日子发生的一些事情”

    “得知格根塔娜回娘家后,他说道‘阿茹娜,你做的很对,今后,不光是你几个,就算是房里的丫头、老妈子,有急事想要回家都可以,不过要形成一种规制,比如说,在房里待了多长时间可以回家一次,一次回去可以在家里待多长时间,需不需要安排马匹车辆,来回费用如何安排……’”

    “‘都要有一个规制,否则就乱套了,当然了,你们四个不在此之列’”

    “我点点头,心里记下了,接下来便直截了当地问他这次会在呼伦城待多久,他笑道‘怎么啦?熬不住了’,我淬了一口,嗔道‘你也是的,手下有这许多人才,还巴巴地亲自跑进跑出,白白地让几个夫人在房里熬着’”

    “这厮也笑道,‘果然熬不住了?好,这次不走了,整个冬天都在这里’”

    “‘真的?’,我大喜过望,‘我这就叫人让格根塔娜赶紧回来’”

    “这厮继续笑道,‘放心吧,半年的日光呢,着什么急’”

    “这厮真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就算住在呼伦城,白天几乎没有落屋的时候,听说不是在矿山就是在工坊,学校里也不时出现他的身影”

    “每日回来也是一脸憔悴,我见了不禁说道‘城里有哈尔哈图、雅丹、老孙头、刘若愚、孙秀节、吴应龙他们操心也就是了,你何苦……’”

    “没想到这厮却说道:‘瀚海国是本汗一手建起来的,他就像我的孩子,岂能不时时照看?’

    “他说这话是声音里隐隐透露出一阵莫名的寂寞,我每次听到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他这种神情我已经注意到好几次了,我赶紧安慰他,‘凡事让哈尔哈图他们多操心也就是了,实在不行的话,把大伯调回来也行’”

    “我敢这么说自然是摸透了他的心思,他这人看似一本正经,其实通情达理得很,对于我等几个,丝毫也没有不许‘后宫干政’的意思,故此我才敢这么对他说”

    “没想到他却长叹一声,‘唉,我这便宜大哥还不如哈尔哈图他们……’”

    “我有些不明所以,难道自家兄弟还不如以前放羊的小子?或者是怕孙秀林图谋不轨,不可能啊,我看不出当下有谁有足够的权威胆敢挑战他的地位”

    “‘不说这些了,夜深了,歇息吧’,声音还是那样的寂寞,那么的无奈,作为一个女人,我一下便感受到了”

    “‘大汗,你是不是有心事?’

    “‘心事?’,他这时才反应过来,‘没有的事,就算是有,你们也不会懂得,俗话说得好,我的寂寞你永远不懂’”

    “……”

第十七章 瀚海新风 三 工坊,蒸蒸日上

    时间很快来到了大明崇祯八年,也就是公元1635年。

    大明山西、陕西的大旱还在继续,流入瀚海国的民众也越来越多,在将朝鲜的汉民安顿完毕之后,瀚海国麾下便有接近八万户农户了,按照每户五十亩土地计算,这便是四百万亩。

    为了弥补瀚海国政府提供的窝棚、农具、牛羊、粮食、食盐、衣物等物,其中新加入的七万户这几年都是三成的税赋,按照平均一亩两石计算,这七万户便是两百万石出头。

    尼堪的常备军加上水师,如今也是接近六万人的规模了,这常备军一年便要消耗四五十万石,加上工匠,每年五十万石需要分配出去。

    这还不算,作为尼堪的常备军,如今军饷是用粮食、布匹、食盐等物发放的,算起来又是一笔不菲的支出,实际上折算起来每年需要消耗百万石的粮食。

    就是这样,瀚海国每年还有百万石的结余。

    但这只是暂时的,三年以后,尼堪准备将农户所有的粮税都定到两成,如今山南省、察哈尔的农户还得靠中央的补贴,原本定下的两成粮税确实不太够用,不过加上收购的,每年保持一百万石的储备粮还是不成问题的。

    何况随着大批的农户抵达黑龙江、丰州一带,粮食的不断增长是肉眼可以看得见的。

    有了这一百万石的储备粮以及几乎同等数量的草料,尼堪的心稍稍稳当了一些。

    工坊方面,如今尼堪在赤塔、呼伦、伯力三地大兴作坊建设,由于三地附近都是煤铁、森林丰富之地,特别是呼伦,一个海拉尔盆地便有几乎用不尽的煤炭、铁矿、铜矿、铅矿资源,如今他在呼伦城安排了三千户工匠,由老孙头领着日以继夜地在进行各式兵器、火器、农具、厨具的制作。

    呼伦城还有约莫两千上次被鞑子掳掠过来的没有配上对的女人,尼堪干脆在城里新办了一座被服厂,硝皮子、缝制衣服、皮靴、皮带,日常食宿都由户部提供,每年年底也会发放一些布匹、食盐、粮食,这些女人很快也安定了下来。

    赤塔、伯力各有两千户工匠,还有一些将来会放到九原和上都,特别是九原,后世可是包头市,煤铁资源那也是杠杠的,将来准备作为专门的民用产品制作基地(可惜阴山经过历代牧民的砍伐,也是荒芜得很,木材在此地也不宽裕,只能用煤炼铁,打制兵器差一些)。

    令尼堪稍显遗憾的的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利用水利锻造铁胚的大计一直没有实施起来,无论是赤塔、呼伦,还是伯力,虽然都靠着江河,不过却都是水流平缓的地方,他的资源有限,既想在合适的位置建设城池,又想有丰富的水利资源,这样的地方在漠北还真是不太好找。

    何况你就是建好了,还有半年的封冻期你用不上,几条水利资源丰富的河流,叶尼塞河上游、鄂毕河上游、勒拿河上游如今都在老毛子的辖区里,尼堪也只能望河兴叹。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事做。

    他的熔炼炉子的高度普遍在一丈以上,采取的也是大明最先进的灌钢法,也就是先将铁矿石融化后形成的铁胚进行反复锻打后变为熟铁备用,此时熟铁所含杂质很少,铁质柔软,拉成铁丝尚可,不过用在器具上不行。

    再用铁矿石熔炼炉水,用陶管引导均匀地洒在熟铁上。

    大家知道,生铁含碳量最高,又硬又脆,熟铁最低,延展性、韧性最好,但都不是打制器具的好料,不过两者融合起来便是钢料,根据当时融合的程度分别称为中、低、高三种钢料。

    当然了,也有将第一炉的生铁水直接用木棍搅拌渗碳的,不过这个难以掌握火候,而两种铁料的融合无论怎样都是比生铁、熟铁好得多的铁料。

    还有一点,那就是炉子的温度,此时尼堪用到了至少五人拉动的鼓风机,一般在十人左右,对于利用高温充分融化矿石以析出杂质居功至伟,此时欧洲或者很少用鼓风机,或者只有区区一两人。

    另外,对于火铳、火炮、冷兵器、船钉的制作,尼堪还是坚持使用木炭冶炼,而对于铁锅、农具、厨具等则使用煤炭,饶是如此,由于使用了灌钢法,用煤炭冶炼出来的农具、厨具质量也远远高于其它地方。

    此时欧洲的火炮普遍是用铜制作的,而后来英国人大量使用铁炮也不是因为他们技术有多先进,只不过是大量使用木炭冶炼而已(欧洲木材缺乏,而英国此时还很多)。

    而大明制作出来的火炮、火铳为何容易容易炸膛?那肯定是大量使用煤炭进行冶炼的结果,煤炭冶炼,温度虽高,不过含硫也是高企,制作出来的东西气孔多、易碎,自然容易炸膛。

    在淬火时,尼堪又提出来在不同温度下用不同溶液淬火的办法(水、尿液、油),改变了以前那种简单用水来淬火的办法,实际上也就是恢复到了南北朝时二次淬火的水平。

    其实,用鼓风机技术、木炭冶炼、生熟铁混合、二次淬火,这些都是中国早已有的技术,并且在当前远远领先于欧洲,不过以前多是经验,一旦因为木材缺乏不得不使用煤炭冶炼时就傻眼了,连有些好的做法也放弃了。

    这就是明明宋明时代比唐朝更为先进,制作出来的兵器却还不如唐朝的原因。

    作为后世过来的一个工科生,尼堪自然知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大的工艺脑海里也有,至于细节有老孙头和孙秀节两人以及大量的汉人工匠在,略一提点便清楚了。

    更为关键的是,目前由于漠北地广人稀,有广袤的森林可以利用,就这一点就是大明无法无法比拟的。

    后世俄罗斯有七百万平方公里的森林,还都是大木,放在这个时代简直是作弊,不过眼下他们的目光全盯在皮毛上。

    当这些方法尼堪用当时通俗的语言说出来并让人记载下来后,相信今后应该不会失传了。

    至于更高级的冶炼技术,尼堪不会,就算他明白,以当时的条件也做不到,相信今后的工匠在慢慢摸索中会发现的。

    就是这些简单的技术,依然领先世界至少一百年以上。

    其实,有了好的铁料乃至钢料,大规模的简易机床理念的提出以及使用(多半是手摇的半机械化工具),尼堪现在已经可以制作线膛枪和线膛炮了,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

    在赤塔、呼伦、伯力几座大的冶坊,尼堪还在千叮嘱万叮咛,让冶坊的“大工”继续将使用何种木材效果最好、矿石溶液的颜色、封炉的时间、生熟铁混合的工序和时间,用炒钢法(用木棒搅拌生铁溶液)的话需要的火候和时间、颜色如何观察,等等,进一步完善、细化。

    等到一定程度,铁料不再是困扰瀚海国的大事后才开始考虑铸造加工工艺的事,反正无论如何,瀚海国的炼钢水平对于无论是大明、朝鲜、日本,还是欧洲,都是处于大幅领先的地位,并且在短时间里也看不到其它几家能快速赶上的迹象。

    林中,真是用木炭炼钢的好地方啊。

    火药的制作依旧放在依林卡,那里既有硫铁矿又有硝石,按照目前的用法,就算再过十年也没问题,何况鄂嫩大草原、卜库尔大草原还有众多的硝湖等着他去采掘。

    同样的,按照天工开物记载的炼硝、炼硫的法子,尼堪也让人在继续摸索,不断地试验,比如一系列添加剂石灰、牛油、树叶的具体用途以及比例的问题,若是能达到一个最佳的工序和比例,那黑火药就会无限接近它的最大效能了。

    1635年的二月一日,多西珲给他生下了一个大胖丫头,尼堪欣喜若狂,取名穆特丽,意思是有才之人,按照孙家的家谱,传、秀之下是“德”字,又起汉名孙德昭。

    多西珲有些郁郁寡欢,听了尼堪起的名字说道:“一个丫头而已,取一个xx宜尔哈也就是了,穆特丽,她担当得起吗?”

    在索伦语中,xx宜尔哈是xx花的意思,尼堪听了便安慰道:“我是想她能做一个与以前所有女人都不同的人,何况她是本汗第一个孩子,岂能不慎重”

    等穆特丽三个月后,时间已经来到五月份,尼堪又出发了。

    这次他带上了格根塔娜,原因很简单,经过他一个冬季的辛苦耕耘,阿茹娜、哈尔额敦都有了身孕,偏偏格根塔娜依旧没有动静,在阿茹娜、格根塔娜两人的“强烈”建议下,他只得带上了她。

    他早早地出发了,当然还因为一事,自己的妹妹,跟着罗承志在海参崴的布耶楚克也生了一个儿子,他听说后就坐不住了,便计划从陆路赶着去看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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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5冰封帝国介绍:
这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土地
白桦、雪松、冷杉,鳞次栉比
草原、森林、苔原,星罗棋布
大河、湖泊、沼泽,人之所在
紫貂、灰狼、黑熊,出没其里
黑油、黑铁、黑煤,密密匝匝
使狗、使鹿、使马,随心所欲
狩猎、渔猎、游牧,不亦快哉
鄂温克、鄂伦春、达斡尔,
雅库特、乞儿吉斯、哈萨克,
俄罗斯、哥萨克、喀尔喀,
女真、科尔沁、察哈尔,
纵横其间,
一个汉商之子,横空出世,
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
他能有什么作为?
一段惊心动魄的传奇,
即将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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