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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贞观俗人txt下载     贞观俗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30章 李世民的补偿

    大雨刚过,小雨依然淅淅沥沥。

    梁国公府中,气氛凝重。

    皇帝降临公府,千牛侍卫押来十余人,却尽是房家二媳妇高阳公主身边的亲近婢侍,此时,这些原本在公主身边很得势的婢侍,狼狈万分,被五花大绑,平时身上逾制违礼的装饰和衣物也被夺去,披头散发的只着中衣。

    “跪下!”

    李世民对一袭布衣的房玄龄道,“朕这几年身体不适,倒是忽视了高阳这个忤逆之女,不知道她竟然如此混帐,朕有过,今日先把这些未能尽职劝谏约束好高阳的贱婢统统杖杀了先,朕听说这些贱婢之前竟然假借高阳之名,敢对房公你一家无礼,实在可杀。”

    当着房玄龄和房家一众子女儿媳,李世民下令当众杖杀这些公主奴婢家奴。

    得到旨意的金吾卫上前来,开始行杖。

    皇帝雷霆震怒,房玄龄惊惧不已,脸色都十分苍白,根本不敢过多劝说。

    这位贞观朝辅政近二十年的宰相,此时在老妻卢氏的搀扶下,居然腿脚微微颤抖着。房玄龄只知道皇帝是因二儿媳高阳公主之故而来,但具体为何如此震怒,却也并不十分清楚。

    对于那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儿媳,房家上下都不喜欢。

    房玄龄是公公,也是辅政多年的宰相,位高权重,婆婆卢氏是五姓七望之一的名门嫡女,当家多年,也是脾气较大的人,当初皇帝要赐给房玄龄美人,卢氏都要抗旨不许,最后宁愿喝赐下的毒酒也不肯从命,最后还留下吃醋典故。

    这位是个性子烈的当家娘子。

    而房遗爱四兄弟,老大娶了京兆杜氏女,那也是强强联姻,为人较本份,官职已经做到刺史,此时还在外地任上,只有妻子带着几个儿子站在婆婆身边。

    房遗爱此时不在,只有他两个妾侍在,这两妾侍原也是高阳身边贴身宫人,后来因房遗爱替她与辩机望风满意之下赐给丈夫。

    李世民看到这两人,咬着牙挥手。

    “这两贱婢也杖杀了!”

    房玄龄颤微微的道,“陛下,她们虽也是公主身边人,但已是犬子房里人,而且都已有身孕在身,还乞圣人饶过她们一回。”

    李世民听了,看到二人果然肚子微隆,这才摆手。

    那边侍卫还在行杖,已经接连杖毙数人,惨叫连连,伴随着惊恐的求饶声。

    房玄龄一把年纪了,尤其是朝中前两年刚经历了对魏王党的清洗,刘洎、张亮、杜楚客、侯君集等许多大臣被杀,其中侯君集、张亮都还曾是秦王府时的旧人了,也没逃过清洗屠杀。

    房玄龄这几年虽然彻底退下来了,可也总是战战兢兢。

    当年的老伙计杜如晦家,可是已经彻底的元气大伤。

    今日难道房家也难逃一劫?

    老三房遗则妻子得到婆婆卢氏眼神暗示,连忙上来哭诉求情。

    她是李世民六弟荆王元景的女儿,也是皇家的县主玉叶。

    “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触怒圣人,还请圣人保重龙体为重。”

    看着同样怀有身孕挺着肚子的侄妇李氏,李世民有些不忍。

    “赶紧去把驸马叫回来!”

    他厌恶的对着那些哀叫求饶的奴婢摆手,“将这些贱婢都拖出去在门外杖杀了,不要惊吓到房公府上的孕妇。”

    老四妻子吴郡沈氏跟两个大姑子韩王李元嘉王妃房大娘子和莱州刺史郑元恺妻子房二娘子都在一边瑟瑟发抖。

    今天本来是卢氏生辰,所以都回来庆贺一下,谁知道碰上这么血腥的事情。

    老三遗则和老四遗义两兄弟都还年轻,也吓的脸色苍白,不敢发一言。

    李世民拉着房玄龄的手回了大厅坐下。

    一盏茶时间后,房遗爱被紧急找了回来。

    他进府的时候,看到满地被杖毙的尸体,早吓的魂不附体。

    一进来,就直接跪倒在皇帝面前。

    李世民看着他,怒其不争,却又觉得愧疚于他,他看过镇抚司呈上的证贡,高阳行事,几乎就是当年的丹阳。

    当年薛万彻告御状,说亲自碰破了丹阳跟秦琅在府中后院浴房幽会私情,为了避免客人发现,只得站在门外为他们守了半天,那种屈辱让一位铁骨狰狰的猛将都流泪。

    而房遗爱宰相嫡子,尚了皇帝公主,结果也遇到这种事情,甚至还敢怒不敢言。

    “你做为丈夫,夫纲哪去了?”

    李世民叹气。

    然后补偿房遗爱,授封他为太府卿散骑常侍,让这个女婿成为三品职官。

    “朕再赐封你为高阳郡公爵!”

    李世民把自己身上一把小刀赐给女婿,“拿着,好好管教好你的妻子,若是不听话,你可以教训她。如果她还敢再那般,你可以先把那奸人杀了,若是你管不住,你可以告诉朕,若实在厌恶了,朕可以许你们和离!”

    临走前,李世民又给不在家的房家老大晋封了银青光禄大夫这个三品的官阶本品。

    离开时,李世民握着老伙计的手长叹连连。

    “朕对不住你。”

    房玄龄颤微着道,“是臣和房家辜负了陛下,二郎太不争,结交不淑······”

    “那些旧事就不要再重提了,二郎确实做了些错事,可朕的女儿更对不住他,但愿她们以后能够改过自新吧。”

    皇帝离开后。

    房府空气中还弥漫着恐惧的气息,伴随着被杖毙的十几个奴婢的血腥味。

    良久。

    回到书房中的房玄龄长叹口气,整个人松懈了下来,他的内衣几乎被汗水湿透了。刚才,房玄龄真的以为房家要倾覆了,这几年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想不到,如今却涉险过关了。

    说来,居然还要感激那个放荡的儿媳公主。

    房玄龄心中复杂。

    遗爱与魏王关系密切,之前杜荷、柴令武两位驸马都因此被杀,房遗爱没被清算,房玄龄知道这既是因皇帝宠爱高阳,也因他的一点老脸,可是正因他,房家也一直还处于危险中,皇帝若要动遗爱,肯定就是要把整个房家都拔起。

    没动遗爱,也不表示就安全了。

    不过今天算是安全了。

    长子加三品银青光禄大夫,遗爱也升九卿之太府卿,还授了门下省的三品右散骑常侍职,更封了个郡公的虚封散爵。

    让他房玄龄也可以看到两个儿子显贵,皆得紫袍金鱼。

    卢氏进来。

    夫妻俩沉默了许久。

    “我刚才叫二郎单独问话,好好询问了他一番,那贱婢真是丢尽了我们房家的脸面啊,你知道她干了什么吗?居然敢个和尚私通,还敢让我儿为他们站岗放风,其它的就不说了,偷皇帝的金枕送那秃驴,私下送了亿钱给那秃驴······”

    “好了,不要说了。”房玄龄有些疲惫的道,嗓音嘶哑无比。

    妻子说的这些,他现在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皇帝刚才那雷霆震怒的样子,早让他明白事情到底有多严重了。

    “其实我们还要感谢她,要不是她做的这些事太出格,圣人感觉亏欠房家,心有愧疚,才会给我们补偿。”

    卢氏不满道,“那种不知自好的贱人,房家不能留。”

    “我说了,不要说了。”向来宠妻的房玄龄难得的对妻子发怒,“这几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我们房家有多危险吗?每一天都在覆没的边缘徘徊!”

    “阿郎你过虑了。”

    “不,你看看杜家下场,他们家出了叔侄两宰相,还有一个工部尚书,再加一个女婿也是宰相,又有一个皇帝驸马,结果呢?杜家现在已经被踩到了尘埃里了,没有个二三十年都不可能再翻身。”

    还有侯君集、张亮这两潜邸心腹。

    再比如王珪、魏征、韦挺这些都曾是宰相,但都因牵连到魏王案,落的下场如何?

    更别说那个倒霉的刘洎和崔仁师了。

    这场风暴牵涉的太广了,皇帝打击的也异常的狠,不仅清洗了数位宰相、重臣,甚至也把这几年抬头的五姓七望关陇六姓这些顶级门阀也又狠狠砍了几刀。

    房家之前没动,但也一直没真正安全,皇帝始终还在犹豫,直到如今。

    房玄龄叹着气,“如今思来,倒唯有秦忠武和秦怀良爷俩更懂皇帝了,他们爷俩一得势,便开始思危思退,早早远离了朝中这些漩涡。”

    “夫人,我觉得二郎的那性子,既轻狂却又懦弱,留在京畿早晚还会出事,不如请个旨意,把我们家在青海的世封地推恩分一块给他,让他过去封地经营,不得留京。或者,也学秦琅,出海到南洋去找个蛮地,开发经营为外世封地,让二郎呆着。实在不行,直接让二郎去秦琅的吕宋,买一块地,让他呆那边,请秦琅看着以往的一点旧情面上,帮我们照看点二郎。”

    卢氏却有些护犊子。

    “错的是那金枝玉叶,怎么还要把二郎流放发配,凭什么?二郎好不容易才得了三品官职,哪能弃了?”

    房玄龄看妻子那舍不得的样子,只能叹气连连。

    “这一次好不容易涉险过关,可万一再惹出事来,只怕就万劫不复了。我也老了,想护也护不了二郎几年了。”

    但卢氏就是不肯松口,“要闯祸,那也是那贱婢。”

    房玄龄长叹一声,闭上了嘴,又缓缓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

第1231章 一轨同文宏家业

    贞观二十年,秋八月。

    皇帝行幸灵州。

    万里之外,漠北、西域诸蕃纷纷入塞拜见。皇帝此行目的,在与太子承乾的手诏中也说的明白,乃是要亲自招抚漠北、西域诸胡。

    大唐这几年在西域先后灭高昌、焉耆、龟兹三国,又前后剪灭莫贺咄可汗、肆叶护可汗、乙毗咄陆可汗,大唐策立的乙毗射匮可汗之前反叛大唐,也被社尔与郭孝恪击败打服。

    西域的西突厥如今已经彻底不如从前,经过连年的内乱战争后,现在实力衰弱,而西域原诸城邦国家,现在天山以南也都基本被唐所控制。

    至于漠北,大唐也终于一举除掉了桀骜不驯的薛延陀人。

    所以如今两地都要重塑格局。

    皇帝自知时日无多,决定在自己驾崩之前安定两地。

    安边靖乱,下固甿基,一轨同文,永宏家业。

    使万里之外,不有半烽,百郡之中,犹无一戍。

    永绝镇防之役,岂非黎元乐见?

    西域和漠北是大唐边防重中之中,如果能在有生之年,解决这两个地方的隐患,那大唐的将来就更加稳固。

    另一方面,皇帝也在长安呆不下去了,高阳这件事情让他痛心万分。愤怒的皇帝命令镇抚司秘密腰斩了辩机,然后将公主送往其采邑河北瀛州高阳县庄园,命令监视居住,禁足一年。

    大唐先以武力镇压了反叛的西突厥、薛延陀、焉耆、龟兹、高昌等国,现在皇帝又亲自来到塞上召见诸蕃,以表明重视。

    接到皇帝旨意,漠北、西域诸胡都不敢怠慢,立即纷纷动身南下,当皇帝的车驾还在半路上缓慢巡视时,诸胡已经是快马奔腾南下。

    诸部的叶护、俟斤、颉利发等一路急行,八月初,灵州城中,已经聚集了数千部落酋长等。

    当李世民抵达时,灵州的胡人已经多达十万人。

    连辽东诸胡以及西南诸蛮也都闻讯主动前来。

    天子六军数万禁卫护卫着皇帝抵达灵州,召开了史无前例的万胡大会。

    这是前所未有的盛况。

    比当年杨广西巡张掖,会见诸胡,北巡塞外,召见突厥的场面还壮观。

    因为如今这些跪拜在李世民面前的诸蕃,皆是被大唐打服的,所以他们口称天可汗,那是心服口服。

    相比起西域的复杂情况,如今的漠北倒是已经比较简单,在薛延陀被灭后,大唐立即提出了建立镇北大都督府,以及划分二十四都督府州羁縻世封,定期盟会朝贡等一系列的政策,此政策由太子呈报皇帝后,得到李世民的赞扬,认为这是真正能解决漠北威胁的好办法。

    于是开始实行。

    苏定方调任镇北大都督府长史兼镇北州刺史加镇北军使,又派了年轻骁将薛仁贵做他的副手,同时让宗室名王李道宗统领征北部份兵马继续留助协防。

    这两年,漠北的这个格局已经基本上建立了起来。

    镇北军三千六百骑,一千二唐骑,两千四蕃骑,再加上依然还在漠北协防的五千唐骑,使的政策推行还算顺利。

    回纥的首领吐迷度私下称可汗,依突厥旧制设立百官,意图一统漠北。在大唐宣布了命令后,还阳奉阴违,派子弟继续追杀时健部、乌罗护部,兵马一路追到漠南,越过了贺兰山,抵达黄河畔。

    苏定方向吐迷度发出了再三警告,并称勿谓言之不预也。

    吐迷度却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认为他只是攻击两部,大唐不会真对他动手。

    结果苏定方派出了薛仁贵率骑兵前往贺兰山一带救助时健两部,薛仁贵率轻骑抵达后,召集了两部残兵,将他们组织起来,与回纥带兵的吐迷度侄子乌纥交战。

    当时乌纥号称统领的回纥骑兵十万。

    正追的时健两部山穷水尽。

    薛定方集中五千联军战士,在贺兰山下阻击回纥军。他令时健两部四千战士下马持矛结阵步战,占据有利地形,依山结阵,死守不退。

    战斗开始,乌纥轻视敌方兵少,又以对方屡败,已经穷困无路,认为对方不堪一击。命左右翼予以包围攻击,结果却不料苏定方虽以四千铁勒部下马而战,但他自己却亲自站在阵中指挥。

    他把自己和四千胡骑置于死地,回纥军向他们发起了三次冲锋,可都不能攻入。

    待敌士气衰弱,萧嗣业率骑兵乘乱进攻。

    萧嗣业是宰相萧瑀的侄孙,他幼年时就随着祖姑隋萧皇后流离奔走各地,最后到了塞外东突厥处,曾是杨政道小朝廷的侍卫,常年跟突厥人一起,因此熟悉突厥人也擅长突厥战法,练的骑射好本领。

    归唐后,被李世民授为禁军校尉,一直统领着一团突厥侍卫。后来转通事舍人,在攻薛延陀之战中负责招慰回纥。

    如今在大都督府任职,是员十足的猛将。

    他以千骑直冲十万回纥军,气吞如虎,勇往直冲。

    而薛仁贵也趁机命令时健两部战士发起反击,双方在三十里的战线上展开激战一日夜,斩杀突厥人马上万。

    薛仁贵更是斩将夺旗,杀其大酋数人,又生擒了回纥军主将乌纥。

    五千对十万,回纥人也没料到会这么惨败,他们一路追击时健两部,那是轻松无比,以致于轻敌骄纵,所谓十万大军,本身就有许多是拖家带口的,吐迷度本意是既要对时健两部赶尽杀绝,也同时让侄子带部落人马过来占据两部的地盘草场,甚至要趁机一路进占到贺兰山下的。

    所以很多都不是战士,战斗之时,他们也根本没有防范,一副看戏的样子。

    本以为能轻松取胜,谁知道这次领兵的两员年轻将领薛仁贵和萧嗣业,居然一个比一个猛。

    回纥军奔溃。

    薛仁贵整军进兵追击,带领着时健两部男女老少追击不止,回纥人崩溃了,各部纷纷举众来降。

    薛仁贵代表唐军接受了回纥的投降,然后将他们之前夺取的时健两部的人口、牲畜等都还给了他们,并让他们回到大唐先前给他们划分的地方安置生活。

    然后薛仁贵屠杀了一批回纥战士,又将一批人口没为奴隶,再把回纥军中的十余万牲畜收为军有,之后再驱赶着他们返回漠北。

    重回郁都军山,唐军自然威风大振。

    吐迷度经此一败,也赶紧亲自赶到郁都军山大都督府衙请罪,自去汗号,废除伪立百官,并陪了许多牲畜钱财。

    苏定方召集二十四都督府大部落,以及九十六州,二百八十八县诸大小酋长们前来会盟。

    盟会上,苏定方当众斥责了吐迷度违誓背盟行为,喝令他立即把越界的兵马撤回,交出越界的土地等,并命他彻底落实朝廷的恩封制度,让回纥瀚海都督府下的四州十二县分封到位。

    之前灭薛延陀后,吐迷度趁机抢占了大量地盘,而后来大唐将其中大部份都划分给了其它各部,只给回纥部保留了部份。吐迷度不肯交出来给别部,其它各部也畏于回纥势大不肯强要。

    而如时健两部,甚至还被吐迷度一路追杀,势要斩草除根。

    现在苏定方要求吐迷度把原划给各部的地盘都吐出来,各部当然心中高兴,吐迷度经此一败,也是元气大伤,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苏定方于是也就将其侄子乌纥释放,交他带回去管教。

    但其南下十万人马,却只回去六万,被唐军斩杀过万,又有许多本就是抢夺其它部的人马,然后还被苏定方将一些直接杀了和没为奴。

    当然,苏定方对他解释是那四万皆因反抗大唐而在战斗中被斩杀了。

    吐迷度敢怒不敢言,气的头发晕。

    盟会过后,回到领地的吐迷度越想越气,人马折了四万不说,之前吞并的那些地盘,如今一下子全被夺走了,只剩下了小半。

    愤怒的吐迷度不敢向大唐发火,只得把怒火转向了侄子,认为乌纥无能,丧师辱国。一怒之下,不仅当众鞭打了乌纥一顿,将他打的伤痕累累,还将原本朝廷册封给乌纥的那个州给夺走了,转赐给自己的儿子,让他统领乌纥的部落人马和地盘,做这世封刺史。

    乌纥被属下抬回了帐篷,养伤期间也是越想越气。

    打了败仗,确实丢脸,但也不是故意的。被打一顿也就算了,凭什么把属于他的部族和地盘也给夺走了,那可是他父亲从他祖父菩萨那里继承来的。

    凭什么?

    有本事跟唐人争去,抢自己侄子的算什么?

    不甘心的乌纥养好伤以后,暗中筹划,在一个夜晚率领心腹骑士突袭吐度迷的营帐,将其劫持,并逃回了自己领地,驱逐了吐迷度派去的儿子。

    事情传到郁都军山大都督府,苏定方、李道宗和薛仁贵、萧嗣业一番商议过后,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回纥内乱,既会进一步削弱其实力,但也正是大唐名正言顺插手的机会。

    于是苏定方立即以大都督府名义向诸府州各部发出了公告命令,称乌纥谋反叛乱,劫持长官举兵造反,有违盟誓,违反大唐律令。因此他按盟约,向诸部征召兵马,一起讨伐不臣叛乱,重还漠北太平安宁。

    诸部纷纷响应。

    苏定方亲自统兵,让李道宗为他守家,带兵杀入回纥领地。

    乌纥的叛乱并不成功,虽然成功劫持了叔父吐迷度,但药罗葛家族并不愿意支持他,何况吐迷度还活着呢。

    各部纷纷举兵前来攻打,尤其是吐迷度的诸子们更加卖力,乌纥一怒之下直接把吐迷度给杀了,把首级送往大唐都督府这边,说吐迷度反唐,他为大唐除贼,请求苏定方庇护。

第1232章 不臣

    但是苏定方并没有认同他这套说法,虽然也有参军提议,不如借机扶立乌纥继为回纥瀚海都督,以进一步削弱回纥实力。

    但苏定方认为,规定既然定下了,就得遵守。尤其是如今漠北格局新定,更得守规矩,否则,这定下的规矩就狗屁不如了。

    规矩是大唐自己定的,大唐第一个得遵守。

    苏定方当着诸部首领的面,将吐迷度的首级收敛,为他举行隆重丧礼,然后义正严辞的宣称了乌纥的罪行。

    乌纥听闻,惊惧万分。

    这时他的连襟俱罗勃向他提议,既然唐人不容,不如率部西奔妻父车鼻可汗。

    车鼻可汗并非铁勒人,乃是突厥人,颉利败亡后,曾被突厥余众推为大可汗,但向薛延陀称臣。

    此人也算是东突厥亡国后残部中较有智谋者,一直被薛延陀夷男可汗猜忌,欲除之而后快,后来被迫迁移,但扔拥兵三万,自称乙注车鼻可汗,统领葛逻禄、结骨、拔悉密诸部,在贞观中,得到大唐的支持,经常出兵掠薛延陀人畜。

    在当时,大唐对漠北的薛延陀一直是打压政策,东面扶持以回纥、浑、拔野古等六部组成的回纥联盟,西面则扶持这位东突厥的阿史那斛勃,让他联合葛逻禄、结骨诸部,形成东西两面对薛延陀的夹击封锁。

    也正因此,之前车鼻可汗占据着金山东麓,却也还过的很滋润的。

    虽然他并没有如漠南的东突厥诸部一样,完全归附于大唐,仍自立为汗,但因为他也很识趣的只是自称为小可汗,而且从不敢越境劫掠大唐,并一直为大唐充当着打压薛延陀打手的角色,所以大唐也一直默许他的存在。

    在西突厥忙于内斗,而薛延陀又跟大唐和回纥斗,各方势力都没有怎么理会处于东西之间的金山一带的这个东突厥余孽,也恰因此,斛勃休养生息,到处招揽旧部,控制了活跃于金山和额尔齐斯河流域的葛罗禄部份部落,又向北扩张势力,跨过唐努乌拉山控制了唐努乌梁海及其以北的叶尼塞河流域部份地区,将其地的结骨部落控制。

    通过这种不间断的扩张,车鼻可汗实力渐强,拥有十余万众。

    当薛延陀崩溃之际,他更是迅速出手抢占了不少地盘和人口。

    在大唐刚灭薛延陀后,初设六府七州,这里面其实就主要是以回纥联盟为首的诸部,并不包括车鼻可汗的漠西势力。

    回纥其实也分回纥本部和回纥联盟。

    回纥本部是居住在仙娥河(即姿陵水——色楞格河)、嗢昆河(鄂尔浑河)及独洛河(土刺河)流域一带。后人口繁衍,分支为九族,即药罗葛、胡咄葛、咄罗勿、貊歌息讫、阿勿嘀、葛萨、斛嗢素、药勿葛、奚耶勿。这就是内九族,总称为九姓回纥。

    唐初,回纥九姓与仆骨、浑、拔野古、同罗、思结共六部组成了回纥联盟,一起对抗薛延陀。

    后来契苾部曾东迁,也加入了回纥联盟。

    所以在先前灭薛延陀后,朝廷是先把回纥联盟的六部,分设六都督府,酋长授都督。

    又给契苾、浑、斛薛、奚结、阿跌、思结别部阿布思部以及白霫七部置州。

    这个分法,本就是要瓦解回纥联盟,将其联盟六大部分成六个互不统属的都督府,依附他们的七小部,置州。

    此后,朝廷为了进一步分化他们,将这十三州扩大为二十四都督府,全是同级别的都督府了,原本回纥部是联盟老大,现在却只是二十四府之一。

    在这二十四府中,也把之前没有划入进来的漠西诸部也划进来了。

    结骨、葛逻禄诸部分置坚昆都督府、阴山都督府、大漠都督府等府州,也都划归镇北大都督府统领。

    车鼻可汗因此也被大唐授为都督,跟吐迷度是一个级别的。授都督、拜国公,加大将军衔。

    但是车鼻可汗明显对此也是有些不太乐意的,他虽实力不如吐迷度,但如今也是兵强马壮。

    乌纥做为他的女婿,对此也很清楚,因此当他的妹夫俱罗勃提出去归附车鼻可汗时,他便立马同意了。

    只是要去投老丈人,他们得先经过大都督府所在的嗢昆水和郁都军山一带,才能进入葛逻禄领地。此时他老丈人牙帐就在那,当然也可以直接向西去拔悉密部,或向北翻越贪漫山(唐努山以北的萨彦岭)去结骨部,但老丈人不在那边。

    还没等他们商量出个结果,苏定方已经带着漠北诸部联军到了,先一步挡住了他们西进北上的道路。

    乌纥只得向南。

    可苏定方又派了薛仁贵把守住了郁都军山下南的山口,仓促逃窜的乌纥被伏击,一战而溃。

    乌纥被擒。

    郁都军山下,嗢昆水河畔。

    苏定方举行会盟,当众处斩了乌纥。

    宣读天可汗诏令,封吐迷度之子婆闰为左骁卫大将军,授瀚海都督。

    同时,朝廷又将回纥内九族,各升为州,上次回纥部只设了瀚海都督府一府加四州,这次是九族各置一州,以族长为世封刺史。婆闰的药罗葛家族,朝廷也推恩增置七县,以婆润的叔父、弟兄等七人推恩世封。

    一个回纥本部,还是一个都督府,可却分化出了九州,一族一州。药罗葛家族分出了七个县,其它八族,也各五六县不等,回纥部实际上变成了一都督府九州,五十二县。

    另外还授封了大量的散爵,给他们也推恩划分了领地,乡里村一路划下去,地盘都分光了。

    苏定方封完了回纥本部,又宣读诏令。

    这次却是以诸部平乱有功,授勋分封诸部子弟。

    跟回纥一样,都督府没变,但州的数量增加了,县乡等大增,反正各部里有名有姓的部落家族,这次都得到了分封,或州县,或乡里,那些贵族子弟们,起码也划了一个村。

    总之,地都给他们分光,并且再次重申,这是天可汗恩赐世封,世袭罔替,传诸子孙,任何人不得侵占夺取,否则所有人共讨之。

    回纥内乱结束。

    乌纥被杀,婆闰继位,事情本来就此告一段落,只有乌纥的妹夫俱罗勃带着一小队人马逃到了葛逻禄车鼻可汗处。

    苏定方派出了使者前往,让他交出逃犯,并前来都督府述职。

    之前的会盟,车鼻可汗阿史那斛勃一直找借口不来,只派了使者前来,苏定方几次要求他去除汗号等,并让他不得再插手其它各部的事务,阿史那斛勃都没理会。

    大唐把漠北诸部纳入镇北大都督府下,其中葛逻禄部以其三姓设三都督府,谋落部为阴山都督府,炽俟部为大漠都督府,踏实力部为玄池都督府。

    之后又以谋落部右厢为狼山都督府,以炽俟部右厢为金附州都督府。

    一部就分了五个都督府,更别说拔悉密等其它他统领的部落。

    但问题是,朝廷在他的地盘上设立了诸多府州,他手下的那些酋长俟斤们都当上都督刺史了,他这个可汗结果啥也不是。

    既不是都督也不是刺史。

    苏定方还要接他到郁都军山去,阿史那斛勃如何能去?

    有去无回啊,这里可就没他位置了。

    面对女婿俱罗勃的哭求,乙鼻可汗阿史那斛勃最后只派出了儿子沙钵罗特勤做为他的使者,代表他来到郁都军山。

    他并没有把女婿俱罗勃送回来,自己也没来。

    苏定方对此十分不满,派出了麾下将军郭广敬前往敦促。

    结果阿史那斛勃依然没给面子。

    苏定方再次派出了将军安调遮和韩华前往。

    两位使者到了金山,遇到了仍滞留在此的前使者郭广敬,然后得知了阿史那斛勃的底细,这家伙根本就没想走,不仅如此,他还在招兵买马,准备正式立起金狼大纛,要再复突厥国。

    几位使者坐在帐篷里烤着羊肉,犯愁了。

    来出使胡部,结果看样子不但完不成任务,他们还要被扣留于此了,总不能眼看着阿史那斛勃称汗复突厥国吧,那他们罪可大了。

    几个也都是沙场战将。

    如安调遮那是朝中勋贵安兴贵的庶子,而郭广敬的老爹郭弘道在隋朝时曾是同州刺史,还封郜国公,爷爷郭徵是同州司马。一看就知道郭家是关陇集团的重要家族,因此在西魏时,同州那是宇文泰的霸府所在,是西魏朝廷的军政中枢,因此郭家也是关陇贵族接受核心层的家族。

    甚至跟曾任过同州刺史的杨忠的家族关系密切,所以隋朝时就封国公了。

    当然,郭广敬有个后人更加有名,中兴大唐的名将汾阳王郭子仪,是他四世从孙。

    韩华的农民也差不多,勋戚贵族名门子弟,胆子是大的。

    坐在那里吃着烤羊肉,便萌生了大胆的想法。

    何不效仿班超?

    联络车鼻可汗部属中对其不满的一些葛逻禄首领,然后发动兵变,劫持车鼻可汗前往郁都军山,说不定到时还能挟车鼻然后直接就号令漠西诸部归附大唐呢?

    到时不仅无罪,还是大功一件呢。

    汉唐之时,使者们都非常大胆彪悍,主要也是因为两朝皆重军功,官员中也多是能文能武的,不比宋明时代,是文官士大夫的天下,使者多是文人。

    趁着酒兴,三人说干就干,分头联络策划去了。

    几天时间,他们还真就说动了几个葛逻禄的贵族加入,大唐的招牌还是比较响的,也并不是所有葛逻禄贵族都愿意跟着阿史那斛勃干。

    毕竟朝廷待他们也不错,从一开始葛逻禄置三都督府,到现在置五都督府,反正贵族们都得了不错的爵位官职。

第1233章 汉李陵之后

    更重要的是,归附大唐以后,就可以安稳的贸易经商了,有个稳定的局势,其实对于上层的贵族来说是非常有利的,他们总是能从稳定的局势,和贸易中大获其利的。

    只可惜事情不够机密,提前被阿史那斛勃发现。

    半夜,阿史那斛勃之子陟苾特勤早就带人埋伏好,就等着韩华等人自陷罗网,车鼻可汗没先动手,是为了占理。

    虽然他已经准备反唐,但也需要个较合适的正当理由。

    如果唐使阴谋劫持杀死他,这就是个足够说服更多部属的好理由。

    当韩华第一个冲入可汗营帐时,坐在里面的却是陟苾,还有破风而来的阵阵利箭。韩华直接被乱箭射死。

    紧跟其后的安调遮发现不对,大声呼叫,拔剑奋勇战斗,可也很快被包围杀死。

    黑夜混战中,仅郭广敬与一些葛逻禄贵族趁乱杀了出去,一路逃回了郁都军山。

    很快,车鼻可汗便正式反唐,自称乙注车鼻可汗。

    郁都军山这边,也没料到阿史那斛勃这么大胆,一边上报朝廷,一边不等回复便立马组织兵马讨伐。

    对于苏定方来说,既然他是镇北大都督府长史,那么就有责任维护漠北的统治,距离遥远,也等不及朝廷处置了。

    好在刚平定了回纥内乱,李道宗的的五千精锐也还在,于是乎苏定方再次向各部派出使者,征召他们出兵平乱,并向诸部约定,平定叛乱后,所获牛羊牲畜各家以出兵多少瓜分。

    平叛军主力以李道宗五千骑,镇北军三千六百骑共八千六百为主力,然后诸部人马约两万余,合兵三万骑,杀向金山。

    当苏定方率兵赶到时,又有一支唐军自西而来。

    却是朝廷接到漠北急报,知道乙鼻反了之后,立即就命令镇压,同时传令西域,由接替侯君集任镇西大都督府司马兼西州刺史、天山军使的高侃领一军越过金山支援做战。

    此时镇西大都督府已经迁往龟兹,郭孝恪坐镇龟兹,社尔坐镇疏勒、步真坐镇于阗、弥射坐镇焉耆,高侃坐镇高昌。

    高侃征召了瑶池都督阿史那贺鲁,以及处月、处密诸部越过金山。

    两路兵马东西对进。

    苏定方和高侃齐头并进。

    金山两面的诸部,见势纷纷向唐军归附,不仅天山以东的葛逻禄三姓向苏定方倒旗相迎,就是金山以西的西葛逻禄诸部,也都是纷纷派出部众前来从征。

    葛逻禄游牧于天山东西两面,但是各不统属,甚至互不往来,在早年他们就因为夹在东西突厥这间,经常各为其主,打的头破血流,所以同族之间,其实还有世仇。

    就连东葛逻禄人的三姓之间,也都是互不从属的,这也是当年车鼻可汗有机可乘,能够征服东葛逻禄人的关键。

    当年,葛逻禄人有奶便是娘,谁实力强就听谁的,从来没有什么忠心可言,所以不管是西突厥的各个可汗你方唱罢我登场,还是东边突厥和薛延陀等此起彼伏,他们都没怎么反抗过。

    而现在,唐军领着回纥、仆骨、处月、处密甚至是西葛逻禄人杀过来后,东葛逻禄三姓争先恐后的响应。

    车鼻可汗本部其实人马并不多,他率领的阿史那一部、阿史德一部还有舍利吐利部、苏农部、颉利部等,这些都是东突厥部落,但仅是其中的小部。各大部落主要的人马,如今都基本上是在漠南一带,早被打散安置,成为大唐漠南诸经制正州下的编户良民了。

    当东葛逻禄三姓都反了后,车鼻可汗就知道大势已去,只得率领本部往西北而逃,意图逃奔拔悉密部。

    结果半路上被拔悉密酋长达官服察伏击,将其生擒,然后送至高侃军前献俘。

    不久,更北面的结骨部俟利发失钵屈阿栈也引兵来到,却不是来增援车鼻可汗,而是来拜见唐帅,以示归附。

    拔悉密这个词,原是突厥语,意为一种花色马。

    拔悉密也确实是以牧马为主,他们游牧在金山以西,唐乌努山以南,郁都军山的西面,依山散居,去敦煌九千里。

    其人雄建,擅骑射。其地多雪,以木为马,雪上逐鹿,以桦皮为舍,以桦皮为帽。

    拔悉密所处的地方比较冷,所以他们有冬天乘雪橇,踩滑雪板的传统,以牧马、捕猎为生,住桦树皮屋,帽子都是桦树皮制的,人口数量不多,但很彪悍。

    拔悉密是驳马的音译。

    他们所处的位置很重要,不仅在漠北和西域之间,而且还是在三大山脉之间,这里就是东西方必经之处。

    所以说他们擒车鼻可汗来归后,高侃是大为赞赏,等苏定方与李道宗过来会师后,也对拔悉密的首领达官察服重赏。

    达官察服也被称为肥罗察,人其实不肥胖,戴桦树皮帽子,爱饮桦树汁,对大唐天可汗的将帅非常尊敬。

    之前拔悉密被朝廷置新黎州,但刺史之职却被车鼻授给自己的儿子羯漫陀,肥罗察只得个俟斤称号,处处要听从羯漫陀的号令。

    这次羯漫陀又令拔悉密集结人马南下增援他父亲,肥罗察与部落中的贵族们一商量,干脆绑了他爷俩归唐吧。

    结果还不错。

    苏定方表奏肥罗察为新黎州都督,而从更北边远道而来穿着鹿皮熊毛的结骨部俟利发失钵屈阿栈,虽然啥也没干,但也被苏定方表奏为坚昆都督。

    结骨部也称纥骨部,后来也叫黠戛斯,他们在历史上,后来灭亡了回纥汗国。

    他们世代生活在谦河流域,也就是叶尼塞河一带,汉末匈奴西迁后,成为铁勒诸部之一。到唐初此时,结骨部已经有数十万人,其中战士号称八万。

    分布在叶塞尼河中上游地区,南依贪漫山。突厥时,阿史那王族便采取嫁公主给其首领的方式和亲联姻,拉拢他们,薛延陀统治漠北时,也曾派出子弟任颉利发到其部落监国。后业车鼻可汗趁薛延陀无暇顾及时,再次通过联姻,把结骨部招纳麾下。

    结骨部的貂裘貂皮还是非常有名的。

    不过他们毕竟距离中原太过遥远,甚至就是距离郁都军山都非常遥远,与先前来归附的骨利干部有的一拼。

    被置为玄阙都督府的骨利干部,位于安加拉河至贝尔加湖以南一带,唐人传说夏天几乎没有日落的地方。

    还有后归附的俱罗勃部,他们在贝尔加湖以东的石勒喀河一带,也就是尼布楚到漠河那带,处于外兴安岭以南,黑龙江的上游源头。

    结骨、骨利干、俱罗勃这算是最北的三大部落,西伯利亚的原住民。

    结骨俟利发失钵屈阿栈高兴的接受了坚昆都督的授封,并让翻译告诉李道宗,说自己本也姓李。

    他还指着自己的黑眼珠黑发说自己跟大唐皇家还是同族本家。

    李道宗惊讶。

    结骨部人有红头发的也有黑头发的,有白面孔的也有黄面孔,有绿眼珠的也有黑眼珠的。而这位俟利发倒是黑眼珠黄面孔黑头发。

    细问之下,原来俟利发称他是汉代李陵之后。

    说他们代代相传,西汉大将李陵投降匈奴之后,封右贤王,坚昆属他管辖,因此他们结骨部中黑头发黑眼珠的是他的后人。

    这种话当然可信度不高,结骨部大多都是深眼高鼻的胡人相貌,金发碧眼或是红头发的,黑头发黑眼睛的当然也有,但比较少。而且李道宗认为这些人,可能是以往历代被北方胡人掳去的中原汉人之后。

    李唐自称是汉李广之后,李陵是李广的儿子。

    但李陵投降匈奴,在那边娶妻生子,可不可能说就是结骨部首领家啊。

    不过对于这种主动攀亲的胡酋,李道宗还是很高兴的。

    当场就认下了这个远亲。

    而俟利发也立即请求,说希望江夏王能够替他奏请天子,给他恢复汉家李姓。

    李道宗笑着应下,还说要邀请他去朝见天子,由天子亲自给他恢复姓名,让他列入属籍。

    金山下,气氛很好。

    各部纷纷归附,车鼻可汗父子也俱成俘虏。

    唯有北面的都播部有些不识时务,他们居住在拔悉密部的北边,结骨部的南面,位于唐努山北,贪漫山南,生活在叶尼塞河上游的羊河流域,他们是一群穿兽皮、骑驯鹿的人,他们在铁叶林中放牧驯鹿,给驯鹿挤奶,制作驯鹿奶酪,收获松子,他们也是喜欢养狗的部落,鹿和狗是他们最好的伙伴。

    他们生活在山林里,似乎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这方面,比他们生活在更北面的结骨部,都与他们完全不同,可他们就这么固执。

    这片在后世称为唐努乌梁海的地区,北靠萨彦岭,南抵唐努山,形成一条狭长的地带,四周重峦叠嶂,森林密布,适合狩猎,盛产皮毛,还以产金闻名,叶塞尼河发源于此,上游各个支流如毛细血管一样遍布全境,沿河地带土地肥沃水草丰美,适于放牧,也能耕种。

第1234章 封禅北极

    都播,也称都波,又名土瓦,同被称为铁勒诸部之一。

    可急于立功表现的坚昆都督失钵屈阿栈拍着胸膛表示,都波人太不识抬举,必须得征讨,他愿为前锋。

    李道宗和苏定方、高侃等一番商议过后,认为都播之所以不肯归附,主要还在于当初车鼻可汗阿史那斛勃对他们也采用了联姻和亲之法,把自己的女儿下嫁给了其首领,又让自己的一个儿子娶了其首领之女,还把该儿子派驻到都播做俟利发监国。

    可能正因此,都播没归附。

    失钵屈阿栈的表现,也不全是忠心,他明显有想趁机吞并都波,将之纳入自己地盘的打算。

    所以在一番商议过后。

    苏定方宣布,新置唐麓都督府,以统领都波之地。

    唐麓之名的由来,是苏定方把都波南境的大山正式取名为唐麓岭,以取代原来拗口的都波土名。

    以山名为府名,置唐麓都督府。

    铁钵屈阿栈的小意图被打断,却也无可奈何。

    唐军北上,有熟悉北方地形的结骨部带路,他们很快就寻到了都波首领所驻营地,位于剑河上游羊河南岸。

    在这里,都波部落并没有料到唐军会这么快杀到,来的这么快,兵马这么多。

    他们在阿史那斛勃儿子的命令下,试图反抗。

    但一时无法从山林的各部落中召集足够的人马,苏定方带着随军中的阿史那斛勃父子来到营寨前劝降。

    车鼻可汗阿史那斛勃骑在马上,看着对面营地里的儿子,大声劝降。

    他告诉儿子,皇帝已经赦免他的罪行,并授其右武卫将军之职,马上就要去中原京师了,他希望儿子不要执迷不悟,让儿子随他一同前往洛阳。

    面对着四面包围的大唐,最终都波部落不战而降。

    结骨部首领邀请唐军北上越过贪漫山至其部落,但被苏定方拒绝。

    对于唐军来说,这次出兵主要目的是干掉自立为汗,敢挑衅破坏大唐漠北分封体系的车鼻可汗,并对漠西诸部进行一次强有力的武力威慑,达到目的就可以了。

    没有必要再多浪费时间。

    苏定方等先后登上了贪漫山和唐麓岭,命随军工匠立碑铭刻,将他们这次用兵的过程结果等记录在上面,碑文用汉、突、粟特三种文字。

    祭祀大山后,军队撤离。

    结骨部置坚昆都督府、都波部置唐麓都督府、拔悉密部置新黎都督府。

    然后以葛逻禄三姓置阴山、大漠、玄池以及金附州、狼山五都督府,加上巨阙、烛龙、居延州等诸都督府,此战过后,漠北西起金山(阿尔泰山),东至大鲜卑山(大兴安岭),北越小海(贝加尔湖),南抵大漠,形成了三十六都督府,二百余州,七百余县的格局,皆隶于镇北大都督府。

    至是漠北皆平。

    皇帝也称此为颁惠天隅,曜威云朔。收其瀚海,尽入提封,解其辫发,并垂冠带。

    苏定方、李道宗、高侃、薛仁贵、萧嗣业等俱论功加封。

    李道宗班师还朝,并带上了数千漠北诸都督、刺史等子弟同行,他们前往中原京都,将在那里留学,或入国子监读书,或入禁军侍卫,以表忠心。

    苏定方晋封国公,接下来一直只忙一件事情,就是把漠北三十六都督府和二百余个州,用驿道连接起来,并沿途设立驿站,并接通中原,让漠北与大唐中原连接更加紧密。

    同时通过这驿路,让中原与漠北的贸易更加繁荣。

    苏定方曾写信给秦琅,请教如何更好治理漠北,秦琅有一句话让他印象深刻,漠北草原游牧民族,战斗力最强的时候,便是他们受灾的时候,灾情越重,他们越凶悍。简单的说,游牧民越穷,他们越猛。

    如果他们生活富足了,他们战斗力就虚弱了。

    通过分界分封,加上贸易往来,漠北的游牧民族会不断的失去战斗力的,只要按着现在的政策坚定不移的推行统治下去,漠北不会再是威胁。

    只要盯着那些敢越界敢冒头的野心者,一有苗头就立即毫不留情的打压,就可无忧了。

    驿路越修越长,三十六都督府都已经联通,现在正要联通所有的二百余州,将来还要联通到七百多个县以及更多的乡去。

    如今随着这些驿站,源源不断的中原商货正北上。

    茶叶、盐糖酒,丝绸、瓷器,甚至各种铁器,还有许多儒生、僧侣、道士不断前来,他们得到朝廷的支持,在这边讲经传法,说服那些部落首领贵族们,让他们支持资助建立寺庙、书院、道观。

    说服游牧民们信仰自己。

    苏定方与诸府州的首领们盟会达成协议,约定关税,所有中原北上的货物,禁止诸府州征收过税,也就是关税,关税仅大都督府有权征收,税率为每千钱算二十,实际为百分之二。

    所有进入漠北的中原商货,只征一次。

    这笔税由大都督府征收,然后三分之一上缴国库,三分之一留大都督府,另外三分之一,再分为两部份,一半用做每年驿道、盟会的开支,另一半则拿来分给诸府州。三十六个府,二百多个州都有份。

    大都督府征,大都督府分,其它府州无权征收。

    整个漠北地区,所有商业交易,都要征收百分之三的住税,也称为交易税,这笔税是在谁的地盘上交易谁征收,所得之税,三分之一上缴国库,其余都府州所有。

    漠北统一税率,禁止胡乱加税,并规定上至都督刺史下到普通牧民,都得纳税,不能减免。

    禁止各地征过税,也是为了避免雁过拔毛,到时各方都设立征税,必然严重影响贸易,而大都督府入境征一次,却还主动跟各部分享税收,也是给他们补偿。

    除了工商税外,大都督府不再征其它的税,比如牧民们放牧养殖等,都不会征什么牛腿税之类的玩意。

    大都督府希望扩大漠北贸易的市场规模,提升交易量。

    从某一方面来讲,朝廷希望漠北最后成为中原的牛马牲畜供应地,成为奶肉供应地,成为毛皮供应地,也成为茶叶瓷器针线等手工商品销售区,甚至让牧区也成为大唐货币流通区,通过经济形式,对漠北加以控制。

    最后就是要让各部落成为纯粹的牧民,养牛放羊,剪毛卖皮,不让他们有机会再去制盐、打铁等,不让他们有自己的手工制作业。

    就连军械,也要慢慢的通过军售,来把这产业控制在手,让他们失去制造能力,只能从大唐这里买,但买多少,能买到什么,什么价格,到时才由朝廷说了算。

    计划很长远,但就目前推行的效果来看,却是出人意料的好。

    反正诸部落都不打仗了,老实的过自己的日子,牧民们放牧养羊,贵族头人们则忙着倒卖商货当二手贩子,既赚手底下牧民们的钱,还要再赚一笔税,同时牧民们该给他们交的税赋,也是少不了的。

    贵族们发现自己现在很富有,钱源源不断的增加,而且这些钱可以买到各种想要的好东西,在草原上,也能享受到中原贵人们的奢侈生活。

    哪怕是遇到什么大雪灾,沙尘暴等,也不怕了,可以从大都督府这边买到粮食,价格还不会趁火打劫,根本用不着如以前一样遇灾就得去抢劫打仗了。

    以前草原上,弱肉强食。

    当草原出现如匈奴、突厥这样强大的霸主时,除了霸主,其它的部落并不好过,因为会被压迫欺凌,各种税赋摊到头上。而就算有强大的霸主一统草原,有时部落之间也经常会冲突打仗,尤其是遇到大灾的时候,大部落甚至直接抢小部落。

    就算遇到那种比较厉害的大汗,他不抢其它部落,能带着大家南下中原抢劫,但也得跟中原打仗,在中原分裂的时候还好些,比较轻松能抢到东西,可如果遇到中原也一统的时候,往往南下抢劫就会变成打硬仗,伤亡会非常大,而受伤的往往又总是小部落们。

    而草原如果没有霸主,进入动荡分裂时期,就更可怕了,大家人人自危,每天提心吊胆,你不打别人,别人会来打你。

    更要命的是,草原动荡,还会导致商货的难以流通,进入草原的中原货物会更少,而且价格更贵,而各部落手里的牛羊牲畜、皮毛等却难以卖出去。

    自从大都督府设立,在经历了吐迷度和阿史那斛勃称汗被击败平定后,现在整个漠北很安稳,界线划的清楚,不仅说各大部落都有了分界,就是部落内的各个家族间,也都分了界线。

    发生矛盾,也会通过各级盟会调解解决。

    没有谁会轻易的挑起战争,那样会被群起攻之。而重要的还在于,现在商货大量流入,物美价廉,茶叶盐糖酒到丝绸布匹甚至米面粮食,以及针线铁锅木碗等等,价格都是过去的几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

    现在交易还十分方便。

第1235章 满载

    而他们的牲畜和皮毛等出手却方便的多,甚至价格比以前还卖的好。

    许多牧民搞不懂背后的原因,但他们只知道现在确实是很好,甚至有时如果一时没有合适的牛羊出售,或是没有皮毛也没钱,但有想买的商货,人家商人都愿意赊欠给你,利息虽有,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总之牧民们觉得挺划算的。

    比如家家必需的盐茶,以前质量差价格贵的死,现在盐雪白无杂质不苦,盐砖也更好了,价格却更便宜了。

    天天吃奶腻了,可以把奶制成奶酪、奶干、奶豆腐等,然后卖给商人,换成米面盐茶这些,米面从中原运来,价格却还挺实惠。

    许多牧民现在也经常会买些米面在家,既能换换口味,也能防止遇上什么灾情,牲畜冻饿死而导致饥荒。

    甚至许多牧民都开始信仰中原来的佛教、道家,儒家在这边也越来越受欢迎,反正部落首领们都在开始学习汉话,并让自己的子女学习汉文化。

    不少贵族子弟去了中原京师之后,早就乐不思蜀了。

    似乎人人都觉得现在比以前好。

    其实只是因为经过数次战争后,草原上已经再无霸主了,他们的头上少了一层直接的压迫掠夺,而贸易开放,也使的大家的生活都改善了。

    对草原真正的影响,可能只有一个,就是这里已经被阉割了,再难出一个强大的霸主了。

    当贞观二十年秋,天子亲幸灵州,召会诸蕃时,西域、漠北诸蕃首领,纷纷积极前往。

    诸部首领们带上子弟,带上部落特产贡物,还带了许多前去贸易。

    回纥首领闰婆、仆骨首领歌滥拔延、多滥葛首领末、拔野古首领屈利失、同罗首领时健、思结酋长乌碎等有名有姓的全都亲自来了。

    漠北三十六都督府二百余州刺史,没有一个缺席不到的。

    相比之下,倒是西域这边的要差一些。

    天山以南如今尽为大唐所直接控制,改为经制府州,早已派官驻兵,所以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国王了,各国的王室、豪强贵族等也早基本上被迁往长安、洛阳两京居住,这次几国有身份的也都早被召唤来灵州与会。

    西域天山以北地区,现在主要是以阿贺那贺鲁为代表的羁縻派,他统治着碎叶河以东地区,而乙毗射匮可汗在失去了天山以南诸国后,也老实了许多,再次上表称臣。

    但乙毗射匮如今已经无法再号令西域。

    河中的昭武九国,现在就脱离了西突厥的控制,之前乙毗咄陆去攻打昭武九国,攻破了米国,结果自己却因内讧而死,米国也趁机复国。

    昭武九国的粟特人团结起来,把乙毗咄陆的旧部驱逐离开,关起门来抱团过日子。

    而更遥远的吐火罗地区,曾经也是西突厥征服控制的地区,但如今也已经是二十九国并立的局面,西突厥的吐火罗叶护,也只能勉强控制诸国,却也拒不再服从西突厥大汗的命令,反正西突厥大号这些年走马灯一样的换。

    至于说更西边到达伏尔加河畔的可萨叶护,这些西突厥的旧日部属,现在也跟吐火罗一样,基本上是半独立的。

    大唐天子亲幸灵州,召集漠北西域诸部首领前来,既是要安抚漠北,更是要借机敲打西域。

    西域的局势现在并不明朗,阿史那贺鲁和乙毗射匮可汗对立,使的地区局势不稳,再加上吐火罗、可萨和昭武九国这方势,让西域随时有可能再失控。

    李世民希望西域能够变成第二个漠北。

    但现在的情形来看,并不容易,甚至几无可能。

    西域最大的威胁还不是昭武九国或吐火罗二十九国,又或更遥远的西突厥可萨部,而是在西域已经立足近百年的西突厥诸姓部落。

    他们的实力依然很强。

    ······

    吕宋。

    秦琅坐在旧金山港,一支船队缓缓驶入港口。

    “满载而归啊!”

    跟随在秦琅身边的一众家臣们高兴的望着那些吃水很深的宝船。

    降帆下锚。

    随船下来的铸币厂长秦禄激动的向秦琅报告此行的收获,运回了一百五十八万斤铜。

    “这些铜与银伴生,我们运回来先冶炼一遍,还能得到许多零银。”

    秦琅惊讶一次性运回了这么多铜,倭国的铜被称为紫铜,发现的铜矿很多,产量也很高,但一次性能运回这么多,也不简单了,这不仅是商业贸易,必然还涉及到更高层面的许可。

    秦家的大宝船数千料,排水量千吨,一次能载百万斤货物,铜料海运回来,运输却是比较方便的。

    一百五十八万斤铜,也就两条大宝船就装完了。

    不过能买到这么多,却不易。

    “我们秦家这几年在倭国可没少投钱,咱们又出技术又用本钱的,倭国权贵们出矿出人,这合作当然好了。”

    倭国盛产铜,但一直以来他们采矿的技术不行。

    秦家主动找上门去谈合作,提供堪探开采以及冶炼加工技术,还包销,其中利润还是很高的。

    此时的倭国虽说是大和朝当政,可天皇也只是名义上的君主,实际上地方上还是各大豪族掌权当政,连大和朝廷也基本上是苏我氏这样的门阀掌控了。

    这些年苏我氏家族主导下的大和朝,全面效仿大唐改革,各方面都算进步不小,朝廷也算是一点点的从权贵和地方豪强手里收回了不少权。

    班田制等的推行,确实让朝廷有些像样了。

    但改革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尤其是之前苏我氏家族做为大陆派,一直是跟百济国关系友好,同时主导攻新罗的,这一决策,让他前些年跟大唐关系陷入危机,唐朝授权的许多劫掠船在倭国沿海劫掠,加之海上贸易的封锁,让刚开始改革兴盛的大和朝廷差点就崩溃了。

    甚至还引发了朝中几场政变。

    好在最终苏我氏主动向大唐低头认错,而大唐这边在如秦琅这样海贸派的努力下,也开始减轻了对倭国的打压封锁。

    正是在这种局势下,秦家带技术带资本进入倭国,既打通了倭国朝廷,也跟地方豪强们积极展开合作。

    一边是宝船重返,输入大量倭国需要的工商货物,一边是跟各地豪强合作采银挖铜,豪强们需要大唐的货物,但大唐的货物太好,贸易尽是逆差。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好通过输出银铜来填补这个逆差。

    而另一方面,大和朝廷也通过对银铜矿山的开产和出售进行征收重税,来加强财政收入。

    “现在不仅我们秦家,还有好些大唐豪强进入倭国开矿,仅铜矿现在就有十三处之多。倭铜矿储量丰富,仅我们投资的桧木谷铜矿,还仅是熊野铜矿山的矿洞之一,去年一年就采了四十多万斤!”

    “而足尾铜矿去年更高产七十多万斤,而最大的别子铜矿,去年产了一百多万斤。”

    相比之下,大唐铜产地多在偏远的西南之地,而且产量较低,更麻烦的还在于挖出来的铜矿运输出来不易,并且,滇铜质量还差,往往铸不了钱。

    从先秦以来,到隋唐,钱荒一直没断过。

    钱荒导致商业受限,甚至劣币驱除良币,更发生铜比钱贵的现象,这些年大唐多管齐下,但贵重金属金银铜始终都是稀缺之物。

    所以现在中原的海商们,最喜欢在外面交易的货物就是金银铜。

    运一船货物到倭国,本身就能赚上两倍之利,若是再运回一船铜来,转手又两三倍。

    而如秦家这样直接跑过去跟倭人合作开矿的,赚的可就更多了。

    秦家不止在倭国合伙开矿,在那边粗炼然后运回来,而且还跟倭国朝廷达成了协议,秦家还将运回来的铜铸成铜钱,再运回倭国卖给他们流通使用。

    倭国现在比大唐还更缺钱用,随着海上贸易的兴起,倭国钱荒更加严重,缺钱严重的限制了他们的工商贸易等。

    自己铸钱一来没技术,二来成本高,所以倭人喜欢用大唐的铜钱,开元通宝成色好,得倭国商人百姓喜欢。

    日本无货,只有金银。

    倭国在国际贸易中,十分尴尬,唐船带去的各种商货他们都想买,可自己却没有唐人想要的东西。

    于是只好拿金银来抵,但日本之前金银开采量不足。

    “我们这次运过去的货都是糖、茶和丝绸,利润都是三倍。”秦禄高兴的道,这一趟买卖跑的,不仅运回来一百多万斤铜,而且带去的货物也直接赚了三倍。

    “出发到回港,来回一趟加上中间停留的只用了十天时间。”他兴奋着,十天时间,赚到的钱,却超过一个州一年的税赋收入,多么惊人。

    何况这么一百多万斤铜,经过再次加工提炼后,不仅能得到不少的白银,而且通过铸币厂,铸造成开元通宝的话,以秦家的技术,能获得起码一成的纯利。

    这么多铜起码能铸造三十万贯钱,这意味着这趟运回来的铜利润有三万贯。

第1236章 重税、走私

    这种可怕的赚钱速度,是非常惊人的。

    而倭国大和朝廷因为冶炼加工和铸币技术的不行,自己造不但不会赚钱还会亏本,所以秦家毫不客气的又赚倭国一笔钱,跟他们达成的铸币协议里,每交给倭国一千钱,倭国要交十钱的铸币费。

    千分之十看似不多,但三十万贯也有三千贯了,这笔钱可是纯白捡。

    “你见到苏我氏了没,有没有谈成在那边开设钱庄的协议?”

    秦禄有些不好意思的摇头,“他们拒绝了,不肯让我们在倭国开设钱庄,也不许我们的票号在那边流通。”

    “无妨,慢慢来。”

    罗马用金币,波斯用银币,而古代中国一直使用铜钱,各国的货币与本国的制度息息相关,当然也更与资源相关。

    “倭国近来把税征的很重,导致走私严重,几乎各地豪族都参与走私,甚至沿海的一些豪强还组织起海贼,一边走私一边也打劫。”秦禄告诉秦琅,倭国对大唐进口来的茶叶,每一百斤价值二十贯的绿茶,却要征收五十贯钱的税。

    如此高昂的税,导致倭国商人都不堪重负,纷纷走私偷渡。

    大唐的茶叶虽也有专卖制度,茶叶跟盐糖酒等一样,比一般的货物要加征一笔专税,甚至有的还是专收专卖。

    茶叶自茶农处采摘加工,茶商收购,如食盐一样,要有盐引方能买茶,引就是纳税凭证。

    茶农在官府注册登记,商人贩茶,先向官府纳钱,然后领茶引,茶引相当于提货单和完税证明,每一引相当于多少斤茶叶,与盐引基本相当。

    茶叶的税是十之五。

    比盐税低,因为盐税是直接在盐价上加十倍,十文的盐,加一百文的税,卖一百一。而大唐的茶税从最初的百分之五,再到百分之十,再到十五,百分之三十三,到如今的十之五,不断上涨的茶税,透露着茶税的重要性。

    如今全国茶叶高峰产量五千万斤每年,根据不同的茶,按价加征十之五的税,一年的茶税总共达到千万贯之多,虽然远比几千万贯一年的盐税相差很远,但茶税这玩意以前可是没有的。

    可就算十之五的茶税,也比不过倭国一担茶税五十贯之狠,因为一般的外销茶,一旦大约也就是二十贯钱左右,这五十贯的税,相当于是征了百分之二百五,是大唐茶税的五倍。

    那些倭国商人当然不愿意了,只能铤而走险的走私。

    “倭国本地铜价每斤一百零六,而出口是一百一十二文。”

    这个价格不能说便宜,但也不贵,毕竟大唐原来的铜料很贵,唐初所铸开元通宝,号称几百年来的好钱,但也是青铜钱,铜铅锡合金,其中铜含量是百分之六十八,铅锡各十五多点,这钱铸出来其实并不是黄澄澄的,而是有点青中泛白的。

    一贯开元通宝总重量是六斤八两,每个重一钱,所以实际用铜量是四斤三两左右,而这个重量,其实刚好是唐之前隋朝的五铢肉好的一贯重量。

    唐一贯钱里用的铜,就是隋五铢钱的总重量了,当然得叫超级好钱。

    而唐朝武德朝时铸一贯开元通宝,不论工费,仅料钱是七百五十钱,实际上一斤铜料价格是一百六十文左右。

    但是,如果拿铜制铜器,一斤起码值六百余,所以之前朝廷为了保证铸钱的铜料,对铜是百般限制。

    倭国一斤铜出口价才一百一十二,这比唐国内铜价还便宜了每斤四十八文,甚至实际市场价国内还更高。

    不过相比起丝绸啊、瓷器、茶糖等的利润,还是相差很大的,不过因为去倭国的商船返航时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商货可带,于是也只能带铜银等。

    “近来水师在海上巡逻的厉害。”

    大唐对铜十分稀缺,所以倭铜还是很受欢迎的,可因为铜这玩意的稀缺性,尤其是国内朝廷刻意的限制了铜料的市场价格,固定在了一斤一百六上面,偏偏如果铸器却能有数倍之利。

    所以现在许多海商从倭国弄来铜后,都不愿意把铜运回国内,因为在大唐铜料属于受限制的商货,朝廷规定,铜料进口,只能卖给朝廷官仓。

    价格就是一百六一斤,还得看下成色。

    于是现在海商们也开始精起来,他们把铜运到林邑等其它海外地方,生产铸造铜器再卖出去。

    “要不咱们也铸些铜器?”秦禄问。“海东诸国以及南洋诸国,对铜器需求还是蛮大的,甚至泰西诸国胡商也都愿意采购,价格不错。铸铜器是铸币利润数倍。”

    可秦琅上船一边查看着这些刚从倭国运来的紫铜料,一边却只是摇头。

    “大唐缺铜,也缺钱,如今我们弄来了铜料,首当铸钱。况且,朝廷已经准许了我们吕宋铸币厂铸钱,可却没准许我们私铸铜器啊?只有朝廷的铜器坊才可以有权生产一些三斤以下的铜镜等生活有关的铜器物,其它人可没这资格。”

    “违反朝廷铜禁制度,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

    “我们也不一定要在吕宋制铜器,可以到林邑去,那总不违反律法。”

    秦琅笑笑,“那你首先能逃过水师船的检查,一旦被查到把铜运去林邑,罪同走私违禁铜料。”

    秦禄有些不太甘心,好大的利润呢。

    秦琅却并没太在意,赚钱的买卖多的是,铸币的利润能保持在百分之十以上,何况采矿和冶炼这块还有很大利润呢,再一个,秦家把日本铜运回来铸成开元通宝再运回倭国流通,这是倭国急需的,这里面还有很大的操作空间,会有额外的影响力。

    “赶紧把这些铜料都卸下船,先送去提炼,分离出银、铜,然后再运去铸币厂铸币,早点赶出来,运回倭国去。”

    “我还是挺期望看到倭国上下,都使用我大唐开元通宝的。”秦琅笑着道。

    至于倭国对进口茶叶征收重税,秦琅也暂时管不到,倭人爱喝茶,茶叶进口量大,倭国想着法子收税,以填补财政,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秦家虽然是大唐重要的茶叶种植、加工和销售商人,但倭国茶叶市场只占据很小一个份额,还影响不到什么。

    秦家茶最主要的市场是大唐的内销市场,外销的茶叶市场,都是中低档茶叶。

    这些茶叶经茶商们从各地茶场收上来后,再汇聚到江西的饶州,靠近长江的这处中游地方是南方有名的茶叶集散中心。

    茶叶在此再转手到广交杭扬登诸外贸港的茶商手里,这些茶商将茶叶再贩卖到诸港,卖给那里的茶栈。

    茶栈收茶,最后再卖给来唐的胡商,或是要出海的唐商。他们卖茶,一般要收佣金、破箱费、关税、通事费等约为茶价的百分之十五,佣金一般为百分之二,茶叶关税为百分之十。

    基本上外销茶的整个流程就是茶农产茶,茶商收毛茶,然后茶庄再收茶制茶,茶号再把茶庄加工好的茶卖给港口的商行商船,中间环节很多,基本上港口的商行不会直接从茶庄采茶,都是通过这些环节,相对来说,其实效率反而更高,质量和售后等也都更有保障。

    所以说秦家虽是产茶制茶大户,但实际上各港外销的茶叶,跟秦家本身已经关系不大了。

    主要跟茶行有关,各港的茶行,基本上都是专做外销茶叶生意的,他们跟各地的茶庄、茶商等往来,收购茶叶,同时又跟外贸易的海商商行往来,一进一出,相当于是外贸公司,不公需要寻找客户海商,也需要寻找茶叶商人,往往还得提供雄厚的资金垫补等。

    茶农一般都是跟茶贩子们打交道,这些人跑各地茶产地,收购茶叶,然后卖给加工茶叶的茶庄。

    茶庄的茶叶再卖给茶号,茶号把茶叶再卖给内销的各个茶业店铺,或是外销的茶行等。各司其责,各做好自己这一块,每一个环节其实都不是外人能够轻易干的了的。

    里面的套路多,而且各有专长。

    比如说茶贩得熟悉茶产地,了解毛茶行情,掌握时节,甚至得有很强的运输能力,收茶过程中可能还得有充足的资金垫补。

    茶庄自然是得要有过硬的制茶技术,没有点真正的本事,是吃不了这行饭的。各种各样的茶叶,各种各样的加工方式,这是最专业的。

    而茶栈要收茶,要出茶,得建立自己的茶仓,需要的是一个良好的渠道。

    动则几万几十万贯的茶叶款,没点实力如何压的住。

    外销茶叶到了最终端自然就是各个外贸商行,他们需要专心的做好销售渠道,如何把茶叶委托给商船运到海外某国,如何寻找到买家客户,还得保证既卖的出去,又收的到钱,还得有利润可图。

    他们承担的风险也是巨大的。

    相比起倭国对进口唐茶征收的每担五十贯的重税,现在秦琅更在意的是吕宋移民处处受限,人口流入速度几乎停滞不前,如何才能打破这个僵局呢?

第1237章 吕宋

    有使者自洛阳来。

    此时已是贞观二十年的初冬,中原已经开始飘雪,但吕宋却依然如同盛夏。

    殷安国遥望此次目的地在望,心中又激奋起来。

    一身绯袍的殷安国其实本职才七品,但他是开国勋臣之后,此次又是前来吕宋这个大唐第一块外世封之地,故此被开恩特赐绯袍银鱼。出发的时候,太子还特意召他入宫,当面跟他嘱咐许多。

    吕宋虽是海外,可封建吕宋的魏国公那却是殷安国这样年轻勋戚子弟的楷模了。殷安国的祖父乃是大唐开国功勋,被请上凌烟阁的二十四功臣之一的殷开山。

    殷家乃是陈郡殷氏,世代高门。殷开山的父亲是隋朝的秘书丞,他自己以太谷县令起家,太原起兵后,补任大将军掾,从平西河。迁为渭北道元帅李世民长史,联合刘弘基屯兵于故城,大破京兆太守卫文升,赐爵陈郡公,迁丞相府掾,随李世民征薛举,兵败除名,众平薛仁杲,恢复官爵,从平王世充和窦建德,封为勋国公。

    在武德中,历任陕东道大行台兵部尚书、吏部尚书等职,是秦王李世民心腹大将,可惜于武德五年早逝。但李世民却也一直牢记这位大将,所以在贞观时,也一直追封不断,还将早逝的他请入凌烟阁。

    殷家本是南朝人,世居陈郡,殷开山祖父殷不害是南朝陈司农卿,后来隋朝灭陈,迁居关中,陈家向以文学名世。

    殷开山最早也是以科举进士而为太谷县令,后来在李渊父子麾下也多是任文职,不过他却也兼精骑射。

    是员难得的能文能武的全才,可惜早逝。

    早逝的殷开山连子嗣都没有,朝廷以其弟殷秦州之子殷元过继为嗣子袭爵,殷安国便是殷元之子,可惜殷元没福气,又早死。

    到了殷安国之时,勋国公爵也没能承袭,降等袭为陈郡公。

    在接到任务来吕宋前,年轻的殷安国刚从国子监中结束学业,在政事堂中为吏。

    外放吕宋铸钱监监铸,职从七品下。

    从堂后流外吏直任七品,飞升神速。不过因为吕宋都督府是外世封,所以官职皆许自置征辟,品级为视品。同样的品级,如果到朝廷吏部授职,是要降三大阶使用的。

    不过监铸这个职事有些不一样,这是朝廷派往吕宋的官员,非吕宋自任,但毕竟是外封地的官。

    堂后吏本就重要,外放一般都是能重用。

    在殷安国看来,吕宋本是不值一提的海外蛮荒,但皆因魏国公之故,所以皇帝和太子都对此十分重视。

    而吕宋盛产金银且多铜,近闻又有倭铜买卖之巨,故朝廷重视,特旨设钱监于吕宋。

    赐魏国公秦琅铸钱炉。

    这既是对勋臣秦琅的恩宠,毕竟开国以来,能得赐炉铸钱的皆是一等一的重臣宠臣,二来也是因为吕宋铸钱本就是事实,是朝廷设吕宋府前就存在的。现在正式设监铸钱,也是承认既有事实,同时也是知吕宋铸钱之利甚重,特派员规范监管。

    这次出京,殷安国还奉旨顺路往祖籍陈郡祭祀祖宗,并探望因病在家休养的叔祖济阳县子爵、前济州司马殷秦州,这位本是他父亲生父,他的亲祖父。

    殷秦州对孙子的此次赴任也很重视,他告诉孙儿,当年兄长殷开山与秦琼同在秦王府为官,关系不错,当时殷开山官职远在秦琼之上,是朝廷吏部侍郎兼陕东道大行台的兵部尚书,秦琼是秦王府护军,殷开山对秦琼多有照顾。

    所以后来殷开山病逝后,秦琼对殷家也很是尽心帮衬,贞观初,殷开山能够追赠尚书左仆射,配享高祖太庙,以及后来能上凌烟阁,那都是有秦琼这些当年秦王府的人出力的。

    这几年殷秦两家走动的较少些,这次殷安国前往吕宋任职,既要办好太子交待的差事,更要维护好与魏公的关系。

    临走前,殷秦州还拿出了一大笔钱给他,让他带上自己的两个年轻的孙儿同去吕宋,说让他用这钱在那边多置办一些田地,他对吕宋的未来很看好。

    仅看今日之武安太平,便知他日吕宋之未来可期。

    当殷安国与两个堂兄从船上下来,跳上旧金山的码头,看着亲自来迎接的魏国公众人,望着那高高的城垣,对叔祖所说的吕宋未来可期的话也彻底认同了。

    来之前,真没想到吕宋居然已经有这等规模了。

    看那旧金山湾中,白帆点点,港口里停着大小上百条船,而码头上更是力工如蚁,车马穿梭不断。

    城外的码头边,一长数里长街,两边立着无数商铺。

    虽比不过他南来时经过的徐、扬、苏、杭,福、泉、广、交诸工商城市和商埠港口,但这里也确实生机勃勃。

    他甚至发现港口的船中,居然还有不少胡商的海船,各式帆船形制不一,各种模样的胡商成群。

    来的路上,他曾做了点功课,知道吕宋虽然开发没几年,可魏国公秦琅全力开拓,这里最早是发现大金矿,采矿淘金起来的,吸引了二三十万的淘金者。

    依靠着这里丰富的金银开采,吕宋也迅速兴起了金银加工和贸易产业,但现在看来,这里可不仅只有这些,否则也吸引不了这么多的唐商、胡商前来了。

    他也听说吕宋有不输关中平原的千里沃野,秦琅先前不断招募移民来定居,几年时间就吸引了无数人前来分田授地,安家落户。不过朝廷如今已经出台了移民限令,吕宋的移民应当大受限制才对,可看着码头上那些大帆船上在不断下来的携老扶幼的百姓,一看就是中原来的汉移民啊。

    秦琅笑着上前。

    殷安国赶紧大礼参拜。

    “下官吕宋铸钱监监铸殷安国,拜见魏公第下。”

    秦琅牵起殷安国的手,“我们两家本是世交,何须多礼,来了吕宋,就是回了自己家了。当初我与令尊也曾一同在东宫任职,令尊家学渊源,文采斐然,可惜天妒英才,早早病逝了。”

    虽然这是一番客套话,不过殷安国还是很高兴的,他父亲其实只是个纨绔子弟,过继到祖父名下继承了国公爵位还得了世封,但是祖父已故,他自己又没什么才能,在东宫做个小官,也就混混日子,平时也就喜欢点风花雪月纸醉金迷,贪酒好色,没做什么恶,但也没什么才,勉强能在青楼茶肆里附庸一下风雅,附和几句诗词罢了。

    随秦琅进城,听秦琅为他一路介绍这座崭新的城市。

    做为吕宋的首府,旧金山城很年轻,还没有十年的历史,但是这座城却十分繁荣热闹,做为秦家全力经营的外世封地,秦家对这里的经营比内世封的武安府还要用心。

    毕竟这里的付出,能得到更多收益,换做是自己,只怕也是一样。

    武安府的封地,好比是租佃朝廷的田地,而吕宋府,则好比自己是地主了,当然不一样。

    随着吕宋都督府的设立,以及对吕宋岛蕃围攻的反击大胜,吕宋的合法性以及安全性问题都得到了解决和保证,故此吕宋的发展再无后顾之忧。

    这两年,再也没有岛蕃能够威胁秦家了,甚至都无法再靠近秦家领地,岛蕃们被秦家一路围剿,或退入吕宋岛东北部的山区,或是退到了东南狭长半岛上去了。

    但殷安国发现,吕宋的军事戒备依然很强。

    海湾里有水师船巡逻,海岸上也有守卫,城门处有守门士兵。旧金山城的正南门叫正阳门,城门上还有一座箭楼,箭楼上下四层,东南西三面开箭窗九十四个。

    城门开在箭楼下,在中原都属少见,四层九十四个箭窗,看着就狰狞无比。

    城外密垒深沟,城池高耸箭楼狰狞。

    而城厢内外也是巡逻频繁,盘查紧严。

    旧金山分为外罗城和内牙城,内牙城其实不是城中城,而是在外城的北面,两城相接,却也有城墙城门分隔。

    内牙城比外城小,两城叠加,便有如一个吕字。

    内牙城的南门,守卫更加严密,岗哨环卫,气象森严。

    他一路观察打量这些士兵的装束,发现他们都穿着铁布衣,都十分崭新整齐,而且细看会发现,这些铁布衣各有颜色,明显分成数支人马。

    士兵们也都年轻健壮,精气神很高,一看就是支骁勇敢战之兵,这让他大为惊叹,想不到吕宋还有这么强的兵马。

    殷安国做为勋戚子弟,也是在内府三卫做过侍卫的,所以对军事并不陌生,能一眼看出来,这支兵马不简单。

    这等军事,在他刚去过的老家陈州就没有。

    吕宋和新兴的中原城市一样,有城有市,但已经没有了坊墙,只剩下坊门和街市,这座年轻的城池可以更加合理的规划,整齐宽阔的街道,两旁绿树成荫,沟渠干净,甚至沿街每过一段就有公厕和垃圾房,哪怕这里天气炎热,却也并闻不到多少臭味。

    街两边都是商铺,路上行人很多。

    秦琅引着殷安国一行一直来到了内衙城中。

    摆案焚香,恭迎旨意。

    殷安国于是站到上首,对面吕宋众员,宣读朝廷的旨意。旨意主要就是三道,一是朝廷正式在吕宋设立市舶司,以负责吕宋的港口市舶贸易,以吕宋都督秦琅兼任吕宋市舶司市舶使,朝廷派来了两员市舶司官员,分别是市舶司判官和监官,皆由宦官充任,随同前来。

    第二道旨意,是朝廷在吕宋设立铸钱监,并赐秦琅铸钱炉,这是授予吕宋铸币执照,许他们铸币,如此一来就不再是私铸了。朝廷让秦琅自己任命钱监的官员,只派来了一员监铸,也就是殷安国了。

    第三道旨意,便是关于移民政策的最近细节规定,之前朝廷与吕宋这边已经谈了几轮,初步达成了不少的协定,比如吕宋每年最多从中原移民三千户,又比如不能从中原京畿要地移民,不能从边关军事要地移民,不能从下州下县等人口稀少处移民,又比如对府兵、团结兵以及工匠等特殊人户移民的一系列限制等。这次旨意,则是对先前商议的关于吕宋用奴隶换移民名额的事情做了最终决定,朝廷同意了吕宋这边通过出口奴隶到中原,换取相应的移民名额增加。

    基本上就是一个奴隶换一个移民名额。

    对这三道旨意,其实秦琅早已经提前知道,基本上殷安国还没出洛阳城门,他就已经通过自己的关系,知晓了朝廷的决定。

    吕宋市舶司设立,是朝廷积极监督吕宋的一向风格表现,朝廷对于吕宋的政策,现在主要还是出自政事堂的宰相们,因为政事堂中现在有许敬宗、崔敦礼这几个自己人,长孙无忌也与他关系向来不错,所以总的来说,政策方面还是对吕宋比较照顾的,并没有过多干涉限制之意。

    之前皇帝下旨要限制移民,也在许敬宗帮忙周旋下解套,留下了窗口。

    现在朝堂上对吕宋主要是加强监管,而不直接干涉。

    设立市舶司和铸钱监,都是为加强监管规范而已。

    市舶司主要负责贸易,由秦琅兼任市舶使也表明朝廷无意要控制这个机构,朝廷派来的判官和监官这两个官宦使者,所负责的司内事务,也不影响秦琅和吕宋。

    市舶司判官主要是负责抽买舶货,收支钱物。

    对来港的胡商的番货,判官代表朝廷,有权参与阅实其货,这就是海关验货了,经过验货合格正式入关,要开始抽解,就是征收关税。关税从最早的十分抽二,再后来一再修改。

    最早是不论何等货物,一律征百分之二十的税,甚至开始是直接征十分之二的货为税,倒手又能赚一笔。

    不过到如今,海关税一改再改,如今基本的关税是十税一,但对一些货物又有不同的加减,比如一些奢侈品等税较高,而朝廷比较需要的东西税则低。比如玳瑁、苏木抽三分,珍珠、龙脑抽二分。

    一般都是验货后估价抽税。

第1238章 利之所在

    朝廷派来的这位判官,就有权参与验货,并一起负责抽解。判官有权根据货物是否为宫廷或朝廷所需,而决定属于朝廷的那份,也就是三分之一关税,是抽实物还是抽钱。

    甚至也还有权根据需要,决定是否对货物抽解后再进行一次博买,博买就是优先采购。

    比如说**,是药用价值较大的香料,而且宫廷用度很大,直接在港口优先采购,当然十分划算,不必再经过商人们几次倒手,少了中间商的利润。对这种货物,判官可以先把属于朝廷的那三分之一的关税,要求实物抽解。

    **的进口关税是十分之三,所以他可以直接拿走十分之一,至于剩下的十分之二的关税,秦家是要实物还是折钱,这是秦家的权力。

    剩下十分之七的货物,按规定,判官可以再博买两成,直接采购两成,这相当于是垄断的市场行为了。

    不让中间商再赚他们一笔。

    秦琅对此当然也没意见,毕竟向来如此。

    在吕宋这边,秦琅之前采取的是设立商行,做为官方牙行中介,凭牙行对市场行情的了解和交易技术来评定货价并介绍卖方,同时要负责维持市场秩序,保证交易公平公正。

    这本质上其实也是利用权力进行交易垄断,所以胡商船到港,他们的货物在抽解后,只能通过秦琅的牙行交易,牙行做为中介平台,负责估价、交易等,也做一些售后保证。

    比如对货物质量的评估保证,甚至是对货款交易的保证等。

    不能说交了钱没收到货或收到的货有问题,或是货给了钱收不到,官牙做为中介,要起到保障作用。

    当然,本质上仍然是一种垄断行为,靠着手中权力,先赚一笔牙钱。

    如今朝廷派判官来,要在抽解后优先有采买权,其实就是从秦家的这个垄断官牙里分利益了。

    对此秦琅不反对,毕竟朝廷势大,想分杯羹很正常。

    两成的博买权,秦琅也能接受。

    秦家的牙行,不仅对进口的货物如此,出口的货物也一样,所有出口货物都要先经牙商,由商行的名义报关,商行因此除了代缴关税,也还要收一笔佣金。

    这种官牙的存在,其实历朝的城市里面早已有之,就是各行的行会和官牙了,朝廷不直接管理那些商人,而是通过让各行业组成行会,然后只管理这些行会的行首等来管理各行业,对于交易,也通过牙商来约束。

    **这样宫廷需要之物,朝廷博买,牛皮牛筋牛角铁料等这样的堪造军器之物,朝廷也一样要博买的。

    秦琅都同意,毕竟这个博买也要经过市舶司的估价,只是少了中间商赚差价,但船东货主们并不亏本,毕竟他们的货不管是卖给商人还是商行,价格都差不多,不可能自己去零售的,港口价和零售价,肯定是不同的。

    当然,朝廷搞博买政策,不可能都是为自用,所谓需不需要,其实只是看有没有利可图。比如好卖的东西,那判官可能都要插一脚,都要博买,买下来后再倒手卖掉,就能赚一笔。

    这种雁过拔毛的行为,秦琅也一样理解。

    要知道,仅去年一年,仅广州市舶司一地,通过博买然后变现赚的钱,就有一百一十万贯,这还仅是博买赚的,还没算抽解的进出口关税收入。

    正如朝廷官员所说的,东南之利,市舶第一。

    市舶司负责进出口贸易,既征关税,又搞博买,两头赚钱。

    这个判官不是来抢吕宋贸易管理权的,只是来为皇帝和朝廷赚钱的,另一位监官,从名字上就能听出来,这是负责监管的,相当于派在军中的监军一样,对市舶司的帐目、仓库钱物等进行监察。

    这也属应有之事。

    吕宋市舶司设立后,以后对外贸易也就正式合法了,吕宋港自己可以发放船籍,有了船籍凭引,吕宋港进出的船也就不是走私船了。

    同时市舶司设立后,朝廷既可名正言顺的分取贸易三分之一的关税、博买等利,也可以强化监管。

    铸钱监基本上也是如此。

    吕宋现在金银铜产量较大,同时通过与倭国等的贸易,手里握的大量的贵金属,本身之前就已经开始在铸钱,因此对这种既成事实,朝廷在许敬宗等人的帮忙维护下,直接给秦琅发牌照,也就是设立吕宋钱监,开炉铸钱。

    吕宋钱监也有秦家自己负责,朝廷只派来一位监铸,负责监管。

    殷安国的主要任务就是监督钱监的铸造,必须保证吕宋钱监铸的钱规范统一,质量上不能有问题,从成色到大小等,都必须保证。

    “魏公,这是朝廷所赐母钱!由褚相公亲自书写钱文。”

    秦琅接过母钱,发现这钱与之前的钱有些不同,同样是开元通宝,但钱背后面却增加了一个吕字。

    “这是贞观二十年新版钱,各地钱监所铸之钱,皆在钱背加上钱监所在地名,比如京、洛、扬等,吕宋钱监所铸之钱背则加吕字。”

    而长安钱监铸的钱上还有一个突出的圆点,而洛阳钱监铸的钱背上有一条弯曲的凸线,扬州的钱监则有浮云标记,其它钱监的钱背上也各有长短弯曲等形状不同的小标记。

    这种统称为星月纹,跟钱背的钱监地名字一样,都是各个钱监的独家标记。

    再配合开元通宝这四个字的一些细小区别,如元字有左挑、右挑和双挑之分等,四个字每一个字都有好几种不同,四个字加起来就有几十种变化,配上星月纹就成为各钱监的独字标记。

    以前的各个钱监的钱都是一个母钱铸造的,并没区别,现在不同钱监不同特征,明显是对各地铸钱加强监管了。

    比如吕宋钱监铸的钱币流通市场,如果出现质量问题,到时看钱的记号就能认出,可以追责。

    当然,殷安国此来,不仅仅是监督铸钱质量的,他还要来分钱。

    铸币是有利可图的。

    在武德初,刚铸造开元通宝的时候,朝廷因为手中铜料不足,而铜料价贵,再加上运输不便等原因,铸一千钱,当料钱就七百五,加上人工和运输等成本,结果一些钱监铸一贯就得亏上几十甚至二三百钱。

    但钱又是必须品,没钱就能以流通,工商不兴。朝廷只能硬着头皮铸钱,后来贞观时,天下一统,国家渐恢复,朝廷开始通过禁铜器、禁毁钱、加强铜矿开采、铜料进口以及改进铸币技术等,总算是扩大了铜料来源,以及降低了铸币成本,铸币也终于有利润了。

    铸币有利可图,必然引起私铸。

    就比如毁钱制器可得重利一样,必然有人铤而走险,朝廷要维护铸钱,就要投入很大力量打击私铸、毁钱制器,以及生产铜器、铜钱出海等各种问题,这都是要成本的。

    秦家铸钱获得,本来也确实是享受了朝廷这一系列政策带来的好处,现在朝廷要求秦家铸币分利,秦琅觉得也不是不讲道理。

    毕竟,若是没有朝廷的一系列政策,那么大家都毁钱制器,都大量生产铜器,甚至囤积铜钱等,就会导致铜料上涨等一系列问题,最后结果不仅是劣币驱逐良币,更会导致铸币成本大增,最后出现面粉比面包贵的情况。

    只要朝廷不是胃口太大,都是可以答应的。

    “朝廷意思,吕宋钱监所铸之钱,全都按九五折卖朝廷,不论金银铜。”

    这是要收百分之五的铸币税了?

    秦琅皱眉,觉得有些高了。

    秦家现在铸币,金币的利润是百分之五,银币百分之八,铜钱百分之十左右,利润确实挺可观,可朝廷如果一来就要拿走百分之五,那拿走的不止一半了。

    “铸币之利并不算高,我相信朝廷其它钱监的利润也就当在这五厘上下,如果朝廷要从吕宋钱监收走五厘之利,那吕宋钱监估计也快要关门了。”秦琅笑道。

    殷安国对秦琅非常客气的道,“下官来之前,太子殿下和政事堂诸位阁老相公们也都有过交待,曾说起吕宋铸币厂,工匠技术强,铸币效率高,说金币铸造利过五厘,银币铸币利过八厘,铜钱铸造更有一分五的利。”

    秦琅见他把吕宋铸币厂的利润底细摸的这么摸,也无话可说了。

    “哪有这么高啊,况且真有这些,可如果朝廷要收五厘,那也就几乎没剩下什么了。”

    “朝廷的意思呢,铸币之权本只能公有,但因吕宋乃是外世封之地,又物产金银铜之物,所以便特许设钱监铸币的。朝廷也需要监管等啊。”

    秦琅不说话,表达不满。

    “朝廷当然也考虑到吕宋这边铸币也辛苦,所以不可能说不给吕宋留半点利,这次朝堂上诸位相公和户部尚书、转运使、太府卿、少府监等举行了专门的盐铁会议,制订了一个全新的铸钱标准。”

    之前开元通宝钱是含铜六分八厘,混以铅锡,铸成青铜钱,每文钱刚好重一钱,一贯六斤四两。

    钱质量极好,深受百姓欢迎。

第1239章 宝泉

    朝廷这些年不断的回收历朝的旧五铢钱等以融毁重铸新钱,从武德四年开始铸开元通宝,到现在贞观二十年,铸造发行二十六年,但开元通宝钱币受限于铜钱和铸造效率,总发行量还是不算多。

    也是因此,朝廷才愿意让之前私铸但钱质量好数量多的吕宋铸钱也授权。

    “朝廷新拟定贞观二十年版开元通宝铜钱,定成色为铜六五,铅二五,锡十的比例。”

    “金开元为金七五,银二十,铜五。”

    “银开元为银八五,铜十五。”

    朝廷拟的新版钱币的成色几乎都下降了,铜钱原含铜量百分之六十八,降到六十五,这还不算最多的,金币直接降到含金量七十五,这根本就成十八k金了。

    银也从原来的银九铜一,变成银八五,铜十五。

    “魏公也知道,铜料向来贵重,虽然近年朝廷以律法形式规定了铜价为每斤一百六十文,但私下里价格可远高于此,朝廷铸钱,虽然近年已经表面看上去不亏,但实际铸造成本还是太高了。”

    “朝廷虽严禁毁钱铸器,但将十文铜钱融毁铸成铜器,便可价值七十文,哪怕去掉手工成本,也起码是五倍之利。”

    钱这个东西,不可缺少,少了就钱荒,百姓不得不以物易物,这也必然影响到交易,也会打击经济,对朝廷来说,钱荒的危害是相当清楚的,可钱荒解决不易。

    就好比说,以前不少朝代钱荒时发行那种宝泉,什么当十、当百,或者把钱铸小铸薄,杨广就曾发行白钱,含锡铅太高,钱发白,又小又薄。

    钱币价值过低,那么造成的结果自然是握有铸币权的人,在变相的掠夺民间财富,也必然导致大量私铸行为,整个经济市场也会动荡,这是百害无一利的。

    可如果钱币本身价值过高,不仅容易铸造亏本,还会导致毁钱和囤钱行为。

    如何取舍一个中间值,很重要。

    在朝廷的盐铁会议上,做过转运使的许敬宗提到以铜料市场价值来重新调整钱币,保持钱币和其本身的价值大致相当,这样一来,钱币值不虚高,不会影响百姓财富,同时也可以适当增加朝廷铸币的利润。

    朝廷不搞当十当百钱,但毁十文钱就能赚上五十钱,明显朝廷现在的钱本身价值过高,币值过低嘛,这导致钱重物轻,也同样影响市场经济,甚至是影响国家财政收入的。

    因此把铜钱含量降到六五,降的不算多,降了三厘。

    一斤铜料一百六,一两刚好是十钱,铜含量下降三厘,一千钱就减少三两铜用量,也就降低三十文钱,虽然相应铅锡用量增加,但铅和锡比铜便宜太多。

    算下来,调整为铜六五后,利润实际增加百分之三左右。

    朝廷铸铜钱的利大约是在百分之十左右,而秦家的其实不止十五,因此调整过后,秦家铸币利润可能会达到百分之二十,现在朝廷要拿走百分之五,那他依然能保证在十五左右。

    就算按朝廷的十左右算,那么增加三厘,利润也能达到将近十五,拿走五厘,也只是三抽其一。

    金银币铸币利润低,所以这次也调整了,尤其是金币,降为七五。

    原来朝廷的金币本就不是纯金的,掺入了铜,既能使金币更坚固耐磨,同时通过按面额标价,是所谓的纹金,因此提高了铸币之利。毕竟如果用纯金,按市价,那何来铸币之利,损耗还是自己的。

    但之前金币本身价值也只是比面额略低一点点,而现在这次朝廷打算提高点差价,这部份差价就是朝廷铸币所有了。

    “朝廷会进一步禁止金银直接流通,加强金银币的流通。”

    面额金银币已经有二十年的流通时间,逐渐也得到了大家的接受,毕竟虽然比纯金银实际价值低,但在进行禁止金银直接流通的情况下,做为一种货币流通,顶多算一种劣币,却更能取代纯金银。

    而有朝廷信用背书,允许用这些金银币纳税交租,甚至允许兑换铜钱等,自然也是增加了他们的信用,这么多年用下来,大家也渐习惯了。

    比起称重式的纯金银,一来这些纹金纹银的金银币交易方便,不必说各种鉴定成色,称量剪切,就是携带也方便的多。

    “朝廷还计划发行一些小银币,分为五角、二角、一角,据说这也还是当初魏公在广州时试发行过的,效果还可以。皆定为银七铜三!”

    一文的铜钱币值过小,用做零钱交易还好,但稍微大点的交易就不太方便了,一千钱就六斤四两重,比如买头牛得好几贯,就得背上几十斤钱。

    所以朝廷认为,要想办法减轻缺钱的现象,不仅得加铸金银币,还得搞些小银币。

    原因是大唐金银产量较低,全搜集起来铸钱,其实一年也新增不了多少流通量,如果多铸些含银量低的小银币,既能增加货币量,也能解决交易不便的一些问题。

    毕竟一头牛比如五千钱,铜钱得三十多斤,用银币五个就行了,但银币一个起码值一千,虽然实际价值起伏波动,但一般也都是要略高于官方价,往往达到一千零二十或五十。

    日常生活中比如吃饭喝茶买菜等,用铜钱带着太麻烦,带银钱找零不便,如果有小银钱,则能方便些。

    比如五角的银钱,等于半个银币,价值五百多文钱,二角的价值二百多钱,一文的价值一百多钱。

    这样使用起来肯定要方便一些,顺便朝廷还能因为这些小银币含银量更低些,还能再赚一点。

    不仅是银钱,其实朝廷还准备搞些更小面值的宝钱。

    所谓宝钱就是宝泉,也就是当十当二十这些钱,但为了避免不被百姓接受,所以在这些铜钱里适当的掺一些银,然后不同含量的宝泉,便可以当五、当十、当二十。

    比起纯粹抢钱的当十当百宝泉钱,这种掺入适当银的银铜钱,本身价值与面值不会相差太大,朝廷铸造有利可图,而百姓便于日常使用。

    贞观二十年新版开元通宝于是便有了金开元、银开元、铜开元和小银开元以及宝钱五种钱,共有九种币值。

    通过重量、成色的调整,统一标定面额使用。

    市场一两足金值钱一万三,而一枚金开元实际含金量也值七千多,加上含银铜本身价值也有一千多,兑一万铜钱,实际铸币利润提升到了一成五。

    银币也是如此,通过调整后,铸币利润能有一成五。

    而小银币和当十铜钱,含银量更低,其利润能达到二十,虽然其含铜量更高,还掺银,但是毕竟他的面值是当五当十当二十。

    殷安国笑着对秦琅道,“按朝廷最新版这九种钱币的成色标准,金银钱都有一分铸造之利,铜钱起码有一分半,而宝钱有两分之利。朝廷以九五收吕宋铸钱,魏公铸币之利并不比先前少啊。”

    原来秦家铸金币利五厘,银币利八厘,铜钱一分五,算一下,确实没少什么。

    银币利润少了,但能从小银币里找补回来,铜钱利少些,也能从宝钱中找补回来。

    “铸币之利甚厚,魏公这也是独获铸币封臣了,其它人可是求之而不得啊。”

    秦琅却只是笑笑,以朝廷如今对金银和铜料的控制之严格,就算皇帝真的给别家铸钱炉,许他们铸币,他们也根本铸不了多少钱币。

    朝廷传统之法铸钱,一炉要用数十工匠,一年也就铸三千多贯钱,就按上缴朝廷后所留的一分之利,一年也才三百贯而已。哪怕是开三炉,一年也才九百贯,这点钱,哪个放眼里?

    况且,哪怕就铸一万贯钱,铜料也得四万多斤,而在武德初,全国一年的铜开采量都仅二十来万斤,所以铸币最关键的一环,你得弄到足够的铜铅锡料,尤其是铜料。

    但铜为朝廷垄断,一般人哪里弄的到许多?

    也就如秦琅这种在海外的外世封臣,可以通过自己挖和外国买弄来原料。

    再一个,铸币也是个高精技术活,需要有专门的铸币工匠,但这种工匠一般为朝廷垄断,秦家是以前有过私铸许可,有这技术储备。

    “吕宋钱监铸的钱九五折上缴朝廷,也太麻烦了,反正你如今前来监铸,不如以后我们直接按所百之五上缴朝廷金银币。”

    有了铸币利润保证,秦琅也不再反对交这笔税,但他不愿意把铸出来的钱都交给朝廷,因为吕宋也很需要钱币流通,况且他如果把铸出来的钱币再运去海东和南洋诸国,转手还能再赚三到五个点的利润呢。

    殷安国明显也是有备而来,略做沉吟,然后便表示可以上奏朝廷请求许可。

    事情谈定,气氛明显好了许多。

    秦琅拿着九枚新版母钱,也是心情舒畅,按这种新钱成色,秦家的铸币利润还是很不错的,只要原料跟的上,秦家完全可以再增加铸钱炉。

    以现在的材料供应,一年铸百万贯铜钱不在话下,扣去上缴朝的百分之五,起码也还有一分之利,那就是十万贯的利润了。

    这买卖,确实做的。

    得准备扩建铸币厂了,要铸上百万贯钱,铸币厂得两三千工人才够。

第1240章 秘密任务

    殷安国此来虽只是任一个从七品下的监铸,但他还带了一个秘密的任务前来。当着众人的面,他没有急着把任务说明,而是待秦琅宣布要为洛阳来的钱监监铸和市舶司判官、监官接风洗尘后,才提出单独说几句话。

    秦琅笑着挽着殷安国的手进入都督府内厅,两人分宾主坐下。

    这时殷安国先是摸出来一块玉。

    这玉一看就非凡品。

    一只玉雕的麒麟。

    “这是太子殿下让下官带来,转赐给十一郎的。”

    秦十一郎秦俞,秦琅第十一子,也是与太平公主所长的嫡长子,刚出生就被赐封为魏国公世子,加朝散大夫五品官阶。

    这次太子又赐下一只玉麒麟。

    “这块可是上好的于阗玉,原于阗王室世代珍藏之玉所雕,最有名的玉雕大师雕刻。”

    这只玉麒麟栩栩如生,神奇灵活,不说玉的材质仅是这大师的作品,就值千金了,再加上这块玉确实质量极佳,稀世珍品。

    “秦琅代犬子谢太子殿下赏赐了。”

    这几年,秦琅又新增了几个儿子,公主为他生了一儿又一女,其它几位陪嫁的媵妾贵人,也几乎都生了一两个孩子,这让秦琅子嗣兴旺,如今有了十八子。

    也是这几年安定下来,秦琅长期在吕宋和太平港,甚至把好几房妾侍带来了吕宋,使的每年增加几个儿女。

    甚至小儿子比他的几个孙子们还要小些,如秦俊如今已经二十岁,生的老大都快四岁了,孙儿辈都已经**个了。

    殷安国又摸出来一只展翅的黄金大鹏,虽然不是很大,但也胜在灵巧,这是他给秦俞的礼物。

    以这礼物开头后,气氛不错。

    殷安国也便提起自己的另一桩秘密任务来。

    “朝廷听闻魏公如今在倭国与倭人有不少合伙开采的大铜矿,听说吕宋也发现了许多大矿,如今铜产量惊人,一年数百万两?”

    “不算多,去年吕宋自倭国贩得倭铜三百来万斤,我们吕宋自产八十多万斤,今年倭铜和吕宋铜估计都还能再增加一些。”

    殷安国惊叹不已。

    “想不到这倭国还真是遍地银铜啊,居然一年外销吕宋就有三百多万斤。”

    朝廷武德年间一年也就采铜二十余万斤,朝廷二十余钱监,总铸钱炉近百,一年可铸三十万贯钱,用铜一百余万斤,开采的铜根本不够,主要还是靠回收五铢钱、私铸钱等铸钱。

    贞观时,为了解决钱荒铜料不足的问题,朝廷加强了对铜山管理,提高了铜课税收,但也不是根本办法,后来又来了一波声势浩大的禁佛政策,从寺院中毁了大量的铜像佛器,同时对民间用铜器加强管理。

    普通百姓不得使用小铜镜之外的铜器,各级官员使用铜器也有严格限制,贞观年间,基本上把民间所有的铜都拿来铸钱了,才维持了当时每年惊人的铸币数字。

    但通过毁佛像融铜器所得的铜料铸钱,毕竟也是有限的,总有用完的时候,铸钱铜料还是得靠铜矿采挖。

    朝廷这些年也不断加强铜矿开采,放宽开采限制,允许民间采挖,只是加强了管理,对开采所得的铜实行专卖制度,就是由朝廷征税后官府采购。

    如此多管齐下,铜开采量倒也增加了不少,可一年也不过百余万斤铜的产量,这点铜,全铸成铜钱也就是三十来万贯的量。

    秦家吕宋铸币,居然一年能弄来三四百两斤的铜料,比朝廷采挖的百万斤铜多几倍,就算朝廷通过回收旧钱、铜器、贸易进口等,也都还不到这个数字。

    洛阳朝廷非常眼红。

    他们想知道秦家是不是掌握了什么更先进的堪探开采技术,同时也想从秦家的铜料中分一些。

    “朝廷愿意以市价买,每斤一百六十文钱。”

    秦琅微微一笑。

    殷安国有些尴尬,也知道这个价格是朝廷定的,是收购民间铜矿和铜器时的价格,但实际上,因为限铜,所以铜价其实要高的多。

    “价格再高的话,朝廷也吃不消,毕竟铸币虽有利,但条件是铜料每斤一百六十文,铜料价再高,铸币也就无利了。”

    秦琅一年能弄来几百万斤铜,并没打算制成铜器去倒卖,主要都是要用来铸钱的,秦家有这个技术和实力,一年消耗几百万斤铜,铸百万贯钱都是可以的。换句话说,秦琅弄来的铜,其实他自己也不够用的。但朝廷开了口,秦琅也得考虑。

    “如果朝廷缺铜,我身为臣子,当然也愿意为朝廷分忧的,我提两个缓解办法。一是加大与倭人的合作力度,增加一些铜矿堪探开采,这样一来倭铜产量增加可以加大售唐铜量。”

    ‘其二嘛,秦家可以把自己手里的铜,每年分一批给朝廷。”

    “能分多少?”殷安国期待的问,办铜是他来吕宋第一要务,监铸不过是次要的。

    “八十万斤如何,每年?”

    “能不能多些?”

    殷安国提起朝廷钱荒铜紧的困难,朝廷希望每年能够铸钱起码三五百万贯,这样才能缓解日益严重的钱荒问题。否则的话,只怕天下百姓商人又要开始回到过去钱帛兼行的日子了。

    出门做生意,得装上一车车的绢帛交易。

    “魏公怕是有所不知,如今转运使甚至提出要发行铁钱,特别是在剑南、西昌、黔中、云南这几个西南道。”

    西南诸道本就偏僻落后,道路难行,交易不便,铜钱流入过去,那就是黑洞,有去无回。朝廷本就缺钱,所以便提出禁钱入西南。

    就如武德初时,也是禁钱过岭南的,唐初甚至以前各朝,官府都不许铜钱流入岭南地区流通使用,所以当时主要用绢布以及金银流通交易。

    铜钱这种重要的货币,发行量不足,中原腹地都满足不了,哪能浪费到蛮地。

    现在对西南地区也是这样意见了,都是因为钱不足。钱运过去也难,运出来就更难了。

    川滇地区铜产量少,虽然说云南产铜,可云南的铜号称不适合铸钱,但川滇地区产铁,而且铁矿储量高,所以就有人说,干脆在那边建立铁钱监,用当地产的铁铸铁钱,专在西南发行使用。

    可用铁钱问题也大,一来铁钱价值肯定是不如铜钱的,铜钱交易本来就不便了,一贯铜钱六斤四两,那价值一贯铜钱的铁钱,估计还要更多更重,大家出门买东西,真的要用麻袋扛铁钱或是拿筐背了,这会严重影响百姓生活和市场经济嘛。

    转运使又提了一个补充建议,在西南先铸铁钱,用铁钱做准备金,然后发行专门在西南使用的铁钱券。

    这个铁钱券就相当于代金券,大家身上带着这种纸或绢做成的券,便能避免铁钱太重的问题了,铁钱券随时可在钱庄兑换成铁钱。

    既然发行铁钱券,为何又要铸铁钱?

    因为券不是钱,只是代金券,所以必须得绑定一种真正的货币,西南缺铜钱,所以铸铁钱,然后发行铁钱券流通,这就是要实行铁本位了。

    这可以说是非常无奈的一种办法,但是问题还是有很多。

    故此现在这个方案被许多人反对,毕竟历史上拿铁做钱的朝代不是没有,甚至拿布拿绢拿粮食做货币交易流通的,但都不是什么好办法,问题太多。

    朝廷这些年早有各种各样的银行、钱庄、票号等,各自发行了许多银票、钱票、庄票等等,但这些都不是货币,只是一种票据,必须得是能够随时兑现出货币的。

    一旦兑现不出,信用破产,必然也就完蛋了。

    西南地区最大的问题,恰恰就是缺钱,你缺钱你还怎么玩票据凭证?你不能随时保证兑换,那这些票据就根本是废纸。

    所以在中原玩的很发达的这些票据业务,在西南是不行的,因为没有足够的钱。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回到根本,就是加强货币流通量,如何加强?增加铸币量,可材料又不足,于是现在朝廷加强金银币的铸造发行,甚至搞出小银币和宝钱来,就是为了能够用更少的材料,铸出更多的钱来流通。

    说到底,主要还是缺材料,尤其是铜。

    毕竟金银币做为贵重金属,跟绝大多数的普通百姓还是没太大关系的。

    “朝廷能用的手段差不多都用上了,禁铜令如今严格到非官员不得拥有铜镜以外的铜器了。还禁囤钱,普通百姓,禁止囤超过一万枚铜钱,就算是中产地主,也不得超过五万钱。商人商号也根据其规模,有严格限制。”

    “十贯以上交易,禁用铜钱,须用金银币或是票据凭引。”

    “我倒是有个提议,我秦家生产玻璃,也可利用玻璃制作玻璃镜,玻璃镜比铜镜更小,照的也更清楚。秦家可以加大玻璃镜的生产量,然后跟百姓置换家中的铜镜。”

    铜镜几乎是家家必备的一样家当,而且铜镜普遍都比较费铜,往往都是几斤甚至十几斤重,一些大铜镜,甚至上百斤。

    之前朝廷禁民间拥有铜器,也特例允许普通百姓拥有三斤以下的铜镜,也是因为铜镜属于民生用品,总不能不让百姓梳头照镜子吧?

    现在秦琅说愿意用玻璃镜来置换。

    “玻璃镜比较贵吧?我记得秦家等身玻璃镜,都是千贯起啊?”

    秦琅笑笑。

    玻璃这玩意吧,其实材料上来说,真不值钱,值钱的是这独家的烧玻璃技术,如以往泰西有些商人掌握了一些较差的玻璃生产技术,生产出来的玻璃质量一般,但就因为独特,所以运来中原,那都卖的跟玉一个价了。

    可问题是,玻璃这玩意甚至比烧瓷器还要简单的多。

    玻璃镜倒是需要更高的技术,这技术秦家独有,但特殊的也只是技术,而不是什么材料。

    之前镜子卖的贵,也是搞的饥饿营销,故意走奢侈品路线,跟秦家的香水一样,并没打算普及于众的,所以当然得卖的少,物以稀为贵嘛。

    而且这些玻璃镜镶金嵌银满是珠宝,镜框都是名贵木材,甚至还用上了精美的大漆,加之营销宣传,故此一面等身镜往往能卖上千贯,每一面镜子都是独家定制,独一无二的,每年的总量也都严格控制,以保证稀缺性。

    但是再稀缺的东西,年年生产,总是越来越多的,所以经过小二十年,如今秦家的玻璃制品也已经价格下行,其中玻璃大镜这种东西,也已经主要是卖牌子了,甚至已经开始有面向小富、中产的中高档产品,不再全是奢侈品。

    市场总是会饱和的,秦家玻璃和镜子产品,现在也成为大唐外销的种要商品,秦琅认为生产一批普通百姓使用的小镜子,也不会太影响秦家玻璃镜的名声,毕竟定位不同。

    等身大镜,跟小镜子,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东西。

    殷安国热切起来。

    “听说玻璃镜都非常难生产,真的能大量生产?”

    “大镜确实非常难,但如果是生产碗大的小镜子,倒是要容易些。”

    “那我们能不能向魏公家镜坊下单采购这种玻璃镜?成本几何?”

    如果殷安国能够从秦琅这里采购大量的小玻璃镜,然后由朝廷运回各州县,向百姓置换他们的铜镜,那这是他的一件大功了。

    那是数百万甚至上千万块铜镜啊,一下子就能得千万斤以上的铜料,这可相当于朝廷十多年的铜开采量了。

    朝廷现在其实不缺钱,也就是不缺收入,因为各方面的财源很多,但货币流通量不足,导致钱荒一直是个严重的问题,总是制约着经济发展。

    西南这些年已经被朝廷打下来,并控制越来越严,但那边缺钱的问题也越来越严重,百姓和土著蛮子们还在以物以物,征税也以实物为主。

    本就靠着小道茶马贸易,钱重和缺钱更加困扰影响着他们。

    这也影响着朝廷对西南的控制力度。

    如果秦家的玻璃镜不贵,那朝廷采购玻璃镜换铜镜,用这些铜镜去铸钱,这一下子就能增加几百万贯的铸币量了。

第1241章 点铁成铜炼金术

    “价格倒是好说,如果量大的话,成本肯定还会降低一些的,如果朝廷大量采购,我预计这种玻璃镜,应当要比三斤铜镜便宜一些的。百姓置换,还可以得到一二百钱补贴。”

    “真的?”殷安国兴盛万分,“那下官回头就将此事上奏朝廷。”

    秦琅微微一笑,百万面玻璃镜大单,这是又能大赚一笔啊。

    “秦家这方面当然是没问题的,只是如果要生产这么多镜子,要建更多的窑,需要雇佣更多的工人等,我希望朝廷能够给予相应的支持,比如我们要在吕宋建立更多的玻璃窑和镜坊,需要更多的人手,而我们现在受限于朝廷的移民政策,人手一直不足。”

    殷安国尴尬的笑笑。

    “这个下官会向朝廷奏明,只是不敢保证能解决。”

    “我也不是贪的无厌,总提条件交换的人,朝廷的移民政策已经对我们吕宋很不错了,我没想改变,但是我希望朝廷能适当考虑我们的需求,能够稍放宽些我们从中原雇佣工匠工人的条件。我们只要招募雇佣就行,并不会违背限禁移民过来。”

    雇佣和移民,这是两个不同的事。

    朝廷严格限制往吕宋移民,几经协商,条件也还很严苛,很难轻易打破。但如果仅是从中原雇佣人过来做工,这完全不同了。

    毕竟只是过来做工赚钱,家还在中原嘛。

    对秦琅来说,暂时没法移民过来没办法,先把人弄过来,哪怕只是来淘金或打工赚钱的,也没关系,慢慢来嘛。

    殷安国对秦琅的这种态度非常感激。

    最后不免又回到了开头。

    “为何魏公在倭国和吕宋的矿场,能够开采出这么大量的铜来?是否真如传闻中所说的一样,魏公真的有炼金之术,有传闻说魏公能将铁变铜?”

    秦琅呵呵一笑。

    “是下官唐突了。”

    秦琅给他倒了杯茶,“我也知道如今坊间有各种传闻,其实也不尽是空穴来风,我秦家确实掌握了一种新的炼铜之术,也确实能把铁变铜。”

    “只不过呢,这里面不是什么神秘的炼金术,而是一种古老的冶炼之法。”

    殷安国呼吸都为之急促起来。

    秦琅把茶杯推到他面前,他这才有些回过神来。

    但那目光还是透露了他此时的想法,很想知道这种神秘的法术。

    “在汉代许多著作之中,都有记载这种化铁为铜之法,比如晋葛洪的抱朴子内篇·黄白一书就就有以曾青涂铁,铁赤色如铜的记载。南北朝的陶弘景也说,鸡屎矾投苦酒中涂铁,皆作铜色。”

    殷安国听的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秦琅从殷安国口中听他问出铁变铜这话来,就知道朝廷那边,绝对知道的更多,正因为知道了不少重要情报,所以才让他来问。

    他们只是还不知道一些关键的信息而已。

    所以秦琅也就没必要再完全隐瞒,毕竟已经隐瞒不住了。

    要知道,以前中原朝廷一年也就几十万斤铜的开采量,而秦家这些年不管是跟倭国合作,还是自己在吕宋采铜,一年随便就过百万斤铜产量,如何不惊人?

    朝廷早就在暗中调查了,朝廷耳目遍天下,各方面的打听。

    秦家确实掌握了新的技术,但也不是什么神秘的高科技,确切点说叫胆水炼铜法,也叫湿式炼铜。

    核心原理,其实就是把铁放入硫酸铜溶液或其它铜溶液中,置换出单质铜,听来非常神奇,但是后世连中学生的化学课上都有这样的实验,属于非常简单的,化学式也简单,操作更简单。

    从汉朝时开始有人发现了这种情况,到晚唐五代宋朝时,这种铜法大兴,宋代也因为这个技术,使的其铜产量大增,一年随便几百万斤的产量,甚至有时能够达到一千多万斤,两千万斤。

    最大的铜增产原因就是这个胆铜法。

    相比起传统的寻找铜山,然后开采,胆铜法成本低,效率高。在这个时代,铜矿本就少,而且许多是贫矿,开采不易,成本太高。

    胆铜法就简单的多了,只要寻找到铜矿山,一般也就能找到一些胆泉,这些胆泉比较神奇,是自然界中一些硫化铜矿物经大气中氧气的风化痒化,会慢慢的的形成硫酸铜,这种东西古代称为胆矾或石胆。

    因为它色蓝如胆,故名。

    而石胆经雨水的浇淋、溶解之后,汇集到泉水中,这种泉水就成了所谓的胆水。

    有人误饮胆泉水时,甚至会发生中毒现象,比如毒哑嗓子等,故此胆泉也被人称为哑泉。

    一般人对这种哑泉畏之如虎,却不知道这玩意其实是个宝。

    因为只要胆泉中的硫酸铜浓度足够大,那么投入生铁片,通过几天时间,铁就能变成铜,所以也就胆泉浸铜法。

    一般来说,有铜矿的地方,往往也会有这种胆泉,甚至许多大型铜贫矿,传统方法没有开采价值,但其所伴生的胆矾哑泉,却能成为一个大宝贝。

    比如秦琅这些年派人暗里寻访调查,到处找哑泉,找到了十一处浓度够大的胆泉,就基本上都在铜山附近。

    虽说从汉代时起,就有许多人发现了点铁成铜的这种情况,但多数都当成炼丹炼金之法,没有完全搞清楚原理,也没有真正大规模应用到炼铜上去。

    秦琅对这个原理很清楚,他以曾做过这种小实验,在太平港时无意中翻看一本古籍时看到上面的相关记录,于是才想起来这事,便开始让人寻找这种胆泉。

    在吕宋和倭国,又找到了胆泉。

    胆泉炼铜,最关键的就是一要有浓度高的胆泉,二得有很多生铁,三个还需要多雨。

    因为多雨才能保证胆泉炼铜法有足够浓度的胆泉水使用。

    基本上两斤半铁,经过胆泉浸、炼之后,可得一斤铜。

    所以说一般人也确实不一定有条件玩这个,毕竟铁跟铜一样,都属于国家战略物资,严格控制的。

    秦琅这样矿界大佬,家里各种矿都采,所以手中铜铁等都不缺,用生铁炼铜,还是相当划算的。

    否则正常的铜法开采之法,开采成本高,二来开采效率低,哪可能有这么大的开采量。

    秦琅对殷安国承认自己有点铁成铜之法,但只说这是古已有之的技法,还说自己本就是从古书中偶得的。

    但具体如何搞,他没说。

    其实就是一层纸,找到富含硫酸铜溶液的胆泉,然后在旁边开沟挖渠,建成胆泉池,然后把生铁片置入池中,经过数天时间浸渍,再取出去炼,最后便成了铜。

    浸完一批铜,再开池换水。

    所以夏天雨季之时,胆泉丰富溶液足,易于浸铜,如果在冬秋季时就要差的多。

    南方又比北方更适合胆泉浸铜法。

    在秦琅已经堪探到的中原十一处大胆泉中,最大一处在江西信州的铅山苦泉,沈括在他的梦溪笔谈中就专门记录了这个苦泉,而这个苦泉,也一度成为宋朝最大的胆泉炼铜场,最高时年产百多万斤铜。

    这种胆泉炼铜法,相比起传统挖矿采铜,可以说成百倍的提升效率,毕竟不用挖山不要采石,挖些池子引胆泉水,然后只要有足够的生铁,再经过浸渍和提炼,就能获得源源不断的铜了。

    一年百万斤,就是以往几十个甚至上百个铜矿的产量。

    除了这种湿法炼铜外,还有一种是干法炼铜,就是当胆泉水不足的时候,取胆矾土来煎煮溶液再炼铜。

    相比来说,湿法炼铜,成本大约是一斤铜四十多文钱,干法是一斤铜成本约八十钱左右。

    这个成本相比起传统的采铜来说,那就是颠覆性的了。

    毕竟朝廷规定铜收购价一斤一百六,实际上矿山上的开采成本肯定是超过一百钱的,虽说跟后世非洲一斤铜开采成本也就一块钱,或者澳州一斤两块左右相比,相差巨大。

    但在这个时代,采矿确实成本较高。

    在那偏僻的内陆深山老林里面,交通不便,开采全用人工,甚至不少铜矿采铜,那都是官府主持的,为了得到铜,都是不计成本了。

    而湿法炼铜,成本才四十多钱,不超过五十钱一斤,要是矿场在沿海靠江的地方,运输成本还能下降。

    就好比秦家,按五十一斤成本算,如果卖给朝廷一斤一百六,直接每斤就能赚一百一十文,一百万斤的话能赚十一万贯。

    但如果秦家拿这铜自己铸钱,有十五个点的利,一百万斤铜能铸二十多万贯钱,又是三万贯的利,里外里,就是十四万了,四舍五入,差不多就是一个亿。

    手里铜越多,能铸的钱越多,这利当然也就越多。

    因此对于秦家来说,从开挖铁矿到冶铁炼钢,再到用生铁炼铜,再铸成钱,再运到海东等外国,还能再赚一笔,里里外外,一整个产业链,能带来的是超乎想象的丰厚利润。

    “魏公可有打算将此法献给朝廷?”殷安国有些小心的问,他也知道,如果是自己拥有这样的秘法,估计是不会说出来的。但还是忍不住想问一问,如果秦琅有意,那岂不是他又立一功。

    “其实我早已经开始在整理这种点铁成铜的炼铜新法,目前已经整理出了一份很不错的材料,但我没打算直接把这技术出售或转让,而是准备以技术入股,招些合伙人,一起在中原建立胆铜矿场。”

    秦琅打算以技术入股,跟朝廷、皇帝、太子等成立合伙买卖,一起炼铜,到时秦家有技术,地方官府有胆泉,朝廷手里还有充足的铁,再拉上一些世家大族,出技术的出技术,出人的出人,出泉的出泉,出铁的出铁,利益均沾。

    不用担心有谁做梗破坏。

    秦琅也清楚,这种技术既然已经被朝廷盯上,那不可能再一直独享的,朝廷来问了,还攥着不放,到时妒忌红眼的人估计就会趁机群起围攻了。

    秦琅从来不是吃独食的人,以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中原的那十一处探明的大胆泉,他一直没动,就是因为一动就招人注目,到时保不住机密,所以干脆先不动,他先在倭国和吕宋搞,也是先赚一笔,到时再以这惊人效率,握着技术跟大家谈合作,也更有本钱。

    毕竟现在秦家一年能弄来几百万斤铜,这就是不争的事实啊,这技术到底多值钱,大家也就都心中有数,秦家在这合伙买卖里,要多占点份额什么的,大家也就能理解了。

    胆铜法炼铜,一来也是需要天然优质的胆泉的,二来更需要有充足的铁料,而生铁本就严格握在朝廷手中,没有铁再好的技术也白瞎,也只有朝廷能够一年拿出来数千万斤的铁产量来。

    只要有足够的铁,一年产千万斤胆铜,也是没问题的。

    胆铜质量,可是远超大多数矿铜的。

    也幸好是贞观以来采矿业大兴,否则有胆铜法也无铁可用。

    要知道,汉代时推行盐铁专卖,铁矿六十八处,年产铁量五百万斤而已。而武德初,铁产量才五十三万斤,到贞观初时才两百多万斤,此后二十年,大兴矿业,全国铁矿数量激增,尤其是放开民间采矿限制后,铁产量突飞猛进,年年递增,如今达到年产铁一千八百五十万斤之巨,是汉代三倍多。这个量是大唐境内铁矿自产的量,还没算上从国外进口来的铁矿石和铁料等。

    甚至有过一年产几亿吨的辉煌时代,跃居全球第二。

    而大唐如今的民营铁矿,占据了八成以上,官方铁矿场只有不到两成。

    当然,跟后世动则一年五六千万吨生铁产量相比,唐朝不过万把吨的生铁产量,确实是太少了。可如今这个时代的生产技术条件就摆在那里。

    以往朝代本就重农抑商,对于采矿这种事情,更多是压制态度的,够用就好,若是哪个皇帝挖矿太上心,往往要被士大夫们喷的,甚至因为很多朝代,矿这玩意是权贵们垄断的产业,所以如果朝廷要参与采挖,或皇帝去征矿税,就会被喷与民争利,甚至是横征暴敛,比如明朝的皇帝,征个矿税,想弄几个银钱修补下宫殿或改善下生活,被喷的体无完肤。

    就连贞观朝,也一直有很多官员是反对大兴矿业的,认为到处挖矿,疲惫百姓,耽误农时等等,反正说辞一套一套的。

    殷安国激动的发抖。

    朝廷现在一年能产近两千万斤铁,却只能产百来万斤铜,铁产量是铜产量的近二十倍,说明采矿比铜矿好产,冶铁比炼铜技术更先进。如今秦琅以把铁变铜的技术,那么就能立马补齐缺铜这个短板了。

    两斤半铁炼一斤铜,如果拿出一千万斤铁来胆水炼铜,岂不是直接就能新增四百万斤铜年产量?

    “看来要提高铜产量,关键还是得增加铁矿开采啊。”

    冶铁比炼铜可容易多了。

第1242章 鹰扬碎叶

    长安。

    内常侍王振引着太子以及诸位宰辅相公进入大明宫紫宸殿,太子承乾引许敬宗等向着殿上那空着的御榻行礼。

    三拜之后,殿后传来一声钟声。

    太子引宰相们在殿中坐好。

    一众人扭头望向御榻后面的那张帘子,从洛阳来到长安,结果却还没能见到皇帝真颜。

    侍立一侧的内常侍王振便道,“开始议事。”

    除了王振,其余的诸位宦官立即脚步小心的退出了大殿。

    太子承乾先向帘后行礼,“儿臣首先恭贺圣人西幸圆满,诸蕃臣服,大扬国威!”

    帘后只是传来一声铜磬敲击声,代表着皇帝的回复。

    太子继续道,“儿臣在洛阳接到圣人自灵州发回的旨意时,便已经奉旨与诸位相公商议,按旨拟定了西域诸道府的设置。”

    “镇北大都督府将分为两道,以天山以南的西域诸地设安西道,为朝廷直接统制的经制道,府治设在龟兹,置安西大都督府,统焉耆、龟兹、于阗、疏勒四军镇,姑墨、温肃、碛南、且末等十三正州,东起银山与西州相隔,西至葱岭,北以天山为界,南至羌塘与象雄、青海为界。”

    “天山以北置北庭道,设北庭中都督府,伊州、西州、庭州三正州归北庭,原划归镇西大都督府的沙州、瓜州仍复划归河西道。”

    “北庭都督府治所迁庭州,除伊、西、庭三正州外,另分管西突厥两厢十姓之地,分西突厥左厢五咄陆置昆陵都护府,以阿史那弥射赐国姓李,晋封昆陵郡王,册封其为兴昔亡可汗兼昆陵都护,兼骠骑大将军,治弓月(伊宁)城。”

    “昆陵都护府统五咄陆部,下辖瑶池、鹰娑、双河、沙陀等十六羁麼都督府。”

    “以左厢五努失毕部置濛池都护府,以阿史那步真赐国姓李,晋封濛池郡王,册封其为继往绝可汗兼濛池都护,兼骠骑大将军,治碎叶城。”

    “濛池都护府统五弩失毕部,下辖怛罗斯、颉利州、阿史不来州、俱兰州、哥舒州、千泉州、盐禄州等十六都督府州。”

    昆陵都护府与濛池都护府以碎叶河为界,南以天山与安西道相隔。

    珠帘后,皇帝又敲了一下磬钟,表示这个方案的认可,基本上都是遵循了他的划分旨意。

    “奉圣人旨意,我们将昭武之地,特设昭武都护府,又于吐火罗之地,设吐火罗都护府,两都护府分隶于安西大都督府、北庭都督府。”

    昭武九国据汉书记载,最早是生活在河西张掖的昭武县(甘肃),后被匈奴击走西迁河中,枝庶分王,有康、安、曹、石、米、史、何、穆等九姓,皆氏昭武,故称昭武九姓。

    按隋书记载,昭武九姓本是月氏人,后来中原称他们为粟特人。

    虽说九姓昭武,实际上到此时,昭武已不止九国,比如曹国就分为了东、西、中三国。

    昭武九国以康国为中心,史国也是其支系。

    居住于河中的昭武九国,如天山南的龟兹等国一样,也属于城邦型国家,国家较小,康国因占据了地利最好的撒马尔罕盆地,所以实力最雄。

    九国粟特人主要务农,也有牲畜业,因地处丝绸之路上,处在东方华夏和西方的波斯、罗马这几大文明之间,充当着贸易中转的角色,粟特商人也闻名世界,活跃于丝路。

    本身来说,他们也都属于沙漠绿洲型的小国,全靠着丝路贸易中转之利,所以在匈奴、突厥、波斯等诸强国打过来时,都是十分干脆果决的投降称臣的。

    处于几大势力夹缝之中,他们也早练就了一身不俗的随风倒的本领。

    原本臣服于西突厥的昭武九国,也在贞观后开始倒向大唐,西突厥这些年动荡剧烈,可汗走马灯一样的换,而东边大唐如日中兴,南边的波斯却动荡的更剧烈,昭武九国自然是一心抱紧大唐的腿,远交近攻嘛。

    况且大唐主导的丝路贸易,越来越兴盛,昭武九国也是大获其利,当然愿意跟随大唐,可如此一来,西突厥人不愿意了,从前他们是昭武九国的宗主,甚至直接派贵族在诸国任吐屯监国并征税的。

    昭武趁西突厥内乱,在大唐的支持下反抗西突厥人,就导致了贞观朝中西突厥数次发兵征讨,最近的一次就是身立为乙毗咄陆可汗的欲谷设发兵征讨,在进攻康居的半路上,突晃一枪先灭了米国。

    米国国小,也没料到会来打他,结果主力去帮忙增援康国了,自己却被攻破。

    不过欲谷设的西征,也导致自己大本营空虚,被唐军暴菊不说,也导致欲谷设威望大失,再加上破了米国后与诸部分赃不均,导致内讧,最后兵败被杀。

    米国也在康国等帮助下,趁乱收复失地。

    正因为这种矛盾,所以李世民在灵州召见了诸蕃后,就直接言明,要直接设立昭武都护府,让昭武诸国不再隶于西突厥人。

    昭武都护府与濛池都护府的分界,是以药杀水北岸的分水岭为界,以这道东西走向的山脉分隔。

    最西北面的石国,置大宛都督府,东北的拔汗那置休循州都督府,而地利最好有如天府之国的费尔干纳盆地,这块被群山环绕河谷富饶充满平原沃野的大漠珍珠,置康居都督府,以及东、西曹州。

    何国置贵霜州,安国置安息州,东安国置木鹿州,火寻国置火寻州都督府,米国置南谧州都督府,史国置去沙州、俱密置至拔州,解苏置天马都督府等共十三都督府。

    昭武都护府东以葱岭与安西分界。

    南面则以乌浒河(阿姆河)与吐火罗都护府分界。

    吐火罗东以兴都库什山为天然界线,西面以大漠与波斯高原分界。

    吐火罗有二十九小国,因此朝廷这次置吐火罗都护府,分设二十九都督府,吐火罗都护府也隶安西道。

    而在咸海以西,直到里海的伏尔加河口,并占据北高加索一带游牧的可萨人,这支突厥分支,也在天子巡幸灵州时叶护亲来朝见拜贺。

    可萨人从属西突厥,但这些年西突厥汗庭动荡,可萨跟吐火罗一样,早就已经与这边生疏了,在当年,突厥密点室西征,用了几代时间,征服西域,并且拳打波斯脚踢罗马,不仅联合波斯灭了厌达了,占据了吐火罗,还真过兴都库什山脉的开泊尔山口,一路打到了印度河畔。

    后来又跟波斯萨珊因分赃不均,双方开战,打的波斯人也是叫苦不迭。西突厥人还主动联合波斯的世敌东罗马人联手做战,也是在那时,西突厥人的势力一路西进,越过咸海,直到里海畔,甚至在融合了当地的那些游牧部族后,抢占了北高加索地区,对波斯来了个迂回包抄。

    不过西突厥人非常蛮横,后来一言不和,跟罗马人又打了起来。

    西突厥人就是根搅屎棍在罗马和波斯之间反复横跳,把两边都打的没办法,却又奈何不了他,甚至多数时候,还得掏金币雇佣他们做战。

    在西突厥汗庭动荡后,吐火罗和可萨这两个前出的分支,也就渐收敛许多,他们与波斯和罗马都修复关系,不再敌对。

    如可萨叶护就与罗马皇帝希拉克略结成政治同盟,甚至和亲联姻,可萨不止一次出兵帮希拉克略皇帝打仗。

    就如当年密点室西征,本是突厥大汗派子弟西征,后来征着征着就变成了西突厥,甚至跟突厥汗国成了死敌。

    可萨和吐火罗本都只是西突厥可汗分封的叶护,也慢慢的独立。

    在大唐强势进入西域之后,吐火罗和可萨的态度都很谨慎,他们最终都选择了向大唐称臣,换取大唐册封,成为羁糜封臣。

    换来的是得大唐承认的独立地位,真正摆脱西突厥汗庭,同时还有贸易丝路的巨大利益分享。特别是对于吐火罗来说,这些年他们也在内乱之中,吐火罗本来就是如昭武一样诸小城邦国林立,后来白匈奴厌达人过来征服了他们,并一直打到了印度河流域,但西突厥人击败厌达人并派贵族统治这里后,这里的主体依然是当地的这些小国土著。

    西突厥人的统治,也只是最上层是他们的人,底层甚至中层官吏军队等,也都还是以当地人为主,所以他们很快就被土人半同化了,当上层与西突厥汗庭分裂后,就更加依仗当地人,但这里原本就是很混乱的一盆散沙,所以当上层的西突厥人统治者没有足够的实力压制后,下面的这些小国,也就更加乱了。

    本质上,吐火罗现在就是一个很松散的城邦联盟,吐火罗叶护是盟主,下面各小国的国主们是加盟者。

    吐火罗归附大唐,也是这些小国主们的意愿,毕竟南边的波斯国,现在乱成一锅粥,差不多一年要换一个皇帝,而更南面的游牧部族贝都因人,信奉一种新教,迅速扩张,趁波斯萨珊帝国的内乱而大举入侵,打的波斯人落花流水,波斯人跟罗马人打了几百年都没亡国,但这次可能却在那些异教徒的进攻下撑不住了。

    吐火罗诸国很畏惧这些疯狂的异教徒,他们希望得到东方大国的支持,在这种情况下,吐火罗叶护带着诸国君亲自跑到灵州朝见天子,请求内附,也就很正常了。

    大唐对连西突厥人都管不了的吐火罗叶护和可萨可汗,都册封其为大唐的都护,加封大将军,赐封为可汗,并赐国姓。

    所以现在西域其实是四可汗并立的局面,兴昔亡和继往绝两可汗,弥射和步真早就归附大唐多年,在唐朝为官多年,是皇帝很信任的人。这两都护府分别隶属于北庭和安西,虽为羁糜,但朝廷影响控制力度较强。

    而可萨和叶护两国,虽册封其首领为可汗,但相距遥远,朝廷实际影响控制力有限,但将他们纳入羁縻统治,先划拉进大唐的宗藩体系中,也还是很有必要的,这为以后大唐干涉这些地区的局势有了正当理由。

    要说来西域如今的巨大变革,其实也是西突厥人自己作死的。

    要不是他们自己拼命作死,朝廷也没有这么大的机会可乘。

    就好比乙毗射匮可汗,他家前后四位可汗,都是大唐天可汗所册封扶持的,本来只要一心拥唐,西突厥也不会这么乱。可偏偏这位当了没几年可汗,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在大唐灭高昌后,乙毗射匮可汗居然还想阻止大唐征服吞并龟兹、焉耆诸国,不惜虎口夺食,在被大唐派兵西征狠狠教训后,又主动上表请罪。

    天子灵州会盟诸蕃,本来是要让乙毗射匮统碎叶以西的诸部,并把吐火罗和昭武划给他,而以碎叶河以东的诸部,划给叶护阿史那贺鲁,毕竟贺鲁做为欲谷设的旧部,识时务知大体早就归附,还在西征中立下战功的。

    可是谁知道,不管是乙毗射匮还是贺鲁,居然都对大唐天子的这个分法很不满意,都想独霸西域。

    于是乎灵州会盟刚结束,贺鲁就先在半路上派儿子伏击了射匮。

    射匮重伤逃回领地,立马点齐兵马攻贺鲁。

    李世民听闻消息,立马派出使者调停,说愿意为射匮可汗主持公道,亲自讨伐贺鲁,可射匮不但不听,还认为贺鲁是得到了天子授意才敢在唐境内动手袭他,于是恼怒的他,直接把唐使也给杀了。

    这下可就彻底的让李世民愤怒了,这灵州会盟刚结束,你们就这样搞,有把我这个天可汗放在眼里吗?

    愤怒的李世民,直接迅速动员兵马,派出了弥射、步真还有郭孝恪以及先前往漠北讨平阿史那斛勃归来的高侃四将,又派了李思力、李何力、李社尔、秦国忠这四位突厥郡王。

    十几万铁骑杀过去,不管是贺鲁还是射匮,只要敢不臣服,直接就碾碎他们,西突厥这些年打来打去,早就打的青壮损失严重,平时自己内部斗殴一下还行,可面对唐军全力来讨,立马就不堪一击了。

    唐骑连破两支突厥军,一路打到了碎叶川。

    将乙毗射匮和贺鲁尽皆生擒,押回长安献俘阕下。

    十姓突厥再次臣服,跪地求饶。

    这才有了皇帝下旨给洛阳太子,让朝廷重新调整西域。

    于是镇西大都督府分成了安西、北庭一大一中两都督府,又设立了濛池、昆陵、昭武、吐火罗、可萨五都护府。

    将西域各地尽皆纳入羁糜统治,同时废掉了射匮和贺鲁,授他们怀化大将军空衔,留在京师,派了弥射和步真两人分统西突厥十姓,同时把昭武、吐火罗、可萨三部分出来与突厥两厢并立。

    甚至朝廷还在碎叶川建立了一座军城,设碎叶军镇,派出了三千唐骑长驻镇守。

    “父皇,吐火罗近来上奏一事,称波斯萨珊皇帝伊嗣俟三世因南方异教徒野蛮人屡败波斯军,波斯形势万分危急,特派使臣前来向大唐请求救援!”

    珠帘后没有回应。

第1243章 秦家入倭

    贞观二十一年,春。

    倭国西海道筑前国博多湾畔,新落成的倭国西京太宰府,是倭王西京,由大唐东渡的大德高僧玄奘主持,并得到了大唐皇帝赐予的图纸,以及许多唐商的支持费时十年建成。

    自推古女皇时,倭国开始全面革新,在大陆派苏我氏的带领下,摄政的圣德太子与执政的苏我马子达成一致,全面推行新政。此后虽然倭国内斗越发激烈,但革新的脚步却没停下。

    历经数位天皇后,到贞观十九年,中大兄皇子等发动政变,刺杀了权臣苏我入鹿之后,苏我虾夷**,皇极女皇让位于同母弟轻皇子,称孝德天皇。

    孝德天皇向皇极天皇奉上皇祖母尊的称号,策划宫变的中大兄皇子被立为皇太子,实际掌权。

    中大兄皇子任命了参与政变的阿倍内麻吕为左大臣,苏我石川麻为右大臣,中臣镰足为内臣。

    中大兄还亲自带着国书前往洛阳朝见大唐天子,请求大唐正式册封国书。

    对于倭国的这场内乱,大唐朝廷对中大兄皇子一番警告后,最后还是颁下了册封诏书,赐给轻皇子倭国王称号,并封他为扶桑郡公,加征夷大将军衔。中大兄皇子留在洛阳随侍唐太子一年,方才返国。

    在洛阳呆了一年的中大兄皇子返回倭国后,对当年圣德太子发起的大政革新,展开了更加全面的革新。

    班田制、租庸调制、郡国里制等各项制度都加快了推动速度。

    大和朝廷,也真正开始了中央集权化。

    倭国被划分为五畿七道,化分成数十国,各令制国下再设郡,郡下再设里。层层管辖,中央则设有太政官,相当于大唐的政事堂,有太政大臣、左大臣、右大臣、内大臣等诸多内阁成员。

    在其下,又分设八省,内务省、式部省、兵部省、治部省等等。

    地方上,各国设国司,各郡设郡司,规定各国必须由一位皇子担任太守等。

    另外,也效仿大唐贞观令,拟定了倭国的《律令》。

    政治上,以律令政治为基础,推行中央集权制度,经济上,则废部民制推行均田制,给百姓班田,然后征收租庸调制,提升积极性,也增加了朝廷的税收。

    同时倭国朝廷还在文化、宗教上全面学习大唐,不仅引入儒学汉文化,也引入了唐朝的科举制度,上层贵族全面学习汉文化,连朝廷官府的文字也都采用汉字,另外又全面崇佛信道,遍地都是佛寺道观,僧侣道士获得极大特权。

    每年,倭国都要派出数匹遣唐使和赴唐留学生,学习大唐先进的文化和技术。

    而另一方面,倭国也全面开放贸易,与唐商贸易,甚至与唐商合资开矿建工坊等,也正是在这种全面崇唐的氛围中。

    倭国大和朝廷的倭王、大臣们好多都去过大唐,见识过两京繁盛,所以对于狭小的飞鸟京早就不满了,虽然之前已经新建了藤原京,但藤原京也还是格局小了。

    所以之后又在得到秦家的帮助后,开始营建平城京,平城京开建后,又为了贸易需求,在重要的西海道筑前国的博多湾畔,建立了太宰府,号称大和西京。

    平城京对标大唐东京洛阳,而太宰府对标大唐西京长安,基本上,这两京营建,都是由秦家承包的,从设计图纸到承建,秦家全包了。秦家当初能够说服倭国接受这两京建造计划,最打动他们的就是不需要大和朝廷或倭王出一文钱,秦家帮他们把这两京建了,甚至表示,征用的民夫,秦家都愿意付一部份工钱的。

    这对倭王来说,简直难以置信,尤其是看过了秦家提供的那美仑美奂的效果图后,再没法拒绝了。

    当然,秦家也不是去做善事的,秦家只是提出了其它合作条件而已。

    其中主要的就是取得倭国一些矿山的开采经营权,其二是秦家是先拿钱借给倭王,然后这笔钱再专用于修建京都,借款要还,而且还有利息,只是相对来说,利息不算高。

    第三个条件,就是这两京,秦家早给自己预留了不少地皮,这些就属于秦家,以后秦家可以开发建筑成住宅或商铺等出售出租。

    但对于这些条件,倭王依然感觉太诱人了,毕竟对刚开始中央集权的大和来说,平城京和太宰府,虽然不是真的完全仿洛阳长安,但也确实远超他们以前任何一座京城了,若是靠自己的技术和钱财,只怕一时根本难以修成。

    而如今秦家给出的方案太诱人。

    所以最终倭国与秦家签订了一揽子协议,借款、筑城以及矿山开发,还有许多商业贸易协议等等,签的很爽快,生怕秦家反悔。

    协议签好后,秦家说话算话,立马就开始打钱,钱只是给倭王看了眼,然后专款专用,正式开始营建两京。

    秦家派来了许多专门的技术团队和管理团队,正式开始建城。

    另一方面,秦家也根据签好的采矿协议,开始到处堪探、开采矿产,在采矿这块,秦家以先进的技术堪探和开采,与倭国权贵、豪强们合作,由他们提供人力以及安全保障。

    而秦家也借着这机会,在倭国各地展开更深入的贸易,这些年也算是贸易额越来越大。

    前后耗时十年,耗费钱粮人工无数,总算将平城京和太宰府都先后建起来了,完工后,倭王和大和朝廷的大臣们都非常满意,迫不急待的就迁了新都。

    秦家呢,也顺便就把自己顺带开发的一些住宅、商铺等先卖了小部份,赚了个盆满钵满,剩下的捂着不卖,出租。

    做为倭国的西京,太宰府在原筑紫国。

    紫筑向为倭国西面重要势力,也是以前倭国跨海征讨新罗、控制任那等地的重要前进基地,历次去半岛做战,都是先在筑紫集结准备的。

    筑紫国在很久以前,也还产生过邪马台这样强横的势力,只是后来被大和朝廷征服,但筑紫国也经常不服,曾爆发过几次叛乱起义,最终都被平定。

    在大和朝改革时,其中重要一条就是推行国郡里制,一改过去贵族部民制度,实力较强的筑紫国,因为远离京畿,同时又是去半岛和中原的重要港口门户,在贸易兴盛以来,筑紫的地位也越来越重要。

    于是倭国将筑紫一分为二,分为筑前国和筑后国,并在筑前营建太宰府,由大中兄皇子亲自担任太宰。

    此城秦家利用了筑紫大野城和水城的原有要塞,在其中规划了约两公里见方的棋格状街区-太宰府条坊,形成了一座真正意义上的都城。

    太宰府政厅与其它官府机构安置在街区北方正中央,在其正前方还修建了条朱雀大道,其宽度不过只有长安正版朱雀大街的四分之一,是平城京朱雀大街的二分之一,但在这时的倭国,仍然是国中第二宽的大街,名噪西海道。

    笔直宽阔的街道后是一个个住宅坊区,同时沿街也还设有街铺商市。

    另外做为西部的政治经济中心,这里还特别设立了供官员子弟就学的学校院,供倭王、贵族们参禅的观音寺、般若寺,还有专为大唐使者准备的迎宾馆等。

    与宫城的设施几乎一应俱全。

    从城市布局,到房屋设计,几乎都是长安的风格,屋顶上铺设有与都城同样的莲花纹屋顶瓦、鳞次栉比;覆盖在屋顶上的“鬼瓦”(兽头瓦)与倭人在唐朝曾见到的狮子像面孔一般无二,交相错落、俯视着芸芸众生。

    中大兄皇子亲自担任太宰,负责整个西海道诸国、郡,以及负责与大唐、百济、新罗诸国的贸易,同时派自己的儿子担任筑前太守。

    “听说这次秦家家主亲来?”

    “我听说好像是秦太保的儿子济南郡公带队而来。”

    “听说天皇都从平城京赶来了。”

    “唐国贵人即将到来,可不能再说天皇,当用倭王之称。”一位满身丝绸,明显是亲唐的商人马上打断提醒。

    “听说秦家这次船队很大,有谁知道是来做什么吗?”

    虽然来倭的唐商多,但这些年来,大唐秦家却是在倭国发展的最好,在朝野都是名声最响的,各方各面,几乎都有秦家的影子。

    上到两京营建,下到港口建设,再到各地的秦家矿山,以及各处的秦家商铺,以及大家越来越用的多的秦家商货,甚至连百姓日常交易,大多用的秦家铸造的唐钱。

    “中大兄王子以及诸位大臣都已经前往港口的筑紫馆迎接去了,估计一会就能迎回来了。”

    “中大兄王子向来与秦家关系密切,这次估计是王子邀请秦家过来的。”

    “邀请过来干嘛呢?”

    “应当还是谈贸易的吧!”

    一些倭商猜测着,近些年大和朝廷与秦家的关系是越来越密切,双方的贸易已经是全方位的,唐国秦家的商人甚至水手在倭国,都享有很高的特权,皆因为如今的倭国太依赖秦家这样的外商和唐货。

第1244章 倭国公知

    “下臣中臣镰足奉中大兄王子之命,特来恭迎上国贵人!”

    博多港码头,此时又称唐津港,因为唐船西来多泊此港而名。码头上,一群倭国官员恭迎悬挂着血盾金狮纹章的秦家大宝船队。

    秦俊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些倭人。

    “他们怎么衣冠服饰甚至说话都与我大唐无二?”

    “公子有所不知,这些年倭国全面效仿我大唐汉家制度,从朝政军国到经济税务,甚至是百姓衣冠服饰,无所不学。咱们中原三国志魏书里曾记载当时的倭人,说他们男子衣横幅,但结束相连,只用一块布包裹身体。而女子贯头衣之,就是一块长布剪个口把头套进去,腰间束带,两腋下都敞开着。”

    可见当时的倭人衣服是如何简单,都不需要量体裁衣了。

    可到了这些年,倭人全盘汉化,一拔拔的遣唐使、留学生过去,然后大量的唐商、唐僧、唐儒们也都过来经商、传佛、**。从几十年前圣德太子仿隋朝推行冠位十二阶,制订用冠和朝参礼服,按阶位从上至下是德仁礼义信智,分用紫青赤黄白黑,各用深浅。

    后来甚至还特别下诏,以后倭国衣服,统一从开始的左衽改为右衽,因为他们后来才发现,原来华夏衣冠都是右衽,左衽的那是蛮夷,大和怎么能是蛮夷呢。

    之后推出的各种律令条例里,也一次次专门对服饰衣冠做出详细规定,要求天下仪式,男女衣服,皆依唐法。连军防令里面,都细致规定军士的鞋子,都必须是唐式草鞋。

    比如说后代对倭人印象深刻的木屐,其实就是这个时代从唐朝学过去的,因为中原在汉朝时木屐就是百姓们常穿的一种鞋子了,所谓男穿方头,女穿圆头,有天圆地方之意。

    再比如以前倭国没有袜字,他们把袜子称为足袋,后来引入汉文化后,便也依样采用了袜这个字。

    而朝会礼仪、常服之制,甚至跪拜之等,不论男女,一准唐仪。

    倭国虽然在很早以前,就有中原传过去的养蚕丝织技术,但技术非常粗糙落后,所织的丝布也非常差,所以后来魏吴等国的商人带去的丝绸布匹以及织工等都在倭国大受欢迎。

    如今倭国做为大唐的学生,学的非常认真,学的极为彻底。

    所以当秦俊站在码头,看着这些来迎接的倭人,才会如此惊讶。

    中臣镰足一身深紫袍,连帽子也是紫色的。

    码头上这边,也早有在倭的秦家管事领事过来,“秦忠见过大郎。”

    “你就是秦家在倭总领事?”

    秦忠是秦家驻倭总领事,这不是什么官职,而是一个类似于管事,或者说是商会会长的头衔。

    秦家在倭国本来业务挺多,而且不仅秦家,大唐这些年来倭经商的商船很多,也有许多商人常驻倭国经商,而秦家在这边与倭国朝廷关系好,生意也做的大,故此一般唐商在倭国遇到事情,都会找秦家来主持商议。

    后来秦琅就专门委任了一位比较能干,且对倭国比较熟悉的管事专任总领事一职,他负责联络在倭商人,并对唐商的内部纠纷等调解,也帮华商与倭国打交道。

    因为秦忠行事公正,所以深得大家支持,后来秦家又在倭国的几个重要港口都设有驻倭领事。

    秦家派出的商人领事与传统的商会会长还是有区别的,最大的区别说是这些领事专门负责相应的事务,并不负责商会的事情,尤其是秦家在倭国的地位较高,与倭王和朝廷往来密切,所以秦家在几年前,就为在倭的唐商们争取到了一个领事裁判权。

    在倭的唐商若触犯倭国律法时,相关案件则当交由驻倭的领事根据大唐的律法来予以审理处置,倭国只能听审监督。

    这一条对于在倭唐商来说,还是有很强的保护作用的,虽然说如果确实犯下了较严重罪行,秦家领事一般在审理确定后,会将人引渡回大唐境内交给官府处置,但毕竟能保证不被倭国欺压,基本的公正是能得到保证的。

    秦忠在倭任了三年总领事,在倭国唐商中拥有很高的声誉。

    “我来为大公子介绍一下,这位中臣镰足,现为倭国内臣,是大和国高市郡藤原人,家族世代出任大和朝廷祭祀的神官。”

    按秦忠介绍,这位是中臣氏,现任职务为内臣,这是太政官里的重要官员,太政官名义上最高为太政大臣,但这个官职实际相当于大唐的太师太傅太保这样的三师,是天皇的老师,一般情况下是空置不授的。

    实际上太政官是由左大臣和右大臣负责的,左大臣为尊,右大臣为次,总裁太政官所有政务、宫中的典礼等,倭国根据中原秦朝的丞相府一词,左右大臣也被称为左右相府,简称左府殿和右府殿。

    至于内臣,也就内大臣,属编制外官,但权限却与左右大臣一样,当左右大臣不能出朝时,内大臣代行总裁太政官的政务和典礼。

    位在大纳言、中纳言、参议、少纳言等诸官之上。

    秦忠对倭国朝廷很了解,告诉秦俊,这位内大臣精通儒家经典,还熟悉华夏历史,能赋诗做赋,书法也非常不错。

    “中臣镰足在南渊请安的私塾中学习儒学,同学有苏氏入鹿以及当今的倭王和大中兄皇子等,当年南渊请安曾称中臣镰足与苏我入鹿最得他汉学真传。”

    秦俊没听过南渊请安,“他又是谁?”

    “这人在倭国可是非常有名,被称为儒家大师,他是当年隋朝时,随使者小野妹子前往中原学习的八个年轻留学生之一,在洛阳学习多年,后来返回倭国,建立儒学私塾,招收了许多倭国贵族子弟,在倭国极为有名。”

    中臣镰足还曾与苏氏入鹿一起师从过僧旻,这是一个渡来人,也就是指从中原或朝鲜来的人,传闻他是中原大魏陈思王曹植的后人。

    苏我入鹿是倭国曾经最大权阀苏我家族的子弟,他的祖父苏我马子在推古女皇那个年代,权倾朝野,干掉物部氏,甚至都凌驾于天皇之上。

    后来苏我马子去世去,将家族交给了入鹿的父亲虾夷,虾夷继续独掌朝政,废立天皇跟儿戏一样,虾夷年老病重后,代替其父掌握苏我氏,甚至当时朝廷重大决策,都是由年轻的入鹿代为决策的。

    所以入鹿很年轻就已经执掌倭国朝政,据说在当时,中臣镰足做为入鹿的同学兼好友,就经常为入鹿出谋划策,一对年轻人曾是好基友。

    但后来,苏我虾夷却不经天皇,私自将自己的大臣之位传给了儿子入鹿。

    后来年轻气盛的入鹿放火烧毁圣德太子建造的班鸠宫和班鸠寺,后来更是血洗了圣德太子的儿子山背大兄王,将圣德太子一系的上宫王族诛灭,此举也导致中臣镰足与他决裂,退陷山林避而不出。

    后来中大兄皇子三顾茅庐请他出山,一起密谋诛杀苏氏入鹿,清除苏我氏家族,让皇族重掌朝政大权。

    对于中臣镰足的建议,中大兄皇子无不遵从。

    趁苏我氏家族内乱之时,中臣镰足让中大兄皇子迎娶了苏氏石川麻吕之女,将苏我氏家族的重要一员拉拢到了自己的阵营,然后又向他推荐了佐伯连古麻吕、稚犬养网田等能力扛鼎的猛士做为死士刺客。

    后来他们利用百济使者来朝的机会,假借天皇名义,召苏氏入鹿赴宴,等他一进宫,就立即紧闭宫门,苏我石川麻吕负责将入鹿引进殿,中大兄皇子亲自持长枪隐藏殿侧,中臣镰足取弓箭潜藏一旁,然后两位猛士持剑在侧。

    结果关键时候,这两位猛士居然因为太畏惧苏我氏的威名,而吓的呕吐起来,最后还是中臣镰足站出来喝斥二人,然后引弓射向入鹿,中大兄皇子也立马持枪跳出来刺杀,众人合力杀死入鹿。

    第二天,又迫虾夷在家中**而死。

    据说中臣镰足杀老同学苏氏入鹿这计谋,还是他之前读北周史记,学习周武帝宇文邕杀权臣宇文护的办法。

    事成之后,本来皇极天皇要传位给大中兄皇子,但中臣镰足却让他拒绝,理由是大中兄皇子虽是皇极天皇之子,但他只是次子,他还有个大哥古人大兄皇子,所以他最后提议,让皇极天皇传位给弟弟轻皇子,然后立中大兄皇子为太子。

    这样一来,推出个软弱的轻皇子为天皇,实际上还是中大见皇子掌权,就如当年圣德太子摄政一样,等积累了足够的威望后,到时继位也就顺理成章了。

    反正倭国万世一系,血亲通婚,关系乱的很。

    比如说中大兄皇子的母亲皇极天皇,本是茅渟王之女,最初是跟用明天皇之孙高向王结婚,生下汉皇子,后来却又勾搭上叔父舒明天皇,生下中大兄皇子和大海人皇子以及间人皇女。

    舒明天皇死后,宝皇女抢了儿子的皇位,自己当上了女天皇。

    等她儿子中大兄皇子发动政变,她被迫退位后,让位给自己弟弟孝德天皇,而孝德天皇的皇后却正是她的亲生女儿间人皇女。

    历史上,孝德天皇去世后,六十一岁的宝皇女再次出来跟儿子抢皇女,居然又一次登上天皇之位,改称齐明天皇。

    不过这种事情在倭国见怪不怪,比如第一位女天皇推古女皇名叫额田部皇女,她本身是钦明天皇的女儿,然后嫁给了自己的哥哥敏达天皇,敏达天皇死后,另一个兄弟用明天皇继位,她被尊为皇太后,用明天皇死后,又拥了她另一个兄弟继位为崇峻天皇,后崇峻天皇又为苏我氏暗杀。

    于是她被舅父苏氏马子拥为天皇。

    推古女皇立侄子厩户皇子为皇太子,而他的父亲是推古天皇同母兄用明天皇,母亲却是推古天皇的异母妹。

    在这种极复杂的情况下,倭国的皇位传承反正复杂的很,丈夫传儿子,传兄弟,传妻子,传侄子反正都行,只要大家身上有天皇家血统都行,基本上只要父亲或者母亲当过天皇,就有资格当天皇了,关键是支持的势力够强。

    中大兄皇子虽然策划政变干掉了苏我氏,但本身人年轻又没什么威望,又是女皇的次子,所以最后听从中臣镰足的建议,效仿当年圣德太子,让舅父先当天皇,反正他没有什么根基,当天皇也只是个摆设。

    中大兄皇子依然能够掌握朝廷实权。

    在孝德天皇继位后,中臣镰足做了内大臣。

    虽然曾经与苏我虾夷一起执政的阿倍内麻吕做了左大臣,苏我入鹿的堂兄苏我石川麻侣做了右大臣。

    但苏我氏在政变中被清洗,苏我石川麻吕早就没了根基。

    阿倍内麻吕虽说是政界元老,还是豪族代表,女儿小足媛又是孝德天皇的妃子,但是中大兄皇子的妹妹还是孝德天皇的皇后呢。

    不管是阿倍还是苏我,这两大臣,不过是政变之后提上来安稳形势的,真正的大权就握在中大兄皇子和内大臣中臣镰足手上。

    中臣镰足手中更是握着最重要的兵马指挥权。

    秦俊听的不由头大,这倭国确实够乱啊。

    “容我向大郎再引见三人,这三位分别是南渊请安、僧旻和高向玄理,他们三位皆为曾长年留学大唐的名儒,如今为倭国的国博士。”

    国博士一职,类似于大唐的散骑常侍之类的官职,是皇帝的高级顾问。

    而僧旻本身也是一位佛教僧人,因此还有点国师的味道,反正这三位都是倭国里的亲汉学汉政策的引领者。

    三人见到秦俊,也是份外感觉亲切,大礼参拜。

    一行简单的见面后,进入了筑紫国宾馆。

    中臣镰足让人备茶。

    秦俊笑着让人取来茶叶,“这些茶叶都是家父让我带来的好茶,便忝做见面礼,还望各位不要嫌弃。”

    檀香木盒包装,又用上等湖丝包裹着,还配上了一套晶莹剔透的玻璃茶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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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玄武门之变只有三天了,秦琼却打算做个国之纯臣不参与其中,秦琅高呼这不是坑他吗?送上门的从龙之功怎么能不要,等事成之后再功成身退也不迟。到那时,做个俗人,不谈亏欠,不负遇见。做个俗人,贪财好色,放荡自由。贞观俗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贞观俗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贞观俗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