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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贞观俗人txt下载     贞观俗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07章 蠢蠢欲动

    宁远港虽小,不过这里的椰子蟹确实美味,不愧以蟹为名。许敬宗、李义府等前宰相们,以前还真没有怎么尝过这种南海味道。

    船入新金山后,恰遇捕鲸船队回港,满载鲸脂的捕鲸船队,甚至还拖着新捕杀的鲸鱼,直接拖入新金山港屠宰分割,巨大如山般的鲸鱼,让中原来的老相公们都直呼巨鲲。

    鲸鱼在码头很快就售卖一空,许敬宗等也品尝了一顿鲸鱼宴。

    鲸港除了鲸鱼宴让他们惊呼赞叹,港城的热闹兴盛也让他们惊讶不已,在蟹港失望后,还以为鲸港十万户也只是秦琅吹牛,可上了岸,进了城才发现真没吹牛。

    鲸港确实有十万户。

    很难想象,这样的南海之中,还真能三十年不到就建起这么大的港,拥有这么多的人口。但随着秦琅城中转了一圈后,他们便明白了,因为这根本不是传统的中原内陆城市。

    传统中原内陆城市人口数量不多的主要原因,就是以农业为主,工商业不够发达,自然城市人口不多。而鲸港却是一座全新的工商贸易港,这里还有自由贸易区,有专门的工业区。

    鲸港之所以叫鲸港,就是这里形成了规模的捕鲸和鲸脂加工产业,仅是鲸油提炼厂就有十几家,而用鲸油加工的蜡烛厂等又有多家,从事相关产业的工人也遍地都是。

    更别说,鲸港除了鲸脂和蜡烛出名,这里还有火柴厂,这种采用硫磺和木柴等加工生产成的新型取火工具,比火镰方便快捷易携带,比火折子便宜,一经推出,深受市场欢迎。

    反正如今鲸港拥有不少火柴厂,也带去了硫磺等供需。

    鲸港本名新金山,就是因为当初是以淘金兴起的,新金山不远的山区可是有名的大金矿带,因此新金山现在的金加工产业依然有名。

    再加上秦琅从一开始就制订的吕宋自给自足的手工制造产业布局,使的吕宋的这第二大港口城市,拥有从晒盐到制陶、冶铁、造船等诸多产业。

    新金山港常住人口突破十万户,总人口数超过七十万人,就是因为有大量的制造业工人。

    这里的繁华虽不如广州、扬州、杭州等地,但那股势头却不逞多让。

    “鲸港城区好大!”

    “这里从一开始规划就比较长远,提前预留好了位置,你看这边是港口码头区,也是仓储物流区,那边是工业区,工坊制造厂等都集中在那边,而那边是生活区和商业区,那边是新规划的学区,新金山城的各类学校都将集中在这边,与洛阳学城规划类似的······”秦琅给许敬宗他们介绍着。

    吕宋不仅重视贸易,也重视制造业,更重视教育。

    吕宋的教育不仅是传统的经学教育,而是以教导一技之长为主,造船的造车的,烧瓷器烧陶器,木工石匠金银器,采挖冶炼铸造,棉纺丝织······

    “我可以自豪的告诉你们,如今的吕宋,大到建造远洋宝船,小到生产一根绣花针,衣食住行生活百味,各种各样的需求,我们基本上都能自给。”

    许敬宗等听了这话无不震惊,做为帝国前宰相,他们很清楚这番话有多惊人。就算是大唐拥有这亿万疆土,但也没有哪座城市甚至是哪一道,敢说自己就能自给自足。

    越是到如今,大唐各地就越是需要互补。

    比如说苏杭成为了丝织中心,广州那是天下有名的冶铁中心,也是贸易大港,韶州则成了如今大唐最大的胆铜产地,大唐每年九成的铜出自韶州。

    而武隆州的石炭,更是整个岭南地区最大的石炭产地,仅每年广州铁厂的需求量就是海量的。

    扬州和沧州则是大唐南北两个盐运中心·····

    现在中原超过十万户人口的大城不少,但也基本上都是掌握一项产业龙头地位的工商业城市。

    可这些大城市,也只是专注于某一两样产业发展,比如说韶州虽然如今一年铜产量占据大唐九成,但主要是靠生铁胆泉炼铜,靠的是广州佛山供应的巨量生铁。

    而佛山各大铁厂能冶炼也巨量的生铁,并加工各种铁产品,却又是靠广州外围地区的那些铁矿场开采出来的铁矿石供应冶炼出来的,还得依靠武安府武隆州煤矿厂海运过来的巨量煤炭支持。

    而煤炭和铁矿石的大量运输,又离不开珠江水运和海上运输等。

    苏杭扬广交等诸大城,都是专注一两个产业的发展,比如说广州冶铁和贸易出名,他们就不会再去晒盐或是搞织造,苏杭的织造有名,他们也不会去做瓷器或铁器,扬州的船运和盐出名,他们也不会说随便去搞别的。

    可吕宋属于一个例外。

    吕宋最初,是秦琅以金矿淘金来吸引人来开发的,这些年在不断的发展,秦琅把许多原本在中原做的很好的产业,转移到吕宋来。

    哪怕这样的转移很费力,也依然坚持。

    在他的努力下,吕宋的造船业、玻璃、瓷器、香水、制糖、蜡烛等产业纷纷上马,甚至本身不占优势的产业,也陆续的补齐。

    什么冶炼制盐,什么造纸印刷,什么棉纺织造,吕宋自足需要什么,秦琅就在搞什么。

    好多产业秦家原来没经营,现在开始搞,不占据技术等优势,做出来成本要高的多,可秦琅补贴钱都在做。

    没技术工人,没师傅工匠,那就重金去挖人过来。

    从无到有,一点一滴开始。

    甚至刚开始为了保证吕宋的市场占有,还得亏钱经营,就为了跟外面的商品争夺市场客户。

    别人的布更便宜,秦家成本高,就得贴钱卖。

    自己实在没技术或没经验,那就招商引资,拉他们过来建厂建作坊,只要肯来吕宋经营发展,秦家都愿意给予极多优惠。

    你直接来这里卖货,秦琅则并不欢迎,他在意的是吕宋自产,而不是其它。

    吕宋从开始就定位的是将来能够自给自足,自成一派,不做中原的资源供应地,不受中原卡脖子。

    “我们这里以前没有丝织业,但是现在我们吕宋也种桑养蚕,也缫丝丝织,吕宋的条件虽不算好,但相比起北方来,北方一年能养两季蚕,吕宋却能一年养八季蚕,哪怕蚕茧质量稍差些,但起码也还是能够保证中低端市场的自足的,不至于吕宋的丝绸市场全是外来货。”

    “到如今,我们吕宋的丝织产业,甚至不仅能自足本地中低端需求,甚至还开始争夺到了不少外贸丝织订单,每年都能出口贸易获利不少。”

    “而我们吕宋的棉纺产业,如今已经做到了天下第一,成为行业龙头,不论规模还是技术,都是第一了。吕宋现在拥有大量的棉花种植面积,同时每年也从岭南、林邑等地进口大量的棉花、棉线,在吕宋进行棉纺织造加工。”

    这跟吕宋的制糖业一样,吕宋掌握了先进的产业技术,并把深加工产业都放在了吕宋本岛上,外面虽然也合作种植棉花或是粗加工,但不在外面搞精加工产业。

    这就保证了技术上的优势,赚取更多的附加值。

    吕宋现在甚至有自己的军械产业,从兵器到铠甲,一应俱全,不仅能够自给自足,甚至还早就开始对外军售,其中吕宋的棉甲现在可是口碑产品。

    在百姓民用大宗商品里,粮布盐茶糖酒这些里,吕宋都已经实现自给,也就是在一些中高档产品里,还给了一些外来商品一定的市场份额,以满足吕宋非普通民众的需求。

    吕宋现在不缺技术,不缺产业,缺的是一些原材料资源,比如说铁、铜,再比如说牛马、皮毛这些,秦琅的解决办法就是买。

    吕宋通过贸易,把吕宋造销出去,用赚的钱各地采买这些资源,大唐限制出口供应,那就想办法在倭国、林邑、真腊等地获取矿山开采,或者直接购买等。

    倭国现在就是吕宋秦家最主要的银、铜进口地,每年从那边弄来大量的银铜料,其中大多数都是秦家直接在倭国开矿获取的,另一部份是用吕宋商货换来的,也有部份是吕宋用其它地方买来的商货去倭国销售换来的。

    吕宋每年除了进口大量的丝、棉、麻、银、铜、铁、木、炭等外,甚至每年都还在大量的输入奴隶,并招募引进移民。

    许敬宗等在新金山呆十天,都舍不得走了,觉得这如同一个梦幻般的城市,甚至比洛阳都让他们觉得新鲜。

    “蟹港有椰子蟹出名,鲸港有鲸鱼,旧金山叫龙港,难道那里真有龙?”

    “嗯,旧金山叫龙港,确实有龙,不过不是大家想象中那种龙,而是猪婆龙。”

    猪婆龙便是鳄鱼,吕宋有不少鳄鱼,其本地鳄鱼种类,比一般的鳄鱼要小些,一般也就是长到一丈长,重三四十到六七十斤,一般攻击性不强,但如果被骚扰,也会咬人。

    秦琅他们刚来吕宋的时候,旧金山这里便有许多吕宋鳄,大家习惯称为猪婆龙,所以后来旧金山港也就有了龙港这么一个他称。

    “这猪婆龙能吃吗?”

    在鲸港尝过鲸鱼的前宰相窦德玄问。

    “当然可以吃,旧金山港有几家专门做猪婆龙的餐馆,弄的很有特色,味道不错的。当然,旧金山的特色美食,其实我比较推荐南海鸡饭、椰子鸡、吕宋汤等。”

    “另外,吕宋猪婆龙皮做的鳄龙皮带,鳄龙皮鞋等也都很不错,非常有特色,可以值得购买。”

    窦德玄一副纨绔公子十足的样,“那我一定得都去试试。”他比崔义玄好,崔义玄是长流编管,他是贬官,起码依然还是官身,所以皇亲国戚派头十足,整天只想着吃吃喝喝。

    “吕宋的这些地名别称很有意思啊,蟹港、鲸港、龙港······”

    秦琅笑笑,吕宋主要城市都是在沿海,大多是港口,除了那几个港外,还有雁港、兰港,还有黑港、白港、红港,另外海外的诸多港名字也挺有意思,比如说在林邑的租界顺化港,也叫象港。

    在马六甲蒲罗中的港又叫狮港,在真腊的租界西贡港又叫贡港,在渤泥租界上海港又叫鹃港,因为那里的杜鹃花很有名。在山帝的租界港又叫椰港,在室利佛逝的租界港,又叫锡港······

    当许敬宗等登陆龙港旧金山时,见到这座已超过二十万户人口的吕宋王城时,比在鲸港时更加惊叹了。

    这拥有更大的工业区,拥有更大自由贸易区,甚至到处都是胡人蕃商,旧金山糖厂、旧金山玻璃厂、旧金山造船厂、旧金山盐厂、旧金山铸币厂、旧金山瓷器厂、旧金山冶铁厂、旧金山棉纺织厂、旧金山丝织造厂······

    一家家在南海上如雷贯耳鼎鼎大名的商号,聚集扎堆在旧金山海湾边。

    这些大名鼎鼎的商号工厂里,仅来自波斯国的波斯工人,就超过了十万。

    “真不敢想象。”

    “旧金山现在在校的学生也超过了万人。”

    听了这话,一直都很淡定的李义府都张大了嘴巴,一万人?

    哪怕这里面包括了义务小学,加上中学、技校等学生在内,这数量也有些太多了吧?

    洛阳学城虽有好几万学生,仅国子监就有万人,但洛阳是大唐中心,大唐人口早过亿了,而吕宋呢,据说汉移民总人口才一百多万,加上蛮夷胡蕃也才六百万左右。

    旧金山学生居然就有一万多?

    “新建的旧金山大学将开设六个学院,一二十个系,数十个班,到时将成为吕宋最高学府,以后吕宋的学生就不用大老远跑到洛阳去读书了,甚至将来倭国、林邑、真腊等诸国,也可以来吕宋旧金山大学留学读书。”秦琅道。

    李义府这一刻,突然觉得秦琅野心勃勃,之前在洛阳时,他还觉得秦琅无欲无穷,只想回封地养老。

    现在却觉得,这哪是什么无欲无穷养老,这明明就是野心勃勃,所图巨大啊。

    否则,谁把封地这般经营?

    现在居然还要搞这么一所旧金山大学,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原本已经咸鱼的心态,居然枯木逢春般的开始蠢蠢欲动的要萌发新芽了。

第1408章 杀气太重

    龙朔元年,秋。

    虽然吕宋并没有春夏秋冬四季之分别,但吕宋依然还是奉正朔,使用朝廷太史局每年提前制订的皇唐历。

    吕宋的学生们读的书里,也依然是中原历代先贤、才子们的经史、诗赋作品,里面有各种关于春花夏蝉秋月冬雪的描写,虽然吕宋的学生们是年轻一代,从没有见过雪是什么样的。

    吕宋的秋天,天气转凉,但也只是相对凉爽而已,九月时节依然酷热如中原的三伏天。

    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吕宋旧金山大学终于正式成立。

    吕宋中学或是中专技校毕业或在校学生,都可以报名参加招生考试,就算是没在校读书的也一样可以报名参加考试,甚至不是吕宋户口的,不管是中原内地的,还是南洋宣慰司各国的,只要愿意,都可以报名考试。

    甚至为了给大家方便,在吕宋各地,以及海外的各大港设立了考试处。方便大家报名和考试,免得不方便来吕宋考试。

    同时,还给了南洋宣慰司的其它九国留学生名额,可以不用考试就由各国王保送入学。

    入学考试的考题是分科的,分为文学理学法学医学工学农学等六科,每科的考试都分为两部份,一部份是基础知识考试,六科都是相同的考题,另一部份则是相对侧重专业的考试。

    不过说是侧重专业,但其实都比较简单,只是说文学科的对文稍侧重点,理学则对计算等比重大点而已。

    因为采用的是全新的八年学制,所以旧金山六大学院招生的要求不算高,有一定基础学识就行,至于专业的东西,是要入学后全面培育的。

    毕竟还有八年时间嘛。

    前三年相当于是补高级中学的课,后五年才是大学课程。

    这五年,又分两阶段,前三年是在校学生,后两年则是实习。

    秦琅到处挖老师,老师是请来了不少,其中文学院的老师最多,也比较好请,各地的名师大儒,总有愿意给秦琅面子,或者说看中吕宋开出的条件的,来了不但有高薪,甚至还有品阶,虽说是吕宋的品级,但起码听起来也是品级嘛。

    一个导师,那可是比正五品,将来写在墓志铭上,或是记入族谱家传,不特别标记,那不也是正五品?又有几个真的知道说吕宋征辟自置的正五品,实际上若是到朝廷吏部侯选,只能授七八品职?

    况且,吕宋旧金山大学的这导师,可是开出每月四十五贯薪水的,还有其它各种福利待遇,不说其它,仅是直接授吕宋骑士头衔,给五百亩地这一条,就已经很诱人了啊。

    何况好些人愿意来吕宋,倒也不全是图那点薪水田地,他们更看中的是如今秦家在朝中的顶级权势,来吕宋给秦太师办的大学当老师,这不也是跟秦太师秦家接触的机会,若是能与秦家结下关系,这可是千金难买的,将来不管是自己再出仕,还是自己子弟出仕,不也就有了关系靠山?

    这就好比之前许多有名的才子士人,科举不中进士,然后跑到那些高官手底下去做幕僚一个道理嘛,这个幕僚经历,就是为了人脉,而不是那点俸禄薪水。

    想人家李义府当年不就是跑到秦琼手底下做幕僚,展示了自己的才能,然后就得到秦琼举荐到洛阳朝廷做官,接着一步步直到成为大唐中书令的嘛。

    因此秦琅在各大报纸上打出招贤令后,应聘者还是很多的。

    虽然多数都是适合文学院、法学院的老师,而理学院、工学院、法学院、医学院的倒相对少些,毕竟这些更专业些,甚至工学院涉及的土木工程、采矿冶炼等一些专业,更多的是一些匠师老师傅。

    这些,秦琅要求相对严格,必须得是专业领域里真材实料的老师傅,而不是引经据典写诗做赋的那些传统文人。

    到九月,老师也都找齐了,学生也都通过考试和筛选后,最终录齐了。

    总共是六个学院、十八个系,三十多个专业,多数专业第一届都只有一个班,总共是一百个班,每个班约三十人左右,所以总共第一届是录取了三千多学生,外加还有一千多个留学生,总共是五千学生。

    因为旧金山大学模式是独一家,一切都是开创性的。

    各种专业也都是按需求而设,比如文学院下有汉语文学系、历史系等几个系,文学系下就还有四门学、秘书学、师范学等专业,历史系下又有中国历史、外国历史、翻译学等。

    而理学院下有诸如财会啊统计啊管理等诸如此类的专业等,反正都是奔着为吕宋培养自需人才去的。

    比如说文学院开设的几个专业,其中师范学专业,就是专门为各级学校培养老师的,秘书学则是专门培养文秘书吏的,学习日程管理、来访接待、会议安排、文书写作、档案管理、书法、礼仪等。

    理学院下还有工商管理、市场销售等这种专业,反正当初秦琅把这些拟定拿给许敬宗李义府这几位副校长、主任、导师、博士们看的时候,他们是看的目瞪口呆的。

    就算如今工商兴盛,不说抑商重农,可这旧金山大学,那也是吕宋最高学府了,比着洛阳国子监去的,怎么却还教怎么经商贩卖?

    国子监六学里的法书算三学,都是只有寒门庶族子弟读的,贵族官员子弟是不读这三学的,都是读太学、四门学、国子学的,学的那都是儒家经典史集,哪会学什么书法算数那些,那都是培养吏员的。

    但秦琅直说了,他还真就是计划多培养些专业的人才。

    旧金山大学,跟秦家以前办的那些技校什么的没多大区别,只是这次规模更大,把许多专业凑到一起来,加强管理,提升地位。

    以前的技校,都是各工坊的委培生,把没什么文化的学徒送进去教授技术,现在的旧金山大学,相当于是升级版本了。

    许敬宗等惊讶之余,最后也还是接受了秦琅的想法,不接受也不行,因为秦琅本也没跟他们商量的意思,这所大学从头到尾都是他的一人的主意,他只是让他们帮忙而已。

    新大学,新校舍,学生们甚至都有统一的校服,全日制寄宿学校,军事化严格管理。

    学生们录取后,全部可以提供学业贷,无息贷款,毕业以后再开始分期还款,如果毕业时接受学校的分配,甚至可以减免,有一些专业分配后,甚至可以完全免除贷款。

    在读期间,成绩好的还能获取奖学金,学校还会提供工读助学机会,勤工俭学。

    当然,如果家庭条件好,直接自己掏学费杂费生活费,不缺钱的,当然也可以不用贷款。

    留学生们则属于变相的委培生,是由保送的各国掏钱的。

    若是算上已经有二十年历史的旧金山石龙岛讲武学堂,吕宋的教育事业无疑更上层台阶。

    以后教育体系改变后,旧金山大学就可以直接上五年制了,或者是取消前三年增加的中等教育,改成在五年大学后加个研究生体系也说不定。

    “咱们大学五千多学生,真正学习经史子集的班可没几个啊。”李义府笑着道。

    这么多个专业,好多都是很辣眼睛的专业,什么秘书学、师范学、翻译学这还算好的,那什么市场管理学、工商管理学、市场营销学、会计学、物流管理学、财务管理学、精算学、经济学、银行学、人力资源管理学、保险学、统计学·····

    一堆的管理听的就头晕。

    还不如工学院那边,好歹人家土木工程系,一听还比较直接好懂,然后什么设计学、桥梁学、建筑学,人家建房子、建桥梁、建堤坝、建道路、建矿井什么的,很直接明了嘛。

    然后矿冶系,下面有堪探学、采矿工程学、矿山器械、冶金学、金属材料学等,都是相对直接明了的。

    人家法学院那边主要就是学法律相关的,也直接。

    医学院更直接,学医、药、护理这些。农学院,学跟农业有关的,农业、畜牧、养殖等。

    就这理学院感觉应当叫商学院。

    本以为这理学院的这一堆管理课应当没什么人喜欢,毕竟什么市场营销啊,经济管理之类的听的就比较低贱,结果虽然工学院的专业最多,学生也最多,甚至连那一千多留学生里,但选择理学院专业的也最多。

    一堆人都扎堆去学做生意,上课极为劲头,而秦琅请来的理学院的导师、博士、教授、助教、讲师,基本上都是秦家退休的老管事们,做生意很专业,对营销、管理、财会这些都很精通,反正课一开,学生们反响也很强烈,都觉得讲的好。

    “我感觉吕宋这边,跟中原确实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了,朝着两个方向走的,虽不说背道而驰吧,但确实不一样。”李义府也只能如此总结。

    “吕宋制订的政策,毕竟是以工商、贸易为基本政策的,所以多培养一些这方面的专业人才,才能保证这政策稳定嘛。”秦琅如此解释。

    秦琅捋着下巴,“我觉得也许可以考虑一下,正式设立商学院了。”

    士农工商,如今士有文学院,然后还有农学院和工学院,再加上医学院,理学院,确实就差个商学校了。

    “直接把理学院更名商学院好了。”李义府道。

    秦琅笑笑,他最初设立理学院,本来是想设立数学系、物理系、化学系、地理系、地质学系、生物学系甚至是心理学系、天文学系等相关系科的。

    不过后来想了想,没有相应的基础啊,总不能从头教起吧,再说了,他自己也没这时间精力鼓捣出一整套的相关基础课本来啊。所以最后理学院里的专业,基本上都变成了商学院的相关专业学科了。

    确实是可以改商学院了,理学院还是得慢慢来吧,毕竟天文学现在只有太史局才有权研究,其它人搞那就犯禁甚至是犯法了。物理、化学、生物学这些,虽说是格物致知,但没有系统的一套东西,中国古代的数学倒有不少成就,但真正搞研究的也少。

    想来想去,秦琅暂时放弃了理学院了。

    先培养点吕宋急需的专科人才吧,文秘、财会、统计、冶炼、采矿、建筑就都很实用。

    一心只顾忙着吕宋一亩三分地上的事情,秦琅很少再管中原的闲事。

    虽然在他回吕宋不久,就收到了庶长子秦俊新的捷报,秦俊自碎叶翻越雪山,南下疏勒,再翻越大雪山进入费尔干纳,出敌不意,率两万唐军精锐,大败围大宛的西域联军。

    一战击败几万联军,斩杀万余,然后趁胜把拔汗那国都城渴塞城给破了,把国王都给俘虏,直接斩杀于药杀水河边,拿国王的人头给祭旗。

    秦俊之后数次出击,数败联军,最后整个费尔干纳盆地尽纳入唐军控制,拔汗那成了第一个被唐军灭掉的昭武粟特国。

    粟特人料不到秦俊能够翻越群山解大宛之围,更料不到他还那么猛,居然能如此迅速的灭掉拔汗那国,斩杀其国王,尽夺大宛谷地。

    大食和昭武联军,被迫将部份军队从怛罗斯前线撤回,以帮助稳固东曹国、康国、石国等,防止秦俊再把灭了其它粟特国家。

    之后便陷入了漫长的相持阶段。

    大食与粟特人又联合了吐火罗人,分兵拒守唐军,西面守怛罗斯城,东面守东曹。

    唐军苏定方率军屯于俱兰城,对峙怛罗斯的大食、粟特联军,秦俊屯兵费尔干纳盆地谷口俱战提城,对峙东曹国屯驻的吐火罗与粟特联军。

    双方你来我往的小规模试探着,却始终没有决战,时间就这么到了九月底,眼看着西域那边又要进入大雪封山季节,可双方仍没有正面决战的意思。

    就这么耗着。

    秦琅没太过关心西域战事,因为他觉得唐军的战略也没问题,现在唐军连打几次胜仗,急的是西域联军,他们的压力比唐军的更大。

    唐军这几个月,后续的援军已经基本上陆续抵达西域,开始进驻于天山南北诸镇要点,粮草器械也源源不断的上来。

    甚至苏定方和秦俊在前线对峙的时候,李社尓和秦国忠兄弟俩已经带兵开始在扫荡西突厥的败军之将了,突骑施和葛逻禄正遭受着四面围剿,却孤立无援,得不到大食、粟特和吐火罗、可萨人的援助。

    龟兹于阗等地的一些西域人叛乱起义,也都很快被镇压平定,根本没造成什么影响。

    苏定方身后有碎叶镇和伊丽镇的丰富粮草牲畜物资支持,而秦俊身后是大宛军镇以及疏勒、于阗诸镇的粮草牲畜物资支持,在这几个月里,后方已经趁着雪山季到来前,运输了大量物资到前线,根本不惧对峙,甚至还给前线补充了不少兵力。

    此时苏定方在碎叶一线,就手握十万战辅兵马,而秦俊在费尔干纳盆地,同样聚集了十万战辅兵。

    寒冷的冬季即将到来,葱岭、天山的冬天会很冷,而秦苏二将已经做好了过冬的准备,根本不惧寒冬中的对峙,但西域联军,可就未必还能再长久坚持下去了。

    到时不管是吐火罗人撤回家过冬,还是大食军回呼罗珊过冬,这都将是他们的大麻烦。

    反正就算大唐远征西域,但联军想跟大唐拼实力,却并没有大唐的底气。

    苏定方和秦俊正在静静的等待一个机会,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随着天气渐冷,这个机会已经越来越近了。

    粟特人已经灭亡在即了!

    吕宋的秋天啊,可惜丝毫感受不到西域葱岭的那风刀霜剑,无法跟大食人、粟特人、吐火罗人他们一起感同身受了。

    秦琅能做的,也就是提笔写下一张提款单,叫来孙子秦孝安,“你辛苦跑一趟洛阳,拿这单子到洛阳的吕宋银行去取一百万贯,进献给朝廷。”

    “阿公,吕宋今年包税的一百万贯不是已经上缴过了吗?”

    “这不是税款,是给朝廷的进贡。”

    “可是阿公另给圣人的一百万贯进贡,也已经给过了啊。”

    “这不是给圣人,是给朝廷的,支持朝廷西征战事,将士们在西域辛苦了,西域马上就要天冷了,这笔钱希望能为将士们添件衣服,加些赏。”

    秦孝安感叹一声,“阿公可真是豪爽,出手就是一百万贯。”

    “这算什么,以往我们吕宋每年向朝廷缴纳多少税?而今年开始,圣人让吕宋扑买包税,每年只需上缴一百万,咱们占了朝廷和圣人大便宜呢。”

    孝安知道吕宋如今每年的税收有多少,很惊人的数字,如果按三分之一上缴朝廷,那现在确实是占朝廷很大便宜了,更何况秦家也确实不缺钱,秦家可不是光靠税收的,秦家吕宋收入的大头是来自自营的那些产业。

    那才是一个个聚宝盆摇钱树。

    “阿兄在西域真是威风凛凛啊,屡战屡胜,在西域这都已经斩敌十万了。杀得十万人,如今已经不再是小人屠,而成了大唐冉冉升起的新战神了。”

    秦琅道,“这小子杀气有些重了点。”

第1409章 冰山上的来客

    “塞人把这叫平顶屋?他娘的见鬼的平顶屋,这简直就是世界的屋脊。”

    上柱国、左金吾大将军、楚国公秦珪秦善道牵着坐骑,望着目之所及,尽是一样的雪峰、冰川还有白雾,感受着刀子一般的冷风,第一千零一次叫骂着。

    只是叫骂起来也显得有些无力了,在这世界屋脊,哪怕是不负甲行军,也非常艰难。

    “我还是喜欢葱岭这个名字。”安西军校尉王孝杰笑着道。

    “葱岭个鬼,没来西域之前,听着葱岭这两个字,还以为是连绵的大青山,郁郁葱葱,谁知道却是这么个鬼?”

    司马李秀嚼着跟牦牛肉干,一边道,“六郎,这沿途上,高山峡谷,冰川雪峰,粗犷的地形地貌,难道没让你感受到这帕米尔的雄浑壮阔、苍凉野性之美吗?”

    李秀乃是燕国公李谨行的次子,疏勒镇将兼达满州刺史。因为武德九年秦琅往幽州平王君廓、李瑗叛乱时,跟内迁的靺鞨酋长度地稽父子不打不相识,后来李谨行拜秦琅为义叔,秦琅则向朝廷表奏他继承被自己气死的度地稽的爵位官职等。

    此后李谨行袭燕国公爵,倒也在北疆屡立战功,如今任左骁卫大将军、镇东大都督府长史(从辽东迁朝鲜半岛,治汉城。)他的几个儿子,也都是郡公县侯,任着三四品的将军,各镇一方。

    论辈份,李秀得喊秦琅义叔祖,对秦琅的六弟秦珪自然也要喊声叔祖的,不过真论年纪,李秀还比秦珪要大一些。

    “自安西府龟兹出兵,这一路西来,我早就受够了。”秦善道毫不掩饰他此时的烦躁。

    从夏季出兵,此时都快到冬天了,路上已经走了快百天,越往西越难走。

    从安西大都督府的驻地龟兹出发,走了十五天到拔换城(阿克苏),又半个月,至握瑟德(巴楚)。又半个月,至疏勒(喀什)。

    然后又走了一个多月,到葱岭。

    秦善道也是员久经战阵的老将了,三十多年前,他随兄长奔赴剑南松州,阻击吐蕃,在雷关第一次持弓射杀吐蕃人的时候,热血沸腾,激动的全身发抖。此后三十余年,南征北战,讨松外蛮,击永昌蛮,征高句丽,伐百济,攻新罗,又是在大鲜卑岭下攻奚族、契丹,在长白山粟末水战靺鞨诸部,甚至还曾经在辽阔漠北讨伐过突厥、铁勒叛军,也曾在天山南北打过仗。

    但这一次的行军,依然是完全超出他预料的。

    路上已经跑了百天,一个敌人没遇到,甚至越往西走,越只有孤独的行军,别说人,鸟都已经难见到一只。

    山越来越高,冰川也越来越多。

    葱岭也好,帕米尔也罢,不管叫什么名字,这鬼地方是真让人头疼,是真的头疼,山越来越高,就算他麾下这支一万步骑组成的远征军主要是以天山南的安西诸将兵组成,也依然出现了较严重的高原反应。

    也不知道这里世代生活的那些操波斯语的塞人是怎么习惯的,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好呆的?

    在疏勒担任镇将数年的李秀倒还算比较适应,他所在的疏勒本来离这就近,以往每年也总要带兵出来巡视边界的。

    在这次西域大叛乱之前,疏勒西南的葱岭、昆仑诸山里的那大大小小的邦、国无数,据说是小邦七十二,大国十八。但所谓大国如勃律国,其实也非常小,至于那些小邦,就更小的可怜了。

    那些人在山里面关起门来自称国王,在之前大唐征服疏勒、于阗等国后,这些大大小小的国王也都望风称降,纳贡称臣,大唐也就册封他们的君主,授予他们爵位官职,后来还拓宽了通往那边的道路,修建了沿路驿站。

    使的他们也都纳入了安西大都督府的管辖,甚至还让商人们更方便的往来。

    只是随着这次西域大叛乱,连他娘的勃律、朅盘陀国这些以往稍大些的小国,如今也都公然反叛,理由五花八门,有称不愿受大唐干涉的,有不想向大唐纳税的,有反对大唐抑佛的,甚至还有公然喊出要效忠太上皇的。

    这些山地小国,甚至还在吐火罗人的劝说下,召集兵马,要去协助吐火罗叶护、大食呼罗珊总督以及昭武粟特国王们击败唐人。

    蚂蚁朝大象脚上撒泡尿,虽然威胁不到大象,但这种挑衅大唐当然也不能无视,尤其是如今西域各方大战,朅盘陀国和勃律恰处于安西疏勒、于阗通往吐火罗、河中的一条重要通道上。

    大唐费了很多精力,花了很多年拓宽这条丝路支线,可不仅仅是为了贸易,本身这也是一条重要的军事通道,是为将来向西拓进,加强对河中甚至是吐火罗地区的影响控制而修的。

    此时不能因为这些小国的反叛而把这条路堵了,尤其是秦俊重兵屯于大宛的时候,其东面这条通道得保证畅通。

    也是在这种前提下,先前安西一面派兵增援大宛军镇,一面派出了秦俊的叔父,安西大都督府司马、龟兹都督、安西军使秦善道点选一万步骑,前往征讨。

    第一战,便是朅盘陀国,于阗以西的小国,西邻滑国,南接罽宾,北连沙勒,处于葱岭高原之上,所治在山谷之中,城周回十余里,国都外还有十二座堡垒,他们和于阗相似,也是塞人建立的山地游牧部落国家。

    所谓塞人,其实就是操着波斯语的东波斯人,也是后来塔吉克人的祖先。

    曾经,塞人是河中地区、吐火罗地区的霸主,甚至一度扩张到了西域天山南北,不过到如今,塞人也已经没落,就算是这帕米尔高原上的这种山地小国,也不再是纯粹的塞人了,毕竟随着希腊人的入侵、月氏人的西迁,以及后来匈奴人、突厥人的西征,让这地方早就揉杂的厉害。

    其国名朅盘陀在塞人的语言里,就是山上道路的意思,他们把葱岭称为帕米尔,意为平顶屋。

    在千百年来的地区争霸中,这些山地部落其实早已经被边缘化了,霸主们一般也满足于他们的称臣进贡,而没多大兴趣直接去攻打占领,地方太过偏远险要,所出又少,得不偿失。

    之前大唐也是如此,他们贡点毡、金、玉,朝廷也就满足了,不在于多少,而在于态度。现在国王葛沙氏往年进贡的那点东西,还真不入朝廷法眼。

    翻越葱岭,难于上青天,雪崩、山体滑坡、落石、塌方、积雪、积冰、地震时有发生。

    尤其是到了冬春季节,许多路段常年雪封冰冻。

    沿途尽是壁立千仞的冰峰雪岭,悬崖峭壁的高山峡谷。

    要不是有李秀这样久在葱岭边的镇将带路,秦珪可能真的要打退堂鼓了。

    “他娘的还有多远?我都怀疑我们是不是迷路了,怎么感觉一直在这冰天雪地里绕来绕去,眼中总是那些雪山?”

    “放心吧,错不了,我在疏勒几年,基本上每年都要去巡视一遍葱岭、昆仑各国的。”

    一年中有大半年这条丝路是通的,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带兵巡视丝路,慰抚诸国,同时也检查、维修驿站,甚至还会顺路捎上等候已久的丝路商人们,有时边军也会自己捎带一些货物,慰抚诸国的时候,捎带着贸易,这种属于边军回易走私,只要量不是特别大,朝廷倒也是默许的。

    正因此,李秀确实还是比较熟悉路途的,此时一万人马中,来自疏勒的士兵就有两千,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常跟他出巡走这条路的。

    这一路上,是各种各样美丽的风景,还有这美丽风景下隐藏的种种危险。

    白沙河、流沙河、盐湖、冰川、雪山。

    “告诉我,还有多远,我真的已经有些快不行了。”秦善道不是那种怕吃苦的人,但这种连续行军百天,现在整天孤独的在高原雪山冰川中行走,确实让他耐心尽无。

    “过了前面的青岭就是朅盘陀国了,就那座雪山!”

    “叫白头山不更形像点?叫什么青岭,他娘的,跟葱岭一样扯蛋。”秦珪骂道。

    “青岭可是万丈神山呢,据说有万丈高。”

    “不可能,三郎曾经跟我说,这世界最高的山便在吐蕃和泥婆罗之间的大雪山,最高峰也不过两千六百五十四丈而已,十八里不到。”

    李秀笑了笑,“那么这青岭起码也得有两千五百丈,最少也有十五里。”

    “朅盘陀国有个传说,相传其开国者之父乃自日中而来,母为汉土之人,故王族自称汉日天种,容貌与中国同,头戴方冠、身着胡服。而穆天子传中有记,太王澶父之始作西土·····封其壁臣长季绰于春山之虱,妻以元女。所以有学者曾考证,说这个朅盘陀的国人虽是东波斯种塞人,但其统治者却是周天子所分封的中原华夏封臣。”

    秦珪翻了翻白眼,“我也听说过周天子会西王母的故事,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如今胆敢叛乱,我定要灭其国,擒其王,押回洛阳,献俘阙下!”

    青岭属于昆仑山脉,屹立于帕米尔高原的东部、昆仑山西段。土人称呼其为冰山之父,拥有十多条冰川,是葱岭的三大高峰之一。

    “我们只能从青岭的南北两个方向绕过去,西北是传统路线,是直接通往吐火罗和昭武地区的,路线长且雪很深,一年有一半时间是封冻不通的。东南路线,则朅盘陀国后往南再越坦驹岭便进入小勃律,再往南行便可进入信度河流域的罽宾、犍陀罗和天竺了。”

    “这两条路,也是当年玄奘法师西行时去和回的两条路线。”

    秦珪长叹一声,“看来这下是真的到了,他娘的这一路上被你骗了无数次了,终于到了,淦!”

第1410章 血战葱岭

    距离疏勒镇已四百里。

    大青岭山峰脚下,一湾深蓝的湖水。

    忽然,乌云满天,电闪雷鸣。

    秦珪与李秀、王孝杰等赶紧指挥着大家寻找避风之地扎营,这种鬼天气他们这几个月来都已经习惯了,本来晴空万里,可突然之间就狂风暴雨,甚至还会好端端的来场冰雹或是下场雪,又或是一场突然的大雾。

    运气差点,说不定还能再碰上雪崩或泥石流。

    大家迅速的马匹和骆驼给围成一个圈······

    暴风雨说来就来,说停就停。

    风停雨歇。

    秦珪嚼着牛肉干看着刚才那汪深蓝的湖水,居然已经变成了黑色。

    “塞人便称这湖为黑湖,估计就是因为这原因吧?你再看那青岭,现在看着是不是好像蒙上一层青黛了?”

    “他娘的好像还真是啊!”

    黑湖青岭很快又随着阳光破开乌云,而变回了本来的样子,远眺青岭山峰,白雪皑皑,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而细看那山谷的冰川,却又如同倒挂的固体冰河,或是犹如一个天神巨人,披上了一层晶莹的铠甲。

    山脚下,神秘而又美丽的黑湖,已经恢复了深蓝色,在寒风吹拂下,碧波荡漾。

    取出干牛粪引燃,架上行军锅,湖中取水入锅。

    士兵们有的在杀马,有的在捕鱼,再往前便是敌境,行军百日终于要打仗了,秦珪让大家饱餐一顿,养足精神力气,翻越青岭,神兵天降。

    李秀在湖边用石头、牛粪等娴熟的弄出了一副简易沙盘。

    “丝绸之路的南道,便是从天山南西面穿越葱岭,但不论是自于阗又或朱俱波出发,受隘道局限,均必须首先到达葱岭东面的朅盘陀。

    而这条丝路的北道,则是自疏勒至大宛盆地、吐火罗、东天竺,也另有多条支线,但同样都必须先抵达朅盘陀国国都所在的河谷,正因这一特殊位置,使的朅盘陀在丝绸之路上有不一般的地位,朝廷也特在朅盘陀置公主州,设都督府,以其王葛沙氏为都督、刺史。”

    李秀每年都要走几趟,所以对这边比较熟悉,他告诉秦珪,虽然说朅盘陀国处于高原深山,但因为处于丝路要道上,因此也不是完全偏僻。

    尤其是从地理来看,其国所在的河谷,是谷地最宽阔、草场最大,地势较低的地区。

    “有多宽,草场有多大?”

    “王城所在的谷地最宽处当有十二三里,其草场有三万亩左右。”

    听了这个宽这个大后,秦珪扑哧笑出声,“好大啊。”

    “六郎,在这片地区,这条河谷条件已经不错了,尤其毕竟还是丝路必经之处,所以也还有贸易之利,他们的毛毡以及金玉也还是不错的,因此国王很富裕,否则也建不起周回十余里的石头王城,以及外围的十二座城堡不是?”

    沿着王城河谷,草场连片,适宜于牧业发展,也可以进行少量的农业经营,加上他们占据丝路贸易之利,也做点生意,甚至还有金矿和玉石资源,因此日子确实还挺滋润的。

    也因此,王城河谷是葱岭地区条件较优越,人口比较集中的一个地区。

    起码比他们西南的钵和州,娑勒川河谷的塞人小国,以及位于瓦罕走廊的鸟飞州都督府护蜜国这些国家强的多。

    甚至他们南边地盘更大的大小勃律国,在先前还没有分裂之前,都没他们这般富庶。

    只要拿下了朅盘陀国,那么就占据了一个重要的节点。

    “按枢密院的计划,我们拿下朅盘陀后,要在这里设置葱岭守捉城,派兵在此驻防。”

    秦珪点头,他很清楚此次的任务,甚至连未来葱岭守捉使都已经带来了,那便是现安西军校尉王孝杰,等葱岭安捉建立,他就是第一任守捉使。

    建起葱岭守捉后,便掌握了对外的三条通道,也进一步保护疏勒、于阗二镇的安全。

    北线,就是上次秦俊经疏勒翻越葛罗岭马鞍山口的那条线路,越过山口后,便可沿着播密川、真珠河一线河谷,进入到大宛盆地等河中地区。

    中线,就是经六百里的瓦罕走廊,也就是此时的鸟飞州都督府的护蜜国、娑勒国所在的娑勒川一线,直通吐火罗地区。

    南线,便是经小勃律,进入信度河上游,然后便可沿河谷而下,至犍陀罗、固失密(克什米尔)等东天竺地区了。

    同时,从朅盘陀经勃律,还可以往东通往象雄高原,继续往东去吐蕃、苏毗、泥婆罗、西昌道,甚至因为现在王玄策灭骠越、夺小婆罗门、阿拉干国,继而又带兵进入大秦婆罗门,迫其国王归附投降后,使的大唐已经打通了藏河入海的通道,因此从朅盘陀甚至可以往东经吐蕃,然后直入大海。

    “我要提醒一下六郎,朅盘陀和大小勃律甚至是护蜜国、娑勒国、识匿国、商弥这些国家联合起来。”

    “而且不要小看这些小国,国虽小,但这里却有着最优秀的山地步兵和山地骑兵,这里的人粗犷却骁勇,尤其是在这里的独特地理环境下,就更是彪悍能战,还有朅盘陀等国的城池、堡垒,也都非常险要,如果凭城拒守,我们很不利的。”

    秦珪他们只带了一万人来,路上走了三个多月,没有后续的援军,也没有粮草军械的补给,这就是一波流。

    所携带的粮草物资已经不多,如果不能一击得手,就得考虑要先退回疏勒或是于阗。

    “李都督不必担忧我轻敌,我也是久经战阵了,岂不知道这些,但如今苏帅和秦帅在前线率大军对峙,吸引了敌军主力,我们虽是一支偏师,但此时反而没有束缚,可以放手尽情去打。”

    “我这次出兵可不是只冲着个朅盘陀国来的,我要征服葱岭诸国,然后杀到吐火罗去,给他们来个后院起火的。”

    ······

    数日后。

    一万唐军奔袭至朅盘陀国北面的城堡公主堡,据说这是当年朅盘陀国开国祖先迎娶汉人公主的地方,是为那位公主修建的城堡,先前大唐以朅盘陀国为公主都督府,其名字也出身于此。

    唐军神兵天降,朅盘陀人始料不及,此时已是初冬,这个季节基本上已经封山,谁也料不到唐军会来。

    大惊失色,公主堡的城主,赶紧派人敲响警钟,吹起号角,然后下令依城拒战,同时点起烽火,派人向后方都城报信求援。

    秦珪引军来到城下,直接坐在小马札上,大刀金刀的坐着。

    “王孝杰,本将命你攻城,日落前破城。”

    年轻的王孝杰已经全副披甲,上前领令。

    “不须待到日落,日中前某便一定破城。”

    “军中无戏言!”

    “敢令军令状,拿不下,提头来见。”王孝杰拍着胸前护心镜喊道。

    “好,本将亲自为你押阵!”

    王孝杰退下,亲自执一面大旗,精选了安西军中的陌刀手带队。

    公主堡为朅盘陀国都外十二城堡之一,北面第一堡,城高堡坚,背依山岭,易守难攻。城主也懂兵法战策,知道守城不能死守,所以派出长子引一千兵在城外列阵,背城而守。

    他亲自在城上引弓弩手等两千助阵。

    城上城下,立体防守。

    “这公主堡,兵力不下三千,有些出乎我预料的多啊。”

    “六郎放心,朅盘陀毕竟山中小国,也是如今战时,这公主堡又当其北面国门,这才兵马稍多些。不过三千人而已,挡不住我们的。”

    战鼓如雷。

    王孝杰骑马持大旗冲至城下阵前,将大旗插在地上,然后更换丈八陌刀,大吼一声,“有进无退,敢退过此旗者,皆斩!”

    “随我杀敌!”

    随着他这声吼,无数陌刀手在后方弓弩手们的掩护下,身披重甲猛的冲向敌阵。

    王孝杰身先士卒,在精锐亲兵的护卫下,彪悍无比。

    一把把陌刀白光连闪,如墙推进。

    一千朅盘陀人,虽是最彪悍的山地牧民,是最好的山地步兵,但他们的装备上却比精锐的安西军差了许多,多数仅是皮甲,少量配有铁索子甲,装备上也是长矛、大枪、刀剑斧头,弓匈弩少。

    仅阵形上,也不如唐军的默契。

    安西陌刀手们就如同是一堵刀墙,整齐而又序,就算一个倒下,也会立马补上一个,前排始终严密整齐。

    弓弩手们的支掩也是又快又猛,箭如雨下,弩射的又快又远。

    战鼓如雷中,两支兵马在公主堡的石墙前,凶猛的交战,箭如雨下,箭矢乱飞,士兵不断倒下。

    然后两军猛的撞在一起,刀光剑影,斧戟交加。

    凶悍的葱岭山地步兵,对上大唐安西陌刀手,虽然有后方的城墙保护后背,又有城上弓弩手们支援,但安西陌刀手们的攻势太猛了。

    两千陌刀手组成的刀阵,犹如惊涛骇浪,一浪高过一浪,源源不断,绵绵不绝。

    陌刀手后方的弓弩手,虽没有公主堡上弓手们的居高临下优势,可凭着弓弩的先进,反而超过了城上的支援,他们甚至还能对城上的弓弩手进行打击。

    精巧的神机砲、犀利的三弓弩,迅速的组装完毕,然后对着城头就是猛烈轰出,轰的他们开始抬不起头,不敢露面。

    持续不断的猛烈攻势,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一波接一波,王孝杰始终身先士卒,亲临前线。

    一直没有退过那面插在地上的大旗。

    “敌军抗不住了。”

    秦珪依然坐在那里,面无表情。

    身后一架简易的眺远望车,上面的侦察兵正不断的把看到的情景报告给他。

    “朅盘陀人好像要打开城门,接引他们的败兵入城了。”车上的士兵兴奋的喊道。

    李秀翻身上马,召集骑兵。

    “随我来,杀进城去。”

    秦珪哈哈笑出声,“这公主堡的守将不行啊,这种时候,败就败了,让外面的一千步兵送死好了,就算被砍光,也不能开城门啊。这时开城,他还能控住的了局势吗?哈哈哈!”

    事情如经验老道的秦珪说的一样,当公主堡城主无法再坐视城外的士兵被屠杀,尤其是想要把儿子救回去时,他犯了一个大错。

    此时跟唐军混战了一个时辰,早被打的崩溃的那剩下的四五百人,想撤回来根本不可能了,他们早跟唐军纠缠在一起。

    城门一打开,唐军必然跟着入城。

    虽然城主亲自带着城中的那只山地骑兵杀出城来接应,可唐军这边的疏勒镇将、临汾郡公李秀也早就看到了机会,率领着一直养精蓄锐的大唐轻骑杀过去了。

    “全军压上!”秦珪下令。

    王孝杰一刀将冲到面前的一个朅盘陀骑兵砍翻,连人带马劈成两半,然后大步追击上前,身侧,是无数血染征袍的陌刀手们不知疲惫的继续跟进。

    陌刀手们身上插着许多羽箭,身上的铠甲为他们挡住不少致命伤害,每人都很疲惫了,但他们都知道,必须撑住。

    谁撑不住,谁就是失败者。

    朅盘陀人、唐军,都在向着那扇打开的城门涌去。

    城门口的守军,看着那混乱而又汹涌的人群,也不由的慌了。

    “关上城门,关上城门!”

    可惜,此时根本无法做到。

    城门处已经堵满了人,无数的人争抢着拥挤着,到处都是人,现在别说再关上城门,就是想靠近都难了。

    唐军、朅盘陀人,混在一起,如潮流涌至,难发彼此。

    “城门,唐军进城了!”

    “他们夺占城门了!”

    惊惶的喊声四起,刚带着八百骑兵出城接应儿子的城主,自己也被堵在外面了,骑兵也冲不开那密集的人群。

    马蹄声四起,李秀带着安西骑兵杀到了。

    混战,嘶吼。

    一个时辰之后,公主堡上升起了大唐的日月星三辰旗,城门也由王孝杰带领的陌刀手们控制了。

    秦珪带着兵在城外砍首级。

    一个个的首级被扔在一起,在城门外堆成了山。

    李秀带兵在公主堡内清剿敌军,抢夺物资,城内城外,血气弥漫,已成修罗地狱!

第1411章 虎父无犬子

    黄昏。

    秦珪、李秀、王孝杰三将汇聚公主堡城头。

    铠甲上的血渍已经凝固干结,透着暗红之色,浓烈的血腥味弥漫着,一袋马奶酒三人一起喝着。

    “城外砍了一千多颗脑袋。”秦珪指着城下的几座京观,一座就是三百颗首级,正好五座。

    王孝杰灌了口马奶酒,让胃舒坦了一些,“我们也砍了一千来颗,堆在城门后面。”

    “我们也砍了一千来个。”李秀接过酒猛灌一口,然后递给了秦珪,从身上掏出条牛肉干,上面还染着血渍,李秀却只是皱了下眉头,然后还是扔进了嘴里咀嚼着。

    牛肉干冻的硬邦邦,本身也是风干的,嚼起来非常费力,甚至能嚼的腮帮子都酸,不过一场大战之后,能嚼上一根,也还是能够补充不少体力的。

    “城中没多少人了,要不干脆全屠了算了,他娘的,这一战我们可损失不小。”王孝杰咬着牙道,今天他打头阵,麾下两千陌刀手,硬是坚持了一个时辰之久,猛干一千山地步兵,哪怕对方装备差,可那些人也确实够硬。

    陌刀都不知道砍崩了多少把,更别说一战下来,陌刀手们的重甲都快射成了刺猬般。

    几乎人人带伤。

    战死者也超过了二百,重伤还有百余,其中有些战死者是这里的鬼气候造成的,激烈的大战,加剧了高原反应,导致不少陌刀手后面跟不上,反应变慢,甚至直接喘不过气来。

    这可是安西最精锐的陌刀手啊,哪一个不是精挑细选的,一战下来,二三百没了,谁受的了,直接就减员十分之一了。

    公主堡做为朅盘陀国的北面门户,平时全部人口加起来都不到一千户,还得包括在外面的牧民、农民、矿工等,这次战斗,城中总共有三千人左右,其中有不少都是先前国王下令从各地征召起来的牧民、矿工,甚至还有部份奴隶,调来公主堡守城,防御唐军万一有可能的南下。

    一战过后,被秦珪他们砍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也就千多人了,一些老弱妇孺。

    “有些杀过头了。”秦珪喝了点马奶酒,倒是恢复了平静,听完这结果,倒有些后悔了。

    “杀都杀了,干脆都杀了吧。”

    “还是算了,既然只剩下些老弱妇孺,也没有什么威胁了。”

    “可这些人的父亲、丈夫、兄弟、儿子都被我们杀了,留着也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不杀而已,我又没说放了,等仗打完,把他们押回去卖为奴隶,或者直接等明年道路解封后,招商人过来卖掉换物资。”秦珪道。

    “也是。”李秀笑笑。

    没有人觉得这些会残忍什么的。

    战争就是如此,都是历经百战的老将了,什么样惨烈的情况没见过,况且朅盘陀国贞观年间正式内附大唐,朝廷也在这里置州设县,建立都督府,实行羁縻统治,朝廷甚至在这里拓修丝路,建立驿站,加强贸易。

    但朅盘陀人却反叛大唐,把大唐驻扎在其境内的驿站的官吏驿员,以及巡逻的士兵都给杀了,还封锁通道,又要派兵去协从粟特人、大食人等与大唐作战,这是自寻死路。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选择而负责,再苦的后果也得自己承担。

    夜幕降临。

    寒气袭人。

    唐军入城休息,燃起了篝火。

    终于喘过一口气来的唐军将士们,也开始把战死受伤的马匹剥皮宰杀分割,架起大锅,烧起热水,然后就炖煮起马肉来。

    比起冻的硬邦邦,极费牙口的牛肉干,或者更宝贵的肉松和炒面这些携带不易且已经不多的行军干粮,如今当然是吃马肉更划算,也更好吃。

    城中有现成的干牛粪等燃料,甚至从占领的仓库里,还找到了不少小麦、大豆等。

    一边炖马肉,一边煮上麦豆饭。

    甚至还从城中商铺里找到不少茶砖,配上马奶一起煮了,撒入盐。

    温暖的火堆旁,立时就散发着一阵阵的食物香味。

    士兵们一伙一个火堆,炖肉煮饭烧茶,一边擦拭铠甲上的血渍泥污,伙长还拿着笔在纸卷上开始做战斗记录,要把本伙在这次战斗中的经过写明,同时还要把全伙各个士兵们的表现、功绩等也登记。

    若有战死者、受伤者,也都要一一记录。

    火焰跳跃,肉汤翻滚。

    大战后的士兵们都很沉默,大家庆幸着战后的劫后余生,享受着这激烈博杀过后的放松。

    秦珪带着军官们过来巡营,慰问伤员,嘉奖勇士。

    这里距离疏勒后方才六百里,但是现在已经无法再回去了,得等到明年夏天才能回去,不少路段已经无法通行,只能等明年。

    好在首战告捷,如今他们拿下了公主堡,这座石头建筑的城堡虽不算大,但好在险要坚固,城中也储备了不少的物资,如今都落入他们手中。

    不管接下来战斗如何,起码有了这座城堡在手,大家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再坏的局面,也还可以退守城堡,坚守到明年便可等来疏勒的援军,或是退回疏勒。

    马肉炖熟,简单的撒入盐,便已经足够诱人了。

    士兵们分散在公主堡的一间间石头屋里,倒是避风保暖,是这几个月来最舒适的一晚了。

    没有寒风,还有热汤肉食。

    “阿爷,找到一些好东西,胡椒、肉桂、八角等不少香料。”秦晙笑着进来。

    秦珪看了眼儿子,“赶紧加点香料,马肉又粗又酸,没点香料可不行。”

    秦晙秦景嗣便是秦珪的儿子,如今在他手下做参军,倒也是将门虎子,骑射本事不错,今天一场大战,他一人便凭精湛箭术,射杀了十多个敌人。

    “阿爷,这城里还有不少好东西呢,山羊、骆驼、牛、鸡都有的。”

    秦珪却搅动着锅里的马肉,“弟兄们都在吃马肉,我却吃羊肉,这样做你觉得好?你伯父当年东征西讨,战功赫赫,什么时候不是与弟兄们同搅马勺?征战在外,有口热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想挑食。”

    “我就说说而已。”秦晙赶紧道。

    “赶紧把胡椒碾碎扔进去,我跟你说啊,这饥荒战乱年代,好些人可是吃人的,听说有些乱世之时,缺粮的军队甚至把尸体用盐腌了起来,攒着做军粮。”

    “快别说了,听着就想吐。”

    秦晙豪门子弟,可真没吃过什么苦,虽也从军多年,可吃个麦饭就算艰苦了,吃个马肉有时都还嫌弃,嚼嚼牛肉干,都感叹后勤供应不够,吃人肉,想都没想过。

    “城里的那些羊啊牛啊骆驼这些活的牲畜,得先养着,没草料的话也可以先杀了,但不能急着吃,我们起码还得被封堵在这边一年,所以要做长远打算。草料要优先留给我们的战马,粮食也要精打细算,毕竟我们只能以战养战,就地补给了。”

    “知道了。”秦晙点头,“不过我倒是不太担忧,先前就听说过这朅盘陀国小民寡,全国的兵加起来也未必过万,这次我们一战就砍了他们三千,这朅盘陀国应当没什么兵了。”

    “我刚才听王校尉说,朅盘陀国都城离这也不远了,现在国中估计也就千把兵?”

    “千把兵当是不止的,但也确实不会有好多。这里的三千人,也不全是兵,但这种小国毕竟又不是大唐,没有多少真正职业的军队,所以民就是兵,兵就是民,没什么严格区分的。”

    “他们真正称为兵的,其实就是王城里的国王卫队,约一千来人吧,其它的,有事征召为兵,无事时就是牧民、农民、矿工、商人甚至奴隶了。”

    “听说朅盘陀国周长十余里?”

    “呵呵,你觉得可能吗?”秦珪笑笑,告诉儿子,所谓周长十余里的都城,并不真实准确。朅盘陀国的都城,从这沿着徙多河过去,相隔并不远。那所谓的都城十余里,其实真正的情况是,王城建在一个十多里宽的河谷里,两面是山,那河谷相夹就如同一座大城。

    真正的王城是一座如公主堡一样的石头城,建在一片石基上,也就是周长三里不到。

    比公主堡也大不了多少。

    因为朅盘陀毕竟是个山地小国,而且国人多是游牧民,因此多数都是在外游牧居住的,在城里的是少数。

    这些年虽然有所发展,也只是在石头城外新建了一些石头屋或土屋,又或是直接搭些帐篷而已。

    “那岂不是说那朅盘陀国王先前把主力都放到了公主堡这来,现在公主堡一破,朅盘陀国十分空虚?”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秦珪直接拿小刀扎起一大块马肉挑了出来,开吃。

    一座周长不过二里多的河谷平地上的石头城,虽比公主堡大些,但论险要还不如公主堡呢,现在还缺兵少将防御空虚,所以在秦珪的眼里,朅盘陀王城已经就跟这块马肉一样,完全熟透,就等着他开吃了。

    朅盘陀国王就算想召集兵马勤王增援,也来不及了,唐军在此休整一夜,明日便将趁胜直攻王城。

    以唐军拿下公主堡的迅猛,石头城根本撑不过一天。

    “明天我和李王二将带兵往攻石头城,给你五百士兵留守公主堡,同时照顾伤兵,授你为公主堡镇将。”

    大唐边军体系严密,大的称军、城,小的称守捉、镇、戍,又分道统领,以都督、总管等总领一道之镇戍兵马。

    朅罗陀国之地置葱岭守捉,按计划将驻军三千,属于守捉城中的中级规模。计划里,远征军还将攻灭大小勃律,到时还会在当地分设绥远军和归仁军,也是各三千人。

    葱岭守捉将驻于朅罗陀国王城的石头堡,公主堡等十二堡,则分别设为镇、戍,分兵把守。

    “阿爷,我不想留守,我还想随军多立些军功呢。”

    “让你留守,是因为信任你,委以重任,不是让你在这里享受的,公主堡对我们这支偏师至关重要,你要是守不好把城丢了,死一万遍都不够,明白吗?”秦珪拿刀切着马肉,很严肃的对儿子道。

    “好好给我守好公主堡,将来还怕没立功的机会?等我们灭掉朅罗陀、大小勃律、护蜜国等后,就要进军吐火罗或是河中,到时我们去河中跟你堂兄秦俊会师,多的是机会!”

    “儿子明白了。”

    “军中无父子,记住,我是主将,你是参军。”

    “是,将军,属下明白。”

    “好好干,不要坠了我忠武秦家的将门威风!”

第1412章 天子病危

    洛阳。

    宰相们自宣政殿出来,站在殿门口,一个个面无表情。

    “来公,你是中书令,佐天子执大政,现在这个情况,怎么办,可否要派人去吕宋请太师回朝来主持大局?”

    说话的是同中书门下三品、中书侍郎许圉师,当着首相的面说请太师入朝主持大局,是有些对来令公不敬的。

    不过此时的来济也不会在意这个了。

    事实上,来济此时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

    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三品的贾润甫在一边摇头,“三郎不可能回朝的,派人去了也没用,现在这个情况,我看不如请太后垂帘听政,但愿圣躬安康。”

    几位宰相都不由的叹气。

    这龙朔二年的正旦大朝会刚过,一切都挺顺利的,连去年的西征大战,都在苏定方和秦俊、薛仁贵、萧嗣业诸将的指挥下,打的非常出色。

    秦俊更是数战皆捷,前后斩杀超过十万颗敌人首级,突骑施和葛逻禄两西突厥强部,都因此元气大伤,而如鼠尼施更是直接向唐军请降归附。

    突骑施先前趁西突厥两可汗战死后,迅速扩张,四处招抚部落,拉拢人马,一度设置二十都督,各督兵七千人,号称拥精骑十四万,意图攻下碎叶镇为大牙,以伊丽的弓月城为小牙。

    他甚至派使者向安西唐军要求朝廷封他为十姓大可汗、蒙池都护,还要求朝廷封他西河郡王爵。

    可秦俊直接就斩杀了突骑施超过四万精骑,乌质勒也只得到处逃遁,原来被他招抚的阿史那控制的五弩失毕诸部和别部,就有不少直接不再听他号令,如鼠尼施更是直接跑去投降唐军。

    二十都督,此时只剩下了不到一半还在听他号令。

    葛逻禄人在秦俊和苏定方的两路出击下,损失更惨,损失了超过六万人,其金山以东的部落,还又遭受到了大唐镇北大都督府长史李何力率铁勒、契苾等部落的进攻,被打的牛羊丢失,妇孺奔散。

    这些频传的捷报,让朝廷上下都非常满意。

    而王玄策在晋升为枢密院为执政后,却以战机难得为由,带着兵马翻越黑山连破小婆罗门、阿拉干、大秦婆罗门三国,从永昌丽水,越过黑山,直到藏河西岸,大片的土地,都成了大唐新征服之地。

    朝廷的西昌、苏毗、吐蕃几地,居然都有了出海口。

    虽说新征服的这三国,还没完全控制占领,但其王都被攻破,国王被擒俘,上层贵族僧人等都已经向大唐投降了,接下来只是需要时间慢慢稳固而已了。

    朝廷已经可以腾出更多力量调往西域,来打赢这场西征之战。

    枢密院抽调各路人马,汇集精兵强将,在年前,已经将三十万精锐部署到了西域前线,无数的军用物资更是源源不断的运输在路上。

    虽然前线还在对峙,但秦俊和苏定方给朝廷的奏报也都说的很明白,局势正在不断向着大唐有利的方向倾斜。

    北庭都督、清海军使秦怀道在年前,在金山下风雪中奔袭葛逻禄人,斩杀葛逻禄牙帐万众,杀的葛逻禄人越过夷播海,逃往了更西北的曵咥河(额尔齐斯河)一带去了,寒冬朔风中,无数葛逻禄人顶风冒雪,被迫离开过冬天的草场,一路上牛羊冻死无数,悲痛的唱着伤心的歌曲,走一路哭一回,边走边回头,却是再也不敢留在金山脚下。

    秦怀道这个新任的北庭都督、清海军使带着那支精锐的轻骑兵,神出鬼没,就算风雪天,一样随时会出现在葛逻禄人的过冬草场,每次出现,都绝不留情。

    他们会将高过横刀的部落男子全都杀掉,然后连他们的牛羊也不放过,剩下的部落妇孺,要么跟着他们回到清海军镇或是庭州,要么就只能在茫茫雪海之中,自生自灭。可没有了牛羊,没有了奶,没有了帐篷,他们根本活不过这个冬天。

    还没被袭击的葛逻禄人,只能举族往西北方向迁移,沿着曵咥河往更北的下游走,冰天雪地,也顾不得了。

    金山已经没有了他们的立足之地。

    在西域的另一个方向。

    安西大都督府司马、安西军使秦善道则领步骑一万,经过一百多天的跋涉行军后,翻越昆仑、葱岭,在世界屋脊上奇袭朅盘陀国,在初冬时节,翻越了青岭天险,一战便夺其门户公主堡,然后趁胜杀到王都石头城。

    王城空虚,仅有千余禁卫,国王葛沙氏吓的连夜带着王室和贵族们逃跑,当秦珪率兵赶到的时候,城中已经空无一人。

    兵不血刃的拿下了王城,秦珪干脆跟王孝杰和李秀兵分三路追击。

    然后朅盘陀国王上演了一出可笑的逃亡大戏,他们在前面逃,唐军在后面追,国王不断的弃城而逃,还带着一路上的城堡、村庄的国人都跟着人心惶惶的弃地而逃。

    朅盘陀王城和十二座重要的城堡,只有第一座国门的公主堡抵抗了,其它的十二座城都是毫无抵抗,一半以上是空城,另一些城池中的人,则是实在逃不动了,冰天雪地的寒风中干脆就留下了。

    唐军一到,也没有丝毫抵抗,直接就举白旗投降,甚至拿出一些酒肉来迎接唐军。

    国王带着一群贵族们最后连国家也不要了,直接越过坦驹岭,逃入了小勃律国中,做流亡之君去了。

    秦珪最后留下王孝杰带五百人镇守石头城,并负责收集粮草,稳固朅盘陀国后,便与李秀率领着八千余人继续南下。

    小勃律国王接纳了朅盘陀国王带领的流亡人马后,立即派兵增防其北面国门坦驹岭。

    坦驹岭是大雪山(兴都库什山)有名的险峻山口,下岭就是小勃律重兵防守的阿弩越城堡。

    登临山口,必须沿冰川而上,冰川长度都在二十里以上,而且冰川裂缝如网,到处都是陷阱,稍不注意,就会滑坠深渊,或者直接就掉进冰川裂缝里丧生。

    此时小勃律在阿弩越城堡里屯兵一千,又在堡南十余里处因山凭险为栅,驻有援兵近万,其中也有从朅盘陀国逃来的国王等几千人。

    面对这道天险,以及重兵防守的小勃律人,秦珪在分析了形势后,并没有听从有些参军们停止进兵,或干脆暂时先退回朅盘陀城堡休整的建议,也没同意李秀所说的分兵寻找其它河谷道路,绕过坦驹岭的提议。

    他先派人到堡下射书,让小勃律人交出朅盘陀国王等,然后又让他们投降重新归附大唐。

    小勃律人自然不会同意。

    秦珪天天派人去射书劝降,如此几天后,他假装撤兵,拔营撤退,却带兵隐藏在一处山谷里,只派了一小支部队打着大量旗号,装假大部队慢慢的撤退,又派出了一些精骑在后面,以拦截绞杀小勃律人的斥候轻骑,不让他们靠近摸清实情。

    小勃律人真以为唐军就此撤退。

    渐渐松懈。

    秦珪一直在谷中埋伏了十多天,然后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清晨,突然带兵杀下了坦驹岭,风雪掩盖了他们的行动,让他们直到了阿弩越城堡下的时候,他们都还没发现。

    秦珪亲自指挥登山攻城,小勃律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没想到唐军不但没走,还能在这种鬼天气来攻城。

    安西陌刀军再建奇功,一路猛砍上山,城堡中只有千余守军,根本支撑不住如此猛烈的攻势,而此时小勃律的增援大军,还驻扎在城南十五里外的山下,在漫天的风雪中,并不知道这边的情况。

    等他们终于发现,试图赶来增援的时候,李秀带骑兵半路伏击。

    刚一交战,结果跟着来增援的朅盘陀人却率先就破胆逃跑,他们边跑还边喊,使的小勃律军士气大弱。

    勃律援军直接就士气崩溃了,李秀趁机率骑兵掩杀,斩杀千余级,余众四散溃逃,只有三分之一的人马逃回了山下营地。

    没有增援的阿弩越城,仅坚持到午后就被唐军杀入城中,残存的守军直接就投降了。拿下城堡后,秦珪与李秀又回马枪杀向城南营地,此时营中还有不到三千人,最终在秦珪的包围和劝降中,小勃律国王苏那利斯只好出营投降。

    逃了一路的朅盘陀国王也只能跟着投降。

    国王投降后,小勃律其余诸城的守将,也在国王的命令下向唐军投降。

    秦珪凭借着其连战皆捷,两战灭两国的惊人战绩,吓的大勃律国王也只好派使者到唐营求降归附。

    秦珪于是带兵入大勃律国,兵不血刃的进入了大勃律王城。

    葱岭高原诸小国,大受震动,万分惊惶的纷纷请降,于是秦珪又兵不血刃的占领入驻了护蜜国、识匿国等。

    翻越葱岭,越过大雪山,出瓦罕走廊,进入到了吐火罗西面的真珠河上游播蜜川北岸的护蜜国都城塞伽审城。

    大唐的日月星三辰旗在此飘扬,消息传出,吐火罗、河中诸国震动,吐火罗叶护闻讯,都急忙从怛罗斯城和大宛军镇撤兵回防。

    这好消息传回朝廷,连皇帝也非常高兴,特旨给秦珪增加三百户实封,又给了一个世封刺史,还赏赐其一子散侯爵位。

    高兴的皇帝甚至还与两府宰相们搞起了官制改革,把中书省改称东台,门下省改称西台,尚书省改称中台等。

    中书令改称右相,侍中改称左相,左右仆射改称匡政。

    枢密使称执政、副使称参政,转运使称计相。

    又定,政事堂以右相为首相,左相为次相,皆加同平章事衔,皆提升为正二品。其余以同中书门下三品衔入政事堂者,为副相。

    右相执政事笔。

    改御史台为宪台、秘书监为兰台等。

    重定百官名号,其实不仅是换了个名字,最大的改动还是把原来的政事堂、枢密院、转运司、御史台分掌政、军、财、监四权这一制度确定下来。

    但同时却又把原来政事堂里的群相制度,改成了右相为首相,左相为辅的双相制,其它几个同中书门下二品的宰相,实际权力已经大大削弱。

    他们没有了执政事笔的权力,右相执政事笔,左相则在右相不在时代执政事笔。

    政事堂依然是行政的决策中枢,宰相们依然是决策者,但决策者里又分出了首、辅、副,副相们决策权降低。

    这样更改,也是因为秦琅离开时虽还政于皇帝,但皇帝年幼,以前没当过太子,没有系统的学习过政务,如今也没法直接亲自主持军政,因此还得倚靠宰相们。

    过去李世民开始搞的群相,不分主副,是因为他是那个最后拍板拿主意的,所以宰相不分正副主从,决策讨论时都是提建议的,现在皇帝不能亲自执政,当然得由一个宰相替代拍板决策,如果是群相制轮执政事笔,这方面还是有一些不足之处的。

    新官制刚拟定颁布,右相来济也正式成为了首相,佐天子执大政。

    结果正月十五的元宵灯节都还没过完,年幼的皇太子突然病逝夭折,太子的死让皇帝悲痛万分。

    皇帝也一病不起。

    现在不但没能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了,御医都已经暗示要着手准备后事了。

    宰相们都慌了手脚。

    刚才他们又集体去看望了皇帝,年轻的皇帝躺在榻上不能起来,瘦的脱了形,御医都说不清楚皇帝到底是得了什么病,眼看着皇帝一天比一天瘦,大把的掉头发,吃什么吐什么,甚至开始咳血。

    药石无医,甚至连病因都找不到。

    经验丰富的老御医也只能怀疑是中毒,至于毒源,有可能是年轻皇帝吃的丹药。

    才二十多岁的皇帝,居然在悄悄的服食丹药,这事连太后和皇后都不知道,不过御医也不敢确定就是那丹药有毒,甚至因为皇帝病发后,那个给皇帝提供丹药的术士已经吓的自尽了,所以现在连那丹药里到底有哪些成份材料都搞不清楚了。

    太子夭折,皇帝病危。

    这让洛阳朝廷一下子就慌乱起来。

    现在有人提议要赶紧立新太子,以防万一。又有人提议应当请秦太后垂帘听政,还有人认为皇帝其它诸子太年幼,稳妥起见,当立皇弟晋王李弘为皇太弟。

    “我怎么总感觉这事里透着股浓浓的阴谋味道,你们说,这事情会不会跟南宫的那位有关?”来济皱眉道。

    “当不至于吧,那位连上阳宫含风殿都出不去,更别说上阳宫门了,也没机会接触到外面的人,他怎么可能谋害天子、太子?再说了,天子也是他的儿子,太子也是他的嫡孙啊?”

    来济却咬牙道,“得马上派人去全面调查清楚,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都不能放过,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第1413章 托孤、垂帘、复辟

    双手握着半杯温热的参茶。

    皇帝长呼了口带着渤海道长白山百年老参味的热气,眨了眨眼睛,全身似乎又暖了起来。

    精神也好了许多,不再那么无精打彩总是想瞌睡了。

    秦皇后拿了一个天鹅绒的松软枕头贴心的放到了皇帝的背后,让皇帝能够靠在榻上更舒适一些。

    御榻前。

    东台右相来济、西台左相上官仪,还有中台的左匡政裴行俭、右匡政贾润甫,玉堂阁老崔敦礼、凤阁计相李敬玄、鸾台左执政程处默、右执政牛建武,宪台肃政赫处俊,天官尚书刘祥道等分列左右,分别向皇帝当面奏报各衙情况。

    皇帝的病情太过严重,御医让多休养,但今天皇帝还是特意传旨召见这中枢诸衙的长官大臣们,已经有了几分托孤之意。

    皇帝在正旦颁布诏令,更改官制,也是一番要大展拳脚的态势,但如今显而易见,皇帝也知晓自己情况不妙。

    龙朔新政,如果连龙朔天子都没了,又谈何龙朔新政呢。

    原翰林院大学士承旨崔敦礼,如今新官制下翰林院改名玉堂,做为太后的舅父,七十多岁的崔敦礼也是三朝宰相,“请圣人安心休养,朝廷军政事务自有臣等尽心处理。”

    皇帝手捧着茶杯,目光从一众宰执们身上扫过,最后直接道,“朕悔不当初,万不该听信奸邪术士之蛊惑,服用那丹药,如今大错铸成,悔之已晚。”

    “不说那些了,你们也不用安慰朕,朕清楚大错已成,无力回天了,朕愧对太师,将来下九泉,也将无颜面对太祖高祖圣祖他们·····”

    “朕要立太子!”

    皇帝一咬牙,露出了坚毅之色。

    “二皇子潞王隆庆,乃朕与皇后嫡次,当立为储。”

    太子夭折也不过五岁,如今嫡次子潞王也仅三岁,可对于病重的皇帝来说,这也是没有选择的事情,他其实也明白,一旦他病危难治撒手而去,这帝王传承可能还会有麻烦。

    趁现在早定太子之位,也是早安全。

    皇帝也考虑过诸子年幼,是不是传位于兄弟,比如皇七弟晋王李弘,那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最后终究还是有几分私心,有儿子谁又舍得传位于兄弟?

    此时殿中除了皇帝和一众相公们,便只有秦皇后在,听皇帝说出这话后,皇后面色复杂,转身到屏风后面,抱出了三岁的潞王李隆庆。

    “二郎,拜见诸位相公!”

    才三岁的潞王李隆庆还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孩童,一手牵着母后,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望着一众紫袍玉带的相公们。

    “拜见相公们。”李隆庆很有礼貌的行礼拜见,动作倒是看着成稳。

    皇帝李曌招手,皇后把潞王抱到皇帝面前。

    皇帝揉了揉儿子的头发,现在看到次子,他都还会想起已经懂事的嫡长子,一想到那位被他寄予厚望的嫡长子居然夭折,李曌现在还心痛的不能呼吸。

    “诸公,拜托了!”

    玉堂阁老崔敦礼也是看的心中叹息不已,上前一步,“臣等敢不奉诏,这便为圣人起草立储诏敕!”

    皇后赶紧让人取来纸墨笔砚,移来一张几案,七十多岁的崔敦礼便在众人面前开始草拟制书。

    东台右相来济,毕竟是政事堂之首,执掌政事笔的宰相,此时也站出来躬身奉诏。

    之前相公们也私下议论过,万一出现最坏的局面,到底该怎么办,是拥立皇帝幼子为储,还是兄终弟及,立皇帝成年的兄弟为储,是否要请太后垂帘听政。

    但现在皇帝的态度明了,皇帝选择立自己的儿子为储,就算只是三岁的孩子,但宰相们这个时候也不能反对。

    毕竟皇帝还活着,哪怕病怏怏的看着喘气都有些困难,但仍是大唐天子。

    他要立的也是自己的嫡次子,秦皇后所出的潞王隆庆,于法理上没有丝毫问题,所以宰相们也无法反对,何况为何要反对呢?

    如今又不是什么国难邦危的时候,要立年长皇弟更能安稳人心,稳定朝局,现在的大唐国威宣赫,就算是年幼皇子继位,有宰相们辅政也不用担心出问题。

    相比起立皇弟的争议,可能引发的动乱,立年幼皇子反而不容易出问题。

    “臣拜见太子殿下!”

    右相来济带头,于是其它的政事堂宰相,凤阁鸾台的计相、执政,玉堂的阁老、宪台的肃政等中枢大臣们,纷纷跟着向皇帝怀里的三岁潞王李隆庆大礼参拜。

    这一拜,中枢相公们便已经正式承认、拥立李隆庆为储。

    这件大事便算定下来了。

    “崔玉堂,你再起草一道诏敕!”

    崔敦礼铺开纸提笔望向皇帝,等候玉旨。

    “诏封尚父、上柱国、安国齐王、吕宋国王、南海宣慰使、弘文馆大学士兼修国史、太师秦琅,兼太子太师,加太子詹事。”

    皇帝说完,咳嗽了几声,将手中剩余参茶饮完,才又恢复。

    这道旨意一出,没人反对,甚至相公们都觉得该有此事。

    毕竟秦琅那是大唐四朝元老,三朝定策拥立功臣,

    曾相三帝立二皇,

    如今要立新太子,还是托孤之意,肯定得有秦琅的支持。

    太师兼太子太师加太子詹事,这也只是个荣衔,但在此立新太子时,让秦琅来兼这么个衔,象征意义很大。也不需要秦琅入京,秦琅也很大可能不会入京,所以兼这么个衔,也能起到安稳人心的作用。

    “弘文馆学士兼修国史、东台右相、同平章事、荣国公来济,进开府仪同三司、加封司空兼太子太傅,兼太子詹事。”

    右相上官仪进封楚国公、太保兼太子太保,兼太子少詹事,加开府仪同三司。

    左执政程处默加辅国大将军,进太尉兼太子少师,加太子左卫率。右执政牛建武加辅国大将军,进太保兼太子少傅,加太子右卫率。

    ······

    殿中的一众相公们,各有封赏,基本上散阶进一级,爵位也有加封,至少封散国公,另还都授三师三公衔,甚至兼领东宫三师、东宫三少衔,并兼东宫官。

    这样做目的也很明显,皇帝加恩给这些托孤大臣,让他们将来能够忠心拥护年幼太子。

    虽然皇帝这样做,有点滥授封赏,但在病危的年轻皇帝心里,哪还顾的了那些,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如何保证自己的皇位能够安稳传给幼子手里。

    顿了顿,皇帝又开口。

    “若朕驾崩,尔等便拥立太子继位登基,尔等皆为托孤顾命大臣······”

    “太子尚年幼,以后还要劳诸位相公多尽心教导辅佐,”

    皇帝似在犹豫,良久,才又道,“朕死后,若太师不肯入朝辅政,便请皇后垂帘听政,权平章军国事。”

    不是请太后垂帘听政,而是让皇后权平章军国事,垂帘听政,这似乎就是刚才皇帝犹豫良久的原因。

    相公们望向皇后,年轻的秦皇后脸上全是悲伤之色,这位尚父、安国齐王和镇国太平大长公主所生的嫡长女,无疑让皇帝很信任。

    在母亲和妻子之间,皇帝最终选择让妻子来听政。

    个中原因,殿中的相公们哪个不是人精,一想就破。

    毕竟秦太后虽是皇帝生母,太子也是秦太后的孙子,甚至秦皇后还是太后的亲侄女,但是,太子才三岁,而秦太后生了五个皇子,其它四子也都还年轻,尤其是晋王李弘,还挺有贤名。

    安知到时秦太后不会有什么想法,让晋王李弘当皇帝?

    这种事情并非不可能,而是大有可能。

    所以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这也是个隐患,但太子是秦皇后的亲生儿子,她肯定会毫无保留的帮助儿子。

    太后与太子毕竟隔了一辈。

    皇帝一面病危托孤,将年幼太子托付给一众宰执大臣,可却又要让皇后垂帘,这也并不矛盾,毕竟宰执们是外朝相公,而太子太年幼,宫里总得有个代太子决策的人,直到太子将来成年亲政。

    “还有,为便于将来皇后垂帘后听政,与外朝沟通,朕打算恢复宣微院,更名麟台,以宦官充麟台左右使,并设副使数人,总领内侍诸司,承上启下,沟通内外。”

    皇后毕竟是妇人,将来就算垂帘听政,也多有不便,用宦官来与外朝相公们沟通联系自然是最方便的,恢复太上皇所设置的宣徽院,让他们担任承上启下,通传旨意,沟通内外朝等差事,甚至为皇后总领内侍诸司,也是有助于将来特殊局面的。

    右相来济等思索了一会,最终还是奉旨同意了,因为到时确实需要这么一个机构的。

    一切交待的差不多了,皇帝已经精神萎靡,摆了摆手。

    皇后立马召唤御医过来。

    “臣等告退!”

    皇帝点头,“朝堂事务,便都有劳诸公了。”

    崔敦礼也早把几道诏书草拟完成,此时也由皇帝用过印,可正式颁发。

    走出殿门,所有人都明白,又要变天了。

    “右相,刚才在殿中,为何不把调查到的关于南宫的事情奏与圣人?”

    来济叹声,“圣人如今这个样子,这些东西就不必奏与天子了,奏与天子只会让圣人病情加重,更让圣人为难,有些事情,就应当由我们这些臣子替圣人分忧解难的。”

    “那如何处理南宫?”

    来济眼睛眯起,虽然调查到的证据不多,但南宫确实不安份,查到的东西已经足够让人惊心了。

    “眼下这个时候,容不得半点乱子,有些人不甘寂寞,有些人又野心勃勃,总想贪天之功,哼,南宫的我们动不得,但其它家伙难道我们也动不得?他们要找死,那就不要跟他们客气,将他们一网打尽,全都抓起来,追毁出身以来文字,勒停、除名,籍没家产,直系三代尽长流吕宋、编管好了!”

    一边的左执政程处默和右执政牛建武也都眯着眼睛点头,眼中尽是危险的光芒,有人想浑水摸鱼,有人试图想拥太上皇复辟,这种事情,他们这些把太上皇送进上阳宫软禁的人怎么可能容许?

    “右相请放心,这事就交给我们鸾台好了。”

    牛建武也点头,“放心吧,一个也跑不了,狗奴们!”

第1414章 天后、谋逆

    洛阳学城。

    向来极为活跃的学城,也灵敏的嗅到了最近有些不太对劲的气氛。

    无数的目光都在盯着洛阳宫方向,学城里最繁华的洛水河畔夫子庙边的那些青楼楚馆,茶楼酒肆里,年轻的士子们都在议论着时局。

    虽然自六君子事件后,学城里几乎每间酒楼茶肆都会挂一面‘莫谈国事’的牌子,但对于这些天子骄子的学生们来说,这玩意就当是看不见一样,而那些茶楼酒肆的经营者,也不会太较真。

    反正洛阳学城是个比较特殊的地方,六君子事件后,虽然学城沉寂了一段时间,但自新皇继位,太师平反六君子,学生士子如今反而更喜欢抨击时政,议论时事了。

    “听说没,今早右相来济领衔上书,为天子上尊号天皇,并为秦皇后上尊号天后,并称二圣。”

    “啥?”

    向来瞧热闹不怕事大的洛阳学生们,最热衷于时事,一间茶楼里正喝着茶的一群学生们,听到刚进来的同学说的最新时事,都精神一振。

    皇帝尊号这种东西,对于当代有识之士的洛阳学生们来说,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东西,皇帝有年号、庙号和谥号,也有尊号。

    尊号就是尊崇帝后的称号,死后尊的有,在位时尊的也有。

    比如史记秦始皇本纪里就有明确记录,臣等谨与博士议曰: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贵,臣等昧死上尊号,王为泰皇,追尊庄襄王为太上皇。

    而汉书,高帝纪下也有记录,大王功德之著,于后世不宣。昧死再拜上皇帝尊号。

    总的来说,以前历代给皇帝生前在位时上尊号的较少,比庙号稀罕多了。

    “右相等要干嘛?”

    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到给皇帝上尊号?

    难道是因为龙朔朝一开始,就武功赫赫?要说武功,也确实了得,新皇这刚继位一年多点,王玄策在西南连灭了骠国、小婆罗门、阿拉干、大秦婆罗门四国,如今为朝廷新增了丽水道和藏南道两个新道,拓通了古蜀身毒道,如今官方称为南方丝绸道,或叫茶马道。

    可以由蜀地经云南、永昌,入丽水南下入海,或往东越黑山至藏南道入海,联通骠越湾和藏南湾。

    这可是一份非常了得的武功,丝毫不弱于当年圣祖贞观朝征服岭南百越,平甸叮灭和蛮镇南诏征东爨开拓通海、永昌、银生等西南夷地的功绩。

    而去年这一年还不仅仅是西南灭了四国,打通了两个出海口。

    在西域,朝廷西征军大败了西突厥两厢十姓里的反骨仔们,并把实际控制线推回到了葱岭、千泉山一线,杀回了河中地区。

    朝廷刚重新调整了西域的区划,葱岭以东,以天山南北划分为安西和北庭两大都督府,东至金山,西至葱岭,北极夷播海,南至图伦碛。

    高昌、伊吾、焉耆、龟兹、疏勒、于阗、且末等皆划入安西府。

    而庭州、清海、碎叶、伊丽等,皆划入北庭府。

    昭武粟特诸国,则单设为河中道,吐火罗诸国之地,则划设为吐火罗道。

    虽然暂时西征大军还没击败河中粟特诸国、吐火罗国、大食人的联军,在天山以北也还有许多西突厥部落没剿清,但大家都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击败他们,毫无疑问。

    所以龙朔元年确实是武功赫赫,宰相为皇帝上天皇尊号也说的过去。

    只是为什么要给皇后了上尊号?

    还并称二圣?

    皇帝称圣人,皇后也称圣人?

    总觉得这里面透露着一些古怪。

    突然,又有一名学生跑了进来,满头大汗。

    “洛阳戒严,洛阳戒严!”

    “洛阳城戒严了,全城戒严,左右金吾军已经封锁了洛阳九门,北门禁军诸营也全都戒严了,神机营、百骑营已经进驻南宫······”

    “怎么回事?”

    屋里的一众学生们都一头雾水,怎么突然就戒严了?

    有那些机敏的,从南宫立马联想很多,“难不成跟南宫的上皇有关?”

    有人则道,“早朝时右相才领衔给圣人上尊号天皇,给皇后上尊号天后,并称二圣,这会就已经全城戒严,到底出了什么事?”

    “听说,今天早朝,皇帝与皇后一同临朝听政,殿上加设了一道珠帘,皇后便坐在帘后听政。”

    街上这时许多人在奔走。

    没一会,便听到了整齐的步伐声,左右金吾军的巡骑出现了。

    “即刻起学城戒严,所有街铺商市关门停业。”

    “所有学生即刻返回本校!”

    ······

    金吾巡骑骑着高大的战马,马蹄铁敲击在街道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马上的骑士全副武装,杀气腾腾。

    茶楼的伙计进来。

    “各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戒严了,马上得关门停业,请各位客官离开。实在是抱歉,掌柜的说了,今天的茶水钱全免了。”

    伙计一脸歉意的对众人道,请大家离开。

    学生们面面相觑,都感觉到发生了什么大事,可他们却什么都不知道,看着外面的金吾巡骑杀气腾腾,而学城里的差役坊丁街铺武侯们已经开始在清道,学生们也只得起身离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感觉不太对劲啊!”

    学城里的洛河河畔本就是如今洛阳城最繁华热闹的所在,堪称长安的平康坊一般,这里是有名的餐饮娱乐购物一条街,突然大白天的封城戒严,确实搞的人心惶惶。

    ······

    “号外,号外,最新号外。”

    洛阳戒严维持了一天,第二天便解封了,只暂时实行宵禁,工商恢复,百姓也终于得以从家中走出来,街道上又恢复了热闹。

    街上,报童们正在大声叫卖着新刊印的报纸号外。

    一个绿袍京官招手叫来身上套着件印有帝国时报四个字马甲的报童,“你这是皇唐时报的号外吗?”

    “这位官爷,正是呢。”

    “那给我来一份号外。”

    绿袍京官掏出了两枚当五大钱,“官爷,两枚制钱便可。”

    “多的赏你的。”

    “谢官爷赏。”报童高兴的接过两枚当五钱我,然后递过号外,又弯腰鞠了个躬才继续叫卖去了。

    京官则迫不急待的翻看起号外来,皇唐时报是如今朝廷有名的官报,由秘书监出版发行,发行两京诸道,正常是五日一刊,据说发行量达几十万份,遍及全天下,在东都洛阳,也依然是销量最好的报纸,他们以新闻时效闻名。

    临时刊印的号外是一张对折的大纸,里面还夹着七八张广告纸,京官此时没兴趣看这些广告纸,对广告纸上面的优惠券也没兴趣去剪下来使用,直接就抓了夹在腋下,先看起那号外来。

    一眼就看到加粗的谋反二字。

    嘶!

    怪不得昨日突然全城戒严,原来朝廷刚破获了一极重大谋反案,牵涉了许多朝中勋戚贵族高官,甚至还有不少归化的胡蛮酋长,以及一些有名的地方豪强士族和商贾。

    工部尚书阎立本、门下给事中杨武、中书舍人乐彦玮、兵部侍郎姜恪、散骑常侍、国子祭酒陆敦信、刑部侍郎李义琰、户部侍郎王德真、尚书左丞崔知温、吏部侍郎李友益、礼部侍郎孙茂道·····

    左领军大将军赵孝祖、右卫大将军刘伯英、左武卫大将军郑仁泰、左威卫将军宇文思纯、右骁卫大将军阿史那道真····

    尚药奉御蒋孝璋、太史令李淳风、少卿武惟良、郡王李何力····

    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密密麻麻的罗列了大半张纸。

    绿袍京官越看越惊,如他这样六七品的绿袍京官,洛阳多不胜数,但报纸上的这些人,可都已经算是洛阳朝廷里有名的人物了。

    如阎立本,甚至当过宰相。

    门下给事中杨武,这是号称储相的官职,他又是出身弘农杨氏。再比如姜恪,父亲姜宝谊是武德朝大将军,身上还承袭有父亲留下的郡公爵位。

    尚书左丞崔知温是清河崔氏,李友益是赵郡李氏,王德真是太原王氏。

    陆敦信是贞观学士大儒陆德明的儿子,如今更是任国子监的祭酒,又还有着三品的散骑常侍职。

    郑仁泰,那是曾经随圣祖入玄武门的九将之一,刘伯英、赵孝祖等也都是开国大将。

    阿史那步真是突厥降将。

    就算是御医蒋孝璋都是洛阳有名的圣手,还是洛阳医学院的校长。

    李淳风,更是一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数学能够占卜,甚至传说能预知未来的这么一个神奇人物,执掌太史局数十年,大家使用的历书都是他制订的。

    现在,这么多大臣勋戚,统统被列入谋反逆臣之中。

    后面还有一大堆名字,是他不熟悉的,也有一些是听说过的,有官员有将领有士族名门,也有豪强大贾,如今统统被打入谋反逆臣名单之中。

    再看报纸上的处置,全都追毁出身以来文字、勒停、除名、籍没、长流、编管吕宋,三代直系不论男女老少全都流配吕宋。

    这么多人谋反,确实够惊人的。

    只是这些人为何要谋反?

    带着疑惑一路来到衙门,刚坐下,便听到同僚们都在议论此事,然后有人低声透露天机,事涉南宫。

    “他们难道想拥太上皇复辟?”

    可有人又说了一个更惊人的消息,“听说圣人被这些人谋害下毒,就是通过尚药奉御蒋孝璋。”

    “圣人颁诏,立二皇子潞王隆庆为皇太子,改名李烨!”一名同僚进来,大声的告诉大家一个最新消息。

    一时间,众人议论的更大声了,这朝局纷乱变化的都让他们这些京师小官们迷茫了。

第1415章 血溅南宫

    清晨。

    许久没上朝的皇帝亲临金殿,还带着秦皇后垂帘御坐后,一同临朝。

    右相来济请上皇帝尊号天皇,又为皇号请上尊号天后。

    强撑着上朝的皇帝今天还特意化了妆,掩饰这些天来急速变化的病状,当着百官的面,皇帝欣然接纳了右相的奏请,还直接在殿上说自己近来身体不适,以后便由天后垂帘听政,处置军国事务。

    这惊人的变化,引的许多官员们都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就二圣临朝了?

    然后皇帝又让学士宣旨,册封三岁的潞王李隆庆为太子,更名李烨,紧接着又是对一众宰执大臣们的加封,甚至连远在吕宋的安国齐王、尚父也加封太子詹事兼太子太师。

    朝会结束时,好多官员都还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要由皇后垂帘听政?

    可就在朝会结束后,千牛卫直接就在宫里把数百名官员给拿下了,罪名谋逆造反!

    接着便是全城戒严,封锁洛阳。

    禁卫紧急出动,按照着名单,按图索骥,大肆抓捕。

    甚至神机营等精锐北门禁军,还直接包围了太上皇居住的上阳宫,程处默和牛建武亲自带兵入宫,从宫里抓走了许多内侍、宫人,甚至原来驻守在宫外的一些禁军,也被逮捕。

    有人试图反抗,还被就地格杀,血溅当场。

    听说太上皇气的都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嚷着要程处默他们滚来见他,但是两位执政根本没有理会,直接派兵把太上皇所居的含风殿的宫门都给拿砖给砌死了,就留了一个小窗,以后太上皇生活所需都从这个小窗送进去,还得经过禁军的严格搜检。

    一个宫里人都不许出去,连一张纸片也都不许传出去。

    整个抓捕反贼的行动很迅速,也很成功,基本上都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有皇帝的诏令,有鸾台的兵符、调令,中郎将们四下出动,迅速而又果决。

    虽然名单上的人很多,但这些人明显没有预料到这雷霆打击。

    ·····

    宪台此时很忙。

    知晓了发生如此大的逆案后,御史们都准备撸起袖子大干一场,既然事先没能发觉这些逆贼们的歹意祸心,那是失职,现在必须得弥补,大家开始搜罗他们的罪状,写弹章。

    虽然是马后炮,但该表明的态度,该做的事也不能少,再者,已经查出来了这么多,那是不是还有同谋党羽没查到?他们当然得深挖细究,将他们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宪台肃政郝处俊刚从宫中开完会出来,召来台中的主要官员们,让他们抽调人手,准备与大理寺和刑部对逆案三法司会审。

    一定要迅速的尽快审理此案,及早定案结案。

    其实审不审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抓人之前,郝处俊与宰执们已经经过了紧急会议,早拟定了逆案名单,连对他们的处置都商议好了,从严从重,举族流放到吕宋去,交给太师秦琅编管。

    事急从权,特事特办。

    根本不需要走正常的流程,甚至因为是涉及到太上皇,所以这件事情的处理会比较特殊,有些细节也不会公开。

    但打击起来是不留半分余地的,甚至是有些扩大化倾向,但凡有一点牵涉联系的,都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外面还不知道如今皇帝病重甚至危急,太上皇此时搞这种事情,虽然不一定能证明就是太上皇害了皇帝,但这个时候太上皇暗里联络外面的一批人,明显就是要搞事情,甚至想要复辟的。

    不管是来济也好还是刘祥道也好,这些龙朔朝重臣,那都是新朝的拥立者和既得利益者,如果皇帝病逝,让太上皇趁乱借机复辟成功了,那么他们绝对会被清算,而且很惨。

    没有谁敢大意,宁错杀,不放过。

    现在御史台要做的事情,就是补一道合法程序而已,一切就是走流程,补办手续,根本不需要怎么认真的去审理调查。

    皇帝和相公们要的都是立马结案,然后马上把这些人全都流往吕宋。

    至于太上皇,把他之前身后的人全都一起流放到吕宋去,换一批人严格监视看守,宫外的守卫也全换人,彻底的封锁上阳宫,绝不再让太上皇有半点机会跟外面联系。

    “天皇情况有多坏?”原御史中丞,现已更名为司宪大夫的佐贰李楷问。

    “做好最坏的准备吧。”

    郝处俊对李楷道,“这段时间,对台里的御史得盯紧一点,人心不能乱,要担负好职责。太子已立,不管未来局势如何变化,我们御史台都要坚决拥护皇太子殿下,拥护垂帘听政的天后。”

    李楷一下子听了这话外之音。

    御史台虽更名宪台,但改的只是名字,职责没变,最大的职责依然是整肃纲纪、察举百官,甚至他们还负有监督宰执的重任。

    御史大夫和御史中丞一旦亲自发起对两府宰执的弹劾,那么按例两府宰执就得引咎停职,回家闭门接受调查。一旦弹劾罪名属实,宰相便要辞职或是贬官、罢职。

    若是御史大夫和中丞的弹劾最后查明不实,则御史大夫和中丞要坐罪,或贬或罢。

    总之御史台就是皇帝制衡宰相的一把利剑。

    所以从武德朝到如今龙朔朝,历经四朝,御史台的地位一直都很高,就算是如今,也是与府院的宰执阁老们同列的。

    如今皇帝病危,已经向宰执们托孤顾命,让年轻的皇后垂帘听政,实际代年幼的太子监国。

    这种时候,皇权虚弱,相权膨胀,便越发需要御史台盯着两府宰执,以维持权力的平衡,维持朝堂的安稳。

    李楷是李药师的儿子,李靖的侄子,早年跟秦琅搭档,秦琅做长安县尉,李楷是长安法曹,后来秦琅为镇抚司丞,李楷是参军。

    “这次诸公出手够果决的,应当不会再有反复了吧?”李楷问。

    “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卫尉卿李弼是英国之弟,这次他有儿子牵连其中,此事跟英国公是否有关,朝廷如何处置英国公?”

    郝处俊摇了摇头,“李绩那人你也是了解的,行事小心谨慎,这次的事情只是他侄子有参与,他们兄弟有没有参与不好说,但估计是知情的。圣人和相公们的意思,是李绩也一把年纪了,念在他也是劳苦功高,便不深究,我们御史台也不要盯着他。”

    “象征弹劾下也不用?”

    “嗯,不必理会。毕竟李绩的名望摆在那,真要烧到他身上,到时说不得可能还要引出些不必要的枝外意外。圣人也说了,李弼事涉谋逆,绝不轻饶,但对于李绩,特旨不受牵连。”

    “好,我明白了。”

    “出了这么大事,太师会入朝吗?”

    “应当不会,秦太师跟你也是老搭档了,他的性格你当是知道的,上次离洛,就没打算再回来了,现在局面也不是失控,当不会回来的。”

    两人沉默了会。

    李楷还是忍不住要问,“圣人真是被上皇指使御医下毒谋害?”

    郝处俊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事现在也是成了个糊涂案,皇帝是吃了御医蒋孝璋引荐给皇帝的一个术士炼的丹药出事的,事后那术师畏罪自尽了。审问蒋孝璋,他拒不承认,只说不知。

    皇帝年纪轻轻服丹药的原因,倒也是问过皇帝了,皇帝也说不是想长生什么的,毕竟才二十来岁。只是因为初登大位,国事操劳繁忙,而皇帝又年轻,不免有些贪恋美色。

    继位才一年,身体便已经有些吃不消了,皇帝通过奉御蒋孝璋知晓了有位道长炼的龙虎丹很有名,据说吃了能够生精补髓,强筋健骨,尤其是那方面效果特别好,皇帝便召见了那道长,一番交谈后,觉得这人谈吐不凡,不像是骗子,而且蒋孝璋也说这丹药他验证过,确实所用材料都很珍贵,而且洛阳有不少贵人也都在食用,效果很好,并没有什么副作用。

    皇帝于是开始服用,刚开始时,效果确实很好,吃了后人更精神,甚至夜御三女都不是问题。

    只是后来效果开始减弱,皇帝加大了服用量,效果也并不明显,最后甚至出现了严重的病症,身体极速衰败,甚至起不了床,御医都称无力回天了。

    这个过程很短,短到让蒋孝璋都措手不及,补救都来不及。

    因为那道师已死,蒋孝璋又嘴硬的很,所以现在也搞不清楚太上皇是不是幕后主使,但通过其它渠道,查到蒋孝璋做为宫中的老奉御,他以前也是太上皇的奉御,还比较受太上皇赏识。

    而他在太上皇退居南宫后,还曾奉旨定期到南宫为太上皇检查身体,谁也无法保证他接触太上皇后,是否被说动,达成了什么阴谋。

    虽没有确切证据,但现在大家都是做有罪推论,因为这样才更符合常理。

    郝处俊虽是三法司之一的御史台的长官,但此时也没什么精力去探究这桩无头案了,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也弥补不回来了。

    把蒋孝璋流配吕宋,也不冤枉。

    太上皇被软禁上阳宫,也不过份。

    如今已经到了变革之时,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可能都会是天后垂帘,宰执辅政的局面了,他们这些宪台的御史言官们,身上的担子会更重。

    年轻的皇帝还能撑多久?

    郝处俊见过皇帝几面了,他觉得不会太久,也许一两月,也许三五月,但估计很难撑到下半年去。

    本来李贤当初被拥立即位,大家都感叹着可能要迎来一个大好局面,李贤继位时才二十出头,不说久,三十年天下总要坐的吧?

    一个皇帝在位三十年,必然能让大唐政局更加稳定,也让能大唐更上一层台阶,可现在才在位一年就出这事,就算现在皇帝果决出手,硬保三岁太子继位,可孤儿寡母的,掌控这么大一个帝国,依然还是充满了各种变数和危机的。

    这也为大唐帝国的未来,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种时局,其实如郝处俊心里反而是不希望太师秦琅入朝主政的,他相信同样想法的人还有很多,虽然他也是秦琅一手提拔起来的,但秦琅若入朝,那么距离大唐江山倾覆易主,可能真的只有一步之遥了。

    谁敢赌秦太师就是周公呢,谁知到时面对唾手可得的江山,他就不会变成杨坚?

    毕竟这跟一年前李贤被拥立继位后的局面可是完全不同的。

    秦琅再入朝,那就是五朝元老,面临着才三岁的外甥小皇帝,才五十出头的秦琅,若要把持朝政,起码还能把持近二十年,这二十年,只要秦琅有心,有太大的机会篡夺李唐江山了。

    郝处俊不是对大唐如何忠心,他只是不希望帝国分裂内乱,如今的局面不容易,一旦秦琅走出那一步,就算他成功篡位,只怕这天下也将多几分动乱,甚至贞观以来开创的盛世都就此结束,由对外开拓进展,转为收缩内卷。

    这种情况是有极大可能的,毕竟秦琅如果篡位成功了,那么他肯定得花更多精力以稳固政权,防止李唐的臣子反他,也还得防止有其它的野心家想浑水摸鱼,这也就必然导致到时秦琅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对内上。

    也必然导致新旧两朝权力交替带来的巨大动荡,这是不可避免的,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可不比父子传位,而将是两姓王朝的更替,动荡会十分巨大,一个不好,便是天下大乱。

    他希望秦琅就留在吕宋当他的安国齐王、吕宋国王,做他的南海宣慰使,不要回朝上洛,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一起享受这大唐的繁荣盛世多好。

    一旦动荡起来,谁又能保证自家不会被这动荡的浪潮给拍碎淹没?

    只有那些不得势者,那些被压在底层的人,才会迫切的希望动荡,希望着能够乱中取利。

    对于郝处俊这位御史台长而言,他距离宰相也仅差一步之遥了,他舅父许圉师甚至已经先一步拜相了,而他兄弟如今也做了秘书监,以现在这态势,郝家将来可能要出两位宰相,郝家将在他们兄弟手中更进一步,成为大唐顶级名门之一。

    这么美好的未来,谁希望被打破呢?

第1416章 吕宋太师

    龙朔二年春。

    吕宋的种植园里正在砍甘蔗,还有许多人在田里忙着插秧。

    秦琅正在宁远河谷巡视着王室的茶山,沿着河谷平原边缘的山坡上,开垦出无数的梯田,种植着茶叶,以及胡椒、肉桂等经济作物。

    “三郎真不去洛阳瞧瞧?”

    八十多岁的魏昶笑问。

    “没兴趣。”秦琅直接回答,扯了把茶叶嫩芽,秦琅放在巴掌心上仔细的观看着,不得不说,吕宋的气候确实出不了什么太好的茶叶,中原的明前茶那种品质,吕宋就很难有。

    这茶叶看着倒也挺嫩,但做上等绿茶还是不够,只适合做外贸的红茶,经过发酵等工艺后,形成一种独特的口感,倒是还不错。当然,如果做成黑茶也是可以的,一般茶叶采摘季后期,最后会采一茬刀子茶,直接拿刀连芽带叶带梗的割下。

    这些起码长了六个月的老叶,采摘下来后还要下红锅,在加热的铁锅中杀青,然后要经过反复的蒸揉、发酵、干燥,然后要放入仓库中,渥堆进一步发酵,还得翻堆,发酵好后出仓,还要晒茶,晒好后上仓,然后还要经过拣选挑茶,去除霉变以及杂质。

    最后还要铡梗,虽然采的时候要连梗采,但得控制梗的比例,茶梗保持在两成半左右,多余的铡掉,如果是优等的,则还要将梗控制在一成二左右。

    最后把晒干择净的茶叶、茶梗,按比例、品质,重新配制。配仓好的茶叶,用特殊的竹篼秤,一甑一甑地称好重量,装在“麻帕”(麻布缝的袋子)内,称为“打吊”。

    工人把打吊后的麻帕内的茶叶,提进甑内去蒸,称为“走帕”。

    再经过蒸茶、舂包、出包、拣刷、裹纸、捆包,最后才形成了吕宋黑茶。

    这种黑茶,原本也是巴蜀茶叶的一种加工方法,主要就是生产销往牧区的,茶呈黑色,条索紧卷,香味醇厚、汤色红褐,这种茶对于吃奶肉等为主的牧民来说,无疑是相当符合口味的,搭配牛奶马奶等奶制品煮成奶茶,味道更佳。

    黑茶也因产地茶叶不同,采摘和加工方式的不同,有着好几个品种,比如云南的普饵,也是黑茶的一种。

    吕宋也有些野生茶,但这种茶也就是原来的岛蕃们当草药用,如今吕宋的茶,还是以中原茶种移栽培育的,这边的气候又使的这些茶与原来产地的味道不同,甚至到如今加工方式也有了改良,以适应本地茶叶。

    现在吕宋的红茶、黑茶两大类,又细分有十几个小品种,主要做外销,同时也在岛内销售。

    虽说地理气候等对茶叶品质影响很大,不过秦家在茶叶这一块,经营几十年,一直就是中原最大的茶商,在制茶技术这块也是相当优势,这大大弥补了吕宋茶叶品质的不足,通过技术把吕宋茶叶名气打响,销量不断提升,茶叶种植面积也越来越大。

    相比起粮食种植,茶叶无疑是一种更值钱的经济作物,尤其是需求量大,不同于粮食不易运输利润低的差点,而且茶叶种植甚至对土地也没那么高的要求,吕宋的山里也可以种植。

    在与南洋诸国建立了联盟后,尤其是如今秦琅还兼着南海宣慰使这个头衔,吕宋新建了南海宣慰使司后,吕宋领导南洋就更名正言顺,诸国也更安心的跟着吕宋。

    借着香料联盟,秦琅如今也把吕宋茶叶加入南洋贸易中,今年仅南洋诸国盟友对吕宋茶叶的订单就非常喜人。

    现在秦琅忙着要打好这开门炮,让吕宋茶叶的牌子叫起来,对于洛阳城发生的那些事情,他还真没什么兴趣。

    虽然在接到洛阳那边的急信,听说皇帝病危时,他也吓了一跳,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但后来汇总了情报信息,知晓了这一切的真实情况后,秦琅也只能长叹几声。

    除了说李曌运气不好,就只能说他命不好,或者说他太年轻。

    好在朝中有来济等在,倒也没有更恶化,虽然那场大谋逆案牵涉的有些过多,甚至这案子有点趁机清除对手甚至扩大化的嫌疑,但秦琅也不想多干涉。

    任何时候,这种党争总是免不了的。

    太上皇的复辟行动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皇帝才在位一年便病危,太子又早早夭折,如今才三岁的外孙隆庆立为太子,改名李烨,也得到了大臣们的拥护,起码也算是安稳住了政局。

    只能说造化弄人。

    李曌没当过太子,最后被秦俊等拥立,可即位不过短短一年多,才二十多岁居然因为服食丹药而命将休矣,好在他还有几个皇子,不至于后继无人。

    等李曌一死,洛阳肯定会有些动荡。

    但因为李曌与来济等宰执提前把太上皇给按死了,又把一些敢冒头的潜在对手一网打尽了,所以就算动荡,也不会有大危险。

    在这种情况下,他秦琅还回洛阳干嘛。

    自己走时说了不会再回去,现在回去,那在别人眼中岂不成了自食其言,甚至被怀疑是想回去揽政夺权?

    秦琅人在吕宋,但对洛阳还是比较了解的,他有着自己的信息渠道,一直关注着朝堂,也是差不多比较了解如今洛阳满朝诸公的那点心思的,真想自己回去的并不会有几个。

    就算想他回去的,也不会有几个会愿意支持他秦琅取而代之。

    就如他先前早就想明白的一样,别说他秦琅不想谋朝篡位,就是他想,也根本没有这种条件。

    时局不允许,没大环境。

    非要逆天而行,没什么意思,还未必能成。

    又何必呢。

    既然如此,他非回去讨无趣干什么,除非说皇位传承真的出大问题了,那他秦琅得回去,起码得保证皇位是传给李曌的儿子,再次也得是传给秦淑的其它儿子,而不能让帝位落到其它皇族手里。

    这涉及到秦家的根本安危问题,秦琅也只能在关键的时候插手干涉了。

    但只要没到那地步,他秦琅就没必要也不应当回去。

    甚至万一秦太后和秦皇后这姑侄俩闹翻,各想立自己的儿子为新皇,秦琅也不会轻易去干涉的,反正有朝堂诸公嘛。正常当然是按顺序来,拥立如今新立的李烨是最好的。

    可万一局势脱离计划,秦太后取得了一些宰执元勋们的支持,最后立了皇弟李弘做天子,只要成了既成事实,秦琅也不会非要去改正的。

    这种心思一般人理解不了,秦琅连自家的子孙们也不会谈及,但他心里确实是设了这么一条底线,尽量不去干涉朝堂上的事,除非危及到了整个秦家的根本。

    “想不到上皇都这地步了,竟然还想着翻盘呢。”魏昶也非常佩服那位老瘸子了,先前在位时,病的好像快死了一样,如今这被迫退位形同幽禁,结果反而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倒是年轻健壮的新皇,说不行就不行了。

    “圣人难道就没想着,自己离开前把上皇一起带走?也彻底解决了一个隐患?上皇毕竟是当过二十一年太子,做了十五年皇帝的人,还曾经亲自上过战场的狠人,谁能保证将来年幼太子继位后,在他成年亲政前,还会不会出现什么反复?”

    “毕竟夜长梦多,就算这次狠狠的干掉了一大批人,可只要上皇还活着,只要他还有那个野心,相信总也还会有一些野心勃勃的投机者,或是在朝中的失意者,可能想以此投机、翻身呢?”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啊!”

    秦琅扔了两片鲜茶入嘴嚼着,“要不老魏你亲自去一趟洛阳,把上皇送走?”

    “三郎,你好意思劳烦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子?”

    “我听说你现在每个月都还要纳一房美妾,有时甚至还能梅开二度,你这身子骨可还结实着呢。”

    “我也就剩下这么点爱好,三郎莫取笑我。不过说真的,三郎若真是需要我去一趟,我倒是可以悄悄的走一趟,保证把事情干的漂亮。”

    秦琅还真就认真的考虑了一会。

    最后摇了摇头,“算了,上皇也毕竟是我的学生,又是太平的兄长,我跟他也相识数十年了,虽然他负过我,但我也不想落井下石。就让他在上阳宫养老吧,也许如今这种生活,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惩罚。”

    魏昶笑笑,也不再多说什么。

    虽然他觉得上皇李胤早就变态的没有了人性,根本没必要跟他念什么旧情,但做决定的是秦琅,不管他做何决定,老魏都会尊重。

    “也许皇帝走前,会亲自把上皇带走呢,到时也就不劳三郎费力脏手了。”

    “哎!”

    秦琅叹气,如果真那样,也只能说是一桩人伦惨剧。

    “对了,之前三郎让安排船和人去阿拉干建商馆一事,派过去的人已经寄信回来了,一路挺顺利的,他们到了那边后,跟王玄策见过面,王玄策对三郎可还是很尊重的,他很支持吕宋要在那里建商馆的事情。”

    “他同意了三郎选中的那个地方给我们,而且胃口很大,提出要跟我们合作,并招商引资,直接筑一座军港要塞,既是镇守黑山东南阿拉干地区的军事要塞,同时也还将建成一座沿海港口码头,甚至将来成为水师的停泊补给驻扎之地。”

    “王玄策说他出兵出人,把俘虏送来修城,派兵保护工地,由我们秦家出港口码头要塞的图纸设计,以及出钱。当然,他不要我们白出,而是由藏南道向我们贷款借钱修港城,建好后再以地皮、商铺等做为回报·····”

第1417章 守护

    这样的条件,王玄策确实很尊重自己了,秦琅也很满意,“我会选一批得力之人过去阿拉干一趟,这座藏河口沿海的海港建设,对我们会很重要,是我们吕宋跨越南海,向天竺海延伸,加强影响力的一个极好机会,不能错过了。”

    出资借款给王玄策,帮忙修建这座吉大港,就算修好后城是大唐藏南道的,但秦家也必然在这座新港里有一席之地,近水楼台先得月,何况还是亲自参与设计建筑。

    “去阿拉干的人还来信说,他们之前出南海后,在骠越海与藏南湾之间的海上,曾经遭遇到一群海盗的袭击,试图劫掠他们的船只,他们击溃了海盗后,追击幸存逃跑的船只,最后跟到了海中的倮人国。”

    “晏陀蛮?”秦琅问。

    “没错,就是晏陀蛮群岛。”

    晏陀蛮和倮人国都是指同一个地方,也就是孟加拉湾和缅甸海之间的安达曼科尼巴群岛,之前的海商就已经发现,如果海上风不顺,有时船只就会偏离航线,有可能偏到晏陀蛮诸岛。

    海商们发现这片深海中的群岛上,有许多土著,长的黑瘦矮小,而且不穿衣服,巢居穴洞,不会耕种,只知道吃野生的山芋、菠萝蜜、巴蕉子之类,或捕食鱼虾。

    但有传说,群岛中有几个岛上产黄金。

    也有一些因风暴原因偏航流落群岛上的船员们,后来便留在岛上生活,建立了一些村庄,但多数还是那种黝黑矮小的土著。

    “自我们组建南洋香料同盟后,如今不少天竺、大食、波斯商人,不能直接到南洋采购便宜的香料,他们又不愿意从联盟的港口香行高价购买,于是如今不少大食、天竺等海商,就在那片海上扮做海贼,试图抢劫联盟的商船,他们不少就是以晏陀蛮诸岛做为落脚之地。”

    安达曼群岛所处位置便叫安达曼海,距离秦家所占的骠国南面的弥臣港,其实不远,也就大约不到千里,同时距离狮子国,或是室利佛室的西面,也都差不多就是这么个距离。

    群岛有三个主要的大岛,几乎是南北一线相连,有如一条海中的长蛇,从北安达曼岛北端,到南安达曼岛南端,足有八百里,但东西的宽度一般也就是几十里宽。

    虽然这群岛陆地面积有六千多平方公里,但条件不算好,比较适合发展的也就是南安达曼岛,常年有水的河流较少,绝大多数地方都是树林覆盖的丘陵山地,没什么平原。

    倒是有红木特产,其它橡木、胡桃木等优质木材也不少,这地方到现在都没有文明,全是群真正的野人,只有一些偏离航线的船只可能暂时呆在那里,或是一些海贼把那里当成临时据点。

    “难不成他们把晏陀蛮群岛给占了?”

    “那倒没有,他们追击海贼到了晏陀蛮的南岛东部,那里有一处天然的优良港湾,在灭掉了海贼后,他们意外的在海港附近一条河里发现了金砂。”

    有金砂就意味着上游可能有金矿。

    果然,魏昶告诉秦琅,那些人在上游发现了一处金矿,初步堪探,应当是个还不错的金矿,所以他们便在原来海贼的据点留了两条船,以及一些人,并把抓到的俘虏修据点,准备修好据点好在那里开始淘金并继续堪探金矿,其余人则继续往西去阿拉干。

    现在他们来信,报告说他们占领了晏陀蛮群岛几处地方,并在那里建立了一个殖民据点,还在淘金,让吕宋这边派更多人过去扩大据点,还要求多派采金开矿的技术工匠过去。

    秦琅听的十分意外。

    安达曼群岛这种地方,到了七八百年后,英国殖民者征服印度等地后,都还仅仅是把那里当成流放罪犯的地方,跟澳州那是一个待遇的。

    追海贼能追到那破岛上去,也算意外,然后灭掉了海贼在岛上的临时据点,还能意外发现一条有金砂的河,就更意外了。

    如果仅仅是岛上有红木橡木之类的玩意,加上一群不穿衣服的野人,根本不会有谁对那里有兴趣。

    就算地方再大,也不过是个偏离海上航线的荒岛。

    但有了金矿就不同了。

    尤其是这金矿还是在一处优良的天然海港附近发现的,秦琅不得不考虑,是不是真应当多派点人过去,在那里正式建立一个殖民地,在那里淘金采矿,甚至是伐木砍树,再搞个码头港口,也可以做为以后商船的一个补给点。

    或者是做为一个南洋联盟打击海贼的一个联合舰队的补给点?

    随着南洋联盟对香料的控制力度加强,现在天竺、波斯、大食等的西方商船,无法在南洋直接买到便宜的香料,他们传统的海上贸易模式被打破,不少商船直接就转为海贼,想干无本的买卖。

    安达曼群岛处于马六甲海峡之外,这个位置,正好又靠近通往天竺的航线上,确实成了许多海贼们的藏身之地。

    尤其是其更南面靠近苏门答腊岛西面的尼科巴群岛,其距离班达亚齐港不过几百里而已。

    这两个群岛犹如一条巨蛇一般,挡在马六甲海峡的西面。

    如果秦家能够占据此地,既能打击这些威胁到香料联盟的人,又能为秦家的远洋贸易增加一个补给点,加一道保险。

    甚至以后远洋船都可以从狮港直航安达曼,然后再直接驶往狮子国僧加补罗。

    “就按他们的要求,派船派人过去吧,先把据点建起来。”

    “那三郎你给取个名字,总不能叫倮人港或是晏陀蛮港吧,名字都太难听,得取个华夏味道的雅名。”

    秦琅想了想,“就叫安澜港吧。”

    “那要不要设个州,委派个刺史,再驻支人马,派个镇遏使?”

    秦琅笑着摇了摇头,“这种偏远之岛,难有发展,就算现在发现了黄金,也还是一样的,没有发展起来前,设州置县的也没意思,我看不如就把安澜群岛和安澜港都交给狮港代管好了。”

    魏昶嘿嘿坏笑道,“有良港,有金矿,要发展也不难的,那岛上不是有许多野黑人吗?派人过去抓就是了,抓来了做奴隶采矿淘金、垦荒种地。粮食自给自足总没问题吧?采到金子更不会亏,还可以砍伐红木、橡木等优质树木啊,怎么也亏不了的,再到吕宋和其它各港去招募点人,把安澜港附近的地卖一些,招人过去开垦经营,甚至招人去伐木、采矿、修船啥的,这人口一多,也就热闹有人气了。”

    “没有那么容易的,慢慢来吧,只要不亏钱还能赚点,就能维持住,慢慢也能发展起来的,一个据点两个据点的,将来说不定安澜港也能成为一个热闹的海外港呢。”

    毕竟也还是靠近东西贸易航线上啊,再怎么着,也比被秦琅命名为南赡部州的澳州强吧,那鬼地方虽大,但精华地区都在东南沿海岸,而那边恰又是完全偏离贸易航线,鬼船都不会去一条,再怎么被风暴吹的偏离航线,也不可能漂到那地方去的。

    所以之前秦俊都宁愿选择东胜神洲的新几内亚群岛,毕竟那里离吕宋更近一些。

    这年头,没有贸易航线,那就是块死地,在深海里,那就跟中原内陆的极偏远的剑南西川等地一样。

    除非你有足够的人口,有足够的优质资源。

    比如说吕宋,之前也属于那种偏离贸易航线的深海蛮荒之地,所以只有一群群驾驶着巴朗盖的马来人跑到那地去占地建村,过着潇洒自由的生活。

    但自从秦琅带着家臣过去后,如今已经大变样了,那是跨维度的改变,不仅仅是从中原带去的耕种技术,水利技术等,还有秦家带去的诸多这年头世界贸易追逐的东西。

    白糖、玻璃、香水、海船等等,有些东西甚至只有吕宋才有,就算再偏远,唯利是图的商人们也会蜂拥而至的,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就如同西域丝绸之路,非要在那些险恶的雪山、戈壁、大漠之间曲折穿梭,有时甚至放弃更平坦安全的草原或是平原地带,最大的原因就是丝路的属性是贸易,尽量多的沿途串连起更多的城市,才是最佳路线。

    因为丝路贸易并不是从东方到西方两个点之间的贸易,而是沿途不断的进出贸易,经过的地方越多,才能找到更大的需求,交换更多的利益。

    所以帕米尔高原、阿富汗戈壁,甚至是河中的沙漠,呼罗珊的荒漠,都是丝路经行之地,而不是选择沿着里海南岸的低地平原,直奔波斯两河腹地,或是抵达地中海。

    就是因为里海南岸虽然好走,但人口太少,而通过帕米尔高原经河中地区、阿富汗地区,伊朗东北呼罗珊高原大漠地区,却能串连起一个又一个聚居点,这就是商机。

    魏昶走后,秦琅的心思便也没有兴趣再放在什么安达曼群岛之上,他开始思索起如今朝中的局势变化。

    女儿被尊为天后,如今二圣临朝,很快可能就还要在李曌死后,垂帘听政,对于才二十出头的女儿来说,她现在的压力可能非常大,能不能承受的住?

    思来想去,秦琅还是打算给洛阳那边写几封信,给皇后女儿柔嘉写封长信,也给太后妹妹秦淑写封信,还要给义兄来济,以及伙计程处默他们去信,不管怎么说,秦琅也同样不希望朝堂上再出什么意外了。

    李弘虽然也是他外甥,但只要李曌还有儿子,李弘就没有半点资格染指皇位,一旦太后和李弘有这种想法,那么必然会导致秦家内部的分裂内讧,也会导致朝堂的动荡不稳。

    秦琅希望秦淑在接到他的信后,好好考虑清楚,能够与皇后一起相互扶持帮助,一起守护好大唐江山。

第1418章 毒杀太上皇

    洛阳鼓楼响起了悲沉的钟鸣。

    钟槌特意裹上了牛皮,使敲击出来的钟声更加低沉。

    “是丧钟!”

    政事堂内,宰相们都不由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起侧耳聆听。

    左相上官仪来到右相来济的公房,“紫徽宫还是南宫?”

    “宫里应当马上就会来人了,一会就知。”来济面色沉静,此时已经入夏,天子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如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会熄灭。

    倒是南宫那位,据说身体一日好过一日,甚至如今都已经不需要再用轮椅便能行走了。

    麟台监高福很快便亲自赶到政事堂,“天皇天后宣诸位宰执相公们宣政殿觐见。”

    听到这话,来济和上官仪对视一眼。

    既然天皇天后宣见,那说明丧钟不是为天子而鸣,而能有这个资格享受这丧钟的那么最可能的便是南宫那位了。

    果然,高福小声的道,“南宫上皇驾崩。”

    对细节却只字不提,两位宰相也没追问,但他们都知道太上皇这段时间可是龙体大安,这个时候突然驾崩,这里面不简单。

    高福低着头,面色有些苍白。

    做为在拥立当今继位的那一天,高福是出了很大力气的,他本是前宣徽使、内侍监高护的义子,在那天也被高护委以重任,派往北门屯营协助掌控禁卫军,结果谁也没料到,高福居然在关键时候倒戈,引禁军入宫。

    事后有人说高福其实曾是镇抚司的人,早年秦琅还在镇抚司时亲自招募,并秘密安排入宫,三十多年一步步从最底层做起,然后成了大宦官高护的心腹义子,在最关键的时候,发挥了重要作用,为秦俊拥立新皇立下汗马功劳。

    所以这一年多以来,高福也深得新皇信任,很快就成了内侍第一人,在刚重建的宣徽院中,他也被任命为麟台监。

    做为总管内侍机构的第一大宦官,高福当然知晓太上皇突然驾崩的原因,甚至是他一手参与的。

    他现在都还记得在一个时辰前,太上皇抱着肚子在榻上打滚的样子。

    太上皇帝痛的死去活来,披头散发,临死前一张脸狰狞无比,一直在吼骂着,骂秦琅骂皇帝骂秦氏也骂他高福这个狗奴。

    太上皇帝知道今天吃的药里有毒,而且是剧毒。

    是吃了就要命,不给半点时间的剧毒,不是鸠毒便是砒霜、金屑之类的。

    高福在太上皇停止了惨叫怒骂之后,才上前亲自检查,验过呼吸,翻看过瞳孔,又摸了脉膊,为了稳妥以防万一,高福还摒退旁人,用一张湿纸盖在了太上皇那张死不瞑目,窍孔还流着血的脸上。

    直到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将湿纸揭下。

    太上皇死的不能再死了,哪怕刚才还没完全死透,这会也不可能起死回生。

    叫来宫中的其它人,让御医宣布了太上皇驾崩的消息,然后他便回洛阳宫复命。

    这趟差事,万一泄露出去,他高福死一万次都不够,但这差事是天皇亲自交待给他的,他只能咬牙去办好。

    来济等政事堂宰相赶往宣政殿。

    宫前碰到了凤阁、鸾台、玉堂、宪台的诸长官,大家都表情严肃的点头示意,丧钟还在长鸣,得敲满三万记,今天要响上一整天。

    宣政殿中,天皇李曌仍然躺在御榻之上,正不断的咳嗽着,身边还有好几位御医围着。

    秦太后与秦太淑妃姐妹俩个和娘家侄女秦皇后也在,三岁的皇太子李烨正站在皇后旁边。

    “诸卿免礼!”

    皇帝看到一众大臣进来,努力让自己平息下来,但那手绢上的殷红让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大限已至。

    “诸卿,太上皇龙驭宾天,大行西去了!”皇帝说的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悲痛,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这位年轻的皇帝,最终还是硬下心肠选择把自己的父亲带走。

    先送他离开。

    时间太急迫,他甚至都没有时间再细做谋划,只能让高福用砒霜直接毒杀了太上皇,但也顾不得这些人,就算这些将来暴露,也都由他一力承担。

    他不能给才三岁的皇太子,留下一个身体不断恢复越来越强健的太上皇,那太危险了。

    “太上皇在位十五年,继承圣祖留下的贞观盛世,对外平高句丽、灭三韩,征服奚契,羁縻靺鞨,又南灭骠越,废灭西突厥,为我大唐开拓疆土无数,扬威宇内。于内,我大唐人口在开元朝突破亿口,贞观开元盛世,远超秦汉。”

    “可惜太上皇正当壮年龙体欠安,内禅退位,朕虽遍寻名医良药,却也回天乏力······”

    “大行皇帝的功绩,彪炳千秋,功耀古今,于我大唐更是伟大的帝王,朕要为大行皇帝尊谥为开元神武皇帝,庙号世祖,诸卿以为如何?”

    在皇帝的咳嗽声中。

    一众大臣们也没有谁有心思去追究太上皇为什么好好的突然就驾崩了,到底是什么病这么急,有没有用药味道,或是御医疏忽等。

    大家心里反而都是一个想法,太上皇终于驾崩了,倒是让大家松了口气,省的总有东西在隔应着难受。

    皇帝亲自给父亲拟谥号、庙号,这倒也没什么,虽惯例,是要先由太常寺拟谥号庙号,然后尚书省议谥,最后还要交政事堂相公们商讨,最后报给皇帝。

    世祖。

    皇帝居然给李胤选了个带祖字的庙号。

    历史上最出名的世祖是谁?

    汉世祖光武帝刘秀,连汉武大帝刘彻都只是世宗。其余世祖里比较出名的也就是曹丕、司马炎了。

    世祖这个庙号虽然历史上出名的不多,但这个庙号是有特殊意义的,意味着这个皇帝虽然不是王朝的建立者,但却开辟了一个王朝的全新时期,比如说汉世祖刘秀。西汉被王莽篡位取代,之后刘秀再建汉朝,再续大汉,于是尊为世祖。

    李胤是大唐第三位皇帝,在他前面是圣祖李世民,再前面是高祖李渊。李渊是开创大唐,李世民则是真正带领大唐统一中原,甚至打服周边蛮夷,让大唐走向强盛的伟大帝王。

    再往前还有一位唐太祖李虎,他虽没当过皇帝,但大唐的国号是来自于他的封号,所以被尊为太祖。

    因此大唐的太庙里已经有三位祖了,这是万世不祧之祖。

    李胤如果被尊为唐世祖,那以后他也可以一直呆在太庙不用移出去了。

    仅论功绩的话,其实来济等宰相们,觉得李胤的庙号可以用太宗或世宗、高宗等,毕竟这些也都是庙号里承上启下甚至是把王朝发扬光大的好庙号,也足以配的上李胤。

    或许是出于对父亲的愧疚,李曌坚持希望尊李胤为世祖。

    皇帝说一句咳三句,还带血。

    宰相们也无法跟皇帝多争,最后只好勉强同意定下世祖的庙号。

    至于谥号,开元神武皇帝,相比起高祖的神尧大圣光孝皇帝,圣祖的神文圣武明孝皇帝,要差点,但高祖初谥大武皇帝,后来一朝朝追加的,李世民初谥也是文皇帝,后定的文武圣皇帝,再后来又加尊为神文圣武明孝皇帝。

    不过皇帝给李胤谥号里重点是神武二字,说白了就是突出个武。

    武既表明太上皇的一生赫赫武功,同时也是表明皇帝行事偏武,性格粗暴,刚愎自负。

    “开元神武景孝皇帝,如何?”来济加了景孝二字。

    皇帝坐在那里咳嗽着,咳的非常辛苦,可眼神里居然有一丝嘲讽的味道。

    要说唐家天子们以孝治国,确实也是个值得嘲讽的事,李世民把李渊逼迫退位,李胤又把李世民的武才人、徐充容都纳入自己后宫,至于说李曌自己,也当不得孝字,毕竟就算那天宫变不是他主谋,但事后让父亲退居上阳宫自己即位,这可是他参与的,就更别说他今天还刚派高福秘密毒杀了太上皇。

    此时加上这么个景孝二字,倒越发显得可笑。

    真是缺什么就越要强调什么么?

    “若是圣人觉得不妥,也可以不加。”

    李曌摆摆手,“便依右相的,谥号拟为开元神武景孝皇帝吧。以右相为山陵使,立即着手准备国丧事宜,朕只有一个要求,要礼仪隆重,但莫要铺张浪费,高祖圣祖时都留下过祖训,要薄葬不得厚葬。”

    “不得以臣子、奴婢殉葬,也不要将宝马良驹陪葬,另外马槊、陌刀、明光铠甲、弓弩等国之利器,也不可陪葬埋于地下,金银铜钱,珍珠玉石这些财富,不当陪葬,以陶俑、陶器陪葬便好!”

    没有人反对。

    等大行皇帝的丧事安排的差不多了,李曌咳嗽了一阵后,又说起他的好些皇弟们。

    太上皇生的儿子不算多,总共也就二十多个,早夭了几个,然后被他自己杀了几个,现在还有十来个。

    其中李曌一母同胞的还有四个,淑太妃生的还有三个,其余的异母弟七个。

    此时他提起这些弟弟们,主要就是当着秦太后秦太淑妃和皇后太子的面,与宰相们商定将他们都分封出去。

    “你们给朕的诸位皇弟选一个好的封地,朕让就藩,为朝廷屏藩。”

    给十四个皇弟改赐亲王封号,选赐封地,明显是要解决一些隐患,防止这些成年的亲王在京,将来威胁到年幼的皇太子。

    太后姐妹俩都没吭声,表示默许支持。

    李曌总共生有九子,太子和第三子早夭,如今还有七子在世,次子如今立为储君,便还有六子,大的也只四岁,小的更是才不满岁。

    皆与诸皇弟们同授王爵,授予封地,只不过他们可以待到十六岁后再往封地就藩。

    至于高祖、圣祖的皇子们,这次暂时就不调整。

    “等世祖丧礼过后,诸王便正式出京之国就藩吧!”皇帝摆手道。

第1419章 隔日再帝崩

    走出宫门。

    来济跟程处默叹道,“眼下是特殊时期,必须多做准备,以防万一。”

    “我明白,这段时间洛阳会一直宵禁的,城中主要街道也会增加巡骑,洛阳城郊也会增设关卡检查。”

    来济直接道,“盯着洛阳城中的宗室诸王,尤其是诸位皇弟们。”

    程处默点头。

    “切不可大意!”

    “放心吧,现在已经是战时了。”程处默道。

    一众宰执们在宫殿前分开,各回本衙,太上皇驾崩,接下来大家都会很忙,不过倒也免去了大家一个心头之患。

    宰执们离去。

    秦皇后与宫人一起为皇帝丈夫更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还为他又端来一碗参汤,看到皇帝喝了加入了安神药物的参汤后终于沉沉睡去。

    皇后心中很是难过。

    皇帝虽然没有告诉她南宫的驾崩内情,但聪明的她也还是能猜到这事跟皇帝离不开关系,尤其是她之前见到高福从皇帝这里离开,不久后就听到高福从南宫回来禀报说太上皇驾崩了。

    一猜想到里面那可怕的内情,皇后忍不住颤抖。

    但她也明白,丈夫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她和太子,为她们娘俩扫清最后一点障碍。

    此时呆在宫中,她觉得无比的孤独,甚至没有半分安全感。

    没有人能让她觉得可信,以前很宠爱她的姑姑太后、太淑妃,如今也关系变的有些疏远生份起来。

    她知道这是因为丈夫要急着把几位小叔子赶出京去,这件事情上,让太后有些不快。更重要的还在于,之前已经有些声音,说当立晋王李弘为皇太弟,不当立才三岁的二皇子为储。

    这件事情,虽然皇太后没有发过声表过态,但秦皇后以已度人,谁又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帝呢?

    也许本来没这想法,可当外面有这种声音后,谁不会往那边想?

    最后事与愿违,那么有些东西就回不到过去了。

    ······

    “咳!咳咳咳!”

    “陛下!”

    “御医,速传御医!”

    “召宰执入宫,朕······朕要·····”

    洛阳刚入夜,但全城早已宵禁。

    各门紧闭,外城六街也是巡骑举着火把往来不停巡逻,街角的街铺武侯们也是加派人手守卫,连各坊里,洛阳府和河南、洛阳两县衙门也都加派了差役吏员们加强管理。

    宪台也派出了巡城御史。

    本已紧闭的宫门,居然半夜开启。

    麟台的几位少监在大队禁军侍卫的护卫下,捧着圣旨赶往宰执相公们的府邸,紧急召他们入宫。

    宫门、街道、坊门,一道道关卡,拦截、询问,查验,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确认无误后才放行,望着这些宫中大黄门,守夜巡骑们都不由的满脸疑惑,这半夜又发生了什么紧急事情?

    右相来济晚饭后,正在书房里写信,特殊时期,紧张的气氛,让他心神不宁。

    太师秦琅拒绝上洛入朝,这段时间只是给洛阳这边回了几封信,秦琅也给来济来信,信里也说的明白,他是不会再来洛阳的。

    对于皇帝病危,立二皇子为储等事情,秦琅也说的明白,他拥护皇帝和朝中宰执诸公们的最终决定。

    此时他提笔给秦琅去信,主要是说太上皇驾崩之事,信刚写了几行,结果儿子过来敲门。

    “父亲,宫中麟台来了位少监,说圣人急召宰执们入宫。”

    来济眉头一皱。

    “可知是何缘故?”

    “听说圣人大咳血,情况危急。”

    来济一听,赶紧收拾东西,“快,更衣,备马!”

    来济等宰执十余人赶到宫中,看到皇帝脸白的跟纸一样,见到他们来了,却在发笑。

    “总算来了,朕要内禅!”

    “内禅?”

    皇帝看着已经只剩下了一口气,气若游丝,但却还在强撑着,神智挺清醒。

    “朕要不行了,朕决定,提前传位给太子,内禅。”

    “你们赶紧草制。”

    来济等都不由的愣住,这大半夜的内禅传位太子?

    不过看到皇帝的样子,来济还是立马明白过来,虽然白天时皇帝才刚跟宰相、太后他们议好了对诸皇弟、皇子们的分封等,但明显皇帝还是有些担心。

    怕万一自己撒手西去后,宫中还会出意外。

    所以打算趁着还有一口气在,直接内禅传位太子,直接扶太子坐上那把御座。

    “本来应当等到明天一早更好的,只是朕觉得自己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皇后听到这话,早已经忍不住泪如雨下,不顾大臣们在场,拥着皇帝抽泣。

    李曌抚着皇后的背,眼中也流下两行热泪。

    “去把太子抱来!”

    三岁的太子正睡的沉,被抱来时还在发脾气,李曌让宫人把太子给他。

    “太子,今日,朕便把这大唐江山交到你手上了。”

    秦太后也被半夜请了过来,看到殿中场面也有些惊讶。

    等听皇帝儿子说要内禅传位给太子时,也明白儿子这是要不行了,心痛忍不住落泪,但也很快明白这是儿子对她这个太后母亲不放心,怕自己偏心向着李弘,而不会向着孙子李烨。

    被儿子如此提防猜忌,太后心中刀切般的痛,一边是次子一边是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玉堂阁老崔敦礼年纪大了,有些疲惫,可也只能强打起精神,在灯光下起草内禅诏书。

    事急从权,一切从简。

    李曌退位为太上皇,传位于皇太子李烨,即位为大唐皇帝。

    皇太后加尊为太皇太后,秦太淑妃加尊为太皇太贵妃。

    皇后加尊为太上皇后。

    “太子李烨即位,皇后秦氏为太上皇后,军国重事,权取太上皇后处分。”

    当着众人的面,李曌再次明确了秦氏临朝听政的权力,这是太皇太后没有的权力。

    等一切拟定,皇帝已经昏过去了。

    御医救治。

    皇帝只剩下了一口气在,却是昏迷不醒了。

    于是宰执们就在太上皇李曌的榻前,拜见新皇李烨,以及太上皇后秦氏,并太皇太后等。

    大家挤做一殿,谁也没有退去,就这么值守宫中,守候太上皇。

    丑时刚至,御医悲痛的声音惊醒了殿中休息的宰执们。

    “皇帝驾崩了!”

    丑初(午夜一点),这个时候也叫鸡鸣,是鸡打头遍鸣的时候。

    随着皇帝驾崩的声音响起,殿中响起了御史、宫人内侍们的哭泣之声。

    然后太上皇后秦氏大哭,还不懂事的三岁新皇被吵醒了睡眠,看着母亲和祖母等都在哭,也跟着哭了起来。

    “皇太后请节哀。”

    来济上前来。

    太上皇一崩,那么太上皇后也就成了皇太后。

    其它宰执们也上来,围在大行皇帝榻前,为皇帝默哀,送这最后一程。

    接下来,便是要准备丧事了。

    昨天,太上皇还是李胤,午时一过,驾崩于上阳宫,然后到了晚上,皇帝李曌内禅传位给了太子李烨,自己退位成了太上皇。

    但午夜一过,这位才当了半天的太上皇便大行了。

    甚至除了宣政殿的这些人,其实全天下的人都还不知道内禅这回事。

    不过对于来济等宰执们来说,李曌虽然只当了半晚上太上皇,但昨晚上的这内禅退位依然是十分重要的,尤其是有太皇太后在场的情况下,东西两府以及其它院阁都在皇帝面前见证了内禅,见证了太子继位,也一起拥立了新皇。

    所以李曌就算只当了半天太上皇,那也意味着李烨已经当了半天的皇帝了。

    这已成既定事实。

    现在,外面依然还昏暗着。

    大家只能继续坐等天亮,然后召集京师百官,于大行皇帝灵前拜见新天子。

    相隔不过半日,李胤李曌两位太上皇帝驾崩,前所未有的事情。

    好在这一切都有提前心里预备,倒不至于慌乱。

    程处默和牛建武带着几位参知政事,已经在向皇太后建议马上下诏,由他们连夜去禁军诸营坐镇,以防万一。

    等天一亮,便可以加强城防、宫禁,以策万全。

    谁也无法肯定,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会不会又人趁机作乱。

    来济等宰相也表示同意,但建议枢帅们分往各营中坐镇,暂时以静制动,让士兵安守营中便好,只要外面没有出乱子,那就静侯到天亮之后再行动。

    “好。”

    程处默留守宫中宣武殿一起陪着天子,其余几位枢帅则拿着太后与宰执的诏令、兵符、调令,在麟台的少监带领下出宫分赴各营坐镇。

    来济也请示太后之后,派了左匡政裴行俭回皇城中省省内,先跟当值的省内官吏传达情况,并值守中书,以防万一。

    天微微亮。

    宫门打开。

    无数内侍黄门涌出宫,赶往各处传旨。

    鼓楼的大钟昨天敲了一整天,响了三万记。

    结果一大早,便又开始响起沉闷的钟声,跟昨天一模一样。

    被吵醒的洛阳人还以为到了开城的时候,结果起床一看,天都还没亮,还早着呢。

    再细听,这钟声怎么不对劲?

    而这时左右金吾卫已经接到了宫里传出来的诏令,正派巡骑奔赴各街各坊,敲锣告示。

    皇帝驾崩了!

    被惊扰了好梦的洛阳百姓,听到这消息,一个个还茫然呆立着。

    皇帝不是昨天就驾崩了吗?

    不对,昨天驾崩的是太上皇。

    不对不对啊,怎么昨天太上皇才驾崩,今天皇帝又驾崩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听着那低沉的丧钟悲鸣,无数洛阳人都呆滞着,似乎都还不敢相信这个最新的消息。

    一天一个?

    而洛阳城中的官员们,也都很快就接到了最新的通知,所有在京九品以上职事官,以及无职事官的选人、散官、勋爵等,都要立即赶往宫中。

    然后他们又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昨天上半夜,皇帝召宰执们入宫,已经正式内禅传位给了太子李烨,午夜时驾崩。所以当时是以太上皇身份驾崩的,太子半夜时就已经即位为天子了。

    消息一个比一个惊人。

    有人忍不住问,“昨夜是太子继位吧?”

第1420章 桀骜不驯

    一场倒春寒,洛阳下起了雪。

    飘飘洒洒,为这个早春更添了几分沉重。

    “太常寺为大行皇帝拟谥号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庙号高宗。”政事堂上,左匡政裴行俭说道。

    原本太常寺想给太上皇拟太宗的谥号,但这位天子毕竟在位仅仅一年而已,似乎又有些当不起这个谥号,再又想用世宗,可也有人反对。

    虽说龙朔朝也有过灭西南三国的武功,但那样的三个小蛮国,大唐的臣子们还真不觉得有多厉害。

    议来议去,最后选了一个高宗,这毕竟也是个不错的谥号。

    “礼部议年号上元,以龙朔二年为上元元年。”

    春寒料峭。

    政事堂内,倒是温暖,宰相们都去除皮草大衣,坐在那议事。

    接连没了两位太上皇,中枢忙的不可开交,好在宰相们之前也已经在为现在的局面预备,因此倒不至于慌了手脚。

    一切还算顺利。

    “凤阁计相李公说,国库钱粮充足,新皇继位给将士们的军赏没有问题。”

    “这次军赏预计较多。”

    右相来济点头,“几件大事赶到一场了,多赏点安抚下将士们也是应有之事。”

    驾崩两位太上皇,又遇幼主继位,几件事情赶到一起,赏赐肯定得比往常要多,自贞观以来,朝廷已经养成了厚赏将士的惯例。朝廷如今养着二十万北衙常备禁军不说,就是在京番上的南衙外府兵也有好几万,另外还有高官贵族子弟和功勋老兵们组成的二十府内府兵,这些军队驻扎于京畿要地,军饷并不算高。

    比如说北衙十二军禁军,分成了几等,基本的月俸是从三百钱到一千钱不等,然后就是一石七斗至两石的月粮,春冬衣的绢、布、钱,如今年的春衣就是绢二匹、布半匹,钱一千钱。去年的冬衣则在这基础上还增加了十二两棉。

    这个待遇,在国初时还不错的,但对于如今来说,尤其是在洛阳京畿之地,这个待遇只是一般,尤其是对于职业军人的禁军来说,一人当兵,供养全家,就更吃力了。

    所以朝廷平时也会通过各种赏赐来增加士兵的收入,比如到现在形成了每三年一次郊礼后的军赏,每次要花费百万贯钱,另外绢绸百万匹,罗纱等百万匹,又银数十万两。

    皇室每逢丧喜事,如皇子出生、皇帝登基、皇帝驾崩、公主出嫁等也都会有规模不等的赏赐,每年皇帝的诞辰诞圣节,也会有一笔赏赐。

    各种各样的赏赐名头很多,但有些比如公主出嫁,或生了公主皇子,或是册立贵妃等等,可能只是对禁军赏赐,而如册立太子、登基等则是全国赏赐。

    这些赏赐,能大大提高士兵待遇,尤其是职业禁军们的收入,帮助他们在京畿维持还不错的生活,养家糊口。

    军赏这事,朝廷向有成例,宰相们也都很熟练了。

    这次几件大事碰到一次,那就要在以往的数目上再增加一些。

    “皇太后说会从内帑里额外拿出两百万贯来赏军。”

    除了这笔两百万的内帑赏军,皇太后又从宫中拿出许多先皇遗物来赏赐给朝中大臣们,比如裘衣、金带、银鞍、器物、金银币等,基本上五品以上官都能获得先帝遗物赏赐。

    只是贵贱不同而已。

    如太师秦琅这样的元老,赏赐的先皇遗物得装上好几船,零零总总得有上千件。

    而如来济他们这些宰相们,也是从御马到银鞍到金镫,再到金碗、银盆、铜镜、玉杯等一应俱全上百件。

    据说,遗物赏赐,会把先皇宫中原先御用之物基本上都赏赐光,然后新皇继位,会换上全新的。

    而新皇的潜邸旧府中的家居物品则会被赏赐耄耋孤寡们。

    “这次给二十万禁军的赏赐中,还有额外的金币赏赐,各按品级有差,最低的禁军士兵也起码有一枚金币额外赏赐,这笔钱,由皇太后内库出。”

    几位宰相们都不由的感叹皇太后虽然年轻,但这舍得的魄力很大,这起码得三四十万枚开元金币了,虽说一枚金币不是含金一两,但也足值十千,这是三四百万贯钱啊。

    太后不仅魄力足,这私房钱也够丰厚的。

    “太后真能拿出这么多金币来?别到时兑现不了,惹的那些禁军闹事?”

    右匡正贾润甫笑了笑,“你们担心这个做啥,难道忘了太后可是安国齐王和镇国太平大长公主之女?”

    “再说了,其实这个钱也不全是太后出的,太皇太后也会掏些私房钱。”

    赏军是大头,不过既然国库不缺钱,皇家内帑也不缺钱,那么这根本就不是问题了,至于太后和太皇太后想给禁军多发点赏,甚至发点金,这都不是问题。

    而朝廷当然也不会厚此薄彼的忘了百官勋戚。

    除了给五品以上官赏赐先帝遗物外,还会有照例的加官进阶授勋等,绝大多数官员都会获得散阶提升,还会有一些官员能获得授勋或是授散爵等,中低级的官员,也都能额外得到一笔赏赐。

    这都是为了安抚人心,所以例行撒钱。

    大家都熟。

    虽然也曾有官员认为,朝廷这种赏赐做法,虽然挺有效果,但长此以往,便慢慢形成了一个陋习,有害无利,甚至是有损军队的战斗力。

    可这种风气形成也不是一天两天,学好三年难,学坏只三天,要想再改回来,又谈何容易?

    再说了,比如眼下,连崩了两位太上皇,这新皇才三岁,由二十多岁的皇太后垂帘听政,平章军国重事,不直接撒钱收买人心,难道光谈忠义?

    “加开的恩科会试即将要开始了,事涉朝廷科举,为国抡才,当提高重视,务必办好这科恩科。”

    裴行俭问,“新皇登基照例要加开一次恩科的,今年的恩科就是先皇去年继位后加开的,那如今新皇继位,是否也要加开一科恩科?如果加开,那么就等于是要连续四年都有会试考试了。”

    李曌即位之前,本来就刚好是到了大比之年,结果因学城事件,李胤取消了那科,然后李曌继位后,秦琅主持朝政,又恢复了那科,然后紧接着今年又加了李曌登基即位的恩科,于是就是两连考。

    如果李烨即位也开恩科,那么就是明年春会试,就是三年连考了,而朝廷正常科举是三年一届,因此明年会试过后,到后年,又是相隔三年的正常科举年,再考一次,那就是四连考。

    这种事情可就非常特殊了。

    本来四科是十二年,可现在连续四年都考,录取四批。

    这样一来,进士可能就录取的有些多,有些水了。

    “我觉得恩科本就是因新皇即位,特推恩于士子的,既是旧例,还是当举行,不能因为这几次赶到一起了就取消,那样只会引起士子的不满,这样不但达不到推恩士子举人的用意,甚至还容易引发动荡,眼下特殊时机,当避免。”

    来济的话,倒也让多数宰相们同意。

    锦上添花的事情,可能得不到多少人念好,但如果你取消,那可能就要被怨恨了。

    “那就按旧例,连开四科吧。”

    ·······

    鸾台。

    这个带着点奇怪味道的新名字衙门里,程处默、牛建武等大唐最高军机构的执政、参政们也在议事。

    枢密院改名鸾台,但不变的是其职掌。

    “必须给王玄策严厉点的措辞,让他务必立即入朝。”牛建武有些不满的发着牢骚,王玄策本来在骠越都城被水师攻陷,骠国王投降后,便被召回朝中升任副使了。

    可这家伙胆大妄为,居然不入朝反而带兵攻灭了小婆罗门,接着又拿下阿拉干和大秦婆罗门。

    他为朝廷新增了藏南道是没错,但却也总找理由留在边地。

    兵部职方司和卫尉寺的情报组织都上报,称王玄策正筹划着对藏河以西的东天竺的军事进攻计划,意图打过藏河,征服东天竺的平原。

    这事惹的鸾台的枢帅们非常不满。

    尤其是眼下这个时候,太后和宰相们都希望能够稳定,稳定压倒一切。

    甚至就连西域的战事,也正计划调撤部份兵力,暂时息兵罢战。

    这种时候,朝廷甚至都愿意先跟大食谈判,甚至是愿意接受粟特和吐火罗的求和,放弃决战。

    为的就是先安稳朝堂,稳定边疆,不想在这个特殊时期打这种国战,就怕万一。

    王玄策却还想着偷偷搞大动作,这不是跟中枢背道而驰吗?

    “我建议调一员大将去藏南接替王玄策,解除王玄策在前线的一切职务兵权,让他立即回洛。要是不配合,直接把他抓起来,送吕宋三郎那去!”

    程处默笑了笑,“我相信王玄策当不至于这般胡来,不懂大局的,你们觉得谁去那边合适?”

    “席君买如何?”

    “席君买是万人敌,确实能打,但是跟王玄策性格有些类似,我就怕他是王玄策第二,到时天高皇帝远,他也来个先斩后奏,带兵杀过藏河,我们也鞭长莫及啊。”

    “我推荐左武卫大将军、雁门郡公梁建方,他可是当年秦王府时的老人了,很早就在忠武王麾下的玄甲骑任校尉,从开国之初打到如今,军功赫赫,而且向来沉稳。再举荐郯国公、右武侯将军罗通跟他搭档,当保万无一失。”

第1421章 强支弱干

    骠越有吴师盛,藏南再有梁建方,然后让席君买坐镇永昌道,万一前线有事,也可以让这位万人敌迅速增援,如果前方无事,也不用担心这猛将惹事。

    况且,还有罗通在前边盯着,罗通是既是秦琅的门生,也是秦琼的义子,是隋末万人敌罗士信和窦公主的儿子,这些年也是跟秦怀道一样的久经战阵的大将,跟政事堂那几位相公,还有枢密院这些大帅,那都是关系非常密切亲近的,有他在那边押阵,总不用担心梁建方还莽撞乱来。

    “关键还是西域,太后和相公们都有意那边先稳一稳停一停,这种时候,押上二三十万人打国战,确实也有些不放心。你们说,能不能停,是否要停?”

    牛二不客气的道,“其实我觉得没必要停,西域那边都准备那么久了,都箭在弦上了,现在停很不划算,当然,如果天后和宰相们认为应当先停一停,也不是不行,但我们得占据主动,不能给那些西域狗奴让步。”

    “大食人先把疾陵城和木鹿镇的围困给撤了,这是第一。”

    “第二,便以葱岭、千泉山我唐军实际控制线为停火线,至于大宛盆地,目前都是由武安王秦俊占领了,那么整个大宛盆地,都应当归我大唐。”

    “就这条件,愿答应就休兵言和,不答应,那就继续打,干脆就决出胜负再说。我对苏帅秦帅他们很有信心,真决战,我们说不定就能趁胜把河中昭武粟特诸国全给灭了,倒一了百了。”

    程处默笑笑。

    “还是按着天后和相公们的想法来吧,先通知西征军的苏帅秦帅他们,做好准备。就算暂时不打,起码也得按现在的实际控制线划界,谈不成就继续打。”

    虽说西征军在前线屯聚大军也很久了,但唐军之前取得了足够多的胜利,这半年来不断的累积优势,在等候最有利的决战时机。

    西域那边的条件特殊,大决战肯定要等冬去春来,等到夏天时机更成熟些。

    反正现在唐军占据了完全优势,西线据碎叶军镇,凭千泉山一线而守。中部,秦俊去年秋翻越雪山,奇兵进入大宛盆地,秋风扫落叶般的把拔汗那国灭了,把整个大宛盆地收入囊中,这也使的唐军在中线,直接威胁着整个河中地区。

    沿着真珠河杀出去,粟特诸国可是已经无险可凭了。

    而西面,秦珪李秀这两员悍将,凭一万偏师,却在葱岭大发神威,居然把那几个倒戈的山地小国全给揍服了,甚至已经兵逼吐火罗后院。

    正是因为中、东两路的突破,现在的唐军可以说在西域的对峙中,掌握着完全的主动权,大食联军现在在怛罗斯是骑虎难下,进不能进撤不能撤,粟特和吐火罗,也都是后院起火。

    要不是冬春寒冷,加上葱岭吐火罗诸地此时难以交通,尤其是物资补给运输不便,唐军早就开打了。

    这种涉及到整个地区的数十万人大战,对后勤补给的要求极强,没有足够的补给能力,就算出击也无法持久,所以苏定方和秦俊都选择等候时机,就是为了能够不出则已,一出绝杀,不仅到时能击溃拦在前面的敌军,还得一路攻灭河中、吐火罗,甚至收复呼罗珊。

    “我建议将秦珪征服的昆仑、葱岭诸国,新建一个昆仑都督府,另设昆仑道行营,授安西司马秦珪为昆仑都督、昆仑道行军总管,统领所部,控制东线。”牛建武提议。

    昆仑葱岭这一线,属于是非常偏僻难行且又落后的山区,但在军事上又非常重要,尤其是眼下这种对峙情况下,如果暂时不决战了,那么这个地方就更重要,毕竟能随时支援大宛军镇,又能随时下山直扑吐火罗和河中地区,还能守卫安西,并能控制丝路南线。

    如今既然征服了诸国,那自然就加强驻军,直接控制在手,不必再羁縻统治了。

    “这片地区也太过荒僻了一些,虽有大小国数十上百,但加起来也没多少人啊,要不直接就设一个军镇好了?昆仑军镇?”

    “仅设个军镇显得单薄了点,还是设个都督府,再下设个昆仑军镇吧,隶属安西大都督府好了。”牛建武还是坚持。

    “也好,那大宛谷地也直接设一个大宛都督府,辖大宛军镇。”

    “如果能谈成,那么到时便在碎叶、大宛、昆仑这前线三镇,各留驻一两万人,其余兵马可先撤回到天山北部,把西突厥诸部给彻底的扫荡干净,一劳永逸解决后患。”

    大食毕竟现在很强,再带上河中粟特和吐火罗人,决战风险还是有的,但如果转头去扫荡此时已经被打残打丧胆的西突厥诸部,那是没有半点风险的。

    唯一问题就是这些家伙现在丧胆了,风声鹤唳的一听到风吹草动就逃遁,有些甚至已经越过夷播海跑的很远了,还有些直接往西去投奔可萨部了。

    “这次若是先不跟大食人决战,那就一定得先彻底的解决西突厥人,不能再让这些叛服无常的家伙恶心我们。寻找到他们部落后,将他们击败后,直接就将他们迁走。”

    “迁哪去?”

    “打散,将部份青壮直接贬为奴隶发卖掉,其余的打散,迁移到辽东、朝鲜、骠越、永昌、藏南诸地去。”

    “这些西突厥人都是游牧民,迁到西南雨林去,只怕不太适合。”

    “管他适不适合,反正是绝不能再让这些西突厥人再留在西域了,否则后患无穷,永远也别想安宁。要想把天山南北彻底的改土归流,就得换种。”

    相比起东突厥人或是漠北铁勒人,这些西突厥人确实是更让人头痛,从贞观到如今,几十年来,起起浮浮,反反复复,大唐朝廷也扶立过许多可汗,可最终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既然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那么在大唐有能力将他们从西域抹除的时候,也就没必要跟他们客气了。

    想当初征服朝鲜半岛,朝廷对三国也是采用了这种最狠的移民换种的终极手段,虽然成本高,还激起反抗之心,可只要忍的一时之痛,最终的效果还是非常好的。

    如今的辽东和朝鲜虽然人口不如战前,但起码是大唐控制之地,而不再是一块遥远海东的不可控飞地。

    西域毕竟跟漠北又不同。

    虽都是游牧之地,但漠北与中原隔着大漠,再往北就是冻土荒原,而西域不同,戈壁大漠固然多,雪山冰川也多,可却是联接东西方的要地,这个地方不可能放弃的。

    这不仅是贸易之利,更是大唐的西国门安全,何况往西还有无数的扩张可能。

    大唐现在还处于上升阶段,还有很大的余力对外扩张,那么自然就不会止步不前,西突厥人既然不能老实归附,那就要把他们抹除。

    “政事堂诸公拟要废除中原内地的诸都督府,把一些要地改为府,其余的罢撤,仅在沿边军事要地,保留都督府,这个事情涉及到军事,我们鸾台也要先议出个章程来。”

    “具体点?”

    “比如说现在两京都是府,京兆府和河南府,府的长官是府牧,实际由府尹主持府事,又有少尹,府牧是从二品,府尹是正三品,少尹是从四品下。”

    “现中原内地的大都督府有凉州、并州、幽州、荆州、益州、广州、扬州、交州等,如果撤大都督府改为府,那么凉州大都督府以后就是凉州府,比洛阳、长安两京要稍低半格,长官为府尹,而不设府牧。”

    牛建武马上明白过来,长安洛阳二府的府牧,本就相当于是州刺史,府尹和少尹,是相当于州长司和司马的。之前各大都督府,也都是由亲王遥领大都督职,并不到任主事,都是以长史兼刺史实际主持。

    现在要撤都督府的话,以后便是府尹直接主持,而不再有府牧或是长史也不会再有刺史。

    当然,最重要的不是名字变动,而是大都督府、都督府与一般州最大的区别,在于都督府军政一起管,所以都督往往还例兼刺史,一个衙门两块牌子。

    可如果撤都督府设府或改回州,那就意味着中原这些都督府,以后军事职能就将减弱,甚至都督府下原辖有的军镇、军城等也可能裁撤改变。

    “中原内地的都督府设立,本就是国朝建立之初,天下还不安稳,于是才由总管府转变而来,而现在中原内地太平安稳,军事需求也确实没多少了,已经不太适合当下的实情,裁撤也是正常。”

    扬州广州等重镇,如今也都是繁华大城,撤都督府后,由州升格为府,也是正常。

    “并、幽、益都属于边地吧?也撤?”

    “并幽益可不是边地啊,并州外还有漠北,幽州外也还有辽西辽东,益州外还有西昌,如今已经不是缘边之地了,属于内地了。”

    “交州倒还算是边地,所以会被保留,不过可能会恢复安南旧名。”

    很明显,不可能仅是把那些大都督府改为府,把都督府改为州这么简单,这必然还涉及到裁撤军镇、将士等一系列跟枢密府、军事相关的后续。

    “有一点,比如说广州大都督府改为广州府后,广州府尹不再管辖军事,统领州镇兵,那么广州镇海军以及原广州都督府下其它的镇戍兵也不可能全都裁撤吧,这等大镇要地,总还会保留些兵马的,这些兵马,以后又归谁统领指挥?总不能直接归各道的经略使统领,或者说直接由枢密院指挥吧?真要有事,也鞭长莫及啊?”

    这是一个问题,没有了都督府,那最好当然是交由各道四司之一的经略使司的经略使来统领,但是按之前朝廷在每道设立的四司职责来看,道经略使职权相对较弱,一般是管地方团结兵、以及征兵点选、名册军械这些的,并不能直接指挥镇戍兵。

    如果现在把兵权下放给他们,那么这各道经略使的兵权可能比之前的都督还大了。

    “经略使司就算统领各道的兵将,可平时也只有握兵权而已,又没有完整的调兵权、指挥权等,只有遇到征战等,由皇帝和枢密院组建行营,行营总管拿到兵符调令等,才能从经略使司验符调兵,再者说,不管是以后的经略使司还是行营总管,他们都不能管理地方民政,也不能管钱粮财政,因此没什么可担心的。”程处默倒是觉得按趋势,以后中原内地确实打仗的机会较少。

    所以裁撤都督府,取消军政兼领的都督,也是势在必然的。就算以后各道经略使管兵,但各道可是设有四司,互不统属的,经略使只管军事,既不能管民政,又无财权,还没监察司法权,那么就远不如都督的权力大,也不用担忧经略使军权过大了。

    毕竟按现在的情况看,以后经略使就算统一道之兵,也不过是相当于一个高级的折冲府都尉,有握兵之权,却无调兵、指挥之权,真打仗,得另建行营,派授行营总管来调兵指挥的,战事一结束,这行营会撤消。

    行营总管跟道经略使就跟折冲府和行营一样的。

    “其实我倒觉得这是好事,把中原内地的这些大小都督府裁撤,把一些镇戍兵也裁撤或调移,增强沿边之地的军事力量,尤其是新征服的一些边地。”

    大唐的兵力够多了,府兵就有八十万之众,禁军又有二十万,大唐的兵马已经超过百万,还不算地方土团和蕃部义从这些。

    随着边疆不断新拓张征服的土地,朝廷需要驻军,需要维持,总不能再无限扩军,现在每年的军费都在增加,成了一笔巨大的财政开支,政事堂和转运司相公们都不止一次说要控制军费,削减预算。

    而中原内地的兵久不打仗,这几十年下来,好多兵都已经废了,能打的就是禁军和边军,所以裁撤内地的都督府也是势在必行的。

    “可这样一来,岂不就成了强枝弱干,这时面的隐患你不会不知道吧?”牛建武提醒。

    “中央不还有二十万禁军,加上小十万的番上外府兵和内府兵吗?有这三十万精锐坐镇,怎么也说不上是强枝弱干吧?”程处默回道。

    “就怕禁军以后慢慢的成了另一个内地都督府兵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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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俗人介绍:
离玄武门之变只有三天了,秦琼却打算做个国之纯臣不参与其中,秦琅高呼这不是坑他吗?送上门的从龙之功怎么能不要,等事成之后再功成身退也不迟。到那时,做个俗人,不谈亏欠,不负遇见。做个俗人,贪财好色,放荡自由。贞观俗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贞观俗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贞观俗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