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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贞观俗人txt下载     贞观俗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92章 秦家危矣

    学城,洛水河畔。

    茶楼酒肆里一个消息正在飞速散播着,今日早朝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许敬宗、李义府同时金殿辞相。许敬宗以年老乞骸骨归乡,而李义府则是自称病笃难再任官辞相。

    虽然天子殿上没有接受辞章。

    但这不过是给宰相该有的礼仪面子。

    学生们兴奋的谈论着,“想不到太师还真说话算数,之前怀英你跟我们转述太师的话时,我们还以为这不过是他借机行缓兵之机而已,没想到还真雷霆风行了。”裴炎兴奋的道。

    魏元忠倒是依然带着几分怀疑,捏捏拳头,“笑面虫和李猫真会辞相?会不会是他们有意一唱一和?等拖上一两个月,会试一过,到时好多士子也都离京了,而且拖的越久,只怕越多士子会听信朝廷的说辞,到时再想聚拢起来做事就难了。”

    六君子中的李敬业是英国公李绩的嫡长孙,不过因为李绩太上皇还在位时就被赶去了西京养老,李家也没有机会参与拥立新皇,所以如今新朝当权的虽是军功派,却跟英国公府没什么关系。

    他道,“我也觉得有些太不可思议了些,谁不知道许敬宗和李义府那都是秦太师一手提拔起来的?现在直接让这两人辞相,他舍得自断臂膀?”

    狄仁杰还是比较相信秦琅的,尤其是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越发认为秦琅是个高风亮节的柱国元老,“太师一直在说,等朝局安稳下来便要返回吕宋了,我看太师并不想久留洛阳,更没有把持朝政的意思,否则之前,又岂会辞去那些兼任要职。”

    几个年轻的士子,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李敬业的叔父李思文早年跟着秦琅南巡,还跟秦家联姻结亲,取了秦琅之女,这些年一直跟秦家关系很近,在英国公府属于一个另类,李思文如今是右羽林将军,走的就是秦家这边的关系。

    虽说如今的南北衙二十四卫军的大将军、将军,已经完全演变成了将领们的军衔,跟武散官类似,并没有了实际的职权,平时这些官职也不能统兵,出去打仗等也一般是以某某道总管领兵,或是以某某都督领兵镇守边疆。

    京师中少数几个能领兵的大将,一般也都是以检校屯营兵马,或是其它之类的差遣名领兵的,跟这些大将军将军的军职无关了。

    可毕竟是从三品的武职。

    代表着紫袍亲贵,更别说成了诸卫将军后,以后按班迁转,也有了出外任都督或是拜行军总管领兵出征的资格。

    你要是连诸卫将军都不是,又哪有资格出镇边疆或是领兵征伐呢。

    李敬业一直觉得叔父李思文骑射本事或是兵法战策本事一般,但跟着秦琅升迁就是快,更别说他这些年另立门户,都已经积攒了数十万贯的家业,甚至在吕宋都有很多土地庄园,还一起在南海上跑贸易。

    正因为叔父的关系,李敬业反而觉得秦琅不是那种淡泊名利的人,否则在南海里折腾干嘛?

    他认定秦琅有更大的野心,只是一直在静静的布局,等候时机而已。

    “如今秦太师完全执掌朝政,他今天可以让许敬宗李义府辞相,明天便又能让他们复相,再说了,就算暂时让两人辞相,可秦太师再补两个自己人入政事堂不还一样,甚至许李就算不在政事堂,可只要还为秦太师出谋划策,那不一样还操控影响朝政?”

    魏元忠问,“有消息谁会进政事堂拜相呢?”

    “暂时还没消息,但肯定是秦太师的人,比如刘祥道、许圉师、郝处俊,再比如戴胄儿子戴至德,马周儿子马载,来济兄弟来恒,又诸如秦琅儿子秦俊,贾润甫之子贾仁恭等,这些人如今也都是尚书或侍郎了,进不进政事堂不也是秦琅一句话的事?”

    “就是,都是秦太师说了算,甚至让程知节、牛进达、刘兰成、梁建方、秦国忠、李社尔这些人入政事堂拜相,也是极可能的。”

    说到这,本来还挺高兴的众人,又不由的沉默下来。

    如今朝堂上确实秦琅一人说了算,比开元初元舅首辅长孙无忌还要煊赫,虽然秦琅并没有表现出一言堂的霸道,但事实上就是如此。

    这龙朔朝的政事堂、枢密院、翰林院、御史台、转运司这几大衙门,都全面调整过,而且都是按秦太师的意思调整的。

    这样的情况下,秦太师的话确实比天子的都管用的多。

    甚至皇帝还特旨,军国大事秦太师可以召东西两府以及院台等长官议事,说白了就是能够以天子名义举行御前会议,一般就是在早朝后,皇帝给相公们赐廊食于朝殿偏厢,然后一边吃早餐,秦琅一边跟这几大府院台司的长官们沟通议事。

    这权力已经大的恐怖惊人,代天子柄国决策。

    名义上是承旨行走,承上启下。

    可实际上,军国大策文武大政,皆出自秦琅。

    这种情况下,要相信秦琅毫无窃权之意,确实难以让人信服,反正这些年轻的士子们,自己就不敢说如果他们在秦琅这位置,会这般忠心。

    “那怎么办?”裴炎皱眉。

    “先等等,这不是才一辞吗?总还得有二辞三辞,皇帝才会最终接受。等真辞了,我们才能相信,而且还得看是谁接任这相位,而许李又是否会离京。”

    狄仁杰也是赞成魏元忠的话,“我们确实不能急躁,得先看再说,切不可早下定论。”

    ······

    安静的午后。

    秦琅提前离开了政事堂,坐着马车回到了上林坊。

    上林苑,这里原是皇家园林上林宫,之前已经赐给秦琅,改名上林园。园林与秦家樱桃岛比邻而接,如今两家连为一家,直接占了上林坊半坊之地。

    樱桃岛秦府大门,整个正月里都是车马水龙,拜访者不绝,秦琅便干脆自上林坊北面直接进了上林园,免受其扰。

    寒风呼啸。

    上林坊中的树木也多枯着,不过却还有一个院子里郁郁葱葱,这整个院子都用玻璃罩起来,每天还会烧火加暖,使的里面的花草树木长的非常好。

    甚至里面还有一个小菜园子,菜畦如棋盘,各种新鲜嫩绿的蔬菜诱人无比。

    这等阳光顶下,既可享受太阳的温暖,却不受半点寒风的吹拂,确实是相当惬意,刚从衙门回来,此时还是午后不久,阳光正暖。

    泡一壶茶,正好享受。

    结果还是有客打扰。

    程处默来了,没法拒绝,而程处默却又带了个客人来,镇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女皇帝,在开元朝从刺史到御史大夫、中书侍郎的前宰相崔义玄。

    程处默看到秦琅皱了皱眉,上来笑着先陪了个不是。

    “我也是被我母亲吵的没奈何,才带着来的,你知道,都是清河崔氏,我还得叫他一声阿舅的。我就是领着过来,其它的不管,你也不用给我面子,你要是现在不高兴,我现在就把人领走,反正已经把他领进你家,也见到你人了,我完成任务了。”

    程处默也五十多岁的人了,越来越有老流氓程咬金的风范,挺着个大肚腩,那支金玉腰带都快扣不住了。

    “既然都来了,那就坐着喝杯茶吧。”

    程处默却站着没动,“我约了牛二去看马球比赛呢,今天这天气好,正适合看球,一会还打算也上场挥两杆呢,你跟他聊吧,我先走了。”

    “好吧。”

    “哪天天气好你又有空,约了一起打马球啊,你秦琅家的马球队在京都马球联赛上,已经拿下了十三个总冠军,东府秦家又拿过七个总冠军,你儿子秦大郎的马球队也都拿了三个总冠军了,娘的,这京都马球联赛总共才办了三十七届,你秦家就包了二十三个了,太不要脸了。”

    秦琅纠正他。

    “怀化郡王家的球队还拿了三个总冠军呢,归德郡王家也拿了两个,另外太平的那支球队也得过两次总冠军。”

    这话让程处默直咬牙,这要加起来,那就等于拿了三十个总冠军了,别人家才得了七个。

    “你也别得意,也就是我早些年一直镇守边疆在外,没时间精力管我们程家的马球队,否则哪可能让你们秦家年年这般嚣张?”

    “嗯,程家马球队还是比较厉害的,尤其是早年你们爷俩还没分开玩球队的时候,那时隔两三年,总能捞到个亚军或季节的,也是实力强劲了,只是这几年你们爷俩非要拆分球队,各玩各的,结果却已经连续三年连四强都没进了,要努力啊。”

    程处默差点暴走,“我现在就去训练去,龙朔元年的总决赛前三要是再没有我程处默的马球队,我就解散球队,不玩了。”

    看着程处默急匆匆而去的样子,秦琅收起笑意坐下。

    让人叫崔义玄进来。

    “崔公,请坐。”

    马球比赛如今成了大唐人最爱的一项运动,而大唐京都马球联赛,又是最成功的马球赛事,联赛分为超级、甲级、乙级和丙级、丁五级比赛,采用联赛制,每级联赛各有十八支球队。

    每级联赛都是采用主客场双循环方式进行,全赛季三十轮,共两百七十场比赛,并实施升二降二的升降级制度。

    当然,其中最精彩的自然还是超级联赛,十八支球队那都是名星球队,豪门俱乐部,球队的当家球员也都是明星球员,受京师百姓追捧的。

    马球这个比赛玩到现在,已经不纯粹是一项贵族运动了,而是成了一项顶级流量全民关注的赛事,甚至涉及到巨大的经济利益,超级联赛的十八支球队,就都修建了自己的马球馆和训练场。

    卖门票、马球竞猜、广告赞助等等,无不蕴含巨大商机。以前豪门贵族玩马球,那就是纯烧钱的游戏,养一支球队得许多好马,还得一些厉害的球手,每年耗费许多钱,纯投入没回报。

    但是现在,玩出名,投入多可产出也多。

    甚至在几个乙丙丁等低级别,许多球队已经不再是贵族家所有,而是股份合伙制的球队了,他们招募股东,发行股票,然后每年分红派息,乐此不彼。

    秦琅虽然不在京多年,但秦家的球队向来有名,三十七届联赛,拿到过十三个总冠军,而以前秦家嫡系大宗的东府,也总共拿过七个总冠军。

    秦家球队至今都还是超豪华明星球队,每名球员的身份都是超高的,最高的一名球员,也是联盟最贵球员,五年合同一万贯的顶级薪水。一年两千贯,还不包括一些广告等合作分红,比许多做生意的商家赚的还多。

    但对秦家来说,维持这支超级豪华球队,虽投入很大,却每年还能为他们赚来不少收益,并且还能为秦家带来不少流量。这才是秦琅比较看中的东西,否则赚钱的法子千千万,他不一定非要一直搞这个的。

    “听说今年秦公家的马球队员们都状态极佳,一个重伤病的都没有,我看今年肯定还能再延续去年的势头,继续夺冠的。”

    崔义玄坐下后赶紧拍着马屁。

    “这可不一定啊,洛阳那可是卧虎藏龙之地,十八支球队可都是虎狼之师,谁敢说就一定能夺冠呢。”

    秦琅打量着崔义玄,崔义玄是清河崔氏,程咬金的续弦也正是清河崔氏,两崔是一家人,崔义玄的履历还是比较丰富的。

    隋末主动投瓦岗李密,不过跟秦琼没什么关系,当时的秦琼那是瓦岗五虎上将,崔义玄却不过是个管军需后勤的小文职,正因不得重用,所以后来又跑去投李唐,李渊那时是非常大方豪爽的,看中他五姓身份,直接封他青丘郡公,授怀州司马。

    不过直到贞观朝,崔义玄的仕途也还只是一般,贞观中也不过混到韩王府长史而已,到了开元朝,才出任一州刺史。后来因功入朝,因为肯奉迎天子心意,于是一路拜相。

    “崔公有话不如直说,我一会还有事。”秦琅对他并不客气,先前崔义玄也是借着瓦岗攀关系,走过秦琅门路的,否则一直仕途不顺的他,也没机会出任一州刺史,主政一方。

    可后来崔义玄拜相,却是跟李义府一样,对崔敦礼、来济、裴行俭等秦琅的人下黑手的。

    如今被免官夺职,又走了自己堂妹程咬金夫人崔氏的路子来拜访,他哪还有什么客气可言。

    “齐王可知,秦家危在旦夕,已势如累卵,随时家破亡族之危?”崔义玄一开口,便做惊人之语。

    秦琅却只是呵呵一笑。

第1393章 忠武秦家

    “这是什么话,难道我秦家马球赢多了,还犯众怒了?”

    秦琅笑呵呵的道,并没被崔义玄的故作惊人之语震到,实在是后世的震惊体太多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天顶洒在身上,让人暖洋洋的,坐在这阳光暖院里,只须着一件春衫便可了。

    崔义玄进来都还没来的及脱去外面的大衣,此时也感觉有些燥热。看到秦琅那笑意,他继续站着道,“太师当知晓我并不是说马球。”

    “呵呵。”

    秦琅当然也知道崔义玄话中之意,只是他不想接茬而已。

    “太师想做汉之霍光乎?”崔义玄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问。

    “我没有兴趣做别人,我只做我自己。”

    “可如今太师之处境,已是霍光矣,太师博闻广识,著书立说,既有兵书问世,也曾著作史书,当知道霍家的下场。”

    “太师,霍光不管生前如何权势涛天,一人而决朝政,可身死之后也难逃族诛下场啊。况且,长孙无忌、褚遂良等诛,这才几年?”

    权臣极致,不及霍光。

    但霍光却也是难得的善终的权臣,只是刘病已一直隐忍着,等到霍光死后,才开始清算霍家。

    大司马大将军,霍光是曾经凌驾于天子之上的。

    汉武帝死后,霍光受武帝遗诏托孤辅政,成为汉昭帝刘弗陵的首席辅政大权,这与贞观二十一年,泰山脚下,秦琅受圣祖李世民临终托孤辅佐李胤继位一样,也是首辅。

    汉昭帝朝,霍光把一同辅政的其余四位顾命大臣,都给干掉了,得以独揽大权,在他主持下,大汉朝廷得以在汉武帝穷兵黩武留下的烂摊子中恢复过来,开启了昭宣中兴的大好局面。

    八岁继位的汉昭帝,在位仅十三年,二十一岁便病逝,连真正亲政的机会都不曾,也让霍光得以继续执掌大汉朝政。

    汉昭帝无子,霍光迎立汉武帝孙昌邑王刘贺即位,可仅在二十七天之后,就以**无道之名把自己迎立的新天子给废除了,改立武帝曾孙刘病已,是为后来的汉宣帝。

    霍光如殷商伊尹一般,行废立之事,所以后世都把伊霍并称。

    汉宣帝即位之初,霍光也说要还政皇帝,但年轻的宣帝深知刘贺被废,就是没有尊重这位权臣,所以没有接受,朝廷事务决策依然是先经过霍光过问再禀报皇帝。

    后来,霍家要立霍光之女为皇后,宣帝忌惮霍光,找理由立了自己的元配许氏为皇后,霍光表面没反对,但却以许皇后父亲曾受过宫刑为由,反对按惯例加封其为列侯。

    而后霍光继室更是怨恨皇帝不立自己女儿为后,买通御医毒杀了许皇后,最终迫使宣帝立了霍氏为皇后。

    七十多岁的崔义玄是五姓子,熟读史书,当然是很清楚这些历史的,甚至当初他就是废秦立韦的积极参与者。

    太上皇李胤当初对秦琅的深深忌惮,崔义玄很清楚。

    如今的天子李曌,虽是秦琅的女婿,也是外甥,但这不会改变皇帝对权臣的忌惮,如今的李曌刚被秦家拥立,暂时还极需秦琅稳固帝位,但等李曌稳固了权势之后呢?

    就如李胤继位之后,不也是先赶走定策拥立的首辅秦琅,然后又费尽心思用了十年时间,把剩下的长孙无忌等元老几乎一网打尽吗?

    秦琅跟李胤关系差了?

    他是李胤的老师,两人还互相娶了对方的妹妹,这是亲上加亲了,更别说贞观朝,秦琅可是坚定的太子党领袖,没秦琅,李胤估计早就被废了。

    可终究,皇权不可分享,皇帝是容不下权臣的。

    “太师何不再想想宇文护和宇文邕?”

    西魏权臣宇文泰临死前,诸子年幼,他将权力移交给侄子宇文护,让他辅佐自己的儿子,宇文护随宇文泰征战多年,素有威名,军功赫赫,宇文护接掌国政后,为宇文家那也是十分用心。

    迫使西魏恭帝让位给侄子宇文觉,建立宇文家的北周王朝。

    当时不仅是南北对立,北方也还分为北齐和北周,甚至因为宇文泰死后,诸子年幼,几大柱国、大将军们各拥重兵,分握大权,对宇文家也是虎视眈眈。

    在这种局势下,宇文护霸道专政,连杀了孝闵帝宇文觉、废帝拓跋廓、明帝宇文毓三帝,又粉碎了楚国公赵贵、卫国公独孤信两大柱国为首的诸反对势力,才稳住了宇文家的北周政权。

    之后又拥立宇文泰第四子宇文邕继位为帝。

    若没有宇文护,宇文泰留下的基业,只怕早被别人抢走了,毕竟当时可是南北朝末年的混战乱世。

    可最后宇文护还是被宇文邕隐忍多年,最后找机会招入殿中,亲自带着一群侍卫把他给杀了。

    宇文护就算是宇文家的功臣,可对于宇文邕兄弟们来说,却无法容忍这个堂兄把持朝政,威压皇权。

    所以几兄弟不管谁做了皇帝都想除掉宇文护,只是前两兄弟手段太差,而宇文邕能隐忍。

    崔义玄劝说秦琅。

    “太师可切莫学霍光,也不要做宇文护,要做就做司马懿,做杨坚!否则就算太师能够善终,只怕子孙家族也难以幸免保存。”

    “我无意执掌朝政,长则半年,短则三月,我便要返回吕宋,这次回去,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洛阳了,就算是秦俊,西征凯旋后,在朝中辅佐个两三年,便也会回南海的。”秦琅问崔义玄,“你说,我父子如此,天子难道还不放心?”

    “太师,你拥立太上皇,可首辅当了多久?你被迫离开朝堂,十几年都不曾踏足中原一步,更别说回洛阳,但太上皇之前放心你了吗?太上皇是不是仍然对秦家下手了?若不是太上皇突发意外,让秦俊得以趁机拥立当今,秦家此时只怕还在火上烤,而且可以预计到,等有一天,圣人把秦公在朝的门生故旧一个个给清除或者拉拢过去后,便是最终的清算。”

    “我知道太师这些年一直在经营吕宋,听说吕宋如今是南洋最强,但再强,也只是相对林邑、日本诸藩来说,若是与大唐相比,才立藩不到三十年的吕宋,根本无法与大唐抗衡的,只要太师在朝中再无后援,这最后便是削藩平叛之战了,那个时候,吕宋将成为一片焦土,秦家也将被彻底抹除,哪怕扬帆逃往西夷,可这结果,是太师想要的吗?”

    “坐吧,把大衣脱了,这里暖和,你这都满头大汗了。”秦琅笑笑。

    崔义玄说的是一种可能,但秦琅并不是没有后手,就如之前李胤试探的向秦家动手后,秦琅便立即给予了回应,海上会盟,并联军远征骠越,在展示了秦家的强横实力后,皇帝便也得立即停手,调整策略。

    大唐征服了朝鲜,征服了骠越,甚至征服漠北和西域,这没错,但是秦琅仍有底气。

    “崔公,你不是第一个来跟我说这些话的人,肯定也不是最后一个,但不管是谁,我都明确的拒绝了他们。”

    “为何?”

    “难道太师不敢赌?”

    “呵呵,大唐有如今不容易,贞观开元三十多年的盛世,让整整一代人远离了乱世,真正做了回人。我不想打仗,这大唐盛世,也有我的一份功劳,也是我的心血。”

    “太师差矣,你不想打仗,可别人不怕打仗,你今天有机会不取,他日后悔莫及,累及家族矣。”

    “崔公,我知道你如今被赶出朝堂,想要做点什么挽回地位、权力,保全清河崔氏,甚至为你的兄弟子侄儿孙们铺一条路,但是你现在想走的这条路不通。”

    崔义玄怔怔出神,他在家中精心分析,仔细思虑再三后,跑来秦琅这里劝进拥立,就是认为秦琅如今有这个名望也有这个实力,若是他肯,那成功可能性极大。

    眼下崔义玄成了落水狗,不仅被罢相,甚至将面临着流放边疆除籍为民,甚至家族兄弟子侄们的仕途也受牵连,他一把年纪了,倒无所谓仕途前程了,可清河崔氏,尤其是他这支南房,不能因他而垮了。

    做不了大唐之臣,那就改朝换代,拥立秦琅做天子,他们崔家也不失拥立从龙的开国之功。

    他一直认为,秦琅绝不是那种不在意权力的人,否则秦琅就不会急急的从南海赶来洛阳,秦琅虽然辞去许多兼职,再三声称自己不久后将返回吕宋,但他不相信。

    因为如果他是秦琅,就算暂时没有篡位谋朝的念头,但谁又会轻易把到手的这独掌朝政的大权给拱手让出呢?

    “我不想要战争,更不想要毁灭。”

    “太师,帝位离你仅一步之遥,只要你伸手,这帝位就是你的了啊。”崔义玄感觉痛心疾首,好像他的皇位丢了一样。

    他不是为秦琅心疼,而是愤怒秦琅不肯篡位,愤怒他崔义玄做不成拥立功臣,愤怒崔家没法翻身。

    “崔公,这天下并不是全是你和你们崔氏这样的,在你们五姓子眼中,谁当皇帝都无所谓,不管他是胡虏还是蛮夷,不管他是军阀还是士人,甚至是反贼,都无所谓,反正谁当皇帝你们就拥立谁,你们的眼里只有自己,只有自己的家族利益,根本不会管什么天下、什么黎民百姓,也不会管什么国家、民族。”

    秦琅一句话道尽了崔义玄的真实想法。

    “大唐立国近五十年,带来天下一统,百姓安康,这天下感激皇唐,忠心李室的人有许多,包括我秦琅和秦家。”

    “吕宋秦家是圣祖世封外领,必将忠心屏藩大唐,若有乱臣贼子,敢图谋不轨,窃国篡位,吕宋秦家必将第一个举旗起兵,勤王讨逆!”

    听到这掷地有声的话,崔义玄满脸不可思议。

    “我秦琅绝不会是伊尹、霍光,更不会是宇文护和杨坚。”

    秦琅端茶送客,崔义玄失神落魄的出了上林园。

    “崔公稍等,这是太师送给崔公的一副画,让崔公拿回去挂在家中,与子弟一起欣赏。”

    崔义玄打开,却是周公负成王朝诸侯图,这图很有来头,周公替年幼的成王执政,成王长大后,周公还政成王。

第1394章 程处默

    晚间。

    程处默带着兄弟子侄一群人上门来,公开理由就是两个通家之好的家庭一起吃顿饭。

    “我不知道那家伙居然如此大胆,我跟你道歉,三郎,事先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他的目的。”

    书房里,程处默主动跟秦琅道歉。

    “今天马球比赛精彩吗,有没有上场挥两杆?”

    壁炉里大片的松木正燃烧着,橘黄色的火苗升腾着。

    秦琅手持一杯酒,笑着换了个话题。

    程处默却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不会也想劝我谋朝篡位吧?”

    程处默不吭声。

    “真这样想?”

    程处默喝了一大口酒,然后道,“其实我确实也有往这方面想过,之前太上皇在位时,确实是行事荒唐,十足昏君气象,说实在的,那时我不止一次的在想,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这样折腾这个天下,看着他把我们这些国家元勋一点点的清算诛杀?”

    “我想过反抗。”

    “所以后来大郎来找我,说要进宫,我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

    书房里就两人,门外有吕宋来的侍从看守着。

    秦琅想到那个坐在轮椅上,有着几分可怜样子的太上皇。李胤确实带给许多人失望,让不少人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

    “他现在已经退位为太上皇,坐在上阳宫里的轮椅上,顶多也就还能再活个三五年吧。”秦琅道。

    “三郎真无意······”

    秦琅笑笑,“如今这个局面不是很好吗,皆大欢喜,昏君退位,贤德的年轻皇帝在位,诛杀了权阉奸宦,驱除了奸佞小人,万象更新,大唐又恢复了一片祥和景象。”

    “没有人愿意内战,更不想打仗吧?”

    程处默听到这话,有些心思复杂的点了点头。之前太上皇在位时,行事毫无顾忌,肆无忌惮,程处默这样的大臣元勋,也都积攒了一肚子不满。

    当时若秦琅举兵造反,说不定他还真可能响应。

    可如今那位已经退位为太上皇了。

    一切都回归正轨了。

    他程处默还是新皇赐封的东阿郡王,是枢密使,天子待他如此,他又如何能亏负呢。

    秦琅看着他的神情,完全理解。

    造反也是要讲时机的,篡位更得有大环境。

    民心背向,更加重要。

    更何况,秦琅确实不想反。如果李胤一味倒行逆施,非要强撸吕宋,秦琅也只能被迫接招,但也会尽量见招拆招,甚至是通过其它策略来迫使皇帝妥协,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开战。

    现如今,更没有篡位的理由了。

    皇帝是他外甥兼女婿,新册封的太子是他的亲外孙,龙朔朝的政治格局是由秦琅一手塑造的,这是个对秦家极有利的开端。

    崔义玄说的那些话,有些确实也是有道理的,但不全对。

    只要秦琅不跟霍光一样,非就要把持着朝政到死不放手,甚至非要凌迫皇帝,比如不立自己女儿为皇后,就硬不让许皇后的父亲封侯,甚至最后还直接毒死许皇后,然后逼迫皇帝还是立自己女儿为皇后,这种做法,别说天子不能忍,就是普通人家的男人也不能忍啊。

    至于说长孙无忌的死,其实也还是离不开一个权字,长孙不肯放权,李胤想要的是皇帝独裁的大权,而不是长孙无忌带着一帮元老,反而把相权凌驾到了皇权之上,动不动就否决皇帝权威,李胤能忍?

    再者说,秦俊拥立李贤,确实很顺利,但最关键的几点因素,第一他是拥立皇子,还是没有太子情况下,拥立最年长的皇子。

    第二,皇帝李胤当时已经病危,甚至完全瘫痪,除了眼睛能动,既不能说也不能写,而宦官们又在搞事,实为谋逆。

    正是在这些情况下,秦俊联合程处默等元勋大臣们举事,才会这么顺利,这不是秦家造反,而是在社稷危急的情况下,保证皇权的合法传承。

    同样是玄武门宫变,且相隔时间很短,苏家策划的玄武门宫变就失败了,他们失败的最大原因,就是他们的行为本质上就是谋反叛乱,因为他们反的是大唐天子。

    所以当皇帝往玄武门一站,苏家等矫诏欺骗的那些军将等,便几乎立即倒戈了。

    皇帝尚在,谁敢谋反?

    毕竟大唐立国不过数十年,此时贞观开元盛世三十多年,大唐的威望如日中天,深得民心,哪怕是皇帝做事有些乱来,但感觉不爽利益受损的也多是朝中的那些元老勋臣等为主,真正底层百姓,没受到多少影响。

    而开元朝以来,皇帝对军队,对将士赏赐较厚,他们是很拥护天子的。

    秦俊他们成功,打的是入宫平乱的旗号,说的是宫中权阉与韦萧等合谋,谋害天子,这才能如此顺利。

    宫变的顺利,其实正侧面说明了大唐的权威依旧,而不是说秦家真的就已经牛逼到无敌了。

    程处默牛建武以及屈突诠、尉迟宝琳等这些勋戚将领们,他们跟秦俊一起并肩战斗,但更多的是团结在勤王讨逆这面旗帜下的。

    秦琅不会膨胀,不会误以为秦家已经可以取代皇唐李家了。

    诚如苏家失败的宫变,参与的勋戚贵族可不少,甚至还有几家宗室,结果败的那么迅速。

    正如眼下程处默对秦琅没有隐瞒的那个犹豫表情一样,他以前或许是真的考虑过反昏君李胤,那也是因为皇帝行事过份,甚至威及程家利益了。

    危及自身的情况下,反了当然也是有可能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如今朝廷和皇帝不但没再危及到程家利益,甚至新皇给了程家更大的权势利益,所以说,程处默便成了保皇党。

    这是很正常的情况。

    连程处默这样跟秦琅关系最密切的伙伴,都是这种态度,可以想象,秦琅若真打算再进一步,学杨坚一样篡位谋朝,只怕后果可就很严重了。

    天唐李家依然代表着天下绝大多数门阀贵族勋戚们的利益,甚至在民间百姓中拥有着极高的威望和民心。

    那么秦家又如何与皇家争夺呢?

    宇文护当年那还是宇文家的守护者,可北周的各大柱国、大将军们,却都还反对他篡位当皇帝呢,因为更霸道强势的宇文护当皇帝,并不符合大家的利益,反而是一个年轻的没有威望的宇文泰的儿子当皇帝,能够让大家更踏实,自己的利益也更稳固安全。

    那最后杨坚为何又成功篡夺了宇文家的皇位呢?

    一来是宇文家经过诛杀权臣宇文护之后,对宗室本就防范极严,宇文家之后便难再有真正掌权并有威望的宗室。

    二来,宇文邕死后,儿子不成器,胡乱折腾多年,早就折腾的人心不满,宇文家失了民心,甚至让关陇贵族集团都一致不满。

    再者,杨坚本身是十二大将军杨忠的儿子,又娶了八大柱国之一独孤信的女儿,然后杨家通过联姻,跟八柱国的李虎家族等也关系极好,杨坚又是杨太后的父亲,是小皇帝的外公。

    再加上当时荥阳郑氏的郑译,以及他丈人独孤信的旧家臣高颎等一些士族豪强的支持,让杨坚一步步做到了宰相位置,得以独揽朝政。

    所以,宇文家民心不在,皇帝又年幼,宗室又无力,偏偏北周统治阶级的核心关陇集团,又都跟杨坚关系好,甚至杨坚还拉拢了关东五姓七家等,在杨坚向关陇贵族集团等保证了足够的利益后,篡周立隋一切也就变的水到渠成。

    虽然最后河北、蜀中等地方依然有重臣大将起兵勤王,可却也改变不了这种大势所趋了。

    后人都说杨坚得国最轻松,可那也恰是天时地利人和,各种有利条件聚合到了一起。

    没有条件,你非要逆天而行,那就太难了。

    如刘备这等枭雄,也难成霸业,如曹操这种狠人,也还差一步。

    时也,势也,差一不可。

    如果现在是隋末乱世,那秦琅有这样的权势,有这样的利益同盟,那他当然会毫不犹豫的迈进那一步。

    可现在的情况完全相反。

    大唐如日中天。

    新皇又有贤德之名。

    秦琅真硬要反,肯拥护他追随他的能有多少?

    为了个人的野心,不顾一切的把一切都给押上,那就是赌博,还是明知必输的情况下还硬赌,那是傻。

    历史上权臣很多,谋反失败的更多。

    他们无一不是错估了形势。

    “处默啊,我和我阿爷当年为圣祖值守宫门,圣祖赞我们爷俩为大唐门神,我阿爷如今都已经成武庙里的并列武圣了,国家祀典都将他奉为秦圣帝君了,你说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要做那乱臣贼子呢?”

    程处默面色通红。

    他终于可以长松一口气。

    “三郎能这样想,真是忠君爱国,此国家之幸也。”

    他想了想,“崔义玄这老匹夫,亏我阿娘这么信任他,他居然想害三郎和我程家!真是该死,我弄死他。”

    “算了,毕竟他是你阿舅么。”

    “不过跟我娘同是清河崔氏南祖房一支的而已,再说了,崔娘子也不是我亲娘,大义灭亲我也是干的出来的。”程处默面露杀气。

    “算了,崔义玄毕竟也七十多岁了。”

    “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必须得惩戒。”

    秦琅想了想,“崔义玄七十多了,就把他除籍为民,流放吕宋吧,交给秦家看管就好,至于他那三个当刺史的儿子,听说都挺有本事的,倒是有些可惜了,干脆连他崔家的那些麒麟孙儿们一起全流放到吕宋去。”

    “至于崔家其它人,就不必牵连。”

    “是不是太便宜了些?若是不好好杀一儆百,只怕还会有许多贼子乱来。”程处默道。

    “那就把崔义玄父子的所有财产,全都充公没收,再加一条,长流吕宋、遇赦不赦,终身不返!”

    长流不属于流刑中的任何一等,是太上皇李胤在位时新增加的一种,不限里数,不限刑期,都是用来给朝廷获罪重臣们的特殊待遇,专门流放到边远地区。

    而且流放之前,必然要夺除一切官职爵位等,这种长流处罚,也就宣告着政治上的彻底死亡。

    崔义玄七十多岁了,但他三个儿子都很出色,如今都是刺史之职,还都是上州的三品刺史。他的十七个孙子,也大都是年轻才俊,出了五个进士,其余的都有举人身份,如今他们有的在地方任县令,有的在州做参军,也有在京师部寺里做官的。

    最出色的是崔义玄次子崔神庆的三个嫡子崔琳、崔珪、崔瑶,兄弟三人皆进士,已经都是五品京官,可以说前途无量。崔瑶还尚了宗室公主,尚皇帝李胤的第七女永和公主。

    可以说,崔义玄这支在如今,是爆发式的发展,不仅是清河崔南祖房这支里最显眼的,甚至是整个清河崔氏里都极突出的。

    而现在,秦琅打算把崔义玄这一家子直接给全政治死亡,除籍为民,长流吕宋,财产全部充公。

    他们这一大家子男男女女百多口人,要戴着枷一路押送到南海吕宋去,而且还将分散流放到吕宋各地,且这辈子都不可能翻身,因为遇赦不赦,终身不还,甚至这种的按潜规矩,三代以内都不能返回中原,都不能参加科举,也不能点选府兵,反正彻底完了。

    “要不我安排人,半路上直接就在驿站弄死算了。”程处默道。

    能配的上长流刑的,那都是不得了的大臣,比如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之前便是长流黔州等边地。

    长孙无忌虽然活着到了黔州,开始还给他保留准一品供给,但之后也还是被皇帝派袁公瑜去给逼迫自缢了。

    而长孙无忌的长子长孙冲,他还是皇帝李胤的妹夫,结果也被长流岭南,然后现在找不到他人了。

    长孙冲消失在了岭南,不是他跑了,而是他在岭南被害了,同样也是出自皇帝授意,对付这样的长流人,哪怕曾经贵不可言,可皇帝要杀他们,一道密旨,一个驿丞,或是一个县尉,就都能直接杀掉他们,甚至连公开的理由都不要。

    甚至事后直接报个暴毙,或者干脆如长孙冲那样,报个失踪便行了。

    “让他们去吕宋发挥下余热吧,哪怕是到偏远荒岛的社学教授岛蕃学生也好。”秦琅说道。

第1395章 终成恶龙

    “这是什么妄语?”

    金殿之上,年轻的皇帝对着几位接连出班弹劾秦琅擅政专权的大臣,愤怒的站起来,拿手指指着他们大声喝斥。

    “一群妄人,竟敢诬陷国家元辅,离间君相。来人,拖出去,端门前直接杖毙!”

    龙颜大怒。

    自被拥立以来,年轻的皇帝给满朝臣子们的印象,那都是温文尔雅,对臣子们也是礼貌有加。从来没见这位皇帝发过火,更别说当殿斥责大臣。

    殿上,众臣看着那几个站在那面色发白的官员,眼中尽是复杂之色。

    “将这些妄人通通除籍,追毁出身以来文字、勒停、除名、籍没!其直系三代男女皆长放吕宋编管,终身不得赦免返还!”

    皇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吼出了最严厉的惩罚。

    王德俭、袁公瑜、侯善业、许袜、张伦、卢承庆六人瑟瑟发抖,几人今天站出来,也是深知没有了退路。

    崔义玄跑去拜见秦琅,结果回来全家就被长流吕宋了。

    而许敬宗、李义府也已经都被迫辞相致仕,也都去吕宋养老了。

    至于薛元超、窦德玄这两个前宰相,也早被罢相,贬官岭南。

    而韦玄贞、萧沈这两后戚宰相,更是连着整个家族都被长流吕宋。

    今天出来弹劾秦琅的这几人,都是当初得太上皇亲信,也是那几位宰相们的亲信,卖力的为皇帝打击秦家,如今清算下,哪能幸免。

    狗急了还要跳墙。

    兔子急了还要咬人。

    思来想去,他们觉得也唯有背水一战了。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还是失败了。

    看着天子那气到脸发胀的模样,他们低估了年轻皇帝的谨慎,对秦琅这位国丈加国舅,又是四朝元老,皇帝有的不仅仅是礼貌,而是打心底里的畏惧。

    所以此时的反应十分过激,生怕被秦琅误会这几人是得他授意。

    “陛下,秦琅不死,大唐永无宁日,李氏江山社稷危矣!”

    袁公瑜依然大声喊道。

    做为前中书舍人、御史中丞,袁公瑜可是亲自跑到黔州,逼死了长孙无忌。而如今秦琅正在为长孙无忌谋反案翻案,袁公瑜的下场可知。

    “拉出去,杖毙!”

    皇帝咆哮着,似乎一句也不想多听。

    “陛下,秦琅不死,社稷危矣!”

    秦琅站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按朝廷律法处置便可,追毁出身以来文字、勒停除名、长流吕宋、籍没财产等不必要。”

    没人想到,刚被他们弹劾了的秦琅,居然还会站出来替他们说话。

    皇帝的异常反应,其实他也是看在眼里,甚至能把年轻的皇帝的想法看透的,李曌很聪明,虽然他跟这个外甥兼女婿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就这段时间的相处可以看出来,李贤非常聪明。

    他不仅聪明还十分谨慎。

    对秦琅客气的有些过份,大小事务都要让秦琅先过问,甚至是每次朝会后,还让秦琅在堂食时与府院几大部门的长官们议事,实际上就是成了中枢各大部门的长官。

    不仅如此。

    这种表现,也许别人会觉得飘飘然,但秦琅却已经看出了皇帝的内心,对他既尊重又畏惧,这种畏惧现在可以还极力压制着,不敢表现,但等着天子权威一天天加重,等到皇帝有一天掌握了足够的大权后,也许这种长期的畏惧压力,最终就会变成一头噬人的恶虎,到时就会吞噬秦家。

    这是人性必然。

    说到底,还是因为秦家事实废了太上皇李胤,拥立了李曌。连在位十五年的天子李胤,秦家都能废,不管当时是何特殊情况,但秦家毕竟是行了废立之事。

    如今朝中秦家一家独大,年轻的皇帝岂能不畏惧。

    这不是好事,这是坏事,天大的坏事。

    秦琅若是看不懂,那就是取祸。

    想当年秦琅那般支持承乾,但承乾事后可有感激他?也许有过感激,但这感激不过是片刻念头,然后皇帝就满脑子秦琅有威胁,便想着法子赶他走。皇帝赶走了他,却还利用秦家姐妹,打着秦家的旗号,联合秦家的关系,来分化中枢,打压长孙无忌等元老派。

    等灭了长孙无忌等,皇帝又开始来谋划清除秦家。

    其实秦琅很无辜,他一心在吕宋经营,根本没其它心思,但皇帝就是满脑子的秦琅要害我的念头,秦琅有什么办法?

    这种感觉,其实就是皇帝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

    秦琅的威望,吕宋的实力,甚至是秦家的财力,都是原罪。

    如今新皇刚继位,完全靠秦家拥立的,甚至还是秦家的外甥和女婿,但这并不能改变最深层次的本质,李贤改名李曌,他既是秦家外甥女婿,更是李家的天子。

    眼下李曌没实力跟秦琅说不,所以皇帝表现出的就是对秦琅极度的尊重,以及对秦琅极度的畏惧小心。

    人太聪明了并不是好事。

    反对皇帝太聪明,对如今的秦琅来说,这是让他有些头疼的事。

    此时,他不愿意看着皇帝过激的杀死袁公瑜等,他们若真被杖杀,这账还是算在秦琅头上的,不会有人算在皇帝头上。

    甚至可能会更加激的朝野官员们对秦琅的不满。

    本来秦家清君侧除奸佞,拥立新皇,这是挺得人心的一件事,但如果现在这样搞下去,秦家的名望会迅速的变坏,到时可能就成了人人喊打了。

    皇帝刚才处置的太狠了。

    不说端门外直接杖毙了。

    追毁出身以来的文字,这个一般是较少见的,一般大唐对官员较重的处罚,多是处死或者除籍为民,长流配放。

    也就是开除官籍,重回庶民身份,或流放,或处死,严重点的籍没家财,甚至牵连妻儿们为奴。

    可追毁出身以来文字,比这些还要狠,因为这不仅是除名了,这还是要删帖。

    就是把这人做官以来所有的文字档案记录,统统删除,你这个人永远政治死亡,再无翻身机会,类似于剥夺政治权力终身。

    不管你以前做过多大的官,反正你所有档案都删掉了。

    勒停除名,也就是把官爵等都夺了。籍没,便是没收全部财产,长流终身不还,也就是这辈子都得呆在流放地,编管,便是把户籍编入到流放地,本来你是洛阳人,长流吕宋,那么以后你就是吕宋人了,还得由当地监管。

    反正是彻底的碾落尘埃,不得翻身了。

    甚至是你参加科举考中的功名或是当兵打仗立的功劳记录,曾经给皇帝的谏言、奏章等,也都取消删除了。

    “太师请勿向这些人求情,敢如此构陷太师,必须严惩,否则无以敬效尤者!”皇帝拒绝秦琅的劝说。

    “陛下,臣还请陛下三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臣并不惧他人诬陷,一切按朝廷法度秉公办理便是,他们弹劾臣,那么便让三法司受理。若是弹劾不实,仍按朝廷法度处置,到时是贬官还是除名,甚至是流放,都按着律法来就好。”

    “太师请勿再多言,今日朕若是不发怒,只怕以后这些人还没完没了。”

    秦琅再劝,甚至提出了辞职。

    “臣当初入京时也曾对陛下说过,待朝局安稳,臣便辞归吕宋。如今朝局已经安稳,臣便也该回吕宋了,便还政于陛下,交由陛下亲政,有政事堂掌文,枢密院柄武,转运司管财,翰林院侍从、御史台监察,陛下必能处理好国家,臣告退了。”

    这下大出皇帝所料。

    赶紧走下来。

    他来到秦琅面前,拉着秦琅的手,“国家可离不开太师,朕更离不开太师啊,太师四朝元老,朝中还需要太师辅佐朕,需要太师主持国事啊。”

    秦琅笑笑。

    “陛下,如今朝中文有来济、裴行俭、崔敦礼、刘祥道诸公,武有程处默、牛建武、薛仁贵诸帅在,众正盈朝,满朝贤良,多臣一个不多,少臣一个不少,臣久在南海,如今已不适应洛阳天气了,便请圣人同意臣辞归。”

    “朕答应太师不杀这几个妄人可好,太师别走了。”

    “陛下,臣不是说的气话,更不是以辞职来换陛下对他们的处置更改。”

    皇帝却不听。

    ······

    散朝,皇帝离去。

    走前,终于听秦琅劝谏,不杀王德俭六人了,改为跟崔义玄一样的处置结果,除籍为民、籍没家产,长流吕宋、编管。

    直系三代亲属皆同流,父母兄弟儿孙妻子皆罪。

    这依然是带有很大随意性的惩罚,属于株连全族了,不是大唐律令上明文规定的一种,但在皇权时代,什么凌迟处死什么五马分尸,甚至诛连三族等,依然还是有的。

    秦琅出殿的时候,大家跟他打着招呼,都说着王德俭等人该死之类的,还说秦琅太过仁慈了。

    秦琅有些无趣的应付着,却能感受到这些人略带着讨好的笑容下,是对秦琅的进一步畏惧,甚至是带有几分不满了。

    秦家似乎正从屠龙者,往恶龙方向转变。

    当然,这是那些官员们心里的想法。

    秦琅并没有变,但大家的印象在变。

第1396章 乘人之危

    “王德俭真是疯了,不知死活。”

    竹园。

    隔壁许宅正忙着收拾行装,准备全家迁往吕宋的许敬宗听说了朝堂上的事后,立马赶过来请罪。

    七十多岁的许敬宗气的破口大骂,浑身颤抖。

    “这个该死的家伙,自己想死也不要牵连别人啊!”

    许敬宗是真的气,因为王德俭是他外甥。高阳许家也属于士族名门,虽说不如五姓七望,不如关陇六姓以及江南四族这些顶流,但那也属于一郡之望了。

    许敬宗父亲那也是当过隋朝礼部侍郎的,自高阳南渡后,许家便世代在南朝为官,后来陈灭入隋,世宦名门,跟其它名门一样,许家也是姻亲众多。

    这王德俭便是出身于琅琊王氏,其祖父王猛曾是南陈的东衡州刺史,父亲王续官至隋朝吏部侍郎,所以王许两家那是世代联姻。

    王德俭字守节,是许敬宗姐姐的儿子,亲外甥,而且王德俭又娶了许敬宗的侄女为妻。

    因着这层关系,王德俭在仕途上还多靠着舅父提携,才能在开元朝做到了中书舍人。这家伙有舅父许敬宗这个宰相靠山,后来又跟同是中书舍人的李义府关系交好,并与李义府一起为皇帝谋划除掉长孙无忌等,因此后来得升御史中丞,加封归仁县男。

    本来也是仕途大好,李胤不退位,将来肯定是能当宰相的。

    新皇即位后,王德俭被免去御史中丞,贬为大理寺少卿。这也是看在许敬宗的面子上,秦琅才额外照顾,可这家伙却仍然还不知足,居然跟袁公瑜等还想着来个背水一战,把秦琅赶出朝去。

    他很有逆向思维,觉得可以赌一把,依据就是觉得新皇虽然是秦家拥立的,但新皇毕竟又不是那种年幼皇帝,皇帝肯定也不甘心朝政掌于秦琅之手,正如当年李胤不愿意长孙无忌掌权一样。

    他们当年帮李胤干翻了长孙无忌,便想着也许能借着弹劾秦琅,成为新皇的亲信之人。他们倒也没天真的以为能弹劾倒秦琅,却是想着借弹劾秦琅,向皇帝表明态度,他们是反对秦琅的。

    谁知道,皇帝现在对秦琅会那般小心,不但没因此保全他们,反而要他们的命。

    就连许敬宗听了消息后,也是吓的两腿战战。

    上次秦琅跟许敬宗来了一次长谈。

    事后,许敬宗便辞相了,他决心全家迁去吕宋,几个儿子也都会贬任地方,但秦琅也保证过,将来肯定会照顾他们的,只要有本事,仍会重用。

    所以七十岁的许敬宗以自己的退隐,换来许家过关,以及对子孙的前途保障,还是划的来的,他也很痛快的在准备搬家。

    王德俭这个时候来这么一出,这不是要他命吗?

    若是秦琅以为这事是他背后谋划的,认为他阴奉阳违,那许敬宗能有好果子吃?虽然他跟秦琅关系好,还是亲家,但是,政治斗争是非常残酷的。

    李胤当初杀舅舅长孙无忌可没手软。

    崔义玄还是程处默的便宜娘舅呢,程处默不也毫不留情的干翻崔义玄。

    “许公不必急怒,门阀士族,谁家不是互相联姻,盘根错节呢,就算王德俭是许公外甥兼侄女婿,这也没什么,王德俭是王德俭,许公是许公嘛。”秦琅安慰了许敬宗两句。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什么时候出发?”

    “破家值万贯,这要去吕宋,要收拾的东西太多了,其实我倒是觉得没必要带太多东西,吕宋又不是蛮荒,听说那也是非常富庶热闹的,要什么那边买不到,可家里的那些女人们一个个太多事了。”

    “听说许公好事临门了,恭喜啊?”

    许敬宗笑笑。

    他七十多岁了,都已经致仕退休了,头发也白了,最近居然又说了门亲事,不是给儿女们说,是给自己找了个续弦。

    兰陵萧氏女。

    正经的门阀士族,据说那姑娘才十七,还是萧氏嫡女,七十娶十七,够不要脸的。不过眼下萧氏落难,这门婚事倒也是迅速的谈成了。

    前宰相萧沈的孙女,原许王参军萧安节之女萧大顺。

    萧沈父亲萧德言是宰相萧瑀的侄子,活了快一百岁,官至秘书监。萧沈女儿是李胤妃子,若是李胤没被那杯鹿葺血酒给放倒,说不定要不了多久,皇帝就会废韦后,然后立萧氏为后,利用兰陵萧氏来打压秦家二妃。

    李胤一倒,萧氏也倒了霉。

    萧沈这个侍中被罢免,萧嗣业这个枢密使也被罢,好在秦琅惜才,奏请让萧嗣业前往安西作战,降职使用,将功赎罪。

    不过萧家这次,依然是元气大伤。

    尤其是萧德言这一支,举家长流吕宋编管。

    许敬宗这老不死的想娶萧大顺,萧沈也不要脸的就答应了。

    “想不到许公倒是跟来家大郎做了连襟啊。”秦琅笑着道。

    萧大顺还有个姐姐叫萧大通,之前跟现任吏部尚书来恒联姻,嫁其长子来景晖。本来萧家要是不落难,萧大顺怎么也不可能嫁个七十岁的前宰相的,正常肯定是嫁宰相子,或是入宫或是嫁五姓子。

    可现在萧家落难,全家长流吕宋。

    就算亲家是来恒,可因为之前朝中政治斗争,来恒兄弟跟亲家萧沈其实几乎算是翻脸了,所以关系不睦,如今也不可能保萧家。

    这时萧沈想着许敬宗也要去吕宋,但人家是以前宰相致仕后去吕宋定居的,跟他这种长流编管的不一样,想着孙女要是嫁了许敬宗,这将来在吕宋也有人照料一下,于是便劝孙女为家族考虑同意这门婚事。

    可怜的萧大顺萧二娘子,最终只能无奈的应允了这门婚事。

    许敬宗打算在离京前,把婚事办了,虽然仓促了些,可萧家也没办法,他们是要长流编管的,不像是许敬宗,想什么时候走都行,而他们这些人,理论上一路还要戴枷。

    来景晖是秦琅的侄儿,新升任陕州刺史。

    来景晖的仕途还不错的,毕竟喊秦琅叔父,伯父来济又是朝中宰相,他父亲先前也早就官加三品,所以释褐陕州司士参军、迁太子舍人、加朝散大夫,升职方郎中,这次随着新皇即位,来济任中书令,来恒加吏部尚书,来景晖也出任陕州刺史。

    陕州是六雄州之一,故刺史乃是从三品职。

    来景晖可谓是前途无量。

    相比之下,大通的妹妹大顺嫁给许敬宗这么个糟老头子,就真是一树梨花压海棠,完全没什么未来可言。

    但反过来说,萧沈这一支已经除籍为民长流编管吕宋,萧大顺以后也就是个流放编管的犯官之女,连吕宋都不能离开,也别想再嫁什么名门庶族,更别说进皇家宫廷了,运气好嫁个吕宋封臣,运气不好,估计可能就只能嫁个平头移民百姓了。

    许敬宗笑呵呵的还挺得意。

    说来许敬宗这人行事,有时确实没底限,比如他元配死后,因为向来宠爱元配的陪嫁侍女,居然让侍女改姓,然后冒充良家女嫁给他为续弦,以妾为妻,干犯律法。

    结果偏偏这女的还不是个省油灯,以前不但跟许敬宗好,还跟他长子也早有一腿,哪怕后来做了续弦妻子,也没断过这奸情。

    “三郎,兰陵萧家可还有不少美娇娘,名门少女,知书达礼,长相柔媚,三郎不妨也收几个做妾。”

    秦琅白了许敬宗一眼。

    落井下石、乘人之危,真是毫无底线。

    若不是看在许敬宗这些年跟他也算是同盟,秦琅还真想把这老家伙也给清算了。

    不过想想,自己也没必要这般要求别人,这年头,许敬宗这种人才是主流。

    据说好多官员犯罪后妻女被没入教坊,沦为娼妓,然后去的最多的,偏就是那女子父亲为官时的同僚、部下等。

    这便是人性之恶了。

    “三郎自己若是不要,也可以弄几个给自己儿孙们呀,兰陵萧氏,名头还是不错的,女郎们也确实都很有教养的。”许敬宗又道。

    这些个名门千金,确实是受世人追捧的。

    政治斗争中,一旦失败者,总容易被胜利者扑上去撕咬。

    比如说当年李渊入关称帝,取代隋朝,李渊便立马把杨隋的那些个公主啊宗室女啊,大肆纳入宫中和分给诸子。

    再往前,杨坚当年派杨广杨素平灭南陈后,南陈的那些公主以及高官之女,也大量沦落到了隋朝的后宫和皇子、勋臣们的府中。

    如那位跟李靖夜奔的红拂女,本就是南陈的官员之女。

    还有被杨广调戏的宣华夫人,便是陈后主的妹妹宁远公主,后来被没入杨坚的宫中,而杨广自己宫里也有陈国公主的,但他却还是没放过这位小妈。

    名门女确实属于优质联姻对象,就算她们的家族落败了,但这种名门,都往往是大而不倒的,一时起落也很正常。

    跟她们联姻,很不错的选择。

    秦家出了名的人丁兴旺,这些年自然也是联姻各家,不过秦琅对于许敬宗的提议没什么兴趣,正常的联姻,虽然也是利益交换,但毕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而现在许敬宗这种行为,明显就是趁人之危了。

    这种事情显得有些搂,秦琅不屑为之。

    “我也要离洛了,到时一起同行吧。”秦琅摆摆手道。

第1397章 校长

    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

    秦琅倒没说谎话,他是真要离开洛阳了,比原计划的还要提早了许多。虽然今天在朝堂上皇帝没有接受秦琅的辞相,但对秦琅来说,他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不是皇帝接不接受的事情了。

    而且他早已经看透,虽然皇帝表现出离不开他的态度,但内心里其实也还是有一丝兴奋的吧。皇帝现在是需要秦琅,但以后这种需要会越来越低,甚至渐渐被掌权的渴望所取代,慢慢的就会变成迫切希望秦琅离开,变成对他的厌恶了。

    “三郎何必急着离开呢?就算王德俭这些浑蛋发疯,可三郎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其实我留与走,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说的是实话。

    秦琅又不想谋朝篡位,他只是想既保证大唐的稳定,又保护吕宋和秦家的现有利益罢了,那么如今的局面,确实已经符合他了。

    就算秦琅现在走了,但朝堂上有来济兄弟有裴行俭有贾润甫、崔敦礼等一干自己人当政,秦家的利益便有了保证。

    许敬宗很意外,以前秦琅也经常说不会久留洛阳,但他觉得那不过是一句谎言而已,除非不得已,谁愿意离开?

    “三郎行事,真是让人佩服。”好半天,许敬宗也只不过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呵呵。”秦琅笑笑,“许公,等到吕宋后,我想请你来帮我一起建立吕宋旧金山大学,如何?我亲自当校长,你来当副校长,再拉上李义府来当教导主任?”

    许敬宗哈哈一笑,“只要三郎不嫌弃我年老,我倒是愿意的。旧金山大学,会是所怎么样的学校?”

    “不是如今地方上的那种一般书院,也不会是白鹿技校这样的工读学校,与洛阳学城的这些学校大差不差,但也会有细微的不同吧。”秦琅说道。

    吕宋的教育还是很舍得投入本钱的,每年都要拔下大笔教育专属经费,推广普及六年小学义务教育,有教无类,连那些归附的岛蕃子弟也纳入教育范围,甚至特别拔款搞寄宿制,食宿全包,学费全免。

    为的就是能够加速吕宋的发展,同时通过教育,汉化吕宋土著年轻一代。

    经过二十多年的教育,如今吕宋的小学义务教育还算推广的不错,钱源源不断的砸下去,县乡里村一级级的普及,基本上如今已经实现了每个乡里都有了小学校。

    对岛蕃的汉化教育,也显出效果,如今吕宋那些一二十岁的年轻土著,身上甚至好多都已经看不出什么蛮子味道了。

    他们从五六岁开始入学,接受寄宿制教学。

    分配到学校附近的汉人家庭中寄宿生活,与汉人吃住一起,按惯例还得认寄宿家族的男女主人为义父义母,称他们的孩子为义兄弟姐妹,一起生活。

    吕宋会给每个收寄宿学生的家庭一笔补贴,定期派人检查等。

    土著孩子要在寄宿家庭生活六年,六年小学读完后,其中学业优秀的会升学到县里去读中学,学业差的,则会被吕宋官方优秀挑选一批相对聪明一些的做为学徒,送到工坊里先做两年学徒,再送到专门的技校委培两到三年,再回去工作。

    至于剩下的蛮子小学毕业生,则会有其它的民间商铺工坊等招一些去做学徒伙计等,剩下的一般只有极少部份,这些人最后回到家中。

    能升入中学的,吕宋官方会提供助学贷款,所有学费、生活费用等都由这支贷款支出,等到他们中学毕业后,工作后偿还贷款。中学分为初中和高中,如果能考上高中的,自然还会有更多的贷款甚至是助学金,将来高中毕业就算考不上大学,工作方面肯定也不用担心的。

    就算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如果接受分配,也是不用担心将来助学贷款还不上的,甚至如果加入吕宋海外的殖民地工作,比如担任护卫,或是在船上做护卫等,成为吕宋预备役,助学贷款甚至还能减免甚至是免除的。

    一个土著的孩子,五六岁进入乡里小学校接受汉文化教育,寄宿在汉人家庭中,一年也就能回家一两次而已,那么待他读完小学时已经十一二岁了,这时的土著少年,身上已经没多少土著的味道。

    接下来不管是去读中学,还是去做学徒,他们会进一步被汉化,等他们成年时,这时跟他们的部落,跟他们的父母家族,会有很大的文化差异。

    虽然许多蛮子们声称吕宋王在偷他们的孩子,但对于秦琅来说,这是一项吕宋国策,不可更改。

    因为吕宋汉移民只有百多万,蛮夷土著和异族奴隶却有近五百万之巨,对吕宋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隐患,在汉移民数量不足的情况下,只能通过这种殖民教育来汉化蛮夷下一代。

    起码,这些汉代后的蛮夷们,除了长相上还有些明显不同,其它方面已经很接受汉人,说话和思考方式,甚至价值观也都一样了。

    一边是不断的招收土人孩子进学,甚至严格规定了适龄的男孩必须接受六年小学义务教育,强制寄宿学习,所有孩子们上学后,都会取汉名字,放弃原来的蛮夷名字等,衣冠发式,也会完全按照汉式的。

    甚至他们会成为寄宿家庭中的一个新成员。

    另一边,则是鼓励汉移民纳土著女子为妾。

    不管是送男孩子去读书,还是把女儿给汉人做妾,吕宋都有政策支持,比如孩子送去读书,能够适当的得到一笔补贴,虽不多,但也是有的,可如果不送,就会有一笔很重的罚款。

    女孩子嫁给汉人为妾,同样有补贴。

    这就好比如果信奉儒家,学习汉话有好处是一样的,如果土人还信仰他们自己的信仰,不管你是信神佛也好,还是信教也罢,都得缴纳一笔十一税,如果你信朝廷尊奉的儒家,就不用缴这额外的十一税。

    在正常的税赋外,这笔额外的十一税,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小数字。所以不管过去信什么,在这笔税赋压力下,吕宋土著们都积极的改信。

    虚无飘渺的信仰,总不及实实在在的什一税来的直接的。

    就如大食东征西讨,迅速扩张后,在新征服之地推广他们的新月教一样,同样也是用这招,你信其它的随你意,但得缴十一税,你如果改信新月教,可以不用缴。

    据说到现在为止,大食人其实都不是很积极的推广他们的新月教,因为他们视这个为一种特权,如果所有新被征服者都改信了,他们就少了很大一笔税收,甚至地位上也就一致了,没有了优越感。

    就如同四大哈里发时代早期,新月教众都是只能迁到阿拉伯半岛上生活,并不能定居在其它地方一样,新月教众属于一个顶级的上流圈子。

    “吕宋大学,我已经很期待了。”许敬宗能猜测出秦琅要在吕宋搞大学的意图,毕竟地方上多是建书院,大学这个名字可不一般的,大学、太学、国子监,本质上都属于王朝的最高学府。

    地方上的学校,是没有这个资格称大学啊太学啊国子监的。

    可秦琅要建的不是旧金山书院而是吕宋旧金山大学,这都有逾越味道的大学,肯定图谋很远。

    吕宋建立三十年,属于大唐的海外领,所以一直以来也是在大唐的教育系统之内的,比如吕宋设立州县后,也有了官学,州有州学,县有县学,乡有社学。

    甚至大唐的科举制度,吕宋也是一个学区。

    吕宋的学子通过县试成为生员、秀才,甚至吕宋本身还是一个特设的学区,考举人都不用去中原大陆,直接在旧金山考。

    吕宋有专门的举人名额。

    通过吕宋乡试获得举人名额后,然后所有举人再参加一次科试,也就是会试资格考试后,从历届举人中选出规定名额的考生后,就可以赴洛阳参加三年一次的进士考试了。

    这个制度,对吕宋的文化教育上来说,确实是有好处的,但也不全是好处,他也有坏处。

    坏处就是吕宋毕竟是海外,朝廷通过科举考试,正源源不断的从吕宋抽走那些优秀的年轻士子们。

    这些吕宋的优秀年轻士子通过科举,在洛阳考中进士后,便会进入朝廷的官场,通过吏部铨选,候选授官,分赴中原各地任职。

    而吕宋偏偏因为是秦琅的外世封领地,朝廷并不派官任吏,吕宋官吏都是由秦家自己征辟授封,这就导致,那些从吕宋考出去的进士,很少有再回来的。

    甚至那些吕宋的举人们,往往也跑到洛阳去读书游学,或者考不上进士,也跑到中原去做幕僚或者是做吏员了。

    这种现象,是秦琅很不满意的。

    吕宋自己辛苦培养出一点优质人才,全被吸走了,这吕宋将来怎么发展?

    吕宋自己每年还得跑到洛阳、广州、交州等地,花大价钱去招聘人才,往往条件给的高,钱花的多,招回来的还并不是最优秀的那些。

    所以秦琅打算自己建高等学府,甚至按吕宋的需求,打造新型的高等院校,培养所需的专业人才,而不是让吕宋沦为大唐国子监的预科班,或是科举的举人池。

    以后吕宋旧金山大学毕业的优秀学生,直接就输送分配到吕宋各级官府等。秦琅打算走一条跟朝廷不同的教育路线,通过各级学校,为吕宋培养自己所需的人才。而不是去学习朝廷科举考试需要的那些什么儒家九经之类的学问。

    这样一来,以后朝廷想通过科举从吕宋吸人,都吸不走,因为学的根本不是一套东西。

    许敬宗一眼看穿,却又很爽快的答应了去做副校长。

第1398章 宣慰南洋

    秦琅已经上了第三道辞呈。

    皇帝依然不许。

    政事堂上。

    秦琅却已经按自己的节奏在做最后的安排了,此时政事堂连他在内,总共还有五位宰相。

    中书令来济、侍中上官仪、左仆射裴行俭、右仆射贾润甫,三省的四位长官。

    “以后政事笔还是按照旧例轮值,一日一换。”

    “三郎在考虑下吧,就算你真无意久留朝堂,可起码也在朝中辅佐陛下三五年吧?你又还这么年轻,才五十出头,别总急着回封地享受嘛。”右仆射贾润甫笑着说道。

    他也是快七十的年纪了,是秦琼元配贾氏的兄弟,虽说秦琅的母亲并非贾氏,但跟老贾关系还不错的,老贾贞观朝基本上都是在转运司系统做事,精于财赋税收这块,之前也是计相。

    他头发半白,面色却也还很红润。

    “要说老了,我这样的糟老头才真应当致仕请辞的。”

    他明年就七十了,按惯例,大唐官员七十岁当致仕退休。不过如果身体条件好的高级官员,皇帝也是会留任的,比如大唐有好几个高寿的高官,比如李纲、裴矩比如萧德言等,都是活了八十多甚至快一百岁的老妖怪。

    这官基本上就是当到死。

    贾润甫由计相升右仆射,这才刚上任,自然不可能明年就致仕的。

    “这个事情就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不会再更改的。”

    秦琅提出要补选三位宰相入政事堂,让政事堂达到七相,保持单数也有利于避免争议不决。

    老贾是几个宰相中年纪最大的,这个时候也不客气的道,“吏部尚书是六部之首,掌天下官吏选授、勋封,考课之政令,吏部尚书来恒当拜相入政事堂。”

    虽然说大唐中枢政治体制,已经由唐初的三省六部制,过渡中书门下为首,再到如今又向着东西两府加三司这种一种新格局发展。

    但吏部尚书仍然以其职掌官吏选授这么个重要的职事,成为朝中极为实权重要的官员。

    在贞观朝,经常由仆射兼任吏部尚书,以加强宰相的人事权。

    人事权把控,是任何时代都非常重要的。

    中书令来济咳嗽两声,倒是主动避嫌。

    “吏部尚书来恒那是我亲兄弟,若是他入政事堂为相,那么我应当外出,总不能兄弟一堂为相。”

    老贾道,“这有什么,举贤不避亲嘛,想当年你们兄弟俩个一科同考,不也凭本事夺了状元和榜眼?那可是多年来一直为人津津乐道的事,如今你们兄弟若是同堂为相,这更是一桩美谈嘛。”

    “这不适合。”来济摇头。

    兄弟两个一起拜相,确实不好,毕竟这可是宰相啊,哪怕如今的相权被分割削弱,那也还是宰相。

    秦琅想了想,“那要不然让来恒转任翰林院大学士兼知制诰?”

    “那谁来当吏部尚书?崔敦礼吗?”

    “崔敦礼老了,”秦琅实话实说。

    老贾笑道,“崔敦礼跟我一样大,嘿嘿。”

    秦琅没理他这话,“御史大夫刘祥道任吏部尚书,加同中书门下三品如何?”

    “刘祥道父亲刘林甫武德时是中书舍人,贞观初做过吏部侍郎,以才干著称的。”老贾又道。

    来济和裴行俭、上官仪都不反对。

    因为刘祥道也是秦琅的人,刘祥道父亲刘林甫贞观初做到吏部侍郎,但贞观三年就病逝了,刘祥道少袭父爵,凭着广平刘氏的门第,起步不低,后来拜到秦琅门下,开元初,秦琅亲自将他提为中书舍人,帮他上了最关键的一步。

    之后平步青云,中书侍郎、转运使、黄门侍郎、刑部尚书、御史大夫等职。

    不论是资历还是才干,都足以拜相。

    吏部尚书是要职,需要一个沉稳的官员,刘祥道各方面都合适。

    几位宰相都表态同意刘祥道入政事堂,秦琅写下这个名字。

    剩下两个宰相名额,秦琅认为中书和门下两省,各选一位侍郎拜相。

    两省各有两位侍郎。

    “刑部尚书许圉师任中书侍郎、加同中书门下三品,如何?”

    “可以。”

    几个宰相都点头。

    许圉师是谯国公许绍的儿子,之前已经任过黄门侍郎。当然大家同意他入政事堂,最关键的是他跟上官仪来济裴行俭都是崇弘馆的同学,而且都是秦琅的学生。并且,后来还都是在秦琅做科举总裁官的时候,考中的进士。

    当初也是秦琅把许圉师提拔为中书舍人的。

    妥妥的自己人。

    不过在之前太上皇要搞秦琅的时候,也被贬了,还是被同姓许的许敬宗搞的。不过对秦琅来说,许圉师这些年的表现还是不错的,既有能力又是自己人,肯定优秀考虑。

    这方面,秦琅也是有私心的。

    就算是一般官员们退休前,也肯定会优秀提拔一下自己人的。

    何况要想保证秦家的利益,甚至是秦家的安全,朝中有几个自己的门生故旧,当然很重要了。

    来济当然也欢迎老同学许圉师入政事堂做搭档。

    “赫处俊做黄门侍郎、加同中书门下三品?”

    “赫处俊是许圉师的外甥,不太合适吧?”刚才还说来济兄弟同堂为相是美谈的老贾,这会却站出来反对了,他知道来济他们跟许圉师是同学,所以自己来反对。

    赫处俊的父亲娶的是许绍的长女,而许圉师是许绍的幼子,所以赫处俊这个外甥,跟亲舅舅许圉师其实是同龄人,之前同在中书做中书舍人,都是秦琅提拔的,也都是秦琅的学生。

    “那让赫处俊做御史大夫?”

    “吏部侍郎迁御史大夫,没问题。”来济表态,其它人都赞成。要不是跟许圉师是甥舅关系,其实赫处俊是完全有资格做中黄门侍郎的。

    他十岁而孤,知礼好学,在秦琅门下读书的时候,就是个学霸,科举进士,但做起官来,却不是那种书呆子,他甚至还懂军事,当初李绩苏定方征朝鲜半岛,赫处俊就曾在朝鲜参赞军务、统筹粮草,并管理新征服地的行政,搞的井井有条。

    几位宰相也各举荐了人选。

    戴胄的儿子戴至德、贞观末年就任中书舍人的孙处约,来济赫处俊的同学高智周,以及马周之子马载等。

    甚至还有工部尚书阎立本。

    秦琅考虑再三。

    “户部使马载迁黄门侍郎、加同中书门下三品?戴至德为户部使,高智周刑部尚书,孙处约为中书侍郎、张大安为黄门侍郎?”

    辛茂将和任雅相两侍郎都已去世,而另两名太上皇亲信的侍郎,都被贬谪,所以现在中书门下四侍郎都是空缺的。

    两侍郎拜相,两侍郎负责省内事务。

    商议已定。

    秦琅提笔写名单。

    他辞归后,政事堂将由中书令来济领衔,侍中上官仪、左仆射裴行俭、右仆射贾润甫。

    中书侍郎许圉师、黄门侍郎马载、吏部尚书刘祥道。

    前四位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衔,后三位加同中书门下三品。

    赫处俊任御史大夫、高智周为刑部尚书、孙处约为中书侍郎、张大安为黄门侍郎,戴至德为户部使。

    基本上,这个政事堂为首的中枢,是一个看不见秦家人的中枢,但秦琅的影响力却充满各个角落。

    张大安是凌烟阁功臣张公谨之子,马载是贞观宰相马周之子。

    其它的要么就是自己学生,要么就是自己旧部。

    秦琅甚至还把中书省的六位中书舍人和门下省的六位给事中,都跟来济他们商量后,重新调整,换掉了大部份人,基本上都是自己这一派系的人。

    中书舍人和给事中号称储相,是非常重要的实权官职,虽只是五品官,但如许圉师来济等宰相,都曾经担任过这个重要的职务。

    哪怕是五品官,都一样能在朝中发挥重要的作用,甚至也是为将来培养宰相,培养自己人做宰相,谋划更远的未来。

    政事堂枢机郎李守真迅速的抄誊一遍,然后送给秦琅过目。

    秦琅对这位堂后官阁老满意的点头,然后署上自己名字,盖上中书门下之印,“好了,可以进呈陛下批复了。”

    “顺便把我这第四道辞呈,一起送上去。”

    该安排的也都安排了,是时候告别了。

    再留下去,留来留去又留成仇了。

    皇帝见到呈上去的奏章后,很快召秦琅奏对,再次提出挽留,秦琅很认真的告诉皇帝,自己确实要回去了。

    “太师想回吕宋也行,不过官职都仍留着。”

    秦琅摇头。

    “既然要退,就退的干净,没必要再留着这宰相头衔,我不在洛阳不做事,留着这宰相之衔做什么呢,岂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尸位素餐嘛。”

    “不过臣倒是想向圣人讨要一个官衔。”

    “太师请说,别说一个头衔,十个都行。”

    “臣提议设立南海宣慰使司,以宣慰南洋,安抚海上诸国。”

    皇帝连连点头,“太师这个建议好,便新设南海宣慰使司,衙门治所便设在吕宋旧金山,宣慰南洋,安抚海中诸中,以吕宋国王、吕宋大都督兼南洋宣慰使,如何?”皇帝非常痛快。

    这个南洋宣慰司,基本上就是上次秦琅海上会盟的这十国了,整个南洋甚至是东海的倭国也包括在其中。

    宣慰司衙门,本质上没太大权力,跟朝廷的都护府、都督府不同。

    但毕竟是朝廷所设的官方正式衙门和官衔,所以秦琅若兼着这个头衔,以后跟南洋诸国打交道,自然也更方便。

    而聪明的皇帝,不是直接给秦琅授南海宣慰使职,而是说由吕宋国王、吕宋大都督、南洋宣慰使,这里面实际是表示,这个南洋宣慰使头衔,以后就世代交给吕宋秦家了,相当于是一个世封之职。

    南洋宣慰使司设在吕宋旧金山,这个宣慰使由吕宋大都督兼领。

    “臣谢陛下!”秦琅有些意外,真心感谢,这虽只是个很野鸡的官衔,但秦琅却很重视。

    以南洋的局面,朝廷不可能设一个南洋大都护府,更不可能设大都督府,所以这么一个宣慰使司比较适合。

    本来吕宋跟南洋诸国,是没有上下统属关系的,大家都是平等的,秦琅拉着大家结盟,抱团合作。但有了这个宣慰使司,有了这个宣慰使头衔,以后就明显不一样了。

    这个中区别,还是很有意思的。

    皇帝未必不懂,但对年轻的皇帝来说,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甚至就是秦琅一心想要经营吕宋,对皇帝来说都不是问题。

    年轻皇帝面临的当务之前,就是要稳固自己的皇位,下一步是考虑如何增加手中的实权,所以遥远的海外之地吕宋,皇帝不在意。至于更遥远的什么南洋诸国,就更懒得理会了。

    太师秦琅想要,那就给他好了,换秦琅高兴的离开洛阳,那是非常值得的。

第1399章 安国齐王

    三月十五,

    朔望朝会。

    洛阳宫,宣政殿。

    在京九品以上职事官皆入宫朝会,天子李曌待太师秦琅领衔山呼万岁之后,自御座站起,皇帝背负双手走下丹墀玉阶,来到了班首秦琅面前。

    伸手牵起秦琅,来到玉阶之上,面向众臣。

    朗声宣旨。

    “朕闻古之哲王,成功立极,莫不旁求贤佐,用康帝道。由是轩登风力,所以堪乱保邦。汉用萧曹,所以勤王足国。故能上扶王室,下济苍生,为社稷之宝臣,资帝王之大业。丕膺鼎位,实属斯人!”

    “太师、上柱国、齐王、吕宋王琅,道备文武,衷怀忠亮,表宏才而应运,申茂绩而经邦,业盛勋贤,材优将相,蕴权谋而制敌,历诚节以匡时。

    “命之选,当仁实难。非夫文可经邦,不能安人和众,武可禁暴,罔以克敌成功。允籍宏才,爰申锡命。

    将军辞第,无以家为。丞相忧边,思平国患。

    古之哲王,宅中御宇,莫不内封子弟,外建藩维。

    固以訏谋之用,宜申总统之威。其将戡定外虞,澄清列郡,光膺藩屏之寄,式崇社稷之勋,对扬休命,以永终誉。

    特加尊尚父,封安国齐王,兼使持节、宣慰南海大使,余如故。

    皇帝牵着秦琅的手宣读完这道诏令,令殿中响起惊讶之声。

    之前就已经听说太师秦琅连上了七道乞归书,皇帝一直不允,昨日太师再入宫面圣,然后有消息传出,圣人终于勉强答应了。

    谁也想不到,秦琅会真的辞相离洛,这才五十来岁啊,他身体又这么强健,就算他再干个三十年都没问题,那莒国公唐俭,都八十多岁了,不也依然还能骑马打球,还能啃的动烤鸭,据说每年还要纳一房美妾呢。

    这位现任太子詹事,还是个文官,倒是延续了大唐太子詹事的高寿,曾做过太子詹事的李纲、裴矩都活了八十多岁,然后如今唐俭又八十多岁,之前萧德言做过少詹事,活了九十多。

    许敬宗也做过太子詹事,现在都七十多了。

    秦琅那也是做过太子詹事的,以他这身体,估计活八十没问题。

    那他怎么就这么急着走呢?要说太上皇当初刚继位时,秦琅离开,那也是无奈,毕竟当时御史台都准备弹劾秦琅,皇帝也乐得秦琅离开。

    但是当今皇帝态度可是很明确,是希望秦琅留下的,起码十年内皇帝肯定不会赶秦琅走,之前敢弹劾秦琅的,现在可都已经被长流吕宋了。

    谁能想到,秦琅真是说走就走,大年三十才到的洛阳,结果如今刚三月,正是春暖桃花开的时候,秦琅便要走了。

    而皇帝对于即将离京的秦琅,也表现出了足够的大方。

    不是皇帝亲自做的那道诏书用词如何赞美,就光说皇帝给秦琅的封赏吧,尊号尚父,加封安国齐王。

    齐国前面,加了安国两字。

    这可是大唐史无前例头一份了。

    皇帝随后解释意思,安国齐王可不仅是个好听的词,而是超越一般王爵位特权,比如秦琅虽然致仕归封,但随时可以参议朝政,能够越过东西两府直接递上奏章给皇帝,甚至可以处罚开国侯以下封爵,三品以下地方官员,可先斩后奏,还可开安国齐王府。

    安国齐王,类似于天策上将,都属于特殊官爵。

    之后皇帝又亲自加封秦琅食邑,由先前的一万户实封,再加一万户,累加到两万户实封,虚封号称十万。

    并且这次皇帝还特别声明,这实封两万户都指定武安府下七州之内,选每户起码三丁以上者。

    武安府本就是秦琅的内世封领地,他能享受武安府三分之一的税赋,这是没有户数限制的,而是整个武安府的所有课户纳的税赋,都有他三分之一,包括工商税等。

    而现在皇帝的这两万户,则是叠加。

    秦琅额外享受这两万户三分之一的课税。

    众人惊叹之余,更多的是羡慕。

    毕竟秦琅的功勋牛逼,这际遇更牛逼,运气更强。

    四朝元老,三朝定策拥立之功,谁有这等运气?

    而人家秦琅肯这么主动的还政天子,也是人所莫及的,天子因此大方一些,也实属正常。

    两万户很多,但也只是相对的,毕竟武安府三十多年前,还是蛮夷们占据的化外之地,那是一粒皇粮都不交,一文钱税都不缴的,户籍上也没人口,那都是人家秦琅当年带着家丁打下来的,后来又真金白银的招募工匠、百姓移民过去开发建设,这才有了如今武安都督府七州,户籍人口超过百万。

    羊毛终究还是出在羊身上。

    至于安国齐王,其实跟尚父一样都无所谓,如果秦琅留在洛阳,估计皇帝肯定不会给这样的加封,但他去了离洛阳小万里之遥的海外,那就无所谓了。

    开不开府建牙都不要紧,毕竟有了一个吕宋国,这些不过是点锦花添花的东西,秦琅相距万里,还真能遥控朝堂不成?

    敲锣打鼓欢天喜地,欢送太师离洛才是正道理。

    皇帝今天似乎想要搞的特别热闹一些。

    紧接着又宣读一道诏令。

    加封姑母太平公主为镇国太平大长公主,封号照例进为大长公主,但前面又特别加了个镇国二字,他解释这也是给皇姑母参政议政、开府建牙特权。

    公主实食封通前共万户,同样划在武安七州,同样选三丁以上户。

    李丽质得了这镇国公主封号,就不仅仅是个嫁出去的公主了,而是有了正式的政治身份,在关键的时候,也还是有一些大用的,当然,如果李丽质没有政治野心,那么这就仅仅是个特别荣誉。

    另位,安国齐王和镇国太平大长公主,除了拜见天子外,其余皇子、公主,宗室诸王,以及朝中的宰相、枢密及以下官员,都无须拜见。

    实际上是两人有这封号后位列百官之上,甚至位列亲王公主之上。

    连太子都不用拜,太子对两人,要按拜三师三公之礼先拜见,然后二人回礼。

    ······

    “秦太师真致仕归封?”

    “不可能吧?”

    “开元朝十五年不曾回中原,这入朝辅政才三个月,就致仕归封了?”

    “这里面难道有什么故事?”

    “莫不恶了皇帝?”

    一时间,朝野议论纷纷,所有人都感到震惊,哪怕秦琅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说过自己不会久留洛阳,但这天真来了时,大家还是不敢相信。

    实在是换任何人代入一下,都感觉自己不可能轻易的就离开的。

    “什么叫恶了皇帝,以如今秦太师之威,就算恶了皇帝,皇帝除了忍着还能怎么着?”

    “也是啊,上阳宫那位可不就是。”

    ·······

    上阳宫。

    太上皇李胤坐在轮椅上,正在欣赏着迟开的桃花。

    满园桃花,纷纷落下。

    几位公主被特许前来看望太上皇,也把秦琅致仕的消息告诉了他。

    太上皇状态不错,脸上也有了红润,虽然还不能走,但说话已经比较清晰,甚至还能用左手写出一笔不错的字来了。

    有人扶着,太上皇甚至还能走一段。

    “秦琅,真辞了?”

    “嗯,太师的行李都已经提前装车出发了,许敬宗、李义府、崔义玄、萧沈、韦玄贞、窦德玄、卢承庆、薛元超等数位前宰相,也都将同行。”

    太上皇帝手里拿着一枝桃花,有些出神。

    他居然就这样走了?

    李胤不愿意相信,怎么可能呢,谁会在权力的诱惑面前,如此淡定?

    他就从来没相信过秦琅。

    在他最灰暗的这段时间,他甚至无数次梦到秦琅带着一众山东将门勋贵造反,杀进玄武门,夺了他李家江山社稷,自己黄袍加身,建立他秦家王朝了。

    秦琅怎么可能会拱手让出这权力?

    他跟秦琅相识三十多年了,八岁时就认识秦琅了,难道还不够了解秦琅?

    他八岁那年,可是亲眼看到才十六岁的秦琅左手提着大伯建成的首级,右手提着叔父元吉的脑袋,披甲策马奔到了秦王府前,把两个脑袋扔到了正攻打王府的宫府兵面前。

    那场面,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大唐皇太子殿下死不瞑目的脑袋,在秦琅手里就跟个垃圾一样。

    那人眼里哪有半分对皇权的畏惧?

    他更不会忘记,秦琅年轻那会,屡次带兵出征,在陇右在青海,杀的党项、吐谷浑、吐蕃人血流成河,前后大战斩杀的敌人数十万,甚至战后屠杀掉的俘虏都有几十万。

    至今在西北一带,都还流传着人屠秦琅的故事。

    老奶奶们都是拿秦琅来吓唬那些不听话的孩子的,三十多年过去,小儿止啼的效果更加了得。

    这样的人,会不恋栈权力?

    他不信。

    李胤想见儿子,想提醒年轻的皇帝不要太大意了。

    可是李曌根本不愿意见他。

    反倒是秦琅离开前,特意来上阳宫拜见告辞。

    秦琅推着太上皇的轮椅,走在高高的宫墙下甬道上。

    “你是想做南海之王吗?想当南海龙王?”良久,太上皇才缓缓开口,打破了有些异样的气氛。

    秦琅其实不想跟李胤废话,过来也只是告个别而已。

    李胤是那种权力的野兽,甚至还有点被害妄想症,总觉得别人想抢他皇位,想夺他江山,想谋害他,他总是喜欢露出狰狞的利齿,一副随时要跟人撕咬的状态。

    逮谁咬谁。

    “陛下,吕宋可是圣祖当年亲自下诏赐封给臣的领地,臣也没什么野心,只是想用心经营这一亩三分地而已,乐的逍遥自在,从没想过其它的。”

    李胤却是半分不信,他以已度人,觉得怎么可能?

    “吕宋本非汉家旧有,是你跨海征服的,圣祖也不过是临终前给你补了个合法的手序而已。”

    “陛下,那就是圣祖赐封给臣给臣家的自治海外领地啊,这个没有错,也不会变的,臣也根本不想改变,就现在这样,不挺好吗?”

    “你真不回来了?”

    “吕宋挺好的,没那么多勾心斗角,没那么多尔虞我诈,更没那么多猜疑忌惮,生活的节奏也更缓慢,日子更舒适些。”

    李胤长叹了一声。

    “这么说,是朕一直错了?”

    秦琅笑笑,没回他。

    “此次一别,也许再见不到了吧,”太上皇帝喃喃自语,“但愿不再相见。”

    推着轮椅,陪着太上皇在上阳宫里转了一圈,花了快两个时辰,两人没说几句话。

    终于,秦琅要离开了。

    李胤坐在轮椅上,居然有几分不舍。

    看着秦琅头也不回的大步而去,望着他那矫健的步伐,挺拔的身姿,李胤居然是那么的羡慕,甚至是妒忌。

    这家伙,居然五十多岁了,可看这样,再活个三四十年也没问题吧。

    也许,他这辈子还会上洛,然后再拥立新天子,成为五朝元老?甚至六朝元老?

    等到那个时候,秦琅是否仍然还会再潇洒离开呢?

    李胤很苦恼,在秦琅这里,他的许多判断都总是错的。

    回到上林园。

    皇帝居然微服在家,秦皇后和秦太后、秦太妃也来了。

    长孙孝忠对他道,“圣人已经来了有一个多时辰了,我告诉说你去上阳宫向太上皇辞行了,圣人听了没什么表情。”

    秦琅拍了拍孙子,“别乱说。”

    都说父慈子孝,但偏偏李家似乎有个传统,皇帝父亲跟儿子总是很别扭的关系,李曌做上皇位后,跟太上皇李胤的关系就变的十分扭曲。

    李曌把父亲软禁在上阳宫里,跟做牢一样,他也尽量不去上阳宫见太上皇。太上皇倒是想见李曌,可他见不到。

    离别前的夜晚。

    秦琅举办了场家宴。

    在京的秦家人聚一起吃顿饭,但现在在京的秦家人并不多。

    庶长子秦俊领兵去了西域打仗,嫡长子秦俞留守吕宋,六个兄弟,老五秦珣被秦琅赶去了松州,老四秦理去了北庭,老六秦珪在京,老七老八老九三兄弟也都外放了。

    秦琅的那一堆儿孙们,大多数都在吕宋。

    倒是有几个侄子侄孙在京,只是跟他们在一起,差了辈,坐一起其实也没什么说可多说。

    特别是今天的家宴上,还有微服的皇帝和太后太妃以及皇后和太子等,便显得过于隆重和拘谨了一些。

    秦琅跟皇帝喝了点酒,跟妹妹和女儿都聊了几句。

    整个晚宴欢声笑语不断,但却有种刻意并带着几分虚伪的感觉。

    向来好场面的崔娘子,今天去邀请了也没来,自秦珣被赶去松州后,七十了的崔娘子倒似乎对交际没了兴趣。

    夜半,秦琅送皇帝等离开。

    翁婿君臣两人客客气气的告别,皇帝甚至还有些热情的上来拥抱他。

    等到皇帝上了六马挽拉的御车,在大批禁军侍卫下护送着离开后,秦琅才转头回去。

    缓缓行驶的天子马车里,一直脸上带着微笑的年轻皇帝,也终于收起了笑容,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1400章 招兵买马

    “太师行程已经确定了,三天后便出发离洛南下。走大运河,经开封、盱眙、扬州、苏州,抵达杭州湾,乘船出海,沿海岸南下往吕宋。”

    洛阳学城,洛水河边。

    会试刚刚结束,金榜题名,一千名新科进士已经出炉,刚刚经历了皇帝钦定进士名次,科考总裁官太师秦琅临轩唱名一甲,二三甲由同主考官传胪。

    进士们在金殿拜谢君师恩,然后由礼部官员高举着‘金榜’领路出宫,张榜宫门外,之后照例上演了一出京师百姓喜闻乐见的榜下捉婿大戏,紧接着便是状元郎带着新科进士们游街。

    又有琼林御宴赏赐这些新进士们。

    “听说状元郎狄仁杰打算去吕宋?”

    “不可能吧,状元郎怎么会去吕宋?照例不是要进秘书监,或是去翰林院吗?再怎么着,也是进三馆啊?”

    历年状元郎一般都是以秘书监的秘书郎起家的,这虽不是什么要职,但非常清贵啊。

    秘书监里做一任秘书郎,接着一般是去翰林院,或是三馆,然后下步便可能是到省部,再接着是政事堂,再然后外出做大县县令父母官,总之状元郎们的前途是非常光明的。

    直接外放,那是三甲进士的待遇,三甲进士到地方上做个主簿、县尉甚至是录事都有可能,毕竟如今三年一科,每科录取一千名进士,大唐取士的数量还是很多的。

    可状元郎三年才一个啊。

    “难不成狄仁杰犯了什么错?”

    狄仁杰做为新科状元,其实很多人都不意外,毕竟这位可是先前带领大家宫门请愿的六君子之一,后来秦琅入朝,这位又被太师赏识,直接与调到身边实习,堂下行走。

    据说这次殿试之后,也是主考官秦琅向天子举荐了一甲的六张卷子,皇帝也没有调整,便直接照取,所以狄仁杰的状元郎就是秦琅点选的。

    榜眼魏元忠、裴炎也是秦琅点选,探花三人也同样是秦琅选的。

    一甲的这六位进士,确实也是京师很有才名者,尤其是这前三名还都是上次六君子中的三人,大家也不觉得太师点选循私。

    虽然也有人觉得裴炎才能更胜狄仁杰一些,但文无第一,选谁都会有人异议。

    “听说太师许了狄仁杰不少好处,说是狄仁杰若去吕宋,便授封他为吕宋的骑士贵族,并让他进骑士院的都察科,任给事中。听说吕宋骑士院的给事中,可是实权要职。”

    有人摇头道,“可再怎么说,吕宋毕竟是海外之地呀。”

    “海外怎么了,那可是太师封地,而且不也还是我大唐之疆土嘛?听说太师也都跟狄仁杰说了,去吕宋任职,将来也一样还可以回朝中任职嘛。”

    又有一名学生进来,手里还拿着张报纸。

    “听说了没,吕宋正在学城到处招人呢。”

    “招人?”

    “嗯,招人,条件非常优厚啊。”

    连皇帝都特意下了一道诏令给洛阳学城诸院校,让配合秦太师招人。就算没毕业的学生,若有意去吕宋,也可以先办理休学。

    “吕宋招人干嘛?”

    有人无语,还招人干嘛,当然是招揽人才嘛。京师学城里的那些个地方道州驻京进奏院,哪年不要到学城里招人?

    毕竟除了通过吏部铨选渠道选派官吏到地方外,地方上也想要自主的招一些人才,尤其是吏员。

    除了举人争夺的比较激烈外,那些专科人才就更受欢迎了。

    比如说工部名下的矿冶学院的学生,他们会堪探会冶炼等,而如今地方上发展经济,谁不想开采本地的矿产,一个矿能带动很大的经济发展。

    另外太常寺下属的医学院,这里也都是各地争夺的人才啊,医生、药师,争的打破头。

    还有诸如擅长财会记账的,精通诉讼律法的,精通书写文案的,都是优质吏员,哪个衙门都是极缺的。

    还有就是老师,大唐如今的教育事业搞的很大,各地的官学也多,所以这块的优质人才也缺。

    对于多数学生来说,他们当然是希望能够通过三年一科的科举,考中进士,然后直接就是高起点,但考进士毕竟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毕竟三年才录取一千人,但仅洛阳学城里就几万学生,这还没算上西京长安的,以及那些州县的各地官学,还有大量的私人书院的。

    考不中才是正常。

    家族条件好,或者本身很有自信的可以多考几次,一般条件的,可能能考中举人甚至只要考中秀才,待到三十左右,可能就要开始考虑先找个事干了。

    毕竟就算从吏员干起,也毕竟是端公家饭碗,不是金饭碗那也是个铁饭碗,而且大唐如今官吏也没有那么严格的界限,只要干的好,还是能够升上去的。

    流外吏职九等,升到顶,参加吏部考试,通过后也一样就成为流内品官了。

    每年各地官府都会通过吏员考试,或是特聘等方式,招募优秀的人才。大唐一千多个县级衙门里,文职吏员,一般都是以秀才为主了,没有个秀才功名,很难站的住脚,这已经不是以前,胥吏成了父子相袭的世职一般,甚至形成地方胥吏家族,还能架空朝廷派来的县令等主官。

    如今不同了。

    哪怕是流外九等的吏职,都有严格规定,本县人回避,不得用本县人。基本上都是选用童生、秀才为主。

    而到了州一级,更有许多举人担任吏目。

    而州县衙里的跟捕盗、治安、刑狱等相关的吏职,则一般都是要授给有过从军经验者,大多是地方团结兵或是弓手们为主。

    而各地官立的医院、学校,这里面需要的更是些专业人才。

    “听说吕宋开出的条件非常丰厚啊,新科状元郎狄仁杰都已经决定加入吕宋,随太师南下,据说太师直接开出了吕宋骑士院都察科给事中的要职给他呢,而且直接授他八郎八尉中的儒林郎。

    到了旧金山,直接分一套两亩的宅子,还给他五百亩地的采邑,据说还给两个侍妾,四个昆仑奴仆,安家费都足足三百贯。”

    这名学生的语气里充满着羡慕。

    这些条件确实很不错了,毕竟对于一个新科状元郎来说,就算留京做了秘书郎,那也不过是个六品的闲职,不熬个十年,基本上没有什么做事的实权的。所以头十年,状元郎们就算头顶着光环,日子也不会太舒适。

    除非家族实力强劲,能提供充足的财力,否则留在洛阳这样的大都市,仅凭那点俸禄,生活会很紧巴。

    别说两亩的宅、两婢四仆加五百亩地了,能在洛阳学城租一个院子,再养头骡子,每天赶着上下班,都不容易了。

    吕宋招人的条件非常丰厚,不仅是对状元郎狄仁杰,他们在学城招募各种人才,尤其是医学院、财经学院、师范学院、矿冶学院等等这些专科学院的学生,开出的条件,远远高于往年这些学生们毕业后能得到的待遇。

    虽说他们不用担心工作的问题,各地年年争抢,但谁也比不过吕宋的财大气粗和大魄力。

    不仅薪水比正常的高一大截,而且过去了就分配一套单独的院子,另外还有安家费等,总之谁听了都要动心的。

    “听说,只要去了吕宋,就包送一个妾侍呢!”

    “啊,还有这等事?”

    “可不,十五到十八岁之间的吕宋蛮女,不过听说都是懂汉话知礼仪的,不是那种野人。”

    ······

    洛阳学城,秦家正在大肆招人。

    各行各业的人才都要,哪怕是那种只读儒家九经的文科生也要,反正吕宋不会浪费人才的。

    各种明码标价,种种优厚的条件直接摆在那里,甚至只要签约,便能立马获得一笔丰厚的安家费,秦家的合同也都是很明了的,起码签五年,不能说跑到吕宋呆两天又走了。

    只要能够安心做满五年,将来续不续签不说,起码这五年内的待遇是有保障的,会非常丰厚。

    进士肯去吕宋,直接授封骑士贵族头衔,还给采邑土地,举人肯去的,也直接给三百亩永业田。秀才去的,给二百亩,有生员头衔的,过去了也给一百亩。

    此外,除了在学城这边招人,秦家还在码头区、工坊区那边到处招人,招专业的产业技术工人,管你是会木工还是会铁匠还是会泥瓦工,又是会烧窑还是会织布、染色,只要有一技之长,都能获得优厚的待遇。

    你就是什么都不懂,也没关系,只要你年轻健康,吕宋也欢迎你。

    因为秦琅这次辞归吕宋,皇帝甚至破例,打破了之前朝廷对吕宋的移民限制,大开方便之门,只要秦琅能够招募到,不管招到多少,这次都允许招过去,甚至是直接移民过去也可以。

    机会难得,秦家当然也是卯足了劲招人,各种优厚的条件往外抛。

    什么过去包车船路费,什么移民就给安家费,什么落户就给起码一百亩地,什么秀才举人们过去甚至还送个小妾送房子······

    举人去落户还能授封骑士贵族······

第1401章 皇权特许

    手握皇帝特许,秦琅当然不会客气。

    有权不用,过期做废。

    无限制往吕宋移民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就算是当今这位年轻的天子,也不会轻易废除这种移民限制的。

    这次也算是给老太师的一个特别恩赏,允许他招募些人一起回吕宋,机会只此一次,能招多少是多少。

    等以后,仍然还是要回到原来的制度。

    皇帝放宽了些限制,每年可以往吕宋移民不超过一万户,但这个限制对吕宋来说,依然很大,一万户,哪怕一家六口,也不过六万人。其中青壮也就两三万。

    这点人口,对于如今吕宋来说,还是太少了。

    吕宋要发展,完全依靠自己是不够的,但如果仅靠吸纳那些蛮夷们,又有很大的隐患。

    如今的吕宋,其实还是很吸引人的。

    比如说大食崛起,曾经地跨亚非欧的波斯萨珊帝国被打崩溃,虽然如今还勉强撑着几个据点,可实际上已经亡国,沦为了大唐的一个附庸。

    这些年,每年都有大量的波斯人乘船自海上往东方来,许多波斯人都从前往那边贸易的吕宋商船水手那听说了吕宋的富庶,知道那是一块刚开发的新世界,是一个遍地黄金的地方。

    许多波斯贵族争相逃离家乡,他们不甘愿大食人的压迫,也不想改信新月教,更不愿意把自己的财富交出去,于是前来吕宋落户。尤其是他们还听说,吕宋国王有一位妾侍就是一位原波斯总督的女儿。

    许多波斯的工匠、商人、甚至是落魄的骑士贵族等也纷纷搭船前来吕宋,许多人连一张船票钱也没有,便跟船主签合同借贷,约定等到了吕宋后,将来再还款。

    最初从波斯过来的难民,一年还只有几百,到如今每年都有几千上万人了,对这些西来的波斯人,秦琅倒是来者不拒。

    毕竟吕宋也确实需要人口,但这些波斯人,在秦琅眼里,终究非我族类,不是最优质的移民。

    这些波斯人来了后,吕宋给他们登记入籍落户,租佃田地给他们,或是招募他们进厂打工,贵族们来了后,也允许他们买田置地,又给他们办识字班、推广汉话。

    到如今,吕宋已经有了超过三十万波斯人,数量还在持续增加,这使的秦琅越发的需要更多的汉移民。

    “阿郎。”

    秦孝忠走了进来,“谈成了。”

    这位秦琅长孙把好消息告诉秦琅,他去政事堂拜见相公们,成功的完成了任务。

    “政事堂相公们已经答应,以后不限制中原百姓去吕宋读书、做工,另外,吕宋汉民回中原娶妻,也不在移民限制之内了。”

    秦琅点头。

    政策是死的,找办法钻钻空子就是活路。

    移民数量限制,秦琅就打擦边球,从中原引进大陆新娘到吕宋去,就是一个空子。

    政事堂那边对这种擦边球,并不禁止,说到底秦琅毕竟是刚刚离开的首辅,更别说他离开前,一番安排后,如今政事堂里当家的相公们,本就都是他的门生们。

    甚至其它几个府院里当家的,也都是秦琅安排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谁会不给秦琅这点方便呢。

    况且,秦琅也不白打这个擦边球的,他主动提出,从中原迎娶大陆新娘,吕宋这边不仅按地方上的习俗惯例付给新娘父母彩礼外,甚至还给地方官府一笔钱。

    暂定的数字就是一个新娘十贯钱。

    朝廷白得十贯钱,为什么不愿意?

    尤其是秦琅跟朝廷商议好的细节,是秦家以后主要从内陆山区的贫困落后之地娉新娘,比如说江南的五岭地区,又比如两广的山区,再比如云贵地区的山里,或是福建的山区等等。

    总之都是属于中原的贫困落后地区,当地人生活普遍贫困,但越贫困越多生孩子这也是一种传统了,甚至到如今,不少山区落后贫困地方,都还保留着溺女婴的传统。

    所以吕宋若愿意从这些贫困山区,娉穷家女子去吕宋做新娘,既给她们父母一笔彩礼,又给朝廷十贯钱,这不是坏事。

    甚至可以说是好事。

    秦琅对于朝廷的这个附加要求,让吕宋去山区里娉娶穷困人家的女孩没意见,穷困山里女孩性格更坚韧更能吃苦,去了吕宋肯定能过好,他只有一个意见,那就是希望娉娶汉家姑娘。

    朝廷讨价还价,说一些熟蛮其实也跟汉家无异了。

    秦琅于是也就退一步,只要这些熟蛮能讲汉话,生活习俗上已经接近汉人,倒也可以接受。

    于是秦孝忠今天去政事堂正式达成了这么一个协议。

    以后秦家到中原娉娶大陆新娘去吕宋成亲,由朝廷派地方官吏协同配合,具体上,吕宋那边并不会说直接让未婚男子过来找老婆,而是由吕宋派出的人直接统一娉娶。

    先把姑娘接到吕宋,然后到时通知那些愿意娶大陆新娘的未婚汉家男子过来相亲。

    每人可以有三次相亲机会,最多挑三次,三次机会用完,就只能由吕宋官府强制配对指定了。

    吕宋那边的汉族男单身们娶这些大陆新娘,彩礼钱等,可以分期付款,而且还是免息的,每年只需付一小部份。

    这样一来,吕宋青年们压力也小,这也算是吕宋给的一项福利。吕宋官方看似吃力也没得益,但从长远看,这是很有必要的,能持续壮大主体民族,对吕宋长远的社会稳定会有不可轻视的作用。

    这些大陆新娘成婚后,吕宋官府还会给她们每人一块田地,算是吕宋送给她们的陪嫁,将来也是可以传给子孙的。

    “阿郎,既然我们可以来中原娉娶新娘,那何不再来中原给我们吕宋的姑娘招夫婿呢?”孝忠道。

    “咱们本就是打政策的擦边球,事情过犹不及,点到为止便好。”

    娉娶新娘跟招夫婿不同,毕竟这年头招夫婿有上门女婿的感觉,一般人是不愿意的,再者,吕宋的姑娘本就不愁嫁,你非要让她们招中原的上门女婿,估计会有很多人抵制的。

    另一方面,吕宋汉家男子如今娶亲这块,官府特别规定,汉家男子不许以蛮夷之女为妻,只可为妾,所以娶妻不易,是女方市场。朝廷从大陆娉娶新娘,这才能让大家接受。

    “孝忠,接下来你就辛苦一下,带人开始去跑贫困山区,咱们找新娘子,就要选那种贫困山区里能吃的苦耐的劳的女子,长相美丑不重要,标准就两个,一个是要健康,那种残疾病弱的不能要,第二个是要勤劳能干的。只要符合这两个标准的汉家女子,再穷的人家也没关系。当然,如果是那种能说汉话的熟蛮,也可适当放宽点条件。”

    “好,那彩礼标准呢?”

    秦琅想了想,彩礼这个就很难有一个确切的标准,而且不同的地方肯定也不一样。

    “这样,我们先定一个大致的标准,每个姑娘家给十贯钱彩礼,另外再给她的家人一人做套新衣服鞋袜,要不再送头牛?”

    孝忠算了一下,一家五六口人每人一套衣服鞋袜,加起来估计得要两贯左右,一头牛,就算一般的母黄牛,也得两三贯钱,折合一下,按五贯钱算。

    那么一个新娘子,得十贯彩礼加五贯礼物,再加上给官府的十贯,那就是二十五贯钱,这路费什么的一加,花费不少。

    “不用算那些,就按二十五贯算一人,对吕宋的男子来说,还是划算的,毕竟现在吕宋想娶个汉家姑娘,花费还不止这个数,他们现在娶这中原新娘,还可以彩礼贷,十年分期无息贷款,甚至姑娘进门,我们还给他们免费分一块嫁妆田,怎么算都是划算的。”

    “先就着这个标准去找,优先从岭南三广以及西南的剑南云南几道找,然后湖南江西福建,长江以北先不去。”

    这样划线,一来也是南方地区天气热,跟吕宋的气候毕竟相接近些,将来到那边生活也更适应,二来此时的中原腹地还是相对发达的,尤其是河南河北关中河东等地,想从那边找新娘也难。

    “孝忠啊,你爹先前跟我说要把魏国公的爵位给你,我考虑再三,向圣人奏请,圣人已经下旨,正式将魏国公的爵位授封于你了。你小子好好干,别辜负了你父亲的一片期望。”

    “至于你现在身上的这个武安郡公的爵位,我也一并奏请圣人,将其赐封给你庶长子秦曜了。”

    “我跟你爹都是庶出,所以你这个庶子也不要妄自菲薄,嫡庶其实代表不了什么,尤其是我们吕宋,更讲究的是能力而不是出身。今后一段时间,你就暂时留在中原办事,好好历练历练。”

    秦孝忠深感意外,“谢祖父。”

    秦琅摆摆手,让他出去了。

    他刚才那番话也是实话,他秦琅当年便是庶子,秦俊也是庶子,可不都表现的比嫡子还强。

    秦琅嫡长子是齐王世子、武安都督秦俞,嫡次子是吕宋郡王、吕宋都督秦伦,秦俊只是魏国公。

    但秦俊奉命入京朝集,抓住机会,定策拥立,一下子就挣到了个武安郡王之爵。

    李胤原先把秦珣的齐国公爵位给了秦俊,让他把魏国公爵位给他儿子,之后他封武安郡王,秦琅入京后,让皇帝把齐国公爵位仍赐给了秦珣,让父亲的爵位仍在大宗。

    秦俊嫡长子是武安郡王世子,将来袭郡王爵,嫡次子得魏国公爵,可秦俊主动提出要把这魏国公爵给庶长子,理由是嫡次子还太年幼,无功无勋,倒是老大秦孝忠如今二十多岁,跟着办事已经积攒了些功劳。

    秦琅也知道秦俊喜欢庶长子,思虑一番后还是同意了他把魏国公爵位给秦孝忠这个庶长孙。

    他向皇帝请求把魏国公爵给秦孝忠,把武安郡公爵给秦孝忠的庶长子,也是他的庶曾长孙秦曜。

    齐王和吕宋国王因为特殊性,现在也都收归秦琅,嫡长子秦俞是齐王、吕宋国王世子,庶长子秦俊是武安郡王、嫡次子秦伦则被皇帝改封为翼国公。

    新赐封为翼国公的秦琅嫡次子秦伦正从吕宋来洛,他将会在羽林宫讲武堂受训,同时在北门百骑营担任长上校尉。

    实际上也是秦琅留在京的质子。

    庶长孙魏国公秦孝忠也会留在中原办事,由他负责娉娶新娘、招募人才等事项,同样也算是个质子。

    接下来,秦琅的那些儿子孙子甚至曾孙们,以后每年也会安排一些来洛阳读书或是当差。

第1402章 秦太师西辞洛阳,王枢密天南宣威

    大唐龙朔元年,三月下旬。

    太师、上柱国、齐王、吕宋国王秦琅终于启程离洛南归,车马浩荡,天子都亲自送到洛阳城郊。

    君臣上演了一副惜惜不舍的真情故事。

    跟随秦琅一同南下的,除了今年新科状元郎狄仁杰外,还有大约三十多名新科进士,另外秦家在洛阳还招募到了两百多名举人,一千多秀才,洛阳学城各大院校的两千多名专科生。

    各种工匠三千多,产业工人五千多。

    甚至还有一批在洛阳以及周边地区娉娶到的新娘三千多。

    除了他们外,还有崔义玄、韦玄贞、萧沈以及许敬宗、李义府、窦德玄、薛元超、卢承庆等一众前宰相以及他们的族人亲朋,加一起也有几千人。

    这些人其实都是被流放的,就连许敬宗和李义府表面上是自己辞相去吕宋养老,实则也是保留了点颜面而已,本质上仍是被迫流放吕宋。

    太上皇退位,秦家拥立新皇,倒下了一大堆的门阀贵族,这些人本来是要流放到岭南或是西域等各地的,最后秦琅向皇帝请求,把他们都送去吕宋,秦家负责监管。

    皇帝很给太师面子。

    虽然知道秦家又是在薅朝廷的羊毛,但对于新皇来说,这都是小事。

    秦琅肯还政天子,这就是最大的忠心诚意,天子给予些回报也是理所应当。

    随着秦琅带着这些失败者离开,朝廷正派人向岭南等诸地召回长孙家、高家、褚家、柳家、杜家、于家等太上皇时被定为长孙无忌谋反案的一众元老家族的流放者。

    秦琅正式辞职前,办了两件大事。

    一是主考了龙朔元年的科举会试,第二件便是把长孙无忌谋反案给彻底平反了。

    当然,秦琅之前还把韦萧崔郑等一大批人给干翻了。

    此时秦琅就算离开,但龙朔朝堂上的权力格局已经划定了,就算朝堂中枢没有了秦琅,但起码十年内,格局不会改变,新皇李曌依然只能在这个框架里办事。

    至于将来,除非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剧变,否则仍然不可能有大改变的。

    秦琅拜辞皇帝,登上船。

    船缆解开,船锚收起,船帆张开。

    船缓缓前行,秦琅站在甲板上冲岸上送行的君臣众人挥手。

    “洛阳,洛阳!”

    许敬宗端着杯酒,望着渐渐远离的巍巍洛阳城,有几分复杂。

    一旁,李义府背负双手站在甲板上,他头戴黑色的软角幞头,一身白衫,腰间一条革带,只做一个普通士子的装束,望着洛阳城,沉默不语。

    这位才不过五十的前宰相,明显有几分失落。

    被迫离开洛阳,虽然还保留了几分颜面,以致仕宰相身份离洛,比起被除籍为民,长流编管的崔义玄等强太多太多,但心中依然是带着不甘的。

    他目光瞥了一眼秦琅,看着这位满脸的笑意,心中也只能长叹一声。

    他心里清楚,秦琅确实是给他留了颜面的,否则秦琅直接把他跟崔义玄萧沈韦玄贞等一样处置,他也毫无反抗余地。

    他李义府是被迫离开洛阳,而那位秦太师却是主动的离开。

    据说崔义玄曾经劝秦琅代唐自立,被秦琅断然拒绝了。

    李义府觉得篡位这事风险挺大,但如果秦琅真要冒险一试,成功的可能性还是五五开的,可秦琅就是能够清醒的不去做,这还是让他万分佩服的,反正如果换做是他,估计是没法拒绝一试的。

    洛阳,这辈子估计再也不能回来了。

    吕宋旧金山大学副校长兼训导主任,李义府想着这个新身份,有些苦涩,堂堂前中书令,帝国首相,曾执掌大唐万里江山,亿万子民,如今却要跑到一个蛮荒海岛上去当教书匠?

    ······

    船队一路南行,航行于大运河之上。

    运河之上虽然水闸众多,但行船还是比较通畅平稳的,因为同行的人太多,所以也分成了几批。

    不过秦琅他们倒也不急着赶路,甚至每遇大城,总还要停下来补给休整,甚至还会派人进城招揽人才、招募工匠、招募移民,还会娉娶移民新娘。

    一路走,一路热闹无比。

    沿途地方,官员士绅都会来拜见,不少官员或是地方豪强,甚至会选上一二庶子,安排到秦琅身边跟随,让他们同往吕宋,在那里为秦公效力。

    对于这些人的巴结,秦琅全都笑脸相迎,对他们派出的庶子庶孙们,也是鼓手欢迎。

    反正吕宋地大人少,永远不会嫌人多。

    “阿公,报纸。”

    孝安将一叠报纸送到秦琅面前,他也是秦琅的孙子之一,排行第二,跟孝忠一样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孔武健壮。孝忠留在洛阳后,他便在秦琅面前侍从。

    “王枢密攻破了小婆罗门国,陷其都城,擒其国王,小婆罗门国诸酋皆望风归降,王枢密趁胜西进,再灭阿拉干国,饮马东天竺海湾。”

    秦琅翻开报纸,果然好几份报纸都在头条报道了这个大捷。

    对照报纸上的信息,秦琅整理了下,然后就差不多搞清楚了这次胜利了。

    小婆罗门国,大约就是后世印度曼尼普尔盆地和那加丘陵地区,其核心就是曼尼普尔谷地。

    与如今大唐的永昌道丽水都督府相邻,弥诺江便是源出那加山脉,这里也是以前汉代时开辟的身毒道的必经之地。

    不过仅看地形就知道,因为那加山脉的阻隔,这片地区不好翻越,而且因为都是山区也相对落后。

    王玄策已经因功被升为了枢密院的同签枢密院事,但他却在还朝前,还是坚持干了这一仗,并且战果惊人。

    秦琅细细思考了一会,便明白,一来这小婆罗门国实力较弱,远不及骠国,大抵也就是之前永昌丽水这一带的蛮族部落实力。

    王玄策和吴师盛在灭掉了骠越后,如今是兵强马壮,实力强劲,手上器械精良,粮草充足。

    往西打通到孟加拉湾的通道,本就是当年太上皇李胤的既定战略之一,王玄策这次用兵倒也是有备而来,他征召了许多永昌丽水的蛮族土兵,以及新征服的骠越土兵为前驱向导,然后大唐南征精锐在后,在丽水汇聚兵马,集结西进,一路打到曼尼普尔谷地。

    丽水距其虽有八百里,但从最前线弥诺江畔的据点,到王城也不过一百八十里而已,虽说那加山脉连绵高耸,道路难行,但对于有土兵带路的唐军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小婆罗门国一路上甚至都来不及阻止,最后直接被打到了王城下,勉强集结了些人马打了场都城保卫战,但仅坚持了不到一个月便被攻破了。

    这还是王玄策有意围城打援,故意诱敌来援,否则根本坚持不了这么久。

    都城一破,整个小婆罗门就崩溃了,各地的土邦首领们,纷纷称臣归附,纳贡送礼。

    王玄策占据了王城,以王城为据点,控制着这块山区里的长一百二十余里,宽六十余里的小婆罗门盆地平原,至于周边的丘陵山区,他也懒得去管。

    在略做休整后,王玄策召集了小婆罗门国的一些土邦首领们,让他们带着土兵为前驱向导,继续向西。

    西面便是沿海的阿拉干国,又称若开国,也是个小国家,他们一面是那加山脉,一面是孟加拉海湾,处于这山与海之间,控制着一片狭长的沿海地带,因为山海之隔,倒也让他们没有多少危险,立国据说已有小千年。

    不过说到底,也还只是一个跟小婆罗门一样的土邦。

    阿拉干国,大致就是在后世缅甸的若开邦一带,其东北接小婆罗门国,东南接弥诺国,西北接大秦婆罗门国。

    后世孟加拉大港吉大港,此时就是阿拉干国的一个小渔村。

    秦琅也不由的感叹一声,王玄策牛逼。

    别看着说从丽水都督府到孟加拉湾,也不过隔着一座那加山,但是这山可不好翻,可王玄策呢,两战灭两国。

    打的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大多数的时间都用在翻山越岭上了。

    吉大港位于恒河口,大唐的官方地图上,一直是把藏河做为主河的,因此从西藏高原的逻些一直到孟加拉湾,都是称为藏河。

    吉大,就在藏河入海口的东南边,这里有两条从东面山区流来的河,现在的吉大只是个小渔村,但这里是天然良港,大唐既然打到了这里,那么在这里建立起港口,以后既能成为海上贸易航线上的重要补给港,也能成为唐军控制那加山脉以西地区的一个战略要塞。

    丽水、小秦婆罗门、吉大,一条交通道路打通,西南多了一个入海口,甚至有了这个海口,之后唐军再沿藏河往上,把大秦婆罗门国(阿萨姆)给拿下的话,那么就可以直接连接大唐的西昌道、吐蕃藩了。

    吉大港北面,可就是孟加拉平原啊,天然粮仓。

    连那加山脉,也就是大唐称为大黑山的这片险地都越过了,那谁还能阻止大唐把藏河东岸尽皆拿下?

    报纸上没看到说王玄策灭了小婆罗门和阿拉干国后班师回朝的消息,这家伙,明明已经升他为西府执政了,结果还恋在西南不回。

    这家伙,不会是真想再把大秦婆罗门也给拿下吧?

    王玄策对天竺可是很熟悉的啊,这家伙几十年前就曾经凭一人之力灭掉了中天竺篡位的国王,现在后强马壮的都饮马孟加拉湾,兵临藏河海口了,还有什么能阻拦这家伙再挥兵北上,把孟加拉平原和阿萨姆给踏平占领?

    “孝安,你替我给旧金山那边写封信,让那边召集一些人手,再准备一只船队,现在就去阿拉干·······”

    秦琅让吕宋那边现在去阿拉干,在后世的吉大港位置营建码头商馆。

    抢地盘要趁早,唐军已经占领了阿拉干,秦家抢先去开发,谁先去必然谁能抢占先机。

第1403章 太师何不带吴钩,收取西域五十州

    “现在就等西域的捷报了!”

    船过盱眙的时候,在这座淮河港口休整,此时的盱眙虽没有出名的小龙虾,但是因为处于运河的重要节点上,因此也是十分航运兴盛的,运河运输带动了这里的经济,南北通运河,东西行淮河。

    无数的船只南来北往,东去西进。这些年大唐海上运输的兴盛,也没有减弱运河上的繁华。

    夜泊码头,秦琅跟许敬宗几个在船舱里喝酒聊天。

    除了许敬宗李义府,连崔义玄、窦德玄、萧沈这样的长流犯人也一样是坐上宾,这些前宰相与秦琅同往吕宋,这一路上当然用不着戴枷押解,更用不着徒步,每天搭乘在秦琅的船上,隔三差五的还相邀过来饮酒赋诗,旅途也并不寂寞。

    此时已是四月,天气暖和,不过到了晚上还是有些凉,坐在船舱里倒还是比较惬意的。

    盱眙是运河大码头,各种物资丰富。

    秦琅的船上便有从洛阳带着的厨子,厨艺精湛。

    肥美的桂鱼正当时,甚至还有位专门擅长做河豚的厨子,把这危险却又诱人的美味也送上了桌,再加上其它几个精致的时鲜,再来坛子好酒。

    “算算时间,应当已经开战了吧?估计捷报当很快传回中原了。”

    说话的是崔义玄,秦琅已经聘请他为旧金山大学的教授,同为教授的还有卢承庆和薛元超等,范阳卢氏本就是以诗书闻世,而薛元超更是当今文坛宗师,虽然其诗作比不得秦琅这个有诗仙之名的神人,但薛家几代那都是文坛大师。

    夹着一盘爽脆鲜嫩的小笋,崔义玄对眼下的生活还算满意,虽然当初算错了秦琅,跑去拥立结果反被斥责,但如今举族长流吕宋的结局也不算最差,如果不是秦琅这个安排,他被流放到黔中或云南或西域去,那才叫真惨。

    哪怕半路上不出意外,到了那些边地,能有好日子?

    而如今这般去吕宋,一路上成了秦琅的坐上宾,不但自己日子挺惬意,家族同行的众人待遇也不错,更别说秦琅还聘请他为旧金山大学的教授,薪资很不错。

    旧金山大学跟洛阳国子监有此区别,洛阳国子监的校长是国子祭酒,从四品上官,下面有司业二人,从四品下,属下还有主簿、录事等。

    分设国子学、太学、四门学、书学、算学、律学,合称六学,每学设博士、助教、直讲等。

    而旧金山大学是另一种办学思路,不是要办一所贵族子弟学校,也不是面向科举考试的,而是为吕宋培养各方面的人才。

    因此旧金山大学不会是国子监六学,而是设立文学院、理学院、工学院、法学院、农学院和医学院,每院下又会再分设几个系。

    旧金山大学将采取八年学制,以培养最专业的人才。

    老师方面,则分为导师、博士、教授、助教、讲师五级。

    秦琅给的薪水是很高的,学校分为教师和行政两类,其中教师五级,最高的导师是比照正五品官员俸禄,博士比照正六品,教授比照正七品官,助教比照正八品,讲师比照正九品官的俸禄。

    讲师每月十二贯薪水,这是最基本的,另外每年还有米,春冬两季还给衣服,此外薪炭钱茶纸钱另算。

    助教每月二十贯薪水。

    教授每月三十贯,博士每月三十五贯,导师每月四十五贯。

    加上福利,收入比洛阳同级京官的俸禄还要高,当然京官们也还会有一些其它收益。

    在旧金山,崔义玄这样的长流编管的除籍庶人,当个教授一个月三十贯钱,养上一大家子都足够了。何况秦琅还说了,崔家的男丁们也都会安排到吕宋各地学校去当老师,待遇虽不如旧金山大学,但也还不错。

    反正未来生活是不用太担忧的。

    因此他此刻才能很悠闲的喝着小酒吃着桂鱼、竹笋。

    “应当会先打突骑施吧,乌质勒父子很狂妄,但他们本质上其实也不过是想举兵以讹诈我大唐,迫使大唐答应他们的一些条件而已。只是他们低估了大唐,朝廷怎么可能会被他们挟迫,敢要挟大唐,这是自取灭亡。”卢承庆道。

    就算没有太上皇退位这回事,仍然是卢承庆他们这些人做宰相,朝廷也不会对西域的突骑施等妥协的。

    换谁当皇帝,换谁当宰相、执政,都会是一个结果。

    “苏帅可是太师的兵法亲传弟子,东征西讨,军功赫赫,当年西征党项、吐谷浑、吐蕃,后来又威镇漠北,再远征百济高句丽新罗,灭掉的国家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如今对付付突骑施葛逻禄这些喽罗,自然是不会有问题的。”萧沈话里明显带着些讨好的味道。

    他的从弟萧嗣业如今也在西征军中,苏定方是主帅,秦俊是副帅,萧嗣业是副先锋。他很期盼西征大捷,尤其是萧嗣业能立个大功,这样也算是让萧家将功赎罪。

    “突骑施和葛逻禄虽各有三部,可毕竟之前只是西突厥的两厢下属,这几年实力有所扩张,但也不可能强到哪去。西征先拿他们开刀,击败他们自然不用担忧,只不过出了这些逆贼,倒是让朝廷多年经营的西域局势大坏了。”

    历史上突骑施和葛逻禄都曾强盛过,但那都得数十年后的事了,是在阿史那家族彻底镇不住西域场子,尤其是吐蕃和大食双双进入西域之后,而大唐势力又几度退出西域时,才让突骑施人一度称霸西域。

    可最终突骑施就算曾经拳打大食,脚踢吐蕃,还敢手撕大唐,但最终不也被早不如前的大唐给联手葛逻禄人和大食人给灭掉了吗。

    说到底,就算是强盛时的西突厥,拥有两厢十姓部落和诸杂姓时,都能干的他们跪地求饶,自大唐建立,西突厥大汗换了多少人,谁能真正控的住西域这场子?

    如今的突骑施再强,还能比他们的旧主子西突厥诸可汗们强?

    不过因为他们的叛乱,导致如今整个西域各方势力都反唐,尤其是让大食人有机可乘,乘乱东进,这才是最可恶的事情。

    多年的经营,损失很大。

    等收拾完突骑施、葛逻禄人,还得再收拾昭武粟特,还有吐火罗还有可萨,大唐将这些反骨仔一一收拾的时候,大食人肯定不会坐视这好机会,说不定这些年来一直维持住的波斯呼罗珊和锡斯坦之地,就要被波斯人趁机夺回去。

    甚至可能让波斯人趁机进入河中地区,万一大食跟粟特人联合起来,粟特人引大食兵马进驻河中昭武诸国,这就非常麻烦了。

    比如说万一粟特人引大食军攻破大唐在费尔干纳盆地的大宛军镇,或是在呼罗珊的木鹿军镇,失去这些重要的前进要塞,那到时重新回到河中和波斯,可就比较困难。

    更别说,一旦这几个前线要塞失守,那里的上万将士,以及几万开拓移民也就都危险了。

    “这次既然动手了,就不能跟他们有半点留情,要彻底的解决掉西突厥人,把突骑施葛逻禄等直接灭掉,废掉之前设立的那些西突厥诸部的羁縻都督府,设立正州、军镇,屯兵移民,把那些西突厥人迁往西南或是直接没为奴隶卖掉。”

    “要我说,就干脆狠狠的屠杀,杀他个血流成河,屠灭他几个部族,到时西域诸部就老实了。”

    连韦玄贞这种靠女儿才能当上宰相的人都十分铁血。

    窦义玄这样的纨绔宰相,也张口闭口喊着彻底灭绝西突厥十姓,不给他们留半点机会。

    “突骑施与葛逻禄人肯定会联合起来,甚至会与粟特人联合,说不定吐火罗都会出兵,若是他们全都联合起来,那么我大唐西征军面临的可能就是超过三十万骑之众,这仗并不是那么好打的。”许敬宗倒是没有那么乐观。

    以往大唐在西域无往不利,除了唐军勇猛外,更多的还是懂得分化拉拢,很多时候都是驱使西域的突厥人或是铁勒人等作战,搞的是汉蕃协同做战,甚至蕃兵占多数。

    这样的好处是有西域蕃部协同,既可充当向导,熟悉敌情,同时蕃骑对蕃骑,比较能克制,更别说还能得到这些西域蕃部的粮草牛羊草料等物资的支持。

    但现在,整个西域,除了安西北庭的经制州,其余的羁縻府州,如今都是敌人了。

    这种仗就很考验苏定方的指挥决策能力了,因为唐军现在完全就是客场作战,甚至兵力、物资方面都将处于下风。

    现在秦琅看起来,仍然还是认为李胤当初瞎基八乱搞,当年李世民灭了那么多个西突厥可汗,可最后仍是特意派了弥射和步真两人去当可汗,把西突厥分为两厢统领,分置两个都护府。

    这种策略其实还是比较成功的,起码大唐对西域的实际控制是在一天天加强的。

    可李胤乱来,非要把一心跟着朝廷这边的那两大汗给搞死了,没有了忠唐的这两阿史那可汗,这下再也压不住突骑施和葛逻禄这种野心家,就更别说朝廷搞死阿史那两可汗的行为,也让整个西域的粟特人、吐火罗人等兔死狐悲。

    当李胤又要去夺取信度河地区时,这无疑是要对吐火罗罽宾国的入侵,也是对吐火罗叶护的进攻号角。

    这下彻底的捅了马蜂窝了,谁愿意坐以待毙?

    李胤硬是凭一已之力,毁了大唐三十年的西域布局经营,大好局面一朝尽送。到现在西域都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秦琅估计苏定方面临的局势肯定非常恶劣,一时难以打开局面,甚至大宛军镇、木鹿军镇,以及疾陵城等可能都已经失守了都有可能。

    “上次朝廷南征骠越,太师南海会盟,组建远征舰队,海上攻打骠国,这招可是神来之笔,极其厉害啊。如今何不故伎重施,再组一支远征舰队,直接在信度河口登陆,沿河而进,先把那个吐火罗罽宾给灭了,来一招围魏救赵?”李义府呵呵笑着出了一个主意。

第1404章 铁流二万五千里,秦俊三屠十万胡

    “你这可是一个馊主意,你知道从海上到信度河口有多远吗?从信度河口到罽宾又有多远吗?”

    秦琅手指蘸酒,在桌面上随手写了一副地图。

    “从信度河口到罽宾都城,起码三千里。这一路虽说沿大河而进,较为平坦,但是从罽宾往西去吐火罗诸国,便要翻越大雪山,那可就不好走了。”

    “而从信度河口往东去,就算到如今我大唐新征服的骠国南面海港,也至少一万二千里海路,从骠南到我秦家南洋的狮港,也还有近五千里海路。而狮港到交州,还有五千多里。”

    一群前宰相们,手端着酒杯,都低头去瞧秦琅随手画在桌面上的那副海图,很简单的几笔勾勒,但却很形像。

    “这从海上到信度河口,得绕上很大一个圈子啊。”

    “从洛阳沿丝路到吐火罗,也就一万来里,这从海上,居然要两万五千多里?多了一倍的路?”

    薛元超却盯着那副简略的海图,“原来狮港在这个位置啊,这室利佛逝和狼牙修、盘盘倒真如同南洋的两扇门户啊,狮港却又恰守在这东门口,好位置。”

    卢承庆则望着交州南面的林邑、真腊两国的地图,“林邑国怎么这么狭长,狭长的跟一只蚯蚓似的,这真腊有这么大?还有这天竺,怎么感觉比大唐还大?”

    秦琅虽然是随手一副,但形状和比例都还是比较写实的。

    中南半岛和天竺次大陆本来就很大,大唐这几十年在南面也是开疆拓地无数,尤其是新征服了骠越,接着又灭了阿拉干和小婆罗门,接连打通了两条出海口。

    但在东面,真腊和林邑两国也确实还很坚挺,再加上马来半岛上的盘盘、狼牙修,以及其它一堆真腊等的小附属国,看着就感觉很大。

    不过论实力,真腊也就比骠越强上一点而已,只不过高山丛林限制了唐军的脚步罢了。

    “两万五千里,从海上远征,确实有些不太靠谱。”

    上次唐军水师海上远征骠国,从林邑的岘港租界军港出发,也还足有八千多里,这还是秦琅在南洋狮港集结了一支舰队,先攻占了骠越两藩国,给水师开了路,又准备了补给,这才让水师无后顾之忧的远航八千多里赶到骠国。

    现在要翻三倍距离去信度河口,还要再赶几千里北上去打罽宾,甚至还要翻越开泊尔山口,越过大雪山去征服吐火罗诸国,还可能面临着大食人的阻击,面临粟特人的增援,这种远征,就有送死的味道了。

    没有接应,没有补给,这千里送人头么。

    就算穿越两万五千里海路,赶到信度河口,但距离木鹿或是大宛军镇,依然还有五六千里,中间隔着吐火罗诸国、粟特诸国,还有大食帝国的军团,这不是送死是什么。

    “我对苏定方还是很有信心的,静侯佳音好了。”秦琅道。

    如今整个西域都叛乱了,而大食又与西域诸蕃勾结东进,唐军的波斯疾陵城、木鹿军镇、大宛军镇,都已经深陷重围,就连东北边的碎叶、弓月也是被突骑施、葛逻禄人包围的。

    如果他是苏定方奉旨出征西域,面对着这副局势,也只能是稳扎稳打,大宛、木鹿、疾陵城这三个据点只能暂时不管,撑不撑的住全靠他们自己。

    必须得先解救碎叶和伊丽,只能先在七河流域跟突骑施与葛逻禄人打一场硬战,如果能在昭武粟特人和吐火罗人、大食人增援前,灭掉他们或是重创他们,那么西域局势就算打开了。

    接着才能进军河中地区,一路打回去。

    这第一战,必须得重创突骑施人,苏定方压力不小,迟迟没有消息传回,估计就是还没有找到战机。

    毕竟突骑施三部实力很强,而现在他们还能号令其它突厥部众,不能寻找到合适的战机,轻易出战,反可能被牵着鼻子走。

    毕竟突骑施他们是游牧部族,以骑兵机动性见长,一击不中,再击就难了。

    “我担心这个时候天山南北的龟兹于阗等诸地也有可能出现叛乱啊,若真发生大规模叛乱,到时苏帅只怕是会焦头烂额。”

    李义府的这种担忧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于阗龟兹等原来也是被大唐武力征服的,虽然这些年平安无事,可一旦有机会,那些人也未必不想赌一把。

    ······

    秦琅一路南下,经扬州苏州抵达了杭州,就在他们即将换乘海船出海时,终于收到了西域的最新战报。

    “刚从洛阳快马送来的。”孝安把一份最新的战报递给秦琅,加了一句,“捷报。”

    秦琅眉毛扬了扬,脸上也终于有了些喜色,虽然他已经离开洛阳,但依然希望朝廷西征胜利。

    迫不急待翻开信。

    果然是捷报。

    话说苏定方和秦俊挂帅领兵西征,调集了陇右关中,朔方河东以及漠北并河西、西域的众多汉蕃步骑,总共抽调的汉蕃步骑多达三十万大军。

    不过这些大军分为数支调往西域。

    就在秦俊越过玉门关,抵达高昌的时候,西域诸国也早听闻了唐军大举来征讨,于是西突厥诸部以及粟特诸国都很畏惧,纷纷加紧联络密谋,他们一面大肆征调兵马准备迎战,一面派人去找大食的新任呼罗珊总督,请求大食人出兵进入河中,甚至是前来七河赶走唐军。

    做为回报,吐火罗、昭武九国、以及突骑施等西突厥各部,都表示愿意向大食哈里发称臣进贡,成为大食的附属国。

    面对这么好的条件,新任的大食呼罗珊总督赛义德率领呼罗珊军团东进,吐火罗叶护也征召诸王公组建联军东进,昭武粟特各国更是积极奔走。

    在七河地区,突骑施和葛逻禄动员诸部,准备在天山鹰娑川伏击唐军,同时派粟特人到龟兹于阗焉耆诸国去煽动起义,准备火烧唐军后院。

    不过这一切似乎早就已经在苏定方的预料之中。

    苏定方率兵出庭州,在沙陀人的带领下直接袭击葛逻禄人的部落,劫掠他们的牛羊,掳掠他们的妇孺。

    葛逻禄人见唐军没有走鹰娑川去七河救援碎叶和弓月两镇,反而跑到金山脚下去扫荡自己的部落,顿时坐不住了,不顾突骑施部的乌质勒的劝阻,带兵回援部落。

    结果他们在遏索山下的白杨河谷遭遇到了埋伏于此的秦俊。

    一心赶着回去救援部落族人的葛逻禄军不曾想到,秦俊早就带着精锐唐军埋伏于此。

    不大的河谷里,唐军四面埋伏。

    等葛逻禄人进入埋伏圈后,副先锋萧嗣业当先杀出,堵住了葛逻禄人的退路,然后先锋薛仁贵堵住前队。

    锣鼓喧嚣之中,秦俊带着兵马从两侧山上杀下。

    架设在两侧山上的神机炮、投石砲车、三弓床子弩等重型武器,也是猛烈的向着密集的葛逻禄人倾泄着。

    无数的弓弩手也都居高临下的密集覆盖葛逻禄人。

    狭窄的地形,让葛逻禄人十分密集,进不能进,退不能退,被唐军冲成数截,然后还要遭受四面八方的箭矢炮石的打击。

    这场伏击非常的成功。

    血战一天,三万葛逻禄骑兵,几乎全军尽没,死伤大半,余者也没逃出,都做了俘虏。

    而第一次指挥如此大战,就取得大捷的秦俊,战后下达了一个狠辣的命令,一个俘虏不要,全部斩杀于遏索岭下。

    战后,血染白杨河,无数的尸体甚至把河道都给堵住了,形成了一个堰塞湖,湖水尽赤。

    被唐军记录为血湖。

    血湖之战,副帅秦俊以两万步骑伏击三万葛逻禄精骑,以伤亡千余的代价,全歼三万葛逻禄精骑。

    这一战,苏定方料敌先机,识破敌人围弓月、碎叶军镇,诱唐军来援,然后派出了六万精锐轻骑埋伏于鹰娑川,准备伏击唐军。

    结果苏定方根本不上当,反而奔袭葛逻禄部,做出全军扫荡的假像,逼的葛逻禄人回援,结果自己却中了伏击。

    而初次担任统兵重任的秦俊,也向众人展示了他的武功,这位在吕宋做了十几年管军大将的武安郡王,不负苏定方的重任,完美的完成了任务。此战虽然有薛仁贵和萧嗣业两大将辅佐,但依然掩饰不了他的功绩。

    血湖大捷后,秦俊率部急行军,又绕到了鹰娑岭突骑施人的后面,然后故意透露了葛逻禄人全军覆没于血湖的消息,仍在鹰娑岭南埋伏的突骑施三万骑,听到这个消息后,不敢再独自留在那里,于是赶紧撤退,想退回到伊丽河谷的弓月城,与围困大唐伊丽军镇的其它人马汇合。

    然后又是一场伏击。

    车岭,秦俊张网以待,急忙撤兵的突骑施人再次被秦俊伏击于险要狭窄的山谷之中,唐军堵住两头,然后骑兵冲杀,弩炮齐发。

    突骑施人比葛逻禄人勇猛,但这狭窄的地形根本没有给他们发挥的余地,他们人挤着人,马挨着马,跑不动散不开,空有精锐的骑射本领,但最后也只是成了挤成一团的活靶子。

    尤其是唐军的床弩,儿臂粗的弩枪,一弩就能连人带马串上一串,而那些射石神机炮,看着粗笨,但那巨大的敞开,通过火射却能把大颗石弹射入密集的人群中,每一发都能带走一排。

    这完全就是屠杀。

    秦俊仍然是不留活口,不要俘虏。

    三天后,两次伏击,歼灭了葛逻禄和突骑施六万精骑的秦俊,进入伊丽河谷平原,数天后,苏定方领军前来汇合,他在葛逻禄人的部落草原上纵横扫荡,击破数百个大小部落,劫掠了无数牛羊。

    当两军会师后出现在了伊丽军镇外时,伊丽军镇下的数万突厥人都还不敢相信那六万精骑的覆没。

    五万唐军与八万突厥骑兵在伊丽军镇外的草原上展开对决,被围困在城中许久的伊丽镇将士,以及城中的子弟、土团、城傍等,虽然疲惫万分,伤亡惨重,但仍然召集所有能战的人,毅然杀出城来支援城外的唐军。

    苏定方、秦俊、薛仁贵、萧嗣业,四大名将中,有三位枢密院执政,还有一位前执政,来援的五万唐军,也都是最精锐的关陇河西朔方西域的老府兵。

    明明是五万对八方,但唐军却打出了一往无前的气势,硬是让他们打出了五十万对八万的感觉。

    一波接一波浪潮般的攻势,突厥人开始还很猛,但双方交战了不到半天,突厥人就撑不住这等攻势了。

    唐军完全就是不知疲倦,不畏死亡的气势,尤其是城里杀出来的伊丽军镇的人马,更是亡命的打法。

    从早上打到午后,突厥人崩溃了,开始想脱离战斗。

    可唐军哪肯让他们如意,紧咬不放。

    最终突厥人崩溃了,没有人想跟这些疯子一样的唐军死缠不休,他们只想退下去歇口气,或者说不想做这种无谓的伤亡。

    突厥各部四散奔逃,伊丽军镇解围。

    解救了伊丽军镇后,唐军趁势进军碎叶,追着突厥败兵一路就杀到了碎叶,沿途尸横遍野。

    在碎叶城下,苏定方和秦俊依然是先前那种打法,反正就是不知疲惫不惧伤亡的猛攻,一波接一波的狂攻不止,最后打的突厥人狼狈撤退。

    碎叶镇解围。

    而此时昭武、吐火罗人以及大食呼罗珊军团,却还在河中。

    等听到突厥人惨败的讯息时,他们的前锋哨探还刚到了真珠河南岸。

    “大伯还真是猛!”孝安大赞道。

    秦琅呵呵一笑,伸手弹了弹这捷报,这几仗确实打出了唐军的威风,也一举扭举了先前不利的西域局势。

    如今伊丽、碎叶两大重要军镇解围,秦理也趁势抵达夷播海东面的多坦岭下,正着手建立清海军镇,以进一步稳固大唐在天山以北地区的控制力,继续打散突骑施和葛逻禄之间的联系。

    不过经此两战后,突骑施人已经损失了超过五万骑,葛逻禄人也好不到哪去,被伏击歼灭了三万,苏定方奔袭后方,斩杀俘虏他们男女老少一万多,在伊丽和碎叶城下,又杀了他们近万。

    两大强部,一下子折损了十万,已经是伤筋动骨了。

    眼下唐军局势逆转。

    而大食与昭武粟特、吐火罗联军十万,屯于碎叶以西千泉山脉的西边山脚下怛罗斯,后面就是粟特人的石国和康国等。

    大唐的大宛军镇和木鹿军镇,也都还在他们的后方包围之中。

    苏定方秦俊他们要解大宛、木鹿之围,就必须还得跟他们大战,双方相隔七百里,但肯定会有一场恶战。

    是大食西域联军东进,继续围攻碎叶城,还是唐军西进,反攻怛罗斯,暂时还未可知。

    不过局势已经好转,而且苏定方也得到消息,大宛军镇和木鹿军镇,都还在唐军手中,并未失陷。

    “也许此刻大伯他们已经趁胜追击,攻破怛罗斯,尽歼十万叛军了。”孝安有些兴奋的道。

    秦琅却放下捷报,“如果是我,会先稳固碎叶、伊丽,同时加紧筑建清海城,一边加紧分兵扫荡被重创的突骑施和葛逻禄诸部,把他们从伊丽碎叶所在的七河流域,赶到千泉山以西去。”

    大宛和木鹿虽还在敌人包围之中,但既然还没失守,也就不急于一时,敌人联军已经过来了,那么就要慎重。

    与其大战之后继续西进去打怛罗斯,倒不如稳守碎叶城,先来波以逸待劳,以守待攻。

    稳一波先,休整一下再战,总是不会错的。

    千泉山以南,正是天山和葱岭的险恶山区,主动进攻的话不好打,倒不如以攻待守,先守一波先。

    “听说现在大伯得了个名号,称他小人屠。”

    秦琅听了无奈,秦俊被称小人屠,当然是因为秦琅当年也因为歼敌和杀俘太多而被称为人屠。想不到秦俊也这么嗜杀,几仗下来就杀了十万。

    如今秦俊这个枢密副使算是坐稳了,有了这铁铮铮的功绩,谁还能再说秦俊只是运气好,因拥立之功才封王做执政的?

    怛罗斯。

    秦琅想起了这个唐史上有名的地方,在西域这只算是一个小城,因为处在天山北面的通道上,是碎叶与昭武石国的必经之路,也是碎叶通往西方可萨的必经之路上。

    当初玄奘西行也曾路过此地,他的西域记里也还有记录。

    因为是处于丝路必经之处,尤其是这些年朝廷在天山以北建立了伊丽、碎叶、大宛和木鹿四镇后,这怛罗斯正处于碎叶与大宛之间,因此商业更加兴盛。

    原来的一座小城,如今是城周九里,诸胡杂居,城中常住人口就有一万多,在西域来说,这已经算是一座大城了,更何况四方商旅云集,货物中转繁忙。

    另一个时空,大唐天宝十年,高仙芝与大食军交战于此,兵败而还。

    不过如今,秦琅相信,唐军的实力更强,胜算也更高。只要苏定方他们能静的住气,不要急燥,等后方更多的援兵到来,补充物资,休息整顿后再战,那便立于不败之地。

    “上船吧,希望等我们到了吕宋后,就能收到我唐军再次大捷的喜讯!”

第1405章 大宛

    西域。

    热海西面,碎叶河口。

    丝绸之路的两条干线交汇之处穿越的碎叶河谷平原上,一座仿长安城而建的雄城要塞矗立。

    蓝天白云,雪山映照。

    这便是大唐西域四大军镇之一的碎叶镇。

    自贞观年间修建,至此已二十年。

    中西商人汇聚于此,东西使者的必经之路。

    大唐筑城屯兵于此,移民垦荒,控制着这片重要的碎叶河谷平原,这是一片塞上江南,与伊丽河谷并称天山北的两颗明珠。

    征西副帅秦俊一身铁甲,站在城楼上望风景,他还是头一次来西域,这里的风光真是太漂亮了。

    “碎叶城选的位置真是太好了。”

    “确实,这地方得天独厚。”回他话的是他的兄弟秦全,此时刚接任了保大军使一职。

    站在碎叶城头上,也能感受到当初这军城选址的厉害。碎叶河自东向西,经过热海,碎叶河谷跟北边的伊丽河谷地形相似,都是一个向西敞开的三角形平原,向东收口。

    南北两条山脉在东面热海畔交汇。

    碎叶城就处在碎叶河谷的东端,但南北依然还有六十里左右,不过其北面十里就有一条突出来的山岭,而碎叶城建的位置,正是南依碎叶河,北倚山岭。加上几条平原上的支流环绕,让这座军城有山河环绕之险。

    而碎叶城往东越来越窄,距离热海西岸还有二百里,越往东越险,可这却是一条重要的丝绸之路干道,一直往东南,在热海东南翻越天山勃达岭的顿多城,便能抵达龟兹都督府的姑墨州、温肃州等,往东通高昌,往西通疏勒。

    而碎叶城当的另一条丝路干线,则是往西通怛罗斯、咸海,往可萨海、罗马,往西南则通石国、康国,往河中、通吐火罗、抵波斯、天竺。

    其往东北,则经伊丽,过清海,经金山,入漠北,或是往东南入庭州,抵高昌、伊吾,往长安。

    正是因为此地扼守要道,又有地利之险,加上肥沃的河谷平原,宜耕宜牧,大唐当初一眼便相中此地,在此建立了碎叶镇。

    此后二十年,围绕着碎叶镇,又先后建立了冻城、贺猎城、叶支城、将军城、保大军、阿史不来城、俱兰城七座军城,形成一镇七城的防御线,基本上是沿着千泉山北一线布防,把两条丝路经过碎叶段都控制在碎叶军的监视之下。

    不过在之前西域全面叛乱,碎叶被包围隔绝后,碎叶守军被迫放弃了西面的俱兰城和阿史不来城。

    好在碎叶一战后,唐军又迅速把西面两座军城夺回。

    若不是大食人来的快,说不定还能把石国大镇怛罗斯城也给拿下了。

    “听说碎叶河以前叫楚河?”秦全道。

    “确切的说,碎叶河以前叫过楚河,但更早称为塞河。”

    秦俊来此,也知晓了些此地的前世今生,听说在西汉建武三年,也就是在七百年前,西汉王朝逐匈奴出天山以西至药杀水一带后,在塞河一带筑城驻守。

    因当时驻扎于此的多是楚人,故称楚城,驻守楚人把塞河改称楚河。

    于是这条源出天山,由东向西而流长达两千多里的大河,便在很长时间里都称为楚河,楚河以东,夷播海以南,都成为汉家疆域。

    楚河向东最终消失在沙漠之中。

    当年密点室西征,建立西突厥,此后西突厥曾一度将汗庭设在楚河畔的千泉山。

    直到贞观年间,大唐西来,在这里建立了碎叶军镇,于此驻兵屯田移民垦荒,丰饶的楚河水灌溉着富饶的楚河平原,这里成为大唐在西域天山以北最重要的据点,没有之一。

    这里不仅扼守要道,尤其是不仅能屯田自给,甚至还能有很大的粮食牲畜富余以供其它兵马。

    夷播海南面的七条西流大河,在夷播海东南形成了西域最肥沃的宜耕平原,统称七河流域,碎叶和伊丽就是其中最精华的部份。

    这里还成为富庶的丝路城市。

    就算刚经历了大战,碎叶依然还是西域的小长安。

    “秦帅,苏帅点将议事。”

    秦俊与秦全下了城楼,没有进城,却是直接出了城,碎叶城有内外两重,但要说最险要牢固的,反而是在碎叶城北十里羯丹山上的石堡。

    石堡不大,但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守碎叶城,必守头羯丹山堡,只要往山上驻上一营,就能有奇效,可将碎叶四面的敌情了如指掌,也可以随时攻击围攻碎叶城的敌军后方,进可攻退可守。

    今天苏定方便在石堡召诸将议事。

    “大食人终于打过来了吗?”

    秦俊一路上山,石堡在山岭上,上山只有一条羊肠小路,连马都不能上,只容一人,有些地方还得手脚并用的攀爬而上,真可谓险之又险,山上却偏是一个不小的平台,如同一个平坦的桌面。

    唐军在上面筑起城堡营房,立起箭塔、砲台,储备大量的弓箭和粮水等,一营士兵坚守个一年不成问题。

    就算是十万人马来强攻,都没用,这么险的地形,人多也无法发挥。

    城堡里,一众大将都到了。

    “怛罗斯城的叛军倒还没动静,依然按兵不动,不过又来了几支增援兵马,且增加了许多粮草牲畜等。”

    苏定方笑着招呼秦俊坐下,“叫大家来,不是因为怛罗斯那边,而是大宛镇有人过来了。”

    “他们还被包围着,怎么来的?”

    “费尽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才突围到此的。”

    因为昭武诸国的粟特军和吐火罗、大食军都在增援怛罗斯,所以如今费尔干纳盆地里的唐军大宛军镇的包围兵马,倒是减少了一些。

    大宛军镇知晓了唐军解了碎叶之围后,便冒险派出了数批轻骑前来碎叶。

    数批轻骑,最终只有一批成功的到达了碎叶,抵达碎叶时,只剩下了两人,他们翻越了葛罗岭,越过雪山,越过冰川,走在那连绵的群山峻岭之间。

    这是一条非常难走的道路,一千二百多里路,他们走了快一个月。

    正常从大宛军镇到碎叶,一般是先沿药杀水往西南出盆地,经东曹国、石国,然后至怛罗斯城,也是一千二百里左右,但这一路就非常平坦,而且沿河而行,也好补给。

    但往东面走,却要翻越连绵的雪山群峰,穿越一条条深沟峡谷,这种鸟兽之径,不熟悉的人可能还要迷失方向,弯弯绕绕永远也走不出来。

    “大宛城现在情况如何?”

    大宛军镇,便是汉大宛国之地,在费尔干纳盆地东南,位于药杀水南岸,这里是最河中最富庶的地区之一,盆地得天独厚的地理和气候条件,让他成为河中明珠。

    也成为丝绸之路上富庶兴盛的贸易集散地,往东翻越葛罗岭,与疏勒相连,经疏勒东可接龟兹,南可接于阗。

    大唐当初强势驻军于此,在这里建立了大宛军镇,河北岸则是拔汗那国的渴塞城,其西则是俱战提城。

    当年大唐远征军击败了控制拔汗那国的西突厥人,恢复拔汗那王室统治,但也在此筑城驻军,经过二十年的发展,如今肥沃的费尔干纳盆地倒有三分之二是大唐所控制,与拔汗那以药杀水南北为界,南面尽归唐有。

    也因此,埋下了拔汗那对大唐的不满,也为这次昭武诸国尽叛大唐埋下了引子。

    河中最耀眼的那颗明珠,居然被大唐夺走了。

    虽然那密水河畔的康居(撒马尔罕)等城,这些年也受益于大唐控制西域后的安稳,更得益于丝路兴盛的贸易发达。

    苏定方把使者带来的消息告诉大家。

    大宛军镇眼下情况倒还好,虽说大宛军镇是建在平原之上,但其东南和东北两面各有一片丘陵,却也成为屏险。

    而粟特人虽然说经商贸易相当了得,堪称河中的犹太人,但论起战斗力,尤其是拔汗那国的战斗力就非常一般了,这二十年来,他们对唐军甚至有种心底的畏惧。

    昭武九国里实力较强的是康国,但康国却也不愿意为了拔汗那国太卖力,于是虽然昭武粟特联军包围大宛镇,还有部份吐火罗人,可都不愿意强攻硬打,寄希望于长期围困。

    所以到现在大宛军镇里的大唐军民们,也还保存了实力。

    不过他们也担心长久这样围困下去不是事,更担心碎叶这边。

    “他们还带来一个消息,据说因为我大唐已解伊丽、碎叶之围,重创了突骑施和葛逻禄人,所以如今粟特人很惊恐,他们正在说服吐火罗和大食增兵大宛,准备一面屯驻怛罗斯防御我们西进,一面准备先集中兵力把大宛镇拿下,以解后顾之忧。”

    “他们已经在怛罗斯聚集了十余万人马,还有余力围攻下大宛镇?况且,木鹿镇那边也还包围着吧?他们哪来这么多兵力?”秦俊觉得西域人不过是虚张声势。

    “大食人这次是动真格的了,他们动员了超过十万人马东进,现在木鹿和疾陵城是由大食和吐火罗联军围困着,据说连可萨人都有意想夺取火寻。”

    秦俊问苏定方,“苏帅之意呢?”

    “我打算提前结束休整,准备出兵怛罗斯!”

    “可之前不是已经决定以守待攻,引敌人至碎叶城下而战吗?况且我们的三十万大军,现在也仅十万人到位,现在前往怛罗斯决战,有些仓促了吧?”秦俊道。

    “可大食人出兵十万,而吐火罗也正大举北上,粟特人更是已经全面动员,西突厥诸部也还在在调动,我们不能再坐等下去了,否则大宛和木鹿随时有隐没的危险。”

    秦俊望着地图思索良久。

    “苏帅,我有一个提议,不如苏帅领兵往俱兰城、阿史不来城前压,而我领一支偏师秘密南下,经热海、叶支城、贺猎城,南越真珠河,翻越托云山口,南达疏勒镇,在那里休整补给之后,再南经达满州、演度州、遍满州,折向西翻越葛罗岭的马鞍山口,便可进入大宛盆地了。”

    苏定方皱眉。

    “从碎叶到疏勒,再往大宛,虽然比使者从大宛直接来碎叶的那条路好走,但大部队也难行,尤其是难以携带物资。”

    “苏帅,我之前已经问过碎叶镇里的夜不收巡骑了,他们说疏勒至大宛本来就有丝路通道,这些年又加以疏通,还增设了驿站,因此这段路已经比较通畅了。其中两个关键的山口,都是位于山脊线上,有小路通过,谷中虽有时令河,但现在这季节不用担忧山水。”

    “每年大雪封山季,也只是冬春两季,从五月到九月,都是可以通行的。”

    从碎叶南下经疏勒镇,再转大宛镇,这是一条较成熟的通道,大唐经营西域数十年,在原有的丝路各干线上又增加了支线,虽然有些支线是季节性通道,只能在夏秋时节通过,但现在恰好已经入夏,所以高高的雪山虽然严寒缺氧,但此时却还是可以翻越的。

    就算路途有些远,道路难行,但毕竟商旅们都能驮运丝绸瓷器等商货经过往来,他们当然也可以。而且之前唐军补给诸镇物资,也都是走这些路的。

    “小股商队或小部军队补给,跟大军行进不同,你要考虑这些。”

    “苏帅,疏勒和大宛都不缺军械粮草,缺的是朝廷的生力援军,所以我根本不需要携带多少粮草,更不用带笨重的器械,轻装疾行便可,人也不需多,给我一万精锐,我保证解大宛军镇之围。”

    苏定方盯着地图考虑良久,也承认秦俊确实胆大,有冒险精神,敢用奇。不过也不全是胆大,秦俊刚才说的那些话证明他确实是认真考虑过的,比如说两个关键的山口,都有大雪封山季,而眼下也确实是可以通过的季节,还有几段时令河谷,若是在冰雪化冻期,通行的山谷就变成了河谷,可现在都没有这种问题。

    “我给你两万人,薛枢密和萧先锋仍随你同行。”

    秦俊大笑,“两万精锐,那我可就不仅要解大宛之围了,我起码还得把拔汗那这个恩将仇报的粟特狗奴国给灭了,到时顺便杀到曹国康国石面的后面,爆他们的腚眼,若是顺利,说不定我还能跟苏帅在怛罗斯城下会师呢!”

    苏定方也笑笑。

    “小心为上,我呢这边虚张声势,尽量把叛军注意力吸引过来。”

    “苏帅可别太心急啊,慢点来,可别等我千辛万苦的翻山越岭,穿越雪山冰川,好不容易赶到大宛军镇,结果却发现苏帅已经坐在城楼上喝茶啊。”

    “好,我尽量拖时间,不过你要是解了大宛之围,也别激进冒险,咱们都慢着点。”

    “好,就此约定。”秦俊爽快的答应。

第1406章 龙港

    福唐县。

    这里原是秦家开拓的福清,后来正式置县,更名福唐。这个距离福州城不过百里的县城,在福建却很有名。

    这里是大唐最有名的樟脑香产地。

    秦琅的船队路过,特意入港停泊。

    隋朝时,这里不过是当年安置渡海东征流求岛俘虏的岛蕃的荒蛮之地,几千户岛蕃被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后来秦家在这里筑起村寨,开辟粮田,还建起了造船厂,派船只到对面流求岛上跟岛蕃采购樟脑,在福清加工后运销全国。

    再之后,秦琅东巡,在此东渡登陆流求,为朝廷征服流求大岛,新置流求州,福唐也因此越发兴盛,几十年过去,这座县城人口居然过十万户。

    许敬宗等上岸后看到的这座县城的兴盛繁华,十分震惊。

    他们在中枢为宰相的时候,好像也没注意到这福唐县有如此发达啊,他们印象里只有福州马尾江上的马尾造船厂很有名,那是由皇家、朝廷以及秦家等公私合营的一家造船厂。

    在东南沿海都是数的上号的造船厂,实力强劲。

    福州的马尾村前的闽江段水清土实,深可至十二丈,是一个地势险要的天然良港,在这里打造的马尾造船厂也成为福建第一船厂。

    经过几十年的发展,虽然当初的不少大股东如长孙家、高家、房家、杜家、韦家等都倒下了,股份也早换了主人,不过秦家始终还是其中的大股东之一。

    秦家在造船业这块,是后来居上,到如今成为大唐船业里顶级的存在,秦家不仅有自己的几家大造船厂,同时也在各地与许多人合伙经营造船厂,从海船到江船再到运河船,可以说无船不造。

    造船是高技术产业,同时也是高利润产业,甚至是大产业链的产业,不仅需要技术更需要资本和人脉,否则根本难以玩转。

    在福唐看过这里的樟脑香加工产业后,秦琅与许敬宗等又来到福州,观看马尾造船厂。

    这巨大的船厂让这些宰相也看的十分惊讶,船坞里许多船只同时打造,而当年的马尾村如今成了马尾镇,到处都是造船相关的产业。

    到处都是造船的木料。

    马尾镇还有一家马尾造船学校,里面开设有造船相关的各个相关专业,专业化大批量的培养各种造船工人,毕业后直接进入造船厂实习。

    马尾港还有水师的水寨和陆营,甚至还有一所水师学堂。

    “这里现在主要是造海船,其中一半以上订单都是水师的船,各式战舰和运输船等。”

    凭着兵部的水师订单,就足够马尾造船厂忙不过来了,一个造船厂有无数的相关产业一起落户发展。

    这个船厂秦家虽然是大股东之一,不过现在主要是由少府监和工部负责管理,对秦家来说,这里每年能获得大笔分红而已。不过马尾船厂离不开秦家,因为秦家几乎外包了设计这块,这方面秦家拥有的优势很强。

    “听说三郎在对面流求岛上圈了不少地?”

    “那还是当初刚上岛开拓时候的事了,确实圈了些地。”

    如今的流求岛已经划分为四个州了,仍是隶属于福建道下,如今的流求岛开发的还不错,岛上主要就是发展农业,因为这个岛的特殊性,所以跟中原内地又是不同的一种发展模式。

    上面的岛蕃这几十年被掳走了大多半,如今仅是在大山里还有一些岛蕃部落,但也早就被打服归附大唐了,至于说平地蕃,现在几乎看不到了,因为那些平原地带的土地,这些年早就被圈完了。

    除了部份从福建道移民过去的汉人百姓在那边分田授地成为地主,便是那些中原的豪强贵族们在那里跑马圈地,搞种植园。

    主要就是种植甘蔗,流求现在是重要的蔗糖产区,这里的甘蔗种植量很大,也拥有许多甘蔗厂。反正秦家在岛上就拥有大量的甘蔗种植园,种甘蔗的都是奴隶,其中有一半多都是早先抓的岛蕃蛮子们。

    因为秦家给这些岛蕃的待遇还不错,给他们搞承包制,把甘蔗园分包给那些奴隶们,完成目标产量后超出的还有奖励,所以虽是奴隶,但努力做事,温饱是没问题的,甚至还能有点私有小财产,偶尔也能开开荤什么的,甚至也可以娶妻生子。

    除了种甘蔗,便是开矿、伐木,岛上的硫磺矿、铜铁、金矿等这些年开发的很厉害,同时樟脑香的需求也带动着岛上的经济。

    不过这毕竟是一个才征服不过几十年的蛮荒海岛,虽然大,但这里依然是个遍地商屯、种植园、矿场的新世界,移民们数量并不多。

    与中原社会,有很大的相差,虽然朝廷也早在这里置州设县,也编设乡里村庄。

    岛蕃们经常被掳走为奴,官府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缺少足够的移民,都是贵族豪强们的庄园、矿场,遍地都是奴隶,这样的模式使的这个岛早就沦为了一个贵族豪强们的殖民地,想要发展成一个正常的大唐州县地方,几乎不可能的。

    就如秦家一样,也根本没有心思去认真经营,只是把这里当成一个资源产地,用新罗奴百济奴高句丽奴昆仑奴流求奴突厥奴南蛮奴等在这里种甘蔗制蔗糖,也种棉花采黄金。

    赚来的钱根本不会再投入到岛上去,而是全都转移到吕宋去了。

    甚至秦家只是把流求做为甘蔗种植地,都没有在岛上搞蔗糖加工提炼,在岛上只是加工成粗糖后,就直接船运往吕宋,然后在吕宋加工为白糖冰糖等。

    连在岛上收购的樟脑,都是运到福唐加工成樟脑香樟脑油、香水等。

    如果没有吕宋,秦琅肯定会用心经营流求,但既然有了吕宋,而流求又早成了朝廷的经制州县,那么就没有必要在那里过多浪费精力了。

    现在流求发展的确实很畸形,移民过少,那边这么些年,也没发展出什么手工制造业来,只有基础的农业,然后就是甘蔗种植和采矿业等了,绝大多数的手工商品,都要从大陆运过去。

    虽说只隔海陕相望,但毕竟隔了条海峡。

    岛上的移民虽然分了不少田地,但农产品缺少市场,自给自足虽然不用饿肚子,但想生活更上层楼却难了。

    田里的东西不值钱,但锅碗瓢盆锄头铲子犁具等却都不便宜,牛马等牲畜也是如此,他们辛苦的劳作,等于被剪刀差割了韭菜。

    流求被征服并入大唐都几十年了,本岛连盐都不能自给,基本上都是靠广盐交盐或是淮盐浙盐福盐供应。

    除了粮食自给外,其它方面几乎都不能自给,样样要依靠对岸大陆供应,所有东西都要靠地里产出来换,偏偏农产品还便宜卖不上价,所以流求移民过去二三十年了,生活也一直就是勉强解决温饱而已。

    跟对岸的福建一比,完全是两个状态的,福建这边虽然山多地少,但就好比福州有马尾造船厂,福唐有樟脑香加工等,都有自己的支柱型产业,带动着当地百姓发展。

    马尾镇人口小二十万,都是造船相关的,以及水师家眷和造船学校的学生们,这么多人口,本身就是个很大的消费市场。那些造船的技术产业工人,不种地也一样能领着一份不错的薪水。

    就如秦家派在造船厂的总设计师,每月薪水高达一千贯,比宰相的基本月俸都高,而那些九级大工匠,每月也有二百多贯,一般的工人,一天都能有百钱收入。

    一座马尾造船厂,便兴起了一座马尾镇,也让不远的福州城成了东南富庶大城,靠的就是这些产业工人,是那造船厂、船料厂、船缆船、船帆厂、船钉厂、船漆厂、造船学校、水师学堂、水师营等撑起来的。

    而流求岛除了那一座座的甘蔗种植园、棉花种植园、矿场、伐木场外,便只是移民村庄了。

    许敬宗听了都很惊讶。

    流求岛听起来不比吕宋岛差,甚至距离中原更近,可居然几十年了都还是这般情况,那吕宋怎么偏偏就那般富庶了呢?

    在福州休整了两天后,船队往东航行,直接往流求,许敬宗等上岛实地走访了多个港口和城镇乡村后,也确实对这块海东宝岛有些失望,完全就是大乡下。

    离开的时侯,崔义玄等先前路上还很悠闲的人都不免有些愁怅起来。

    这流求如此落后的样子,那吕宋能好到哪去?

    想到以后要在这种穷乡僻壤般的海岛上呆一辈子,愁死了。

    船队没再回东南海岸,而是直接驶向深海,南下吕宋,经过一些小岛后,连绵的吕宋陆地终于出现。

    船驶向吕宋北部宁远港。

    崔义玄等都挤上甲板,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宁远港码头。

    “就这?”

    “这就是吕宋?”

    “不是说吕宋非常富庶发达吗?”

    “怎么看着还不如流求岛的几个港口?”

    “感觉连澎湖港都不如啊。”

    “这怎么回事?”

    秦琅走出舱,听了这些疑惑,笑着道,“大家别慌,这是吕宋北部的宁远港,别称蟹港,这只是一座县城而已,吕宋最热闹的港口是新金山港和旧金山港,南边的雁城、兰城等也远比这里热闹繁华的多,宁远州的州城在宁远河的中上游,这里确实只是个小港口,我们在这里休整补给一下,后天便启程南下新金山,那里别称鲸港,已经是个户口十万户的大港了。”

    “而旧金山别称龙港,户口甚至刚突破了二十万户。”

    “这宁远港的户口才刚突破三千户,主要是以农业种植和捕渔为主,因此确实还不算发达。”

    听了这话,崔义玄等人脸上表情才好了一点点,但依然还是半信半疑。

    旧金山龙港能有二十万户?新金山鲸港有十万户?吹牛吧,吕宋不是说总共才有一百来万移民汉人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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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俗人介绍:
离玄武门之变只有三天了,秦琼却打算做个国之纯臣不参与其中,秦琅高呼这不是坑他吗?送上门的从龙之功怎么能不要,等事成之后再功成身退也不迟。到那时,做个俗人,不谈亏欠,不负遇见。做个俗人,贪财好色,放荡自由。贞观俗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贞观俗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贞观俗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