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7章 岁币、和亲、封王
上元十三年(676年),冬。
皇帝李烨十六岁,天后下诏,天子亲政。
翌年正月初一,改年号为天宝元年,接见百官朝集,四方使者拜贺。下诏,大赦天下。
天子奏事南宫天后,进封秦俊为翼王,加太保,中书令、同平章事、赐食实封万户、世封东曹州都督。
裴行俭为侍中、来恒为左仆射、赫处俊为右仆射。
许圉师为黄门侍郎、李敬玄为中书侍郎、马载为吏部尚书。
崔修业拜御史大夫、长孙延拜转运使。
秦怀道加封梁国公,拜枢密使,高侃为枢密副使,李奉诫、吴师盛、李思文、席君买皆加同签署枢密院事。
刘仁轨拜翰林院大学士、学士承旨,狄仁杰为翰林院学士兼知制诰。
在来济、上官仪、贾润甫、刘祥道、苏定方、程处默、牛建武等一干宰执先后去世后,天子亲政后两府宰执班子都重新调整,但这套班子仍然基本上是出自秦琅门下的。
亲政后的皇帝还给予秦琅特别加封,各种赏赐丰厚。
并正式立太师秦琅的孙女,也是国舅秦俊之女秦皇后所生的皇长子李崇福为皇太子,改名李昊。
太皇太后是秦氏,皇太后是秦氏,皇后是秦氏,如今新订婚的皇太子妃还是秦氏。
东西两府,东府的中书令是秦俊,晋封赵王,西府的枢密府是秦理,晋封梁国公。
太子李昊是秦皇后所出。
天下各地,对于天子亲政,都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就连东都洛阳城里的官民,甚至都感觉这天宝元年,跟上元年间没有变化。
宰执换了几个新面孔,但还是那伙人。
甚至皇帝亲政后,军国大事依然还是要请示南宫的皇太后,朝中事务也都还是由两府宰相决策。
说是亲政,实际上年轻的皇帝似乎也不想改变这些,没有说亲政后就想着烧上三把火,改革一些新政什么的。
就连他的婚事,当初太后做主,挑选了庶兄秦俊的女儿给太子,太子也没反对过,皇帝十二岁加冠,十五岁大婚,而秦皇后比皇帝还大三岁,入宫时都十八了,已经属于大龄姑娘。入宫后第一个孩子便是皇子,也算是众望所归,虽不是皇长子,却毕竟是嫡长子。
甚至皇帝的身边的一群翰林学士,也基本上都是太后和宰执们挑选的,比如之前的狄仁杰、裴炎、魏元忠、张九龄、张柬之、崔玄暐、敬晖、桓彦范、袁恕已、来济业等年轻才俊,都是两府宰相几经筛选举荐给太后,同意后才安排到皇帝身边侍从的。
正月十二,皇帝在洛阳城郊举行籍田典礼,躬耕农事,以太牢祭祀神农,天子执犁,中书令秦俊和枢密使秦理叔侄牵牛扶犁,助天子三推三反。
南郊,无数王公贵族百官士人们,看着这一幕,都在心中感叹万分。
大唐开国五十余年,历五帝,当年开国多少功臣将士,但又有谁如秦家得势之盛呢?
这朝中东西两府的宰执之首,皆是秦氏。
宫中三秦后,另外还有高宗兄弟、儿子八位亲王、郡王联姻秦氏,娶秦氏为王妃、郡王妃,秦家几代也先后尚了七位公主。
现如今还有齐王秦琅、翼王秦俊、梁国公秦理、武安郡王秦忠孝、怀化郡王秦嗣业、归德郡王李嗣源五王,还有四国公七郡公十三县公,九侯十三伯,子男无数。
外世封内世封遍及边疆海外。
大唐十大节度使,如今安国公秦珪秦善道为河中道节度使、凉国公秦玮秦彦道为滇越道节度使,怀化郡王秦嗣业为朝鲜节度使。
十道节度使占了三道。
在天后垂帘听政的那十三年,大唐有惊无险的渡过了世祖皇帝后期胡乱来导致的朝局不稳,甚至是因为废西突厥带来的西域大动荡,也迅速的平定。
在开元朝后期被皇帝针对打压的秦家,也借机卷土重来,甚至凭着拥立之功掌控朝政,之后天后垂帘,来济裴行俭程处默等执掌文武大政,更改军制,引领着大唐继续对外扩张,加强对外贸易等等,以及推动税制的进一步改革,停止税赋折银法,火耗归公、折钱代役等等,都使的大唐不仅渡过了危机,还更上一层楼。
上元十三年,比开元朝十几年还更加兴盛。
百工兴奋,民富国安。
大唐十镇边军,所向无敌,开疆拓土无数。
西南方向,丽水、三江联合了安南,再借调吕宋和南洋之兵,先灭了南奔女王国,又灭了扶南湾平原的堕和罗国,还灭了参半、朱江、白头等几个小国,新建了湄南道。
滇越道在李奉诫秦彦道的率领下,也不断向恒河以西扩张。
在西域,秦俊秦珪秦理叔侄几人,更是统领西域三镇,用十年时间彻底灭掉了河中粟特诸国,并出兵南下,将吐火罗数次击败,迫使他们重新成为大唐的羁糜国,同时还把势力越过开伯尔山口,延伸到信度河平原,新建了一条从河中联通到信度河海口的驿路。
吐火罗南面的锡斯坦的游牧部落,也接受了大唐的册封,成为羁縻领地。
在上元十年,秦俊领十万西域唐军和吐火罗、可萨、锡斯坦三个羁糜地的协从军,越过与大食人划定的边界线,向大食人发起进攻。
这一次进攻的导火线便是唐军在西域持续十年的扩张,把西突厥杀的纷纷西迁或北迁,天山南北和河中地区再看不到西突厥部落。
之后又对一直控制着西域丝路贸易的粟特城邦给予毁灭性的打击,摧毁了所有的粟特城邦国家,那些一直活跃在东西丝路上的粟特人沦为了奴隶。
吐火罗王公们也都被迫臣服。
大食也曾抗议,甚至出兵干涉,但唐军威势太猛,最终大食人也不敢正面对战。
在唐军收拾吐火罗人,并打通南下入海的通道时,大食也想趁机把一直都不肯归附的里海低地的那些王公们给征服了,虽然此次几次出兵,但有厄尔布尔土山脉为屏障,大食只能通过几个特定的山口入侵,也就遭受他们顽强的抵抗。
而里海南岸又向来是最出重步兵的地方,里海南岸的重步兵在萨珊王朝就非常有名,在与罗马的战争中,都经常打的罗马人崩溃,面对大食的入侵,他们非常彪悍顽强。
当他们再次入侵戈尔甘省时,秦俊果断的集结大军南下增援。
而里海南岸的这些王公们也都纷纷向大唐归附并送上贡礼,秦俊于是上奏朝廷,请求正式将里海南岸这些小势力,设为大唐的里海道,册封诸王公们为都督、刺史等,羁縻统治。
唐军的迅速南下增援,打了大食呼罗珊总督一个措手不及,双方在巴里斯坦以西的鲁扬展开了决战,呼罗珊总督全军覆没,连总督也没能逃过,战死沙场。
随后大食皇帝迅速的动员了新的军队,从亚美尼亚、两河地区、波斯高原、呼罗珊等地区增援,试图挽回败局,在戈尔甘再次遭遇失败。
之后大食皇帝被迫把败军撤退,并派出使者向唐军求和。
秦俊在里海南岸建立了戈尔甘守捉城和塔巴里斯坦守捉城,以及吉兰军城,又建有安扎利和托尔卡曼两个里海南岸港口码头,使的唐军可以可以通过里海内运输和调兵。
里海南岸狭长,却又平缓肥沃,唐军进入此地,使的大食非常难受,他们不得不求和。
在由秦俊主持的会盟和谈中,最终签订了和平协议。
大食用一万一千斤黄金给大唐,换取恢复东西贸易的条件,同时大食承认可萨都督府、里海都督府、吐火罗都督府、锡斯坦都督府、信度都督府为大唐的羁縻领地,是大唐不可分割的领土部份。
同时,大食将厄尔-布尔士山脉以东,卡维尔盐漠东北,卡兹库姆荒漠以南、卢特荒漠正北的这片广阔的呼罗珊地方,波斯人称为太阳升起之地,全都永久割让给大唐。
这是波斯人曾经抵抗突厥入侵的第一道防线,犹如隋唐时期防御突厥南下的河套地区一般重要。
现在在秦俊的强势要求下,大食人只得将这块地方都割让给大唐。
双方重新以卢特荒漠、卡维尔盐漠、厄尔布尔土山脉为新的边界线,甚至因为南面的锡斯坦之地也成了大唐的羁縻领地,所以从河中直到大海,都为唐有。
呼罗珊地区的四个中心,北方木鹿,也一直是呼罗珊的首府中心,东面与吐火罗接壤的赫拉特,吐火罗大汗都督府的巴尔赫,这个曾经大夏国巴克特里亚的都城,尼沙布尔,位于木鹿西南,除了一个巴尔赫,其它三个已经都由大唐控制。
按签订的盟约,大食除了签约时要送上一万一千斤黄金给大唐为贡金外,以后每年还要岁贡两千斤黄金,同时为了维护两家的盟约。大食须向大唐和亲公主。
岁币两千斤黄金,这其实是当年匈奴王阿提拉兵临拜占庭王城君士坦丁堡城下索要的贡金数量,原本东罗马跟匈奴人签订和约达成的岁币只是一年几百磅,但因为罗马人的爽约,惹恼了阿提拉,于是把岁币翻了三倍。
历史上拜占庭不止向匈奴人缴过岁币,还向许多对手缴过,什么阿尔瓦人、保加利亚人、波斯萨珊人等等,打赢了就强迫对方交,打不赢就向对方交,一点不丢人。
波斯人以前这套也玩的溜,跟拜占庭不知道签过多少和约,打打停停,签签撕撕。
大食如今灭了波斯萨珊,拳打脚踢拜占庭,对于这套当然也是熟悉的,所以当秦琅提出要议和可以,但得缴纳赔款以及岁币,还要割让土地时,大食人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答应了。
打不过啊。
不答应,秦俊已经表示要带兵去河中地区武装流行,去瞧瞧波斯旧都泰西封,甚至还扬言说想去被罗马皇帝称赞为锦绣山河的叙利亚瞧瞧,顺便去大食人的圣地麦地那看看。
这赤果果的威胁,大食人也只能无奈的签约。
谁叫他们是战败者,好在呼罗珊地区本也不是波斯人的,所以倒也不算心疼,甚至大食哈里发还愤怒的对手下将军们喊道,让他们回头去进攻拜占庭,要让拜占庭把这笔钱给出了。
秦俊也正是凭借着平定西域,威服大食的这份巨大的功劳还朝,并因此晋封为翼王,并成了政事堂的中书令首相。
甚至秦理本来进行也特旨晋封其为济南郡王,但最后秦理坚辞不受,朝廷才改授其为梁国公。朝廷要给他封王,也是因为这十年西域征战,他是北庭节度使的身份,一直做为秦俊的副手,一起建立了这不世功业。
大唐欺负大食,大食就去欺负拜占庭。
但不管怎么说,正是在秦俊的统领下,唐军不仅彻底的平定了西域,将天山南北稳定,还把河中地区也彻底纳入了直辖,又把吐火罗、信度、可萨、里海、锡斯坦诸地的胡蛮都给纳入了大唐的天朝体系,成为羁縻领地,为大唐西面,又增添了一道巨大的安全缓冲线。
甚至通过这次盟约,也与大食恢复邦交,重新恢复贸易关系,如今的大食毕竟是取代波斯,甚至还在罗马之上的西方第一强国,恢复友好和贸易,对于大唐十分重要。
毕竟他们卡在东西方的水陆丝路之上,若是他们铁了心要跟大唐对抗,也会让大唐的贸易损失不小,现在这样一战打服了大食人,以后还能年年收岁币,还是很不错的。
秦俊凭此功晋升翼王,入主政事堂为中书令,谁也说不了闲话。
大唐如今的内外局势无比的好。
要说唯一有些不安定的因素,其实反而是刚刚已经亲政的皇帝,十六岁的皇帝,刚大婚不过一年多,皇太子也有了,要说这正是大唐蒸蒸日上的时候,但在新一届的两府宰执班子们心里,其实却是有点点不太放心的。
现在皇帝刚亲政,表现出来对天后一如继往的尊敬,对宰执们也非常尊重,朝廷的运转还如之前十来年一样。
但是人既然长大了,就不可能会不在意权力,何况这还是皇权?
“殿下,吕宋来信。”
特旨承袭了秦俊武安郡王爵位的庶长子秦孝忠把一封信递上去,“阿公的亲笔信。”
秦俊点头,打开,细细看过。
沉默良久。
如今在朝中任中书舍人的秦孝忠忍不住问,“阿公当是恭喜阿爷吧?”
“你自己看吧,你阿公说我不应当接受翼王之封,还说你也不该受这武安郡王之爵,又说我更不该接受这中书令之职,让我赶紧辞相回吕宋去,叫你也辞了这中书舍人,还有你叔祖的枢密使。”
“这是为何?”
秦俊却是长叹一声,“我是贪心了,当年我曾经答应过你祖父,最多在朝中呆个三五年便要离开的,一晃都十三年了,我却做了中书令还接受了梁王的加封,甚至还有点洋洋自得,确实是忘形了。”
“大郎啊,你替我写辞章吧,顺便把你自己的也给写了。”
“是跟圣人亲政有关吗?”
“你阿公这封信倒是提醒了我啊,圣人已经十六岁了,已经亲政了,我们秦家扶保了圣人十三年,这是份恩德,但如果现在还不肯放手,仍把持着朝政大权,只怕就要被圣人视为祸患了。”
“该退时就得退,否则留来留去就成仇了,这人啊,都是一般。”
秦孝忠有些犹豫,“应当不会吧。”
“这有什么不会的,别说天子和皇权,就比如说你年纪大了,若是该你当家,结果家中奴婢却总要把持着家中事务大权,你是何想法?”
秦孝忠想想倒也是这个理。
“真退?”
“功成身退吧,你阿公是最睿智清醒的,听他的没错!”
第1438章 请开延英
伴君如伴虎,这是秦琅曾经数度教诲过儿子的话,秦俊在朝中伴君时间不长,开元十五年入京朝集,然后发生阉宦擅行拥立之事,年轻的秦俊果决起兵勤王靖乱,事后秦琅入朝,把已是检校中书令的秦俊,改以签署枢密院事加征西行营副总管的职事派出西征。
之后便驻守西域十三年,镇守河中,宣威大漠。
再次还朝,晋封翼王、加太保、拜中书令,加弘文馆大学士兼修国史,可谓是已位极人臣,这次回朝天子亲政,他到现在也不过与皇帝相处了两个多月而已。
年轻的皇帝外甥兼女婿没有让他感受过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女婿皇帝对他是十分尊重的。
但秦琅又说过,做人要三思,做官更要三思,居安思危,欲进思退,欲通思变。
当年武德首相裴寂、开元顾命长孙无忌等就是没有明白这个道理,该放手的时候不肯放手,该退的时候不肯退,于是落的身死族灭的下场。
而秦琅能在朝五十年而不倒,起起落落无数次,最关键的就是不争。
不争的态度摆出来,也就立即不再成为皇帝最忌惮之人。
早朝之后,中书令秦俊举笏出列。
“臣秦俊奏请开延英!”
这话一出,惹的殿中众臣侧目,连正欲起身离开的年轻天子也是眉毛一挑。
朝廷行事,一切皆有制度,就算是皇帝与宰相讨论政事也是早有定例的,一般是三种形式,第一是朝会,早朝,尤其是在常朝的时候,宰相与常参官在宣政殿朝见天子,面奏政事。
不过一般早朝奏事都有严格的规定,限定了奏事件数、人数、时间等,甚至是限制品级,事务的等级。
所以一般宰相们会在朝会结束后,仪仗随百官退下,皇帝会与宰相们继续在宣政殿议事,称为仗下奏事,这种仗下奏事,没有仪仗,也就没那么多礼仪规矩,甚至都不用殿中侍御史在场。
这种议事方式也属于最常见的皇帝与宰相议事方式。
此外,便是入阁。
皇帝在便殿紫宸殿与宰相议事,称为入阁。
仗下奏对和入阁奏事,基本上都是皇帝与宰相在朝参仪式后进行决策。
除了这两种常见方式,皇帝日常在延英殿处理政事,所以有时也直接在延英殿召见官员,被称为延英召对,参加召对官员不限品级。
但如果宰相认为有军国要事与皇帝面商,则称奏开延英。
宰相们奏开延英,比起宣政殿的仗下奏对和紫宸殿的入阁奏事,都要更方便,也没有那么多的其它官员在场,也没御史和各种礼仪要求。
所以皇帝要见宰相,宰相要见皇帝,一般都是开延英,这种奏请开延英的奏章就叫牓子。
延英奏对属于效率较高的御前议事,大臣在这里议事可以直接面对皇帝,少了许多繁琐的礼节,君臣之间的关系比较随和。能够在被召到延英殿议事也表示受到了皇帝的重视,因而成为大臣们的一种荣誉。
秦太后垂帘听政时期,若散朝后,有要事奏对,宰相们就会请开延英,太后也便从后宫来到延英殿与宰相议事。
不过因为太后毕竟是妇人,所以这些年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奏开延英,一般都是数名宰执进奏,或是全体宰执奏对,不会有单独一位宰执面圣。而太后召见臣子于延英殿,也都不会单独召见。
这个规矩是上元元年以来的旧规矩,大家都很清楚。
虽然如今天子亲政,没有了男女避讳,但宰相们还是约定俗成,不单独奏对,这其实是防止有宰相趁私下之机夹带私货。
这也属于两府宰执们的相互权力监督。
李烨亲政三月,延英奏对也一直延续之前的旧例,没有宰相私自奏开延英单独面圣的。
而现在秦俊却在朝会结束时,直接请开牓子,却是要单独奏对。
皇帝李烨仅仅只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笑着回答,“首辅有事,那朕便在延英殿等候。”
来恒、裴行俭等数名宰执都微微愣神,只是最后谁也没有出来反对这违反潜规矩的行为。
虽然大家也好奇想知道秦俊想要单独延英奏对说什么,但大家也知道延英奏对之所以这些年成为皇帝与宰相大臣们议事的主要方式,就是因为不论是日朝会上的对仗奏,还是散会后的杖下奏,不仅要求有史官在场负责记录,甚至要求必须有中书、门下二省的高级官员同时参与,共同听取奏报,并随时为皇帝参谋决策。
紫宸殿的入阁奏事,同样得有史官记录奏对,甚至也会要求有中书、门下的高级官员参与。
只有延英奏对,若是有机密事务,是可以要求史官不在场记录,也可以不要求中书门下的官员在场听取的。
简而言之,秦俊要跟皇帝说什么,没有人知晓。
一般而言,向皇帝当面奏对,只有两种事情,一是军国大事,二是按现行法令规章没有明文规定、难以处理的事务,要当面向皇帝奏对。其余的事务,不必奏闻,按规定处理便好。
秦俊要求独自开延英,事情绝不简单。
皇帝先回了后宫。
站在落地更衣镜前,十六岁的天子有些走神,宫人们动作温柔而又轻盈,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十六岁的天子身上有着几大名门的血统,洛阳独孤、渤海高氏、河南长孙、皇族李氏还有吕宋秦氏,祖母是历城秦氏,母亲是吕宋秦氏,可以说秦氏的血统还不少,比长孙氏和高氏更多。
所以年轻天子李烨,就显得特别的英俊,有长孙家、独孤家的鲜卑遗传的一副美髯长须,在以髯胡为美的大唐,李烨这副连鬓络腮的髯须就显得特别英武男儿气。
而皇族李家的浓眉大眼,加上秦家的阔面高鼻,那真是身高八尺,细腰长臂,面如古月生辉,脸似淡金镀容,眉似利剑入鬓,目若明珠朗星,鼻正口方楞角分明,三绺胡须飘洒前胸。
这副相貌满朝都要称一声英俊雄伟。
不过当初秦琅收到过一副天后女后送给他的皇帝画像后,私下点评却是年纪轻轻的少年,怎么给整成一副老男人模样,老气二十岁。
李烨的眉目中既有几分圣祖李世民的影子,也有几分太师秦琅的味道。
想了好一会,皇帝也没想出来丈人秦俊想要单独跟他谈什么。
总不会是还不满足于朝廷对秦家的封赏吧?不会真还想让秦琅入朝主政吧?
大唐开国已六十年,秦琅今年也六十六了,虽听说秦琅身体硬朗的很,经常能出海钓鱼,甚至是游泳冲浪,还在吕宋搞赛马、马球、帆船、龙舟等竞赛,甚至都是亲自下场带头的。
虽说安国齐王多年不曾生育过,但据说齐王年年总还要新纳几房美妾的,去年大食皇帝哈里发还送了位公主去吕宋,为的是跟秦家加强海上贸易,甚至想从吕宋订购一批先进的新式吕宋宝船,以加强大食的地中海舰队,为新一轮的攻打君士坦丁堡做准备。
秦琅这边收了大食哈里发送来的黄金和公主,也收了订金接了订单。
可转头又跟拜占庭皇帝派来的王子友好会面,痛快的接纳了拜占庭公主为妾,又收了拜占庭人的黄金,同样答应向拜占庭卖一批军舰,甚至还额外的签订了一批棉甲的武器订单。
秦琅还跟拜占庭签订了海上贸易友好通商条约,约定了最惠国关税条约,甚至君士坦丁堡等五座罗马港口,列为对吕宋通商口岸,为自由贸易港。
大食人听闻后十分不满,但秦琅说他无意于干涉大食和拜占庭之间的纷争矛盾,但他与任何一国的外交和贸易,都是属于自己的事,任何人也无权干涉。
如果大食插手干涉,那就是破坏双方的友好约定,秦琅将取消协议,中止通商贸易和战舰、武器等军购订单。
狠话一放,大食人立马就老实了,最后还只能嫁一送一,把公主的堂妹也搭了一个送到吕宋。
秦琅在南洋不仅有个南海圣人的名头,甚至在西方的大食、罗马人那里,还有一个更响亮的外号,金狮王。据说这个称号还有好几层意思,金狮王,既是指吕宋秦家以血盾金狮为家族徽记,吕宋的船队出海,也都是打着血盾金狮旗。
在西方的地中海、波斯湾、红海甚至黑海,到处都可见这些三桅四桅甚至五桅的高大吕宋宝船,高高的桅杆上就张着血盾金狮旗。
还有一个意思,则是说吕宋秦家非常有钱,秦琅这头狮王,就是一头黄金狮子王,传闻他拉的屎都是金子。
吕宋秦家的金狮船队纵横四海,用各种精美的唐货和香料等,掳夺各地的黄金回吕宋,这越发成就了金狮之名。
秦琅被大食人称为金狮王,而秦俊则被大食人称为血狮王,因为秦俊镇守西域,给大食人不少沉重打击,几次战争,前后有十余万大食和其附庸军死在秦俊的手中,故此被敬为血狮王。
“宅家?”
内侍见皇帝怔怔出神,半天都没有动静,只好小声提醒。
“走吧,去延英殿!”皇帝收回心神,既然猜不到,那便等秦俊开口吧。
第1439章 天宝神龙皇帝
六十年,不足以让沧海变桑田。
但却也已经是两代人了,秦俊就是贞观后出生的一代人,如今也将到知天命之年。而大唐帝王都传了五位天子了,高祖圣祖世祖高宗以及当今被尊为天宝神龙皇帝的李烨。
皇唐李氏这些年内斗的激烈,就算当年圣祖定下宗室世封之制,都也没法完全改善这种内斗的局面,每一次皇位更替,总要死上那么三五个皇子再加上那么六七八个的皇叔甚至是皇叔祖再加一群旁宗侧枝。
相比起来,倒是秦家,秦琼留下七子,如今一国王六国公,除了嫡子秦珣被秦琅按在松州不许回中原,做他的齐国公混吃等死忙着纳妾生孩子外,其它的几兄弟哪个不是功勋着著?
老五秦珣没本事,但纳妾生孩子的本事却是诸兄弟中最厉害的,快六十岁的人了,儿子的数量比他的年龄还要长,已经生了六十多个儿子了,长子都四十多了,甚至曾孙都有了,结果去年还又添了三个小儿子。
秦珣六十多个儿子,其中近半数成婚也生儿育女,如今他孙子有了近二百,如果将来这松州房都这么能生,那秦珣的这六十多个儿子生个三五百孙子都不是问题。
秦琅只生了二十一个儿子,可孙儿却已经超过三百,还在继续猛增,秦琅有望在有生之年膝下儿孙曾孙们过千。
秦琼的七个儿子,如今分成七房,每房都是起码二十个儿子以上,加起来就已经一百多了,孙子辈加起来破了千。
反正现在秦理兄弟几个,都很难记的清兄弟家的孙辈了,朝廷就更不用说,也只能给长房嫡出的几个荫封恩赏个散阶,真都勋封荫赏哪里照顾的过来。
也就是秦家特别,既有赫赫武功,又是顶级外戚,更别说赚钱的本事极强,否则一般人家也不是生不了这么多孩子,但谁敢这样生?
真以为生了孩子将来不用分家吗?
就算妾生婢生庶子可以少分,但那些正妻所生的嫡子们总得分不少,所以儿孙越多,大家族内斗越厉害,家业也越维持。
许多门阀士族订下家规,保证家族产业由大宗的长房嫡长继承,比如说祖屋、祖地这些,而其它的庶子们一般只能分点钱,其它的嫡子们也只能分少量的田地、商铺等,祖宅祖田加上祖传的书籍等,往往也只有使用权,是没有资格分的。
就是为了保证家族不会一代代的分弱。
可再怎么少分一点,人多了总还是要分不少的。
所以一般家族哪敢跟秦家他们这般分?
几十个儿子,数百个孙儿,将来曾孙辈就男丁上千,这种繁衍膨胀法,就是金山也架不住分啊。
可偏偏秦家人不在意这些,而且秦家生孩子也确实特别厉害,保育也厉害,孩子夭折率极低,能生肯生又能养,这就造成了如今秦家七房无比人丁兴旺的局面。
皇帝去往延英殿的路上,不免又想起了当年圣祖定世封之制的时候,定下的推恩制度。世封宗室功臣,然后世代推恩分封,一块封地,每传一代,就再分封一次,封地不断变小,使之无法威胁到朝廷。
如果用这个制度,那秦家现在的这些内外世封地虽多,也不是什么问题。但问题是,李烨并不敢冒然去提这个事情。
甚至经过这些年,吕宋到底是一个什么地位,都已经变得模糊起来了。
他还是不是大唐的疆土?
说是吧,但秦琅在吕宋那就是国中之国的国王,吕宋除了每年向朝廷包税上缴一百万贯,其它各方面都是自治的,甚至拥有征赋权、铸币权、发钞权,还拥有统兵、外交甚至是对外战争权。
你说他不是大唐疆土,可吕宋现行的律法、税赋、户籍制度等,又基本上都是大唐朝廷所用的。
总之如今的吕宋属于一个很奇怪的情况,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经过圣祖、世祖和高宗和如今四朝数十年,已经纠扯不清了,甚至朝廷也都习惯了吕宋的特殊地位。
朝廷事实上如今完全是把吕宋当成日本、林邑、真腊诸国对待的,甚至不是归在渤海、漠北、吐火罗、吐蕃、苏毗、泥婆罗这些羁糜都督府之列,因为在渤海等地,虽是由当地土著蛮夷自治,但朝廷在这些地方是有驻军甚至有派官吏的,朝廷对这些羁縻地的外交等诸多方面都有控制权。
可秦琅的吕宋,自主权力比他们大多了,反正朝廷在吕宋既没有驻军,也没有派官,吕宋有自己的军队,有自己的外交,有自己的铸币发钞,自己的征税和司法、行政等。
在这种情况下,假如哪天秦琅死了,李烨能够说给吕宋推推恩令吗?他能够以天子的名义,把整个吕宋瓜分给他的那二十一个儿子吗?
一个吕宋王国,变成二十一个吕宋公国?将来再变成二三百个吕宋侯国?再将来变成上千个吕宋伯国,几千个吕宋子爵领、男爵领?
这不太可能。
不过裴炎和魏元忠等侍从学士曾经告诉过年轻的皇帝,如果把吕宋拿出来单独对待,比如直接就放到跟林邑、日本一样的藩属国地位,那么这些问题就都不存在,也不用纠结了。
年轻的皇帝觉得这似乎有些不妥,但裴炎说的直接,吕宋本就不是什么汉家旧疆,也不是由朝廷开拓的,再加上这又是远离中原的海中之地,甚至都不比西域河中或是西域的滇越、湄南诸地,那些地方毕竟与中原疆土相连,滇越、湄南是西南的两个新出海口,又连接着两块肥沃的大河口平原。
吕宋只是相对独立的一个海中群岛,关联性不强,既然秦家强势,那就把他分离出来,就维持着目前这种特殊自治海外世封领地局面,便很好了,一年还能有百万的包税。更何况秦家的吕宋在南海,还能为朝廷震慑南洋。
至于说将来吕宋会不会尾大不掉,甚至危及朝廷,这个可能性不大,倒不是说就认定秦家世代忠诚,而是毕竟吕宋只是个岛而已。
这种海中岛国,就算再发展,他还能发展的过中原大陆?
就说林邑、百济、新罗、倭国这些或岛国或半岛,哪个不是几百年上千年历史,也一样无法危及到中原的,他们有天生的限制性。
皇帝对这种说法并不完全赞同,他觉得吕宋的发展势头跟什么新罗百济或是倭国林邑等不同,这是一个跟中原极其相似的汉人统治的政权,或许可以说类似于高昌国,但高昌地小民寡,周边又有柔然、突厥这些霸主限制,可吕宋在南洋已经成了一霸,谁能限制他?
不过皇帝也赞成裴炎他们的一部份话,那就是既然现在吕宋还很忠心,朝廷也还没有合适的处置办法,那就暂且搁置。
这般想着,就一路到了延英殿。
延英殿是一间偏殿,殿不大,但君臣奏对却更方便些。
“翼王到了?”
“在偏厢侯旨。”
李烨入殿,“请翼王来。”
秦俊被内侍引内殿中,皇帝便挥手让殿中所有人都退下。
“臣今日所奏并非隐秘之事,内侍和史官都可以留下。”
皇帝倒有些意外,本以为是什么非常机密的事情,非得私下奏对。
“阿舅请坐。”李烨面带笑容,十分客气,亲自给李烨泡起茶来,一边泡还一边道,“这是外祖父自吕宋寄来的今年新茶,听说这是最上等的吕宋红茶,产自吕宋新金山东北定远州的山区,据说在两千多年前有一批从中原岭南远渡重洋过去的百越移民,在吕宋登陆后进入山区,带去梯田修建的技术。
他们在一千步高以上的山区修建了梯田,还修建了盘山灌溉的水渠,如同台阶一样层层上升,高耸入云。
外祖把那些稻梯田改成了茶园,那里特殊的气候,培育出了品质十分优越的吕宋红茶。”
李烨说起这吕宋红茶来,倒是相当了解的样子。
秦俊接过皇帝递到面前的茶杯,谢过。
“吕宋红茶相比起武夷山的顶级红茶,还是有些差距的。”秦俊如实说道。
“但朕听说吕宋红茶和黑茶在海外茶叶贸易中,却远比武夷山红茶销量更高,而且份额一年比一年高啊。”
“那主要还是因为武夷山的红茶更加优质,主打高端茶,也主要是内销,吕宋红茶则是走的外销路子,是以中低端主场为主的,陛下也知道,海外蛮夷们的饮茶方式,与我中原大不同,没有中原这般悠久的饮茶文化,这就与历来对漠北、西南等草原游牧部族主要出售黑茶是一样的,需求不同。”
一杯茶喝完。
秦俊注意到,皇帝身后坐着两个起居郎史官,正在奋笔疾书,把皇帝和秦俊刚才的对话和举止都一一记录下来。
“今日臣请开延英,是要向圣人当面请辞。”
“请辞?”
皇帝惊讶。
连那两位起居郎都惊讶的暂时停下了笔,抬头望来,殿中侍候的内侍、宫人们,也都很意外。
“可是朕哪里做的不好,有对阿舅失礼之处,朕刚亲政,许多事情还不懂,若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阿舅直言。”皇帝姿态非常低。
秦俊赶紧起身叉手道歉。
“圣人亲政以来,行事公允,做事大方,有圣君气象矣,臣请辞非他故,皆因当年臣在高宗皇帝继位之初便约定过,待朝堂安稳便返回吕宋矣。后来太师入朝,说西域不稳,让我随苏帅前往西域镇守边疆,平定叛乱西胡。之后,一镇便是十三年,如今西疆安稳,朝中圣人也正式亲政,内外祥和,一片兴盛景象,臣便也当功成身退,返回吕宋了。”
第1440章 养不熟的白眼狼
“阿舅何出此言?”
皇帝赶紧上前挽起秦俊的手,拉着他一起坐下。
“阿舅今年还不到五十,怎么就说退呢。朕刚亲政,此时正是要倚仗阿舅辅佐的时候,朕还想让阿舅再加个担子,兼任太子太师、加太子詹事,帮朕从小就教好太子呢。”
“陛下,臣勋戚之后,本是外臣。后来入京朝集,恰逢奸阉擅权,义愤起兵勤王清君侧,事成之后本就当身退的,这些年在西域虽立了些微末功劳,也不过是尽人臣之本份,臣终究也只是个武夫,哪能担的起中书令这样的首辅重任?”
李烨牵着秦俊的手不放,一直称他阿舅。
天上雷公,地上娘舅。
娘舅是比丈人还要亲近的身份,“阿舅莫要误会朕,朕也知道当年太师受圣祖遗命,拥立世祖继位,然世祖性好猜忌多疑,对顾命元辅却不信任,听信小人谗言,以致太师被迫辞相退隐吕宋。”
“朕每当读到这些起居注史料之时,都不由的感叹,若是当年世祖不是听信奸臣小人的谗言,把太师赶回吕宋,若有太师在朝首辅当政,又哪里会有后来长孙无忌等元老被无辜清洗之事?更不可能后来让奸阉窃权几乎擅权拥立的事了,开元朝后面几年的乱政频频,甚至导致了江山社稷的不稳。”
“如今朕刚亲政,阿舅既是先皇的定策拥立功臣,更是朕的拥立功臣,两朝拥立元老,又是镇守边疆,于国有赫赫战功的勋臣,怎么现在突然有这种归隐的想法?阿舅五十岁都还不到,可是认为朕不能容人?”
“朕实话对阿舅说,朕非世祖,绝不会猜忌元老功勋,秦家自齐忠武王起,到如今几代人为国征战、开疆拓土,在朝辅政、兢兢业业,忠心耿耿,朕每读起那些故事,都感动不已,又岂会如世祖一般恩将仇报?”
“请阿舅明白朕满心感谢!”
“秦家几次于国家社稷危机之时,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这等功勋,朕信之不疑,绝不会有半点怀疑。”
“陛下,臣又岂不知圣人的贤明仁德,只是臣非他意,臣只是觉得虽在边疆立有些小功,但却也不过是寻常武将都能做到的事情,朝中首辅之位,确实无德也无能匹配。陛下,德不配位,必取祸端,臣自小受太师教诲,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更不能贪心。”
“中书令乃是国家公器,朝廷要职,臣这两月多来,已经感受到力不从心,且臣久镇西域,身上也留下了不少旧伤老疾,如今虽才将将五十岁,却已经旧疾频发,身体不堪其负,因此想请辞致仕,退归吕宋安养。”
一番话也是说的情真意切。
“阿舅这样,岂不是要让天下人唾骂朕?世人只会认为朕是世祖第二,是猜忌国家功臣,无容人之心胸,却不会相信是阿舅要致仕休养。”
“臣绝无坏皇帝名声之意,只是臣确实无德无能继续担任中书令,朝中来恒、裴行俭甚至是许圉师等诸相公,都是国家贤能,可任首辅。”
“朕不能接受!”
秦俊向皇帝再拜。
“臣其实也有些私心,当年开元末,太师曾交给臣一只开拓船队和一批人手,还给了臣一张海图,在南洋的东南深海中,还有一片蛮荒之岛,太师让臣去开拓征服,为大唐开疆拓土,也让臣将来可以自立门户。”
“这十几年,臣虽在西域镇守征战,但有太师的关照,臣的几个不中用的犬子替我开拓荒海,倒也有所成就,如今征服了一些岛屿,建立了一些开拓据点,所以臣想着趁着这身体还行,便过去完成当年没能完成的事情,亲自去指挥犬子们经营这份家业,也算是正式从吕宋秦家分门别户出来。犬子们能力不足,还得我去带领······”
皇帝的延英殿里就有南洋宣慰司的海图,还是由吕宋的太师秦琅进献的,比起朝廷兵部职方司自己收集绘制的大唐海图可要精确多了。
起码不论是吕宋还是婆罗洲又或是苏门答腊、马来半岛等总不会有形状都不对的情况出现,虽然在具体的比例上,秦琅是有意把南洋诸岛等比例的缩放了一些的。
毕竟,真正的南洋群岛,那几大岛确实是有些大的,光是如今的吕宋国的地盘,就已经不小了,北起吕宋岛,南接婆罗洲东部,而苏拉威西岛以及南洋香料群岛,加上新几内亚和澳洲都已经由秦家登陆并开始殖民。
其中婆罗洲岛东部,就是秦家跟渤泥国在前几年新签订的上海条约划界的,按条约,整个婆罗洲大岛,以中间的山脉、河流划界,东部归秦家。不过按双方划定的界线,其实秦家的这个东部,大约是占了婆罗洲的三分之二的。
但对于渤泥国来说,他们本身自己直接统治的地方,也只有婆罗洲大岛的西北部一片,其余的地方,也仅仅是一些沿海地区的宣示主权而已,在更内陆的中心地区,那里本就多是原始丛林,尤其是岛太大,所以岛内地地区非常炎热,并不适合生产,只有一些非常落后的原始部落存在。
大家划界时,谁也不会在意这些野人。
渤泥国在意的是跟秦家维持好友好关系,以加强贸易,搭着秦家的船,获得更多海上贸易,毕竟吕宋越来越发达,渤泥也因为吕宋的原因,成为了吕宋南下的一条重要航线上的节点,渤泥因为吕宋,如今发展可是比以前强许多,这海贸利润也得了不少,放弃一些蛮荒之地也不是不可以。
对秦家来说,有机会的时候圈下婆罗洲大部份地区,虽然适合开发经营的地方也不多,但先圈着,慢慢来。
小据点将来总会变成港口,内陆的矿点、也能发展成集镇嘛。
而如苏拉威西大岛,秦家也是宣示了主权,然后在上面征服了一些土著部落,建立了几个殖民据点港口。
反倒是香料群岛,那些小岛因为丁香等香料特产,被秦家十分重视,如今不仅驻兵,还修建要塞、码头,建起香料种植庄园等,把香料的种植和加工等都提升了规模和质量,不再是以前那种土人随便采摘的模式。
至于新几内亚大岛和新西兰和澳洲这几处地方,现在也由秦家宣示了主权,树碑铭文,建了几个小据点。
澳州也正式成为了秦家的流放地,把一些罪大恶极的家伙,扔到那个岛上去,在那里一边养羊捕鱼一边种地开矿,他们既要自给自足,还得给秦家创造价值,否则被赶出据点,只能去跟那些土著野人们愉快的交流或自生自灭了。
划给秦俊的新几内亚,秦俊不在的时候,秦琅也有派人在那边经营,建了些据点,主要是种香料和甘蔗、棉花以及采矿、伐木,十几年时间,那边的几个据点,总共加起来都没一万人。
皇帝对南洋的具体情况是不了解的,也只知道个模糊的大概,知道吕宋东南确实有那么一个岛,看着好像也不算小。
但听说是个满是原始丛林,只有些食人部落的鬼地方,也没啥兴趣。
“这岛太偏远落后了些,经营这个岛划不来吧?”
秦俊却道,“臣也只是想给子孙留一点家业,有个安身立命之所,那岛虽偏僻穷荒,可毕竟也是个立足之地,我的子孙将来世代经营,也能为我大唐再添一海外领地。”
“可东曹州也比那要强不少吧?”
“东曹州确实是河中大漠里一处丰饶的绿洲,也临近丝路,多谢天后和圣人的恩赐,这些年发展的也不错,臣实在感激不尽。不过南海这个岛毕竟也是家父给臣的,也经营了这些年,总不能放弃,况且这里离吕宋旧金山也较近,家父也老了,臣也方便照料。”
这理由,很牵强。
可皇帝也不好反驳。
“臣斗胆想请圣人将这岛正式封赏于臣,赐为臣之海外世封领地。”
皇帝心中一动,这是仿吕宋故例?
大唐这些年赐封出去的海外领不少,只不过都没有吕宋这样的规模和发展罢了,一个外世封倒是不值一提,那个地方那么偏,离广州都还有万里之遥。
估计秦琅也只是想把这块吕宋南边的岛给划拉进自家的地盘吧。
“区区一荒岛,不值一提,朕便将此岛正式赐名东胜州,赐予太保为海外世封领地······”
皇帝不仅把岛赏赐给了秦俊,还主动提出以后东胜州就按吕宋一样自治,甚至提出对东胜州也搞包税,由于这岛如今这般蛮荒,现在又没多少开拓者,所以皇帝大方的表示,先免三年税,以后便按实际税赋情况酌情定一个包税额。
“臣秦俊谢陛下!”
秦俊离开延英殿的时候,虽然皇帝没接受他的辞呈,不过既然皇帝已经把东胜州赐给秦琅,也已经意味着皇帝还是同意了秦俊的打算的,只是照例,总还得三辞三拒嘛。
怀揣着圣人的东胜世封诏敕,秦俊头也没回的出宫。
这外甥女婿啊,惺惺做态倒是说的好听,可看这样子,其实还是很愿意自己离开洛阳回南海去的。
哎,又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这李家就没有一个感恩的,还是父亲看的准啊,虽然这些年再没回过中原,却仍然从那些情报里,一眼就看出如今的年轻天子是个什么心性的。
也不知道一岁多的外孙李昊,将来长大了会不会又是这样的呢。
第1441章 封王释兵权
午后。
皇帝紫宸殿召见宰执。
新晋两府宰执只有首辅中书令秦俊和枢密院使秦理叔侄未至,其余人悉数入阁。
殿中,还有翰林院大学士、学士承旨刘仁轨,翰林院学士兼知制诰狄仁杰,另外两个起居郎,还有两个殿中侍御史,一个政事堂堂后官阁老,一个中书舍人阁老。
此外,御史大夫崔修业以及计相长孙延也都在。
殿中气候有些紧张。
东西两府的长官不至,结合最近朝中的一些传闻,入阁的诸臣也都有些猜到今天可能要发生的事情。
对于如今这局势的走向,有人担忧,有人却感觉似乎松口气,好像一直以来压在头上的大山要搬走了。
皇帝驾临。
六位内廷宦官使臣也一起到来,列席会议。
“诸卿且稍等一下,朕已经派人去请天后前来。”
太后已经还政天子,平时已经不再参与国事,今天皇帝要请太后前来,足说明这次事情不小。
“既然国舅已经与圣人说明心声,去意已决,朝廷自然也不能强人所难。”
太后似乎来之前已经做了决定,所以来到殿中,坐于帘后,直接表明态度,支持秦俊和秦理两人辞相。
不过该给的体面得给。
毕竟秦俊和秦理是自己辞相,并不是引咎辞职,这两位是国家功臣。
秦俊晋太傅,授开府仪同三司之阶,赐世封东胜都督府都督、东胜国王,加尊护国翼王。
赐实食邑万户。
秦俊致仕后仍领全份俸禄,并特别供给护国翼王每月两万贯加俸。
秦俊诸子,以其嫡长子秦孝杰为护国翼王世子,授阶金紫光禄大夫,以庶长子秦孝忠为武安郡王、世封东曹州都督,授阶银青光禄大夫。
以秦俊嫡次子秦孝康为魏国公,授阶正议大夫。
·······
枢密使秦理秦怀道请辞枢密使,朝廷同意其致仕,特赐晋封济南郡王爵。
特旨济南郡王秦理以从一品骠骑大将军阶致仕,加封太尉,赐世封乌孙州都督,致仕后领全俸,且每月加俸万贯。
其嫡长子为济南王世子,嫡次子授爵梁国公,庶长子为历城县公,皆授银青光禄大夫散阶。
乌孙州,取名自历史上曾与月氏一起从祁连山西迁的那支汉代时西域古游牧部族。
公元前二世纪初,乌孙人与月氏人都在河西一带游牧,北邻匈奴人。乌孙王难兜靡被月氏人攻杀,当时他的儿子猎骄靡刚出生,由匈奴冒顿单于收养成人。
后来冒顿单于进攻月氏,月氏战败西迁至伊丽河流域,后老上单于与乌孙昆莫猎骄靡全力进攻迁往伊丽河流域的月氏,月氏不敌,南迁大夏(吐火罗),只有小部份人留居当地。
在塞人与月氏大部南下以后,乌孙迁至伊丽河流域,与留下来的塞人、月氏人一起游牧,建立了乌孙国。
张骞出使西域,希望与乌孙建交和亲,甚至提议让乌孙迁回河西故地,可当时乌孙内讧,后来乌孙王派使者随张骞返回长安,见识到了大汉的日益强盛,于是同意和亲,大汉此后两位公主和亲乌孙,只是当时的乌孙国虽和亲大汉,却又与匈奴和亲,两边摇摆,终究未能与大汉一起夹击匈奴。
左右摇摆的乌孙,虽占据了当时西域肥沃的七河流域,但最终却还是亡于内讧,直到魏晋南北朝初期,七河流域出现了一个新的国家,悦般,但与此同时,在七河流域依然还有一支部落自称乌孙国,甚至直到北魏建立后,他们都还向中原派使朝贡过。
北魏希望联合乌孙共同夹击草原霸主柔然,之后乌孙被柔然数次进攻,战败后被迫西迁天山,最后南迁葱岭,与塞人同化,不再独立成国,从中原史籍中消失。
虽然乌孙始终都没能成为过草原上的霸主,始终只是个二流的势力,但是他们与匈奴人一起击败月氏后,占据的七河流域,却是西域最为富饶的一块地方。
七河流域,也一度是中原汉人王朝在西域的最西边界线。
因为七大河流汇入夷播海(巴尔喀什湖)而得名,不过其西南的楚河(碎叶河)是例外,没有汇入湖中,其余六河依次在湖的东南东北汇入,其中伊丽河更是成为其西面最大的河口,并形成了一片近万平方公里的河口三角洲,沼泽遍布,水网密集,是一片最肥沃的绿洲。
尤其是因为七河都是发源于天山山脉,雪山上的冰雪融化后的雪水往西汇聚,注入了夷播海,因为伊丽河的流量大,还使的夷播海形成了独特的西淡东咸的现像。
西部湖水是淡水,东部是咸水。
整个西域地区,因为特殊的地理条件,造就了几大地理版块。
天山山脉分割南北,金山山脉和昆仑山脉则又是西域的南北两端界山,在天山又有几条小山脉再分出了几个地理单元。
准噶尔盆地、七河流域、费尔干纳盆地、河中地区、吐火罗等。
在这些地区里,最适合农耕的就是七河流域,七河流域里农耕条件最好的则又是伊丽河流域,从中上游的伊丽河谷平原,到入湖口的河口三角洲,这里有充足的水源,可以为农耕提供充足的条件。
其次是费尔干纳盆地,其独特的几乎封闭形状的山谷盆地,加上从天山上奔腾而下的雪水,都让盆地拥有非常好的农耕条件。
而处于药杀水和乌浒河中上游地区的河中地区,也因水而富饶了一片片绿洲平原。
七河流域的核心就是伊丽河谷,再加上碎叶河谷,加上夷播海的湖口三角洲平原。
从汉朝到大唐,在西域立足稳固后,都无不例外的会在夷播海东面的七河流域建立屯垦军团,因为这里能提供丰富的粮草。
甚至当年汉武大帝还曾试图夺取占据费尔干纳盆地这块宝地的大宛,不惜数次远征。
表面理由是汗血宝马,其实深层次的原因就是地缘政治。
不过七河流域向来也是西域游牧部族争夺最激烈的地方,就在于这里优良的农耕条件,其实也是极佳的牧场。
而在地理条件上来说,越过天山山脉后,七河流域的地形上已经是极适合游牧民族做战的河谷平原地带,没有了高山深谷的包围封堵,虽然夷播海东南也有一道自天山山脉向西延伸的山脉,但这条山脉不高,而且有许多适合游牧民从容通过的山口,缺少分割阻拦的作用。
仅仅算是一条西域的明显势力分割线。
而夷播海虽然东西超过千里,但是湖的西面,却是世界最大的丘陵哈萨克丘陵,北接西伯利亚平原,西南为里海低地和图兰低地,东缘多山地。
这里向来就是游牧部族的冬季牧场,到了夏季,他们会转场到药杀水的中下游,或者到七河流域的南边,进入七河流域。
虽然在夷播海的北岸遍布荒漠化戈壁,但他们会往西南绕过戈壁,进入河中地区,然后再往东北绕过卡拉套山(千泉水),进入到七河流域。
不过当西域区域性的霸主衰弱后,往往西域各大版块就会陷入分裂割据状态,而这个时候,往往在夷播海北面哈萨克丘陵的部落,也就很难再重返到七河流域,或是河中两河流域。
此时西域的几方势力往往只在本版块内流动迁移,夷播海和其北面、西南地区的荒漠戈壁,往往就成为了天然分界线。
而在药杀水的左岸,是被称为饥饿草原的地带,一听名字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于是里海、夷播海虽然相隔很远,但险恶的地形,却成了西域的一道天然地理分界线。
西迁的游牧部族,往往也很难再回来。
远的匈奴,近的突厥可萨部等。
他们越过这些荒漠戈壁、高原、丘陵地带,去了里海低地或是黑海平原后,便再也不愿意回来了。
而当西域不能统一的时候,他们也很难经过别的版块,到哈萨克丘陵,或是里海低地转场过冬等。
大唐如今便是以夷播海为西界,夷播海东南地区的七河流域,就成了大唐在西域的核心,不过因为七河流域缺少足够的险阻,尤其是三角洲平原上一马平川,且沼泽、湖泊遍地,拥有大小几千个湖泊,这就使的朝廷一面要利用开发巨大肥沃的湖口三角洲平原,一面又还得在靠近天山的山脚险要处构建军事防御网。
碎叶、伊丽、清海这些传统的军镇,不断加固,一方面,朝廷加大往湖口三角洲平原的移民和分封。
秦理所获的乌孙州世封都督,乌孙州,便就在夷播海西南角上,条件不如东南的伊丽河口三角洲,但也还算不错。
朝廷在此设乌孙州,世封给秦理,也是把这块不算很肥但也不算瘦的地盘划给一位信的过,且有能力开发的功臣,让封臣投资开发。
这里恰处于朝廷计划修建的环夷播海烽台驿站的线路上,往南则是碎叶河,乌孙州地理位置比较重要,且有不错的发展潜力。
南北百里,东西三百里的乌孙州,地盘还是非常大的。
不过相比起占地起码八千平方公里的伊丽河三角洲,就不值一提了,朝廷把最大的三角洲控制在手,把最肥沃的伊丽河谷、碎叶河谷控制在手,周边环湖临河的一些大小绿洲、丘陵、高地拿出来封赏给大唐的功臣、边疆将士们,可谓是既显示了朝廷的大方,也让他们成为朝廷西域核心要地的屏障。
就如朝廷在热海北面,碎叶镇东北,伊丽城西南又增建了一个背依天山的新核心军镇赤土镇。
赤土城是曾经乌孙国的汗庭,不过历史上那座赤土城在热海的南面,并不在这个位置,这个位置是后世中亚第一大城阿拉木图所在。
朝廷选中这个位置,就是他处于碎叶、伊丽和夷播海三角洲这个三角的底边中心,同时这个位置也是伊丽河支流的肥沃绿洲中,这里既有绿洲之肥沃,更有天山之险要,北面夷播海南面热海,东面伊丽河,西面碎叶河。
既当交通要冲,又据湖山之险,这座赤土镇,甚至在军事上要远超伊丽和碎叶,即将成为北庭的新首府。
而最肥沃的河口三角洲地区,反而不会设立一个新的大军镇,只是将设立西域最大的军屯以及移民屯垦区,西大荒农场,这里会凭借着丰富的河水资源等,建立起足够保障整个西域发展的农业区。
而据说,选择在西域夷播海边受封一块世封地,也是秦理自己的决定。
第1442章 史上最强外戚
宰执们坐在殿中,喝着皇帝赐下的茶水,也明白这件事情,皇帝和天后还有秦俊秦理叔侄,早已经暗中达成了一致,甚至这里面可能还有吕宋那位南海圣人秦三郎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既然人家秦家一家人都达成一致了,那大家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不管是秦俊世封东胜国王、东胜都督,还是秦理世封乌孙州都督,也都不是什么最核心的地区。
乌孙州虽然南北百里,东西三百里,但这里紧邻饥饿草原、乌孙丘陵和海北戈壁。
相比起长约两百四十里,宽约二百里左右的伊丽河三角洲,差不多的大小,可伊丽三角洲的肥沃却是乌孙州百倍不止,整个环夷播海地带,只要朝廷不把这八千平方公里,约一千二百万亩的三角洲地区给划拉出去分封,那么宰执们一点意见也没有。
乌孙州给秦理,还能借秦家的财富和能力经营起这个西南一角,补上西疆边境防御的重要一环。
至于说秦俊的东胜州,之前好多人都还不知道在哪呢,直到皇帝把世封舆图拿出来,大家才哦的一声,原来这个东胜州这么远啊。
居然离吕宋旧金山都还几千里,距离广州居然万里,而听说东胜岛上除了森林就是鸟兽,野人都没多少,那么大家也就无所谓皇帝给秦俊赐封国王的待遇了。
说白了就是个远离中土万里的大荒岛,就算给予特殊的赐封,跟秦琅的吕宋国王一样称国王又如何,又威胁不到朝廷。
要不是皇帝还给秦俊儿子赐了个东曹州世封都督,占了原来河中东曹国的都城绿洲还是块不错的地方,大家都觉得这赏赐有点像是惩罚了。
知制诰狄仁杰负责草诏。
这位龙朔元年的状元郎,曾经随秦琅去吕宋呆了几年,在吕宋骑士院都察科做给事中,据说表现良好,有铁面之称。秦琅对自己最后一次主持科举的门生也十分关照,在吕宋给他赐封骑士头衔,授予封地。
在吕宋五年,狄仁杰的骑士阶位一升再升,获封的土地也一加再加,据说在岛上如今拥有数个种植园,每年种植园里的棉花、甘蔗、胡椒、茶叶这些的收益就很不错,起码比他现在朝中做翰林学士兼知制诰要丰厚的多。
当然,狄仁杰在吕宋呆了五年,然后回朝,短短八年时间,就做到了翰林院学士兼知制诰,号称储相,这可不仅是龙朔元年的状元郎就能获得的,更多的还是在吕宋获得了秦琅赏识,有秦家在后面不断助力提携才有的。
狄仁杰草诏很快,两篇制书写的非常有文采。
大学士刘仁轨看过后也非常满意,仅做了一两处小润色便呈奏天子。
两府长官同时辞职,这算是十分罕见了,尤其这两位还是秦家人。
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殿中人神色各异,内中隐秘却是难言。
就连天后秦柔嘉望着那道已经完成程序的诏书,都有几分怔怔失神。
秦俊秦理功成身退,主动辞去了两府长官之职,表明无意把持朝政,真正做到还政天子,这多少有些让天后意外的。
当年父亲毫不恋栈的辞归,让年轻的天后心中充满感激,也为自己不该产生过的猜忌之心愧疚。
但是做了十三年的天后,垂帘听政了十三年后,她不再是那个年轻的妇人,不再是那个刚听政时慌乱无措的女子,十三年听政的时间,足以把她磨砺的够坚强。
秦俊是她兄长,秦理是她叔父。
但当两位一同执掌政府,对掌文武大政的时候,她又是有些不安的,这种不安,比当初父亲秦琅在朝执政的时候还要多。
秦俊不是秦琅,谁能保证秦俊会如秦琅一样毫无恋栈中枢大权呢?
好在如今秦俊辞了,态度坚决,现在这诏敕也出了,一切有了结果,虽然刚亲政的皇帝,依然不可能真正掌握朝廷大权,朝政会继续的出于两府宰执,而两府宰执也基本上都是父亲挑选出来的人。
可毕竟两府长官不再是秦家人,甚至两府里也不再有秦家人,这是很重的一点,天后能够接受秦党在朝执政,毕竟年轻的天子还离不开他们的支持。
但天后也并不希望朝政由秦家人亲自执掌,哪怕他们是自己的兄长和叔父,这个中缘由复杂却又简单。
秦琅秦俊他们不直接执政,就算爵位再高威望再著,总不会直接威胁着皇位。
给秦俊加尊为护国翼王,就是出自天后之意,既然他们离开朝堂,那么对皇帝,对皇室来说,他们就不再是威胁,甚至加恩重封,反而能够借助在野的秦琅父子兄弟们的功勋威望,反过来制衡当政的两府宰执们,成为皇帝亲政的一张重要王牌。
这里面的微妙,年轻的天子还不太理解,但对于垂帘听政了十三年的天后秦氏来说,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安国齐王、镇国太平大长公主、护国翼王,太后一点都不介意把娘家人推到那个举世瞩目的位置上去,如今这样的状态,才是太后最放心也最想要的。
秦琅就呆在南海不入中原。
秦俊功成身退,也去南海当个岛国国王,百战百胜的秦理也离开中枢,前往西域经营自己的封国。
武安郡王秦孝忠被天后特意挽留在朝,甚至由中书舍人晋封为吏部侍郎,由正五品上到正四品上,连升四级,虽然仅是两位侍郎中资历最低执掌最少的,可吏尚书号称天官尚书,甚至吏部尚书往往是能拜相,或直接由仆射兼任的,这个衙门负责选官,权柄极重。
天后还让皇帝下诏,诏封秦琅嫡次子秦伦为卫国公,入朝为从三品秘书监加翰林院学士。
秦理的嫡次子入朝为左神机军中郎将。
这几个安排,皆是太后心意,殿中的宰执们倒是一眼能猜出原因。
秦俊秦理避嫌辞职,太后大加封赏安抚,然后又挑了三位秦家年轻子弟入朝任职,所授职务不高不低,却很重要,十分微妙。
这既能进一步安抚秦家,同时也让太后母子能够更多的借用秦家的力量,以平衡朝中其它宰执大臣们。
又不用担心这年轻人会威胁到皇帝。
毕竟秦家年轻一代就算入朝,可既无功勋又望威望,想要成长到足够的位置,拥有足够的威望势力,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
而他们在朝,却又能成为皇帝母子和秦家的一道关键桥梁,关键必要的时候,能够迅速通过他们调用秦家的力量。
殿中宰执们对于这些心思,并不在意。
他们此时多数人都在想一个问题,既然两府长官同时出缺,那么谁将补这两个缺?
两府长官啊。
尤其是政事堂的中书令,虽然如今恢复了轮执政事笔的旧制,但是中书令依然是不成文的首相,毕竟政事堂就设在中书省内,中书省又有草诏之权,所有不管朝廷再怎么削宰相之权。
诸府院里,政事堂依然是权柄最大的那个衙门,中书令也依然是权力最大的宰相。
在政事堂内虽然宰相们没先后排名,但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三省,却还是有排名的,论职权,中书省如今最重。
读书人没有不想做官的。
而做官的也没有不想当宰相的。
十年寒窗苦读,不也只为一朝金榜题名为进士吗?
而辛苦做官,谁不想要能拜相?
当了宰相的人,自然想更进一步,成为中书令,做首相。
秦俊入朝为中书令,满朝公卿没有谁能有异议,毕竟在上元朝时代,秦家已经真正成为了大唐最顶级的门阀贵族,甚至已经远超五姓七家。
这个排名不是圣祖朝氏族志和高宗朝姓氏录排定的,而是秦家用了六十年时间,一点一点的打下来的。
多少氏族门阀陆续倒下,就算是五姓七家在武德和贞观朝曾经恢复了一点生机,也在贞观后期、开元后期和龙朔、上元年间几次被沉重打击,出过几个宰相又如何?
他们始终不曾掌过大唐真正的核心权力,残酷的权力斗争中,没给他们喘息发展之机。
从武德朝一直到如今天宝朝,反倒是军功贵族集团始终屹立不倒,尤其是以秦家为首的瓦岗系军功集团,更是彪悍异常。
秦俊的身后站着秦琅,站着整个军功新贵集团。
而秦俊也以拥立之功,以宣威西域之功,最终做上了中书令,大唐最当权的是军功集团,所以最重军功。
秦俊一武人,能够坐上中书令的位置,也是威服众人的。
现在他走了,这个位置谁坐?
侍中裴行俭、左仆射来恒、右仆射赫处俊,黄门侍郎许圉师、中书侍郎李敬玄,又或吏部尚书马载,转运使长孙延、御史大夫崔修业,这些人全都是秦家一系的。
裴行俭和来恒都是秦琅的门生兼义兄,赫处俊、许圉师这甥舅俩也都是秦琅的门生。
马载是马周的儿子,也是秦琅的义子兼门生,李敬玄是马周的义子。
长孙延是长孙无忌的嫡长孙,也是秦琅的妹夫兼亲家,崔修业是崔敦礼的儿子。
他们能走到今天,固然也是有足够的本事才能和功绩,但更多的还是靠着秦琅给的机会,是团结在秦琅这面旗帜下,才有今天的。
秦俊来当中书令,谁都不会有意见。
但现在,谁来接替秦俊?
天后坐在帘后,目光在宰执们身上反复扫过。
她心目中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裴行俭或是来恒,来恒行事更稳重,裴行俭则更锐利,两人都是忠武王的义子,跟秦家的关系自然也是最近的,远超许圉师、赫处俊等人。
“关于中书令与枢密使二职空缺,孤将派使者前往吕宋,向安国齐王、太师问策,请太师举荐。”
听到这话,殿中众人倒是有些小小意外,又很快觉得理所当然。
倒是齐松了口气,若由秦琅来举荐两府长官人选,倒是省的大家暗中较劲了。
第1443章 忠武秦家护天唐
宰执们鱼贯退出紫宸殿。
殿中只剩下了天后与皇帝母子二人,“只盼父亲在吕宋能够明白哀家的一片苦心,这一切都是为了皇唐基业。”
“儿臣明白天后的一片良苦用心。”年轻的皇帝为母亲倒了一杯茶,恭敬的道。
“你真明白吗?”秦氏问儿子。
迎着母亲的目光,李烨点头,“儿臣跟着天后学习政事,今日之事多少能明白一些。世人常说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但太师这一生行事,却光明磊落,向来是痛快恩仇,贞观朝时就曾创下过七进七出政事堂拜相的惊人记录。”
“圣祖在位时,太师便几度激流通退。甚至从忠武王辞相归藩算起,秦家是早有了这种传统。”
秦琼当过宰相,玄武门过后,圣祖有意扶秦王府出身的心腹大将们上位,先是让秦琼做兵部尚书,再加衔入政事堂为相,然后秦琼主动去相归藩镇守松州不回朝后,李靖短暂做过一段时间宰相,再之后侯君集、张亮这些皇帝心腹都拜过宰相。
更别说秦王府中的谋臣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杜淹高士廉韦挺一干人等,但真正能够做到如秦琼这般避嫌让位的却没有第二人。
萧瑀也曾几进几出政事堂,但萧瑀可没有自己主动辞相过,都是被皇帝赶出去的。
秦琼开了这个主动辞相的头,之后秦琅也有样学样,不是做样子,而是真的就辞相归封。
此后皇帝几次召秦琅出山,为朝廷也是立下诸多汗马功劳,但秦琅却从不曾居高自傲过,甚至在圣祖临终召到御前,托孤遗诏让他顾命首辅,秦琅在立下定策拥立大功后,首辅一个月不到,再次辞相归藩。
开元朝十五年,不曾入中原。龙朔朝入京朝贺天子,但也只主政三个月就又主动辞归了。
上元朝又是十三年不入中原。
如今天宝皇帝亲政,秦琅也不肯再回朝了。
要知道当初圣祖驾崩秦琅受命首辅时,才四十多岁而已。一次次能够在顶级权力面前,淡然归隐,这可不一般,不论是房玄龄又或是长孙无忌,他们都不曾做到如此洒脱。
谁能拒绝的了权倾天下的诱惑?
甚至在几次关键的时候,秦琅完全有更进一步甚至问鼎天下的机会的,但他没有丝毫的起心。
就凭这个,秦琅都是值得天后和皇帝尊敬的久经考验的皇唐社稷忠臣。
有秦琼秦琅两人珠玉在前,如今四十多岁的秦俊也能激流勇退,倒也让人相信,毕竟六十六岁的秦琅还健在。
天后捧着茶杯。
“忠武秦家,”长叹一声,“越是如此,哀家便越是觉得亏欠他们,愧疚秦家。”
皇帝安慰母亲。
“儿臣知晓天后这一切都是为了儿臣,为了大唐江山社稷,虽然太师久经考验,忠诚无比,绝不可能有二心。但总得预防万一,特别是阿舅更年轻,也更锐利,谁也不敢说阿舅会如太师一般忠贞不二。”
太后点头。
“我打小跟着母亲读书,那时父亲也经常会抽空给我读书讲故事,讲的都是些历史人物小故事,故事虽然简单通俗,却蕴含许多大道理,对我一生助益良多。时至今日,其中一些话都还是金玉良言,比如太师曾说过,人心经不起考验,不要随便去考验别人,还说过,有时候忠诚只不过是背叛的筹码不够······”
这些话听的年轻的皇帝直冒冷汗,太过直透人心了。
“二郎,你要明白一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人到了一定的位置,就不再只是个体,而是代表一个圈子,代表一个阶层,到了一定位置后,你就身不由已了,你会被利益集团所裹挟,甚至被推着往前进,就如当年圣祖皇帝一样,当他成为天策上将后,他就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秦王了,他的身后是天策府,是跟着他一起东征西讨的无数西府将士们。”
“齐忠武王和安国齐王最伟大之处,不是他们有多么的能征善战,也不是他们有多么的睿智,而是在于他们能够洞悉这一切,甚至能够不为诱惑,能够在关键时候激流勇退,不让自己处于那个进退维谷的境地。”
“你阿舅也许更年轻,但好在秦家还有太师当家,他的话你阿舅他们也都奉之如圭臬,太师希望他们能够退一步,他们便也都退了。这一步,退的关键,退的难能可贵。”
皇帝也点头。
秦俊秦理不退这一步,那么秦家执掌两府,天后皇帝都会不安,也许三五年还能相安无事,但再久点?十年十五年,那时皇帝还能容忍吗?又或者到那时,秦俊他们还肯再交出权力吗?
又或者到那时,他们身后的那群人,难保就没有人不想更进一步。
眼下这个时候退是很难得,也非常明智的。
皇家和秦家之间,那点隐讳的隔阂、猜忌都尽去,双方又恢复到了最亲密的关系,只要秦家不执掌两府,那么秦家依然是大唐第一门阀。
这个度,拿捏的极其精准。
没有经历过复杂的宫廷权力的斗争,是很难体会到其中微妙界线的。
当秦俊秦理辞归后,中枢的局面完全变了。
皇家和秦家就没有了剑拔弩张的紧张,双方没有了直接的矛盾冲突,虽然秦家势力日浓,但对于刚刚亲政的皇帝来说,秦家现在已经不是主要的问题了,甚至还能成为强力的辅助力量。
对于十六岁的天子来说,如何尽快的真正掌控朝堂,将权力收回手中,这才是第一要务,秦家带头配合,这是盟友,不是敌人。
甚至秦家在朝中的这些宰执,也是可靠的盟友。
天后很欣慰。
“你真的成熟了,长大了。世祖曾是太师倾心教导的门生,但世祖聪明一世,却连最基本的一件事情都没有搞明白。做为执掌大唐江山社稷的皇帝,要弄明白的第一件事情,那便是搞清楚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如果连真正的敌人都没分清,搞不清主次,那结果自然不会好。世祖就一直把太师把长孙公等无老当成敌人,那些本来是世祖最坚定的盟友,是他的支持者,结果他却当成自己最大的敌人来对待,想尽办法将他们清除,结果最后的下场你也看到了。”
“开元朝,世祖与元老们有矛盾冲突,这很正常,但是这个冲突绝不是皇帝面临的最大矛盾,顶多只能算是次要矛盾。你再看圣祖在位二十一年,又是如何对待朝中各方势力的,既打又拉,分化拉拢,手段灵活,甚至能够主动妥协,不屈不挠这才是真正圣天子该有的。”
天后在教导年轻的皇帝,秦家势力确实很强。
但只要秦家有秦琅秦俊秦理这样识时务知进退懂分寸的当家人,那么就不要总盯着秦家。
斗争是要有的,但得控制好分寸,这其中的博弈很复杂,必须得小心把握,只要把握好这个度,那么既能提防秦家威胁到皇权江山,又能借助秦家力量稳固皇权。
不要把盟友变成敌人。
也不要如世祖一样,总幻想着自己能够一言九鼎,甚至为欲为,就算是开国的高祖皇帝,开创贞观盛世的圣祖皇帝,他们都不可能完全随心所欲,越是皇帝,越得懂得妥协。
得调和各方的利益,皇帝是那个权力利益的分配者,而不是那个独享者。
如果连这么简单的一点基本道理都不明白,下场就会跟世祖李胤是一样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秦琅十六岁时就对圣祖说过的一番谏言。
“哀家知道,这里面的度很难把握,但只要大方向不错,度的把握可以慢慢来。”
只要能认清谁是真正的朋友谁是真正的敌人,那么就算李烨还年轻,没经验,但是朝廷就不会有大的动乱。
甚至只要能够做到利益的妥善分配,那么就算将来秦太师去世后,秦家后人有那不懂进退的妄人,想要图谋不轨时,也不会有机会。
大唐江山已历五帝,传承六十年,只要掌握好这点,那么就能继续平稳的向前。
“哀家已经还政于皇帝了,朝廷事务以后就得你自己多琢磨把握,但有一条哀家想再郑重的提醒皇帝。”
“请天后教诲!”
“大唐立国已六十年,经历了数朝无数将士们的拼搏奋战,打下了如今大大的疆土,甚至可以说是秦汉未有之广阔疆域。”
“这也有天后的一份功绩,上元十五年,都由天后垂帘听政,平西域,开中南,拓东北,通四海······”
“你啊,不用奉承我。”太后笑了笑,“我只是一介女流,当年你父皇突然驾崩,那时我是多么的孤弱无援,孤儿寡母的担心吊胆。”
“上元朝十五年来,我所做之事只有一件,尽量查遗补缺,虚心接纳宰执臣工们的忠言良策,为大唐的制度填补漏洞,我认为上元朝最大的功劳,就是修订了边军制度,使的边疆安稳下来了,但是这个制度也还有许多不足之处,只能待后人再修补。”
“我今日想与你说的便是,大唐有如今之疆域,已经足够大了。朝中也早有许多大臣曾进谏,说大唐如今扩张已到极限,十镇节度使镇守四边,兵强马壮,更是隐忧。”
“大唐也已经没有了人口可再迁移边疆,而中原地区遍地的庄园奴隶、工坊矿场奴隶,犹如不断堆积的干柴,同样十分危险。”
“历经几朝的功勋集团势力越来越大,大兴工商贸易以来的大海商集团,还有内地的豪强们控制着各地的工商业,他们的势力越来越强,都是隐患。”
“皇帝,这盛世之下,已经有了不少积弊,更有许多隐忧,我希望你亲政后,能够开始停止继续对外扩张,开始收缩力量,稳固内政,想办法调节改善如今国中的这些功勋集团、士族集团、地方豪强、海商集团们的利益分配,保持稳定,否则一旦任何一股势力失控,都可能是燎原天火。”
“不要再扩张了,先停下来稳固消化这些胜利的果实吧,安心发展内政三十年,到时大唐的人口能翻上一翻,就能积聚起足够多的实力,再去掀起一轮新的扩张,但现在,必须得停止对外扩张了。”
太后很认真的对儿子建议,“便以上元十三年的边境线为界,停止继续对外扩张,西域西至夷播海,南至乌浒水为界。可萨、吐火罗、锡斯坦等都只保留羁縻统治就好,中南的真腊、林邑、盘盘、狼牙修等国也不要碰,东北方向,辽东辽西朝鲜三道实控便好,至于渤海、黑水、鲜卑、漠北诸地,仍然羁縻控制,许多边疆新征服之地,都还一片空虚,实在没有必要继续无止境的对外征战扩张了。”
“边镇节度使已经兵强马壮,甚至加起来实力远超京畿之地的禁军力量,若是再让他们继续扩张下去,早晚边镇会失控,对眼下朝廷来说,继续扩张毫无意义,只要我们真正能控制的地方,才是自己的地方。”
“否则打下再多,也是无用。”
大唐的子民这些年虽然负担减轻,所以人口增长很快,但再快,也得三十年的太平盛世,才有可能人口翻上一翻。
而大唐现在人口约有一亿五千万,但核心的汉族人口仅有八千万左右,有差不多同样数量的各族被征服、归附的蛮族,以及大量各族奴隶。
现在的朝廷人口统计数量,跟以前朝代统计有许多不同之处,比如基本上把所有‘活人’都纳入户籍统计中,管你是汉人还是蛮人又或奴隶,只要是在大唐疆土上的活人,都要编户齐民,对黑户的打击是非常严厉的。
也不会有什么大量的隐匿人口。
秦琅曾经在一次朝廷会议上说过,据推算,汉朝的巅峰人口是六千万,隋朝是五千八百万。
不过在这两朝的巅峰时期,是有大量的蛮夷土著、奴隶部曲、隐匿逃户等没算进户籍人口之中的,所以真正的人口数量是在朝廷户籍数上再加起码三分之一。
大唐现在一亿五千户,基本上把人口都搜检出来了,但真正核心的主体汉人只有八千万左右,这就是一个很严重的人口隐患,毕竟按惯例,其它近八千万人不算人。
数量越多,反而越是隐患。
朝廷要想把新征服的辽东、朝鲜、安西、北庭甚至河中、滇越、三江、丽水、湄南、西昌这些地方都给充实了,需要的核心汉人太多了,这个缺口现在非常大。
就算以现在这种超高的人口增长率,也还需要太多时间才能勉强把这些地方给占下来。
而在这之前,大唐对这些地方的征服,只能说完成了一小半,远不够稳定。
秦太后做为一个妇人,其实对于开疆拓土这些事情,是远不如男子一样追求的,尤其是眼下,才十六岁的儿子正式亲政,她希望儿子能够稳妥的接掌皇唐大权。
况且。
军功集团已经够强大了,若继续开疆,只怕大唐朝廷以后更是完全沦为军功武人集团的天下了。
该停止扩张了。
偃武修文,专修内政,提拔士人文官,逐步削弱武人的权柄,让大唐社稷回归正常,也让年轻的天子能够真正的一点点收回皇帝的权威。
“借此次大封秦俊秦理等的机会,圣人可以来一次推恩大分封,给朝中的功勋武将推恩分封边地,以赏赐功勋之名,以镇边屏藩朝廷之意,让他们解甲归田交出兵权,边地就封。”
皇帝听了有些担忧。
“这样削兵权,会不会生变?”
“把握好度便不会,那些武人可以一边赐世封采邑,一边加散官爵位,朝廷边疆不打仗了,有些军权职位自然是要调整甚至收回的,这也是朝廷正常行事。”
太后甚至给皇帝提了一个建议。
“现在朝廷南衙十二卫和北衙十二军各设有大将军、将军诸职,但早已经沦为了纯粹的加衔,是武将的升转资序,本无实际职领。圣人便不妨再大将士之上,再设一个上将军。”
十二卫、军将军,十二卫军大将军,十二卫军上将军。
二十四个将军,二十四个大将军,二十四个上将军,从三品,正三品,从二品,这就能够安排七十二个高级将领了。
适当的将一些边镇的军队调整进北衙禁军序列,再把一些边镇士兵裁出边军战斗序列,改成屯垦兵团,专职军屯,实际上就是裁军,屯田兵实际上只是相当于军队下属的农场人员,部份改为牧场牧人。
甚至把一些边军转为地方团结兵,列入民兵组织。
这样做便是强干弱枝,防范边镇失控。
同时,也能减少军费开支,毕竟如果不再对外扩张,那么边境也就没必要维持一支强大的战斗军团。
裁撤部份军队后,自然也就可以相应裁减部份军官,甚至一些高级将领也没必要留在边地,直接给他们提升官阶爵位等,来个明升实降,变相削夺军权。
甚至还可以给他们以分封的名义,将他们分封到边疆各地去,让他们远离朝廷中枢,免的军功集团在朝中势力太强。
李烨听的暗暗心惊,天后的手腕果然了得,秦家那边表态退一步,这边天后就要顺水推舟的进一步。
第1444章 目之所及
“我们父子上次一别,也有十几年没见了啊。”
旧金山港,秦琅亲自来迎接长子秦俊。“十三年了,我离洛去西域是阿爷送的,儿子从这里上洛,也是阿爷来送的,倒不曾想本只是去朝集而已,谁知道发生了那么多事。”
“是儿子不孝,这些年一直在西域,应当请假回来看望阿爷的。”
秦琅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我这身子骨还结实着呢,才六十六而已,你看老魏,今年都一百零一岁了,可这老家伙跟十几年前来吕宋时一个德性,一点变化也没有。”
一边的魏昶笑呵呵的上前跟秦俊见礼,然后摸了摸头发,“自从来了吕宋,我老魏变化还挺大的,我先前头发全白,如今倒是有一半头发又黑回来了。以前我在长安时,身上还有些老毛病,一到冬天总是疼,现在倒是浑身轻快了。我感觉,还是吕宋这里的海鲜和大太阳治好了我。”
一百零一岁的魏昶,八十多岁的许敬宗,六十多岁的李义府,九十多岁的崔义玄,七十多岁的萧沈,八十一岁的卢承庆、五十多岁的薛元超,还有八十多岁的秦用、秦勇,加上一百岁的老黄,六十多的张超·····
旧金山港,秦俊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一个个老家伙们倒确实是精神抖擞的,活了超过一百岁的居然就有两个,魏昶和黄彪,九十多岁的也有好几个,八十多岁的居然还成了主力,五十多岁的薛元超在众人中属于小家伙了。
就连秦家的十三太保,如今也个个都五六十岁,白发苍苍了。
码头上,还有一大群中年人和年轻人,秦俊却已经有些陌生了。
“看到大家身体这么健康,真好!”秦俊笑道。
“哎,这吕宋确实是个养老的好地方,阳光、沙滩、美女再加上美酒和海鲜,想不长寿都难。”
老家伙们现在大多都退居二线,在骑士院里挂个衔,大多时间是陪着秦琅下下棋喝喝茶,有时也去狩猎,或是打球,出海钓鱼什么的,日子悠闲。
吕宋也没有那么多狗屁倒灶的政治倾辄,毕竟吕宋的格局是由秦琅一手建立起来的,他还在,吕宋就翻不了天,更加上吕宋扩张的红利还在持续,先来后来都还有位置,大家还用不着内斗。
斗争少,好处多,生活压力小,寿命延长些也是正常的了。
“阿爷,洛阳宫中二圣使者随我同来,有加封诏敕予阿爷。”秦俊把早在后边等候多时的几位宦官引荐。
秦琅面带笑容,对几位有着五品官阶的宦官们态度很亲切,没有丝毫的瞧不起这些阉人。
自开元十五年发生过权阉高护意图擅立的事情之后,龙朔皇帝李曌曾经短暂的清洗打压过宦官,罢废内廷的宣徽院以及诸院使,还有护军中尉等。
可龙朔皇帝在位不过一年多便突然病逝,也使的皇帝只能把皇位交给孤儿寡母,不得以又下诏开始恢复了内廷宦官机构。
在天后垂帘听政的这十几年,一介深宫妇人要执政,但又有诸多不便,只能重用宦官奔走内外,联系朝堂宰执们。
到如今,宦官机构已经比开元末还更全面,甚至宦官内侍们的权力也更大,在天后执政后期,基本上内廷机构已经成了朝廷一股重要的政治势力。
宣徽院使、翰林院使、枢密院使甚至政事堂使陆续设立,对标诸中枢衙门,之后又陆续恢复了北衙诸军护军中尉。
一个妇人垂帘听政,必须倚借内廷宦官,外朝的宰执们也没有反驳的理由,否则岂不是要堵塞天后耳目,揽权夺政?
不过因为当年出过高护这等想擅立的权阉,所以不论是天后还是宰执们,对于宦官们也都是很防范的,这些人就算身为三品五品,能赐紫绯,但在外面还是非常低调小心的,并不敢过于跋扈。
更别说这次前来吕宋,面对的还是如雷贯耳的秦琅,就更加的谨慎小心了。
“天策上将军?”
秦琅听到这个时,不由的撇嘴。
自己女儿在宫里总是喜欢胡思乱想,这外孙皇帝行事也不免有些过于显露痕迹了。
尚父、尚书令这些就不说了,世祖、高宗都曾给秦琅加封过,而如今刚亲政的皇帝就更不用说,现在居然还特派人来送一个天策上将军的头衔。
秦俊告诉秦琅,他离京时,皇帝不仅赐封他为太傅,还加尊护国翼王,又授左金吾上将军衔,秦理出京时授为太尉、济南郡王、授右金吾上将军。
所谓上将军,不过是朝廷新推出来的一系列武官衔号,已经沦为高级武将的一个加衔,成为武将们按资升迁的那么一套东西,跟文臣的馆阁学士衔类似,加一个衔,能增加一笔俸钱。
甚至还以此做为武将升迁的顺序,统称为环卫官,与高级文臣的馆阁衔相当。
南北衙各十二卫、军,各有郎将、中郎将、将军、大将军、上将军,郎将和中郎将仍为实际职事官职。
而将军、大将军、上将军则沦为环卫官,总共等于是七十二级。
调整过后,采用的是南北二十四军交替,比如最低一级是南衙的右领军卫,然后是北衙的右监门军,再是左领军卫,再左监门军。
上将军对比大学士,大将军对比学士,将军对比直学士。
正常是七十二级,然后皇帝特加设了个天策上将军,没有天策大将军和天策将军等,只有一个上将军,特授给秦琅。
位在所有将军之上。
不过跟当年李世民那个大唐最高武将统帅的天策上将不同,秦琅这个纯粹就是个荣誉头衔,跟他之前被授的尚书令一样。
没有实际职权,那么这官名再高,也是空的虚的。
只是能多领一份钱而已。
秦琅缺钱吗?
不过这种惠而不费的虚衔名头,却也能表明二圣对秦太师的恩赏,表明一种姿态,秦家的荣宠依旧,就算秦俊辞了中书令秦理辞了枢密使等,也不会改变这一情况,提醒某些想要政治投机的人,不要乱来,不要搞事。
一群人回旧金山,秦琅直接把人都接到王宫。
“你是高福的人吧?”
东阁,秦琅与朝廷使者高承恩独坐。
“高宣徽是奴婢义父,奴婢来时,义父还特意叫我过去交待,说太师对他有再造之恩,这份恩义他永远铭记于心。”
高承恩向秦琅直接表明,我们都是秦家的人。
秦琅给高承恩倒了杯茶,高承恩受宠若惊。
赶紧起身双手接过,然后道,“义父这次特意把南来的机会给奴婢,便是让奴婢过来拜见太师的·····”
“不用这般说,高福当年确实是我安排进宫的,但他能有今日,也全凭他的本事和运气,我离开朝堂多年了,洛阳的事我也管不了了。”
“太师乃是大唐五朝元老,您可是皇唐的掣天柱石啊,这次宫中二圣便让我来请示太师,两府长官空缺,该用何人?请太师举荐!”
“两府宰执,自然当是由二圣钦选,我一致仕归藩多年的藩王,哪有资格干涉朝廷宰执首辅的任命?”秦琅摇头拒绝了。
高承恩小心的观看秦琅表情,良久才试探着道,“二圣觉得来公办事沉稳,裴公行事果决机敏,一时犹豫不决。”
“不管二圣用谁,相信都不会错的。”
对秦琅来说,眼下洛阳朝堂上,天后还政天子,但天子还太年轻,根本把握不住朝堂,所以起码三五年内,中枢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
何况,天后还政时,中枢刚刚进行了一轮宰执的调整。
现在二秦辞去,也只需要再微调而已,不可能有大的变动了。
所以不论是来恒做中书令还是裴行俭做中书令,其实都对秦琅对秦家甚至对整个秦党影响不大。
毕竟两人都是秦琼义子,都是秦琅的义兄,但另一方面,两人其实又都是秦琅的门生,他们是秦琅政治上坚定的支持者。
对秦琅来说,皇帝亲不亲政没什么变化,朝廷大政不变,那么其它的也不会变。
不是那种天大的剧变,那就影响不到秦家,威胁不到吕宋。
不管秦家人做不做宰执,以如今秦家的势力,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毕竟秦家已经不是靠一两个宰相位置的了,秦家的势力遍及朝野,尤其是吕宋这个基业在手,便立于不败之地,除非秦琅造反,否则以秦家几次为皇唐定策拥立的特殊功勋,秦家的地位谁能威胁?
······
洛阳。
秦琅的信通过水陆加急,递入宫中。
天后与皇帝母子一起读完的信,秦琅在信中说的更多是家人亲情,对于朝堂政事,尤其是两府宰执首长的人选,没有半点干涉之意。
“召翰林学士入宫草制吧。”天后接到父亲这封信后,才终于下定决心拜两府长官。
“来恒与裴行俭,皇帝觉得谁为中书令更合适?”
“天后觉得谁更胜任一筹?”
“陛下是天子,中书令是首相,是辅佐天子治政的首辅大臣,理所当然要由天子来钦点。”
李烨想了想,“左仆射来恒如何?”
来恒是上元朝首辅来济的弟弟,也是非常有能力的宰相,若不是因为来济之前在政事堂,为恒也早就是宰相了。
“圣人若用来恒为中书令,那么不如用裴行俭为枢密使。”
“可裴行俭是侍中,更是文臣。”
天后告诉儿子,“枢密院虽执掌军政,但在朝廷设枢密院之前,兵部尚书也多为文臣,况且,裴行俭虽为文臣宰相,但是将门之后,他早年也在西域漠北边镇历练过,既筹过饷也押过粮,还曾监军经略、宣慰抚军,并曾出使敌营,也主持过会盟和议,胆识、能力都不缺,更通兵法懂军事。”
当然,最重要的是,太后早就提醒过皇帝,要想把权力顺利收回,稳固皇权,那么刚亲政的皇帝就要停止对外扩张,要开始偃武修文,提高文官集团的地位,开始慢慢的削武人军功集团。
用裴行俭做枢密使,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那谁接任侍中,谁接任左仆射?”皇帝问。
太后却没接这茬,“中书侍郎李敬玄、翰林院大学士刘仁轨,都与裴行俭有差不多的履历,都懂军事也有军中经验,可并为枢密副使。”
皇帝惊讶无比。
枢密院一下子增加三个文臣枢使?
“陛下当借此机会,让政事堂宰相恢复军事决策之权,一般军政事务,由枢密院负责,但重要军政事务,枢密院宜与政事堂同议进呈。”
太后的这个提醒,依然还是要偃武修文,打压军功集团,提升文官集团,过去文武分治,现在太后则要开始恢复政事堂宰相的军事决策权。
重要军政事务,原来是枢密院负责,现在要改成两府共议,一同决策,然后交由枢密院具体执行。
以后,军国大事,须得东西二府合议。
重新恢复政事堂宰相对朝廷军国大事的决策权。
再通过任用知兵事有军中经历的文臣做枢密使,副枢密使则文武间用,进一步的加快改革。
“两府宰执能同意吗?”
“太师会支持吗?”
年轻的皇帝有些慌,感觉这步子有些大。
天后很沉稳,“政事堂的宰相肯定很乐于这种新变化,肯定很愿意重新拿回军事决策权,哪怕得跟枢密院共议。”
“他们也会乐意打破武臣专任枢密院正副使单独执掌军国大事的局面的。”
天后这一手,就是让朝中军功集团里的文官和武官内部的分裂,虽然来恒裴行俭李敬玄等等宰相,也都是秦琅提携上来的,但是在天后的这一手出来后,肯定也乐意支持。
毕竟他们都是文官。
至于说枢密院的帅臣同不同意,朝中大将们同不同意,天后觉得问题不大,有宰相们的支持,这事会有些争议,但只要皇帝态度坚定,尤其是利用好政事堂宰相,甚至是朝中文官们的态度,这事还是能通过的。
“以戴至德为侍中、郝处俊为左仆射、马载为右仆射,
以刘应道为中书侍郎,张大安为黄门侍郎,高旋为吏部尚书皆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许圉师为翰林院大学士。
岑长倩授中书侍郎、魏玄同授黄门侍郎。”
天后报出了一册名字,这些几乎都是名门之后,比如戴至德是贞观宰相道国公戴胄的嗣子。
马载也是贞观名相马周的儿子。
刘应道是隐太子建成女儿闻喜县主的丈夫,也是前宰相刘祥道的弟弟。
张大安是贞观名将张公谨的第三子,高旋是贞观名相高士廉的长孙,岑长倩是岑文本的侄子,魏玄同是魏征的本家侄子。
许圉师是武德朝大臣许绍的儿子,许绍还是高祖的同学,赫处俊是许圉师的外甥。
李敬玄是马周的义子,也是秦琅的学生。
中枢这般调整,能带来最小的反对声。
翰林学士院的学士尽皆被召,锁院,大除拜。
一日内,整个两府的宰执全都调整了一遍,虽然多数宰执还在,但位置略做调整。
两秦辞归后留下的空缺终于填上。
来恒拜中书令倒也不出意外,多数人都猜测不是来恒便是裴行俭为新中书令,可裴行俭拜枢密使就大出意外了。
何况李敬玄和刘仁轨这一个政事堂宰相和一个翰林院的内相,都跑去枢密院做副使了,就更出人意料了。
高侃依然为枢密副使,李奉诫、李思文、吴师盛、席君买四帅也依然还是枢密院同签署枢密院事。但多了裴行俭为枢密使、李敬玄和刘仁轨两位副使虽排名在名将高侃之后,但却是排名在另四帅之前的。
枢密院八位执政,三文五武,皆加参加政事衔。
政事堂那边,宰相也重新有了军事决策权,军国大事,两府共议决策。
七位政事堂宰相,八位枢密院执政,加上内相许圉师、计相长孙延,以及御史大夫崔修业,这就是新一届的大唐中枢大臣们了。
皇帝亲政不过三个月,结果中枢却已经两次大拜除。
不过这一次的大拜除,无疑透露的信息更多,除了依然是秦党执政外,二圣要崇文抑武的态度似乎很明显。
白麻宣相。
大除拜。
京都洛阳沸腾,没来由的觉得有些让人兴奋。
吕宋。
旧金山。
秦俊来拜见太平公主,也来看望母亲萧氏,一起坐着聊天。
玉箫也已经老了,六十多岁,满头青丝变华发,不过气质倒是没变,打扮的极有气质,收拾的干净利索,虽说鹤发鸡皮,但望向儿子的眼中,也满是疼爱。
哪怕如今秦俊是天下闻名的护国翼王,是东胜国王、世封都督,是左金吾上将军,是太傅,但这些并不会改变他是玉箫儿子的事实。
在母亲的眼中,儿子总是长不大一样。
“刚回来就又要走,你就是呆不住,那东胜岛你早点去晚点去又有什么关系,你就不能在旧金山多陪陪阿娘?”玉箫不满的对儿子秦俊道。
“好,我再多呆些时间。”
侍从官将一封快信送到秦琅面前,打开,却是皇帝给外公秦琅写的亲笔信,几句家常后,把两府宰执的调整变动通报外祖,也简单解释了几句用三位宰相去做枢密的原因。
秦琅看过后,只是呵呵一笑,扔到了一边,继续跟妻妾儿子一起聊天去了。
朝廷的这些变动,里面的意图瞒不过他,但秦琅也不打算干涉。
太平公主望了秦琅一眼。
“是皇帝来信,说了点朝廷两府宰执变动的事,皇帝已经长大了。”
太平点点头,没细究,相比起玉箫精神和身体都很好,太平公主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太好,家族遗传的疾病让她这些年一直没离开过医药针灸保养这些,但身体始终不太好,明明比秦琅还小了十来岁,此时才五十四的公主,却苍老佝偻,反倒有些像是六十多岁玉箫的母亲。
公主现在对洛阳的事情不太感兴趣了,病情稍好些的时候,她喜欢一人独坐,什么也不做,就做在那里发呆,脑子里浮现出陈年往事,当年在长安时与圣祖与文德皇后的点点滴滴,在宫里也姐妹们的往事,甚至是总想起高祖皇帝,世祖年少时的事。
也经常会想起在武安太平港的那段生活,记起秦俞秦伦还有柔嘉永嘉她们兄弟姐妹们小时候的事。
过一天就少一天。
公主早就已经能从容面对这些,甚至有些期盼见到父母甚至是承乾、李泰他们的那一刻了。
丈夫身体还是那么的硬朗,不能陪着自己一起走,倒也可以多留着照顾下儿女子孙们。
目之所及,皆是回忆。
心之所向,皆是过往。
第1445章 秦琅南巡
湛蓝的天空下。
茫茫深海中,一支舰队正在乘风破浪,秦家的安国相王号大宝船前,一群海豚正在船前豚泳。
他们速度极快的在海面不时的跃起,然后又下潜,再跃起,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前行,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船员在海中非常喜欢这些家伙,犹如陆地上的喜鹊一样讨喜。”
秦琅站在甲板上,旁边是长子秦俊,还有不少吕宋的老家伙,这次秦琅南巡吕宋诸岛,甚至计划里还将前往婆罗洲、以东胜平州、西贺州和南赡州。
初夏的绍兴海很美。
这片处于千湖大岛(棉兰老岛)、绍兴群岛(巴拉望群岛)、婆罗洲、西贺州(苏接威西岛)之间的海洋,渔业发达。
如今也几乎成为了吕宋的内海,甚至被吕宋人亲切的亲呼为吕宋海。绍兴群岛与千湖岛、婆罗洲之间的苏禄海被称为绍兴海。
至于吕宋海更南的西贺州与东胜州(新风内亚岛)之间的诸海,因为香料群岛的缘故,被称为香海。
这次秦琅一行,就是先从旧金山港出发,走西线,经绍兴群岛,在公主港依靠,休整巡视绍兴群岛的主岛公主岛后,再驶往婆罗洲,在宁波港再次登陆,补给巡视后,会见了赶来拜见的渤泥国王、王后夫妇,与义女夫妇聊了些家常,增加下友谊,然后便继续东航。
经嘉兴群岛(苏禄群岛)驶往千湖岛,在嘉兴港补给休整后,抵达千湖港。
这一路来,走走停停,沿途观赏了许多风景,也看到了吕宋这些年来的扩张成果。
曾经的诸海群荒,遍地土著蛮夷,如今已经尽是吕宋国土,海中的那一个个贸易港,同时也是征服者的军港,海上不仅往来着贸易商船,同时军舰战船也巡逻游弋。
肥沃的河口平原上,是一座座种植庄园,旁边总还有着骑士们的屯堡庄园。
“这一路来感觉变化真的好大。”秦俊感叹着道,“当年我在这边征战十几年,那时这里蛮夷土著们的抵抗还挺顽强的,甚至大量蛮夷跑到海上当起了海盗,占据荒凉的小岛,驾着小艇伏击我们的商船,袭击我们的开拓据点,那时我们既是冲锋队,要将一个个敢于反抗的土著据点摧毁,又要当救火队,到处救援被袭击的商船、据点,把那些海贼围捕抓回码头吊死。”
“毕竟十几年了。”秦琅端着茶杯笑道。
秦俊当初入朝时,吕宋诸岛基本上已经大致平定了土人的反抗,剩下的只是些小股零散的势力沦为了海贼和山贼。
“这些年南海宣慰使司下的联合舰队,规模可是扩大了不小,如今拥有整整一万人马,包括了大小船只百余条,还有五千名陆战队员,有数个军事基地,而且可以在南洋十国的十几个港口停泊补给。”
这支水师舰队的军费,就是是由联合舰队在南海上向所有商船征收的海关税,税率也不高,就百抽一。
所有在南洋十国范围海洋内航行的商船,都要上缴这笔海关税,统一由联合舰队征收,只要上缴过一次后,便可领取一张纳税单,获得一面旗帜,然后就可以在整个南洋上通畅航行了。
联合舰队甚至对十国联盟成员国的商船给予特殊优惠,可以按商船大小,直接包税,按年缴纳会员费,然后一年内就不再须缴税,不管航行多少次,装多少货物,都不管了。
这笔海关税是由秦琅提议征收的,做为联合舰队的特别军费,专款专用,购买、维护舰队的船只、武器,修建和维护水师基地,提供水师士兵的军饷赏赐,并做为作战军费。
正是有了这笔钱,所以现在联合舰队兵力都已经增加到了一万,水师基地好几个,舰船、武器等都不错,训练方面也很充足,待遇粮饷也还行。
联合舰队设有一个总参谋部,由联盟十国派将军组成,不过实际上这个联合舰队是由吕宋控制的,总参谋部只是沟通各国,并提供军事情报共享等。
指挥方面是由秦琅任命的统领处负责,总统领也是舰队的最高指挥官,下面几个统领副统领分别负责人事、训练、装备、后勤等。
联合舰队不属于吕宋武装序列,是隶属于南洋宣慰司的,所以也算是唐军,他们的主要职责,就是维护南洋地区安宁稳定,打击海贼,护卫航线,保护商船,甚至提供海上救援,以及有义务和责任,打击联盟各国内的叛乱份子等。
尤其是这后面的这一条,甚至为联合舰队干涉盟国内政留下了窗口。
所以这支拥有一万海陆部队,主基地在南洋秦家锡港,分基地设在马六甲狮港、巽它海峡椰港,以及处于印度洋上孟加拉湾与缅甸海之间安达曼群岛中的秦家安澜港。
还有处于爪哇与小巽它群岛之间的巴厘岛上的伏波岛。
一主四副,联合舰队五个基地,除了椰港属于秦家租界山帝王朝的租界外,其它的都是秦家自己的海外领地。
尤其是位置上,这五个基地正是处于南洋的几个重要航线上,特别是处于进出南洋的几个必经之处。
要进出南洋,绕不开联合舰队的基地。
秦琅当初离京之前,亲自向皇帝讨要南洋宣慰使之衔,就是为了能够更进一步的加强对南洋地区的话语权,而掌握了一支万人的南洋舰队,则这个南洋宣慰使可就不仅仅是个空衔了。
而是实实在在的对南洋地区诸国有了很强的影响力,特别是再加上近年越来越成熟,让各国都大为得利的南洋香料同盟,让整个南洋地区已经越来越紧密。
秦琅从没想过要吞并整个南洋,这不现实。
但加强南洋的联盟关系,形成一个以吕宋为盟主的紧密联盟,却是值得去努力的。
而现在,经过小二十年的努力,这个联盟在经济贸易,区域安全等方面,都有了不错的进展。
尤其是秦琅通过和亲结盟,这些年十国之间可是打的火热,秦琅的一众儿孙中,可就有许多娶了其它九国的公主们,而秦琅也把不少义女、义孙女,甚至是庶出孙女们嫁到了各国给王公贵族们。
再加上这些年秦琅还一直努力在十国推行儒教儒学,推行汉话,甚至在努力的推行唐制标准度量衡,这都使的如同围绕着南洋的这区域十强国,形成了一个儒家汉文化圈。
如今联盟每年都会在旧金山和狮港举行春秋议会,秋天在旧金山,春天在狮港,偶尔也会中途在锡港、椰港、新金山或是公主港、上海、宁波、嘉兴、千湖等诸港举行联盟高级官员会议。
曾经的南洋强国骠越、南奔、堕罗和等国都已经被大唐先后灭掉,这二十年间,十国也一样又吞并了不少各自势力范围内的小国和部落,这些都是得到联盟默许甚至支持的。
只要不触犯到其它盟友的势力范围,大家都互相支持,甚至有时还会应邀出兵协助,反正也是有报酬的,比如吕宋就几次不仅提供战舰船只和武器铠甲的军售,甚至还直接出动了水师,事后秦家也没亏,军售本就很赚钱,而出兵支持后,也按协议战后获得了大量的奴隶、香料等做为报酬。
联合水师也基本上每次都会出兵支持,这也是一种实战练兵,又是加强舰队的威信力,同时也是赚外快的时候。
这种情况下,南洋如今哪还有什么成气候的海盗,就算有,也是一些啥也不是啥也不懂的土著蛮夷或是亡命之徒,但这些人难成气候,旋起旋灭。
南洋各港,经常会有些海贼首领被吊死示众,至于一般的海贼成员,是没资格被吊死,也不会被浪费的,他们一般会卖为奴隶,被吕宋贵族们买去庄园种种植农奴或是去矿山开矿又或是在船厂铁厂等作坊做工。
当然,运气更差一点的,或者是一些血债累累的心狠手辣之徒,也会被判送去南定州流放。
南赡州便是后世的澳洲了,那里现在是个被世人遗忘的蛮荒大陆,只是袋鼠和土著们,秦家用了小三十年时间,也只是建了几个不大的据点而已,上面全是些恶棍。
挖矿、放牧、种植、捕鱼,这些人过着近乎原始的生活,且一辈子也没机会再离开。
补给的船只,一年也就去两三回,生存条件极其恶劣,完全就是自生自灭的地狱模式,能活下来全得凭命硬。
甚至绝大多数得打光棍,连个女人都见不到,他们除了母羊母袋鼠,剩下的也就只有女土著了,但前提是得下的去手,还得打的过,比如那袋鼠,可不是好惹的。
恶劣环境下生存的那些土著们,更有些是食人的。
秦俊的东胜州,情况稍好一点点,因为其西北半岛紧邻着香料群岛,北上就是嘉兴群岛和千湖大岛,所以这十几年,有秦琅亲自帮他打理开拓,现在也还算有了点样子的。
第1446章 东胜香港
蔚蓝大海边。
一望无际的白色沙滩。
海风习习,椰树秀立。
茅草房屋如同是朵朵长在海边的蘑菇,椰树为架,茅草为顶,木头的梯子,屋外篱笆上晒着鱼网,屋内梁上挂着捕鱼的鱼篓。
“欢迎殿下。”
一群赤着上身,浑身黝黑的男人站在沙滩上迎接秦琅秦俊一行,若不是他们一口官话,还真分不清他们是土著还是唐人了。
一名中年男子指着一栋很大的茅草屋,告诉秦俊,这是他的东胜王宫。
秦俊看着那不过是个更大的茅草屋的低矮房子,有片刻的失神。
而那男子却告诉秦琅他们,为了迎接国王的驾临,他们特意召集了很多人手,花了许多时间,打造了这座千脚屋。
拥有一千根屋柱脚的大茅草屋。
这种房子的修建方式,其实也是南洋许多沿海岛上的普遍盖房样式,不用挖地基,直接在地上挖洞打桩,打下一根根木桩,然后悬空离地一段距离,直接铺上木地板,再能梁柱搭起框架,屋顶盖上草。
四面墙可以直接枝条编成墙,也可以用木板,也可以木枝加泥巴糊成泥墙。
身份越高,甚至财富越多的人,他们的房屋立的桩脚也就越多,所谓的千脚屋,便相当于宫殿了。
秦俊举头四顾。
在这片海边,许多这样的茅草屋子,规划的倒还挺整齐的,甚至细看,还能发现围着这些茅草屋子,外面还有一圈椰树围起的围栏,甚至还立有一些了望哨楼,也能充当防御的箭塔。
“大郎,这便是你的王国,你的王城。”
“啊,这就是檀香山城,没错,这就是檀香山城,简称香港。”
秦琅来过这里几次,这里位于新几内亚岛的西北角,因为这岛太大,有吕宋八个大。
秦俊入朝后,秦琅帮他开拓经营,从最邻近香料群岛的西北两个半岛开始经营,第一个登陆据点,便是眼前这个檀香山城。
之所有取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新几内亚岛上有一种特产,檀香,属于檀香中的巴布亚檀香,质量上相较其它檀香要差一点,可毕竟是檀香。
檀香可是号称摇钱树、金钱树的,经济价格十分珍贵,所以当初秦琅替儿子经营这里时,便优先挑选了檀香做为第一个产业。
因为从来没有开采过,所以这里的檀香树资源十分好,百年甚至几百年的檀香树很多,哪怕只砍足够年份的高规格优质檀香树,也非常方便。
砍下来的檀香树通过河流运到这处半岛的港湾,经过初加工后,便可销给香料商人运回吕宋再精加工。
后来秦琅又根据这边丰富的鲸鱼资源,开辟了东胜州的第二产业,捕鲸和鲸油加工。
鲸油的需求与日俱增,鲸油产业也是利益丰厚的朝阳产业,吕宋本身就有很不错的产业技术和规模,派出人马过来在这边建一个新的捕鲸和鲸油加工基地,还是很便利的。
檀香采伐和鲸鱼捕杀加工这两行业,带来了不少产业工人,据点也日益兴隆,也开始有了商船前来贸易,陆续又开始在港口附近建立了种植庄园,开始建立水稻种植园,以保证粮食自给。
此后,又陆续增加了胡椒等香料种植、甘蔗种植、棉花种植等农业种植产业,甚至还种了茶叶、咖啡豆等。
后来又堪探发现了金矿和铁矿,增加了金、铁、煤矿产的开采和初加工。
虽然还多是以资源开采为主的产业,但毕竟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只有人多了,才有可能发展。
到现在,檀香山港的人口终于突破了万人,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毕竟这里离广州万里之遥,距离旧金山港都超过六千里。
要不是吕宋开发香料群岛,这远离航线的深海,也许得再过千年才能热闹起来。
“东胜州资源挺不错的,不仅有丰富优秀的木材资源,也还有不错的矿产资源,如今已经堪探出的金、铜、铁、煤等矿就有不少,其中还有不少是比较容易开采的矿,甚至在几条溪河中发现了金砂,消息放出去后,引来了不少淘金者。”
“甚至这里的农业种植条件也不错,现在不仅能够供应给东胜州的几个据点自足,甚至西面香料群岛上的粮食需求,现在也基本上都是由这边供应的。”
香料群岛如今被吕宋严格控制,岛蕃土著大多数被征服,成了香料种植园里的佃户。
香料群岛都比较小,地理条件一般,秦家把土地和人手基本上拿来种香料了,并不种植粮食,所有粮食都从外面运来。
这样做也是加强对土人的一种控制。
但也给邻近的东胜州一个不错的机会,让他们的农业粮食种植除了自给外,还能有额外的出口机会。
“目前,东胜州只在最西北的两个半岛,以及半岛西面的那个拥有一千多个岛的群岛中的四个大岛上建有总共十几个据点,最大的据点就是檀香山城,城中以及城外的庄园和作坊,所有人口刚突破了一万。”
“不过其它据点人口不多,大部份人口不满千。”
东胜州的经济就是以资源开采为主,兼以农业种植,本身几乎还没有什么手工制造加工业,就是提供些粗级原材料,连矿产都是这样,提供初级矿料。
主要还是依靠吕宋,是一个很紧密的合作供需关系。
东胜需要的手工商品,甚至是油盐酱醋茶酒糖,针线布匹衣服鞋帽,锅碗瓢盆刀剑箭等等,全都是来自吕宋商船。
甚至是东胜这里使用的货币,也一样都是来自吕宋,甚至吕宋银行还在这里刚开了个分行,经营存储汇兑甚至是借贷、抵押等业务。
“东胜的前景还是不错的。”秦琅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是不是有些失望?”
秦俊呵呵一笑。
“比我预料中的还要好一些,”秦俊如实道,“檀香山居然有这规模了,真的很意外,也非常不错。”
虽然比起富庶繁华的吕宋新旧金山港,这香港确实感觉就跟个大乡村似的,一万多人也很分散,但毕竟是上万人啊。
而且还已经有了好几个不错的产业,都是持续生产良好收益的,在父亲帮他经营下,东胜已经有了十几个据点,有了两万多人,而且每年还能有不错的收益,不仅不亏钱,还能产出,这多难得,特别是这收益还不低。
东胜州如此之大,目前连一个角都还没开发出来,但也更说明潜力巨大。
“这里是热带雨林气候,全年基本上没有真正的旱季,尤其是在端午后,降雨量最大,甚至就算是在正月的时候,这里也有很大的降雨量,这些都主要是由季风引起的,不过这里的气温稳定,最热的时候跟最冷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差别,所以实际上这里常年到头都是一个样子的,几乎四季都是雨季,天天都是夏天。
不过相比起吕宋来,这里反而倒是更凉爽一些,大约也就是初夏时的样子吧,除了雨水太多,这里其实挺不错的。”
秦俊咧嘴一笑,“我想我会很快适应这里的。”
“在西域河中呆了十几年,好不容易适应了那边内陆深处的气候,如今又到这南洋深处来,估计得好一阵子才能适应了。”秦琅道。
他伸手指向一处海边,“那里是正在修建的船厂,第一批造船的工匠已经到了,接下来还会继续招募更多的造船工匠和学徒伙计、工人们前来。”
这个造船厂,将主要制造一些在近海岸航行,以及内河航行的小帆船甚至是浆船,并提供船只维修服务,以满足东胜州自己的需求。
秦俊知道东胜这种海岛,离不开船,如果东胜能有一家自己的造船厂,哪怕只是造些近海小帆船和内河浆船,这都是非常好的。
秦琅又指向海西面。
“那里是香山群岛,有大小一千多个岛,大的岛有四个,目前也只在那四个岛上建有据点。”
“阿爷其实可以把这群岛直接纳入香料群岛管辖。”
“东胜州就犹如是一只伸头摆尾划动着四肢的大海龟,西北的两个半岛就犹如是张开嘴的脑袋,而这西北四岛就犹如是它瞪大的眼睛。
这檀香山港,像是个张大的鼻孔。
两个半岛之间的这条深阔的南平海湾,就犹如是它张大的嘴。”
南北马鲁古组成的香料群岛,本身也是岛屿众多,秦琅也没必要非把东胜州门口的这几个大岛划走,既然大岛都留下了,那周边的一众小岛也就更没必要再划走了。
“这是你的基业,好好发展吧。”
先把紧邻着香料群岛的这个北面的龙龟脑袋发展起来,将来可以再往东南沿海的大平原上发展,但就这个大脑袋和群岛,都足够秦俊这支经营好几代了。
秦琅给儿子的建议,就是先集中力量经营檀香山港,利用这时的优质木材、矿产甚至是渔业资源,还能借助这波淘金潮,引一批淘金客来。
想当初吕宋经营之初,不就是借着南海金银岛的名头打响了第一炮嘛。
只要有人来,慢慢的一切就能起来,各种产业也不用担心缺门少类,随着发展,总能慢慢补齐的,甚至有吕宋做为后盾,根本不需要贪大求全,样样都想学吕宋一样自已发展,毕竟东胜没有那样雄厚的底蕴实力。
完全可以先搞有优势的几个产业,做出几个龙头产业来,成为未来东胜国的发动机。
而从另一方面来讲,吕宋与东胜互补,东胜提供优质资源原料,吕宋则为东胜提供物美价廉的手工商品,双方各取所需,双赢互利。
“嗯,这将是我余生为之奋斗的地方。”秦俊望着那座简陋的千脚屋王宫,邀请父亲和吕宋来的一众元老们‘进宫’。
眼下的东胜王国,说实话还不如许多吕宋高级贵族们的封地富裕,千脚屋更是无法与他们的骑士城堡、庄园并论。
但秦琅那句话说的好,东胜拥有巨大的潜力,这是吕宋的那些秦家封臣骑士贵族们无法比拟的。
一百岁的阿黄露出满口金牙,问秦俊想好将来如何发展这东胜王国吗?
“若是没想好,我倒是有个建议,这东胜岛犹如南洋中的一个深海巨龟,虽然原始落后,可土著倒是不少,只是他们比吕宋的土著更原始落后,”老黄嘿嘿道,“你也是在西域打出赫赫威名的,你就带人去雨林里搜索扫荡那些土著,把他们抓来给你伐檀香山、挖金铁矿石,给你种香料、甘蔗,能大大加快东胜的发展速度的。”
“谢黄老。”秦俊拱手谢过父亲最信任的老伙计。
老黄嘿嘿笑道,“到时你抓的多,卖点给我老黄。”
“没问题。”秦俊应道。
“若是你人手不够,我还可以叫我几个没用的孙子带捕奴船和佣兵过来帮忙,到时抓了人一起分就是了。”老黄道。
秦琅回过头来,笑着对老黄道,“阿黄啊,你说你都一百岁了,怎么还这么财迷呢。”
“我这也是帮人帮已嘛,互惠互利,这东胜的土人多了,不也威胁到大郎嘛,再说我也有意来这里开矿呢,多抓点土人,到时多开几个矿,对大郎对东胜有好处,这矿料到时运回旧金山的冶炼厂,那对三郎你不也是好事嘛,何况我们黄家在东胜开矿,到时肯定也要给大郎承包费和缴矿课的,更别说那么多人在东胜开矿要吃要喝要穿的,不都得在檀香山港采购消费嘛。”
那边比老黄还大几岁的魏昶也露出他那早脱光了牙而换成的全副金牙,“我觉得老黄说的有道理,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呀,得支持。我魏家也愿意派捕奴船的捕奴队过来一起抓土人,到时也跟大郎申请承包一两个矿。”
一百多岁的崔义玄则说他喜欢这里的檀香,准备过来投资建檀香木厂,采伐并加工檀香木。
其它一群老家伙们,也纷纷表态,说要来参与捕奴或是开矿或是建工坊什么的。
“秦俊在这里谢过诸位家老的大力支持,也郑重承诺,只要大家肯来投资,东胜绝对给予最高优惠,并全力保护你们在这里的投资,绝不会让大家吃亏的。”秦俊叉手谢过,知道其实大家都是看秦琅的面子,也有几分卖他面子才来这投钱,否则哪不是机会,何必非来这。
“哈哈哈,这说明大家都非常看重这里的潜力啊,那我这当爹的也不能落于人后啊,我打算在你这里投钱新建一个冶炼厂,把这里开采的金铜铁等矿石筛选冶炼。”
“这可是大项目啊,比你那个造船厂还要强许多,我老黄可也得入一股。”
“我老魏也入一股。”
“我也入一股!”
······
第1447章 天下长安
天宝十八年(695年)。
十月初九,日月合朔,日蚀。
初十,皇帝亲临奉天宫,命皇太子李昊监国。
十一日,皇太子妃秦氏生下皇嫡长孙,皇帝特旨大赦天下,加封太子妃秦氏祖父秦伦为卫王,父亲秦适为广宁郡王、特进。
十二月初一,皇帝下诏皇嫡长孙李瑗改名李昚,诏封为皇太孙。
初四,皇帝李烨病逝于洛阳宫贞观殿,时年三十四岁,在位三十一年,谥号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
庙号中宗。
中宗遗诏皇太子李昊继位,难以裁决的军国大事,同时由天后决定取舍进退。
十一日,皇太子李昊继位,尊奉祖母秦氏为太皇太后,尊奉母亲秦氏为皇太后,两宫太后共同垂帘听政。
册封太子妃秦氏为皇后,册封嫡长子李昚为皇太子。
皇帝当朝理政,正式行使皇权。
大赦天下,赐予九品以下官员勋官一级。
安国齐王秦琅为太师、护国翼王秦俊为太傅、济南郡王秦理为太保,皇叔祖赵王李哲为太尉、皇叔郑王李隆范为司徒、皇弟楚王李琚为司空。
二十一日,拜狄仁杰为中书令、裴炎为侍中、刘仁轨为左仆射、岑长倩为右仆射,秦孝忠为中书侍郎、张九龄为黄门侍郎,姚崇为吏部尚书。
崔处实为翰林院大学士、裴延休为翰林院学士兼知制诰、长孙元翼为转运使。
来景晖为御史大夫。
李敬玄为枢密使、魏玄同、薛讷、秦伦为副使,刘审礼、王孝杰、高仙芝、程务挺等同签署枢密院事。
正月初一,正旦大朝,接受四夷酋长藩使朝拜进贡。
改年号长安。
初十,加尊太师秦琅为协天镇国忠义齐王、天策上将、尚书令。皇帝特旨诏敕,供奉秦琅为大唐护**神,为大唐将士之楷模。
二月十九,扬州司马李琨在扬州起兵叛乱。
李琨乃圣祖李世民三子吴王李恪的第三子,早年受李恪谋反案被流放岭南,后为秦琅平反李恪谋反案后,但皇帝并没有让李恪的四子恢复爵位,承袭吴王之爵。而是以李道宗的孙子做为李恪的继承人,承袭了吴王爵位。
又因是宗室近支,故不得任两府要职,在江淮地区做过六州刺史,都不入升为京师中枢,但为官六州皆政绩突出,民声极佳。
李琨突然于扬州谋反,打出的起兵旗号却是清君侧诛奸佞。
这很明显是对朝廷一直不把吴王爵位还给他们家而耿耿于怀,隐忍多年,最终还是一朝爆发。
楚州司马李崇福响应,将山阴、安宜、盐城三县归于李琨。
被贬官任柳州司马的李绩孙子,英国公李敬业也起兵响应。
李敬业与李崇福等迅速夺取重镇扬州,李琨自称吴王,设三府,分别为吴王府、扬州大都督府、匡复府,自称吴王、匡复府兵马大元帅,领扬州大都督,授李敬业为匡复上将。
任命唐之奇、杜求仁为左右长史,李宗臣、薛仲璋为左右司马,魏思温为军师。
打开府库,命扬州士曹参军李宗臣到铸钱监工场,驱赶囚徒、工匠,发给他们盔甲,又将扬州府尹陈敬之斩首,录事参军事孙处行抗拒,也被斩首示众。
扬州军民百姓被裹挟,很快就聚集十万之众。
虽然李琨李敬业等人没有说明要清的君侧奸佞是谁,但却又四处散发檄文,假称是接到安国齐王的亲笔手信,要他们起兵协助入京勤王事清君侧。
太师秦琅的名号可比李琨李敬业他们强多了,哪怕李琨是李恪的儿子,李敬业是李绩的孙子,杜求仁也是贞观上元宰相杜正伦的侄子,但这些都不如秦琅的名头好用。
反正一时间,扬州和附近的不少地方军民,还真有些人就信了是秦琅传檄号召勤王起兵,许多人都主动赶来想抢个功劳。
不过起事之初顺利,李琨和李敬业等却开始有了矛盾,李琨提出要挥兵直捣洛阳,清君侧,勤王事。
但李敬业却觉得扬州虽云集十余万人马,但其实都是乌合之众,所以应当趁眼下江南空虚,反应不及之时,以迅雷之势挥兵过江,夺取江南重镇润州。
润州是江南数朝旧都,曾名建业建康金陵等,拿此润州,能掀起更声势,同时也能积蓄更多力量。
两人一时争议不定。
洛阳朝廷这边听闻扬州兵变,也是迅速召集两府宰执们议事。
已故镇国太平大长公主和太师秦琅的嫡次子,太皇太后的异母弟、皇太后的叔父、皇后的亲祖父枢密副使卫王秦伦,请缨领兵平乱。
秦琅的庶长孙,朝廷同中书门下三品、中书侍郎秦孝忠也表示愿意亲自往江南平乱。
皇帝在请示两宫太后之后,下诏,诏令以枢密副使,前枢密薛仁贵之子薛讷为江南道大总管,以上将军高仙芝、王孝杰为副,以大将黑齿常之为讨逆先锋,李孝逸为副先锋,兵部尚书魏元忠为监军使。
调洛阳部份北衙禁军和南衙番上兵,以及中原、江淮地方的府兵征讨。
主将还未出京,那边李敬业已经攻下润州,震动江南。
皇帝李昊下诏,追夺李敬业祖父李绩和曾祖李盖,以及父亲、叔伯、兄弟等官爵职位,夺回世封食邑,并挖掘其家坟墓,砍棺挫骨扬灰,并夺回赐国姓,恢复其徐氏本姓。
皇帝下诏,任命武安郡王、宰相中书侍郎秦孝忠为江南宣慰大使。
黑齿常之原是百济降将,后在秦理麾下为将,随镇西域多年,屡立大功,如今已是上将军,距离出镇一镇节度使也只是一步之遥。
他跟曾久在秦俊、秦珪麾下为将的高仙芝、王孝杰两位枢副一样,都是秦家一手提携上来的,这次也都知晓李敬业和李琨坏了秦家名声,所以当然得迅速镇压平灭。
黑齿常之领精骑先行南下。
李敬业还在润州,黑齿常之已经迅速南下临淮,盱眙人刘行举占据县城,与兄弟拒城而守,不肯接受叛军的招降,更不让他们过境。
李崇福和尉迟昭进攻多日,久攻难下。
盱眙城中军民商贾,在运河漕帮刘行举刘行实兄弟的带领下,抵抗激烈,始终不露破绽,城中的豪强士族大贾,更是拿出了大笔赏金,招募勇士,激励丁壮。
黑齿常之半夜潜袭而至,突袭尉迟昭都梁山营地,叛军大乱,黑齿常之阵斩尉迟昭,解盱眙之围。
宣慰大使秦孝忠报捷朝廷,为黑齿常之和刘氏兄弟请功。
皇帝降旨,赐封黑齿常之一子男爵,刘行举加封楚州刺史,刘行实授游击将军。
尉迟昭首级传首江南示众。
留守扬州的徐敬业兄弟徐敬猷派副将韦超增援伪楚州刺史李崇福,拥兵据守都梁山险地。
黑齿常之的骑兵,虽是禁军精锐却数量少,而且叛军据险而守,骑兵难以施展奔驰,韦超也是员悍将,几次试探交手,都表现的悍不畏死,让黑齿常之也感觉无处下嘴。
有将领提出不如绕过韦超,先去打徐敬猷,带兵直取江都,趁徐敬业主力还在长江以南的润州,一举拿下扬州,到时整个江北地区就次第平定,徐敬业也就成了一支孤军。
黑齿常之向只带着一支轻骑卫队赶来的宣慰大使秦孝忠请示。
此时王孝杰、高仙芝、薛讷各领一路兵马,但却还在集结之中,一时还无法南下。
秦孝忠是秦琅的长孙,也是秦俊的长子,当初秦俊辞相回到南海,从此就留在了东胜经略。
秦孝忠则留在朝中,在洛阳任职五年后,他前往西域,到最前线的里海南岸的唐军守捉里当了一个守捉使。
一去便是十三年。
从里海守捉使到火寻镇都兵马使,一路做到了大宛军使、河中衙内都指挥使,河中节度副使,河中观察使,还朝拜中书侍郎,加同中书门下三品,入政事堂为相。
秦孝忠的仕途是非常顺利的,毕竟中宗皇后是他妹妹,新皇帝是他外甥,祖父秦琅和父亲秦俊也都还在吕宋镇守着,以秦家当朝第一门阀的势头,他仕途的每一步都是铺垫好的。
当然,秦孝忠的运气和能力也都是并存的,在西域,他也经历过蛮夷叛乱,与大食的边境冲突,甚至是西域唐军的哗变等,可以说每一次,如果运气差点,可能就直接死在西域了。
虽然秦孝忠最高只做到了河中镇节度副使和河中观察使,但毕竟于地方军政都很熟悉,能在西域那种复杂的边镇一路顺利,可不仅仅是靠家世的。
虽然是一路倍道兼程赶来,但秦孝忠在听取了军情后,还是很快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如今江北的叛军主力都集中在了下阿,他们仓卒聚集而来,虽占据险阻,但其实徐敬猷我很熟悉,此人生性好赌,每年洛阳的马球超级联赛,他都要下注上万贯,虽然徐敬猷喜欢赌球也喜欢打马球,甚至英国公府的马球队也曾是他管理的,但是他却不熟悉军事,根本没有正经的军中经历。”
“只不过凭着父祖的门荫顶着个郡公爵位,衣着银绯。他既不熟悉军事,兵力又单薄,此时朝廷大军来征讨,军心早已不稳,我们只要虚张旗帜,大造声势,下定决心,便可攻下这些乌合之众。”
“徐敬业如今还远在润州,距离遥远根本来不及救援。我们正好各个击破,先破都梁山韦超,再趁胜攻扬州徐敬猷,到时拿下扬州,徐敬业就算是徐世绩复生,又如何能抵挡我们?”
黑齿常之本意也是如此,此时见秦孝忠也意强攻,自然是拍着胸脯表示,给他半天时间,一定拿下韦超!
第1449章 秦琅
吕宋。
玄武湖,湖心长岛,王室庄园。
“殿下,洛阳消息。”
三十六岁的武安郡公秦曜上前,对正弯腰在一片菜畦里除草的曾祖吕宋王秦琅禀报。
秦琅依然在专心的拔草,头也没抬,知道是孝忠的儿子,“听你声音当是好消息吧。”
“殿下神算,朝廷已经平灭了李琨徐敬业诸逆的叛乱,扬润楚三州已经平定。”
秦琅停下手中动作,抓着把杂草,感叹着道,“简单说下过程。”
秦曜有些激动的把父亲秦孝忠与左神机上将军黑齿常之迅疾如雷的平叛过程说了一遍。
“你爹在河中那十三年没白呆,知道平叛就要迅猛,不让叛军有更多时间整合稳固,尤其是这头三板斧是最重要的,直接就摧毁了叛军的士气军心,快刀斩乱麻,干的好。”
秦曜又拿出封信来,却是父亲给秦琅的。
“你念吧。”秦琅没接。
秦孝忠的来信,主要还是想请秦琅出面保一下李思文和刘延嗣,同时也想举荐黑齿常之任河中镇节度副使兼火寻镇兵马使。
“李思文和刘延嗣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秦琅问。
“李思文是徐敬业的叔父,与我们秦家联姻有亲,先前还得曾祖提携,举荐他入枢密院担任同签署枢密院事加参知政事,几年前致仕,徐敬业叛乱时他正好居住于润州江宁。”
徐敬业被贬官江南后,跟在扬州的一群洛阳贬来的勋戚贵族们聚集一起,最后又跟李琨凑到一起,当仅三十多岁的天子病逝驾崩后,他们决定起兵。徐敬业便派儿子去江宁联络叔父,想拉李思文一起。
李思文毕竟是秦琅女婿,又当过节度使、进枢密执政过,统兵打仗的经验不错,名望也远高于他,致仕后居于江宁,跟扬润苏杭诸州的地方士族、豪强、大贾们也都关系密切。
可李思文在江宁过着悠闲的退休生活,十分惬意,他是秦琅的女婿,李绩的儿子,还曾经在边疆当过主将,朝鲜征过三韩,西域打过突厥,三江镇做过节度使,哪里会看的上纨绔子弟李敬业李敬猷兄弟们的胡闹?
所以不但立马拒绝参与起事,还转头就把这个重要情报赶紧上报了洛阳朝廷,后来徐敬业带兵过江攻润州,此时润州州城丹徒虽得李思文警告,但还是未能守住。
李思文从丹徒逃走,跑回江宁城,掏出万贯钱财,招募民壮、组织团练乡勇,坚决抵抗侄子的叛军。
徐敬业带兵攻江宁,也是数攻不下,这时秦孝忠与黑齿常之行动迅疾,攻破盱眙,紧接着就破了扬州,徐敬业在江宁城下浪费了太多时间,最后撤往润州,又意图出海往平壤,最终被部下斩杀。
李思文在这次叛乱中立场还是很坚定的,甚至应当是有功的,但他毕竟是徐敬业的亲叔父。如今徐家在这次叛乱后,已经被朝廷举族株连,夺国姓复本姓,尽夺官爵。
他们家舒国公、英国公两个国公爵,还有数个郡公县公爵位,一众子弟都是不放过。
现在李思文也是待罪之身。
秦孝忠想保李思文,因为李思文娶了秦琅的女儿,跟秦家关系向来很近。
秦琅把手中杂草抛开,转身坐在玉米地里,“想当年徐世绩以以黎阳之众及河南十郡降,高祖在长安闻讯喜不自胜,特旨诏封徐世绩为黎阳总管,上柱国、莱国公,寻加右武侯大将军,改封曹国公,特赐李氏,赐良田五千亩,长安甲第一区,又加封其父徐盖为济阴王。徐盖固辞王爵,乃改封舒国公、授散骑常侍、陵州刺史!”
说起这段往事,秦琅有些唏嘘不已。
遥想当年,秦琼程咬金罗士信裴行俨单雄信并称瓦岗五虎上将,徐世绩则是瓦岗的三当家。秦琼甚至只是张须陀大海寺战死于瓦岗军之手后被迫随裴仁基归降的,跟徐世绩瓦岗创业领袖的身份那是天差地别。
秦琼顶多算是中间被招募进来的王牌销售经理,人家徐世绩当时是瓦岗集团的联合创始人还是公司的总经理。
当然,因为老董事长招了李密上山,然后退位让贤,然后又被李密干死了,于是李密成了新董事长后,徐世绩和单雄信这两前创始人地位下降,秦琼等非瓦岗元老反而地位提升了,执掌李密的最精锐心腹的帐内骠骑。
但后来李密兵败王世充,不顾属下劝阻跑去投李渊,是当时镇守黎阳的徐世绩在收拢瓦岗旧部,稳固地盘,并成功的带着这瓦岗的大半个基业归附了李渊,所以徐世绩归唐后,得到的待遇比李密强多了。
李密是孤家寡人跑去投李渊的,单雄信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程咬金这些猛将当时都归附王世充了,要人没人要地盘没地盘。
反而是徐世绩带着十郡地盘,无数人马归附,所以徐世绩当时得到的待遇就是跟那些割据一方归附的反王一样待遇,是直接享受封王待遇的,只是因为当时还有个李密在,所以李渊是给徐世绩父亲封王,给他封国公。
虽然徐盖拒绝了,但事后朝廷了是封徐盖舒国公、徐世绩曹国公,并赐李姓。
武德朝时,李世绩父子可是地位很高的,跟罗艺并列。
只是贞观朝没站好位置,之后一直被打压。
但毕竟也是开国之初于大唐有大功的元勋,所以李盖死后,还是被朝廷追赠济阴郡王,李绩去世后,朝廷也是照例追赠为济阴郡王的。
虽然生前没封王,可死后能追赠王爵的,大唐其实也没多少个。
徐盖死后,其舒国公爵位朝廷也是特旨由其次子李弼袭爵,而李绩死后因其长子先他而死,所以英国公爵位由其长孙李敬业承袭。
“不管怎么说,当年李绩于大唐开国还是有很大功绩的,开元朝也是顾命辅政的元老,就算后来病退,但这功劳是不能抹杀的,不能因为不孝子孙造反,朝廷就把他们的所有功绩抹杀,何况出了李敬业这等不孝子孙,不也还有李思文这样坚贞不屈,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子弟吗?得区别对待!”
“替我给你父亲回封信,就说我建议朝廷能够区分对待,李敬业李敬猷兄弟叛乱谋反,自然罪不可恕,应当夺赐姓、官爵,死了也要挫骨扬灰,要将他们开除出李绩家族。”
“但是朝廷也不当过于追责已故去的李盖李绩李震等,适当追责便好,可夺去李盖、李绩追赠的郡王爵位,仍复国公爵。”
秦琅建议,李盖李绩的赐国姓仍保留,舒国公、英国公的爵位也都留着,只追究李敬业兄弟他们,不牵连其它人。
舒国公爵位仍由李弼当,至于英国公爵位,可以改由李绩次子李思文承袭,李敬业李敬猷兄弟几个开除李家家谱,复徐氏本姓,他们的妻妾儿女尽皆长流南平,财产籍没充公。
李绩去岁时八十六岁,他二弟李弼当时也八十岁了,但他非常长寿,如今一百零六岁了,还活着,虽然这年纪了已经糊涂了,但糊涂也有好处,起码现在秦琅要帮他开脱罪名也比较方便,毕竟一百多岁的老寿星,他能参与什么谋反?
而他名义上又还是李家的族长,这也是保全李家的一个理由,族长并没有带领族人谋反,只是族中年轻的不孝子孙徐敬业兄弟俩的谋反而已,重要族人谯郡公李思文不就没参与,还坚决举报和抵抗吗?
“曾祖,这样是不是处置太轻了些?”
秦琅只是叹了声气,“我们秦家跟李家一样,都是大唐功勋世家,如果这次李家因子孙谋反而被整族牵连清算,那我们就不担心将来自己?谁能保证将来家族大了,不会出一两个不孝子孙?”
秦琅既是念几分旧情谊,也是照顾整个军功集团,更是为自家将来考虑,若是这次李敬业谋反事情的处置开了个好头,那对所有功勋贵族们都是有好处的。
这既是人情,更是保险。
秦琅已经八十四岁了,虽然身体还挺利索健康,但又还能活几年呢,如今多结点善缘,不送点人情出去,也是为秦家多拉些朋友。
更别说,若是这次事情能够只处理李敬业兄弟,能保全舒国公李弼,能让李思文承袭英国公爵位,那么这个头一开,以后也给秦家上了道保险,甚至是给其它功勋贵族们都上了一道保险,几代人辛苦打下的家业,不用担心一朝不甚,因为某个不孝子而葬送,牵连了整个家族。
自大唐开国以来,一路倒下的功臣世族太多了,谁都不希望将来自家也倒下。
刘延嗣是刘审礼的堂弟,本是润州刺史,润州城破后,被俘,拒不投降,差点被杀,朝廷要追他失守的罪责,但秦孝忠想保他。
刘审礼也是瓦岗的人,他父亲刘德威当年是隋朝禁军将领,跟随裴仁基征讨江淮乱军,后带着贾务本、秦琼、程咬金、刘德威等一群隋军将校兵马上瓦岗归附,后来又归唐。
刘德威封彭城县公、娶平寿县主,检校大理少卿,贞观时曾任刑部尚书。而他的儿子刘审礼在贞观初为三原县令,当时秦琅在三原县有庄子产业,跟刘审礼因此关系不错,走的很近。
之后秦琼父子在贞观朝得势,刘德威刘审礼父子也与之关系越亲近,刘审礼也是个老寿星,到如今还坚挺着,甚至还没致仕,依然在洛阳朝中挂着上将军衔。
“刘延嗣虽失守城池,但叛乱突起,润州无兵,失守也非刺史之责,况且他被俘后也是宁死不降,忠贞不屈的,朝廷当奖而不是罚。”
“我建议,李思文承袭英国公爵位,并检校扬州府尹,刘延嗣仍复润州刺史,令二人协助恢复地方安稳。”
第1448章 秦孝忠
“把本相的仪仗打出来!”
都梁山叛军营地前,同中书门下三品、中书侍郎、太子太保、江南宣慰大使、武安郡王秦孝忠直接紫袍玉带梁冠,身着白马上前来。
身后亲兵举着数面大旗,表露出这位中年宰相的身份。
秦字旗出现的时候,叛军营地里已经喧哗四起了,而当他们弄明白了那位马上的紫袍文臣居然是朝廷宰相,还是秦琅的长孙、秦俊的长子后,更是惶恐不安,惊声四起。
秦琅的孙子可比徐世绩的孙子名声大多了,虽然徐世绩还是秦琼一代的人,还曾是瓦岗的三当家,可自贞观朝起,徐世绩可就一直不如秦家得势。
更别说到如今了。
秦琅身历六朝,一个名字就能威慑无数人,连秦孝忠那都是曾宣威河中的。
对着叛军一通招降后,叛军营中军心不稳,李崇福和韦超都不得不派出亲兵连杀了十几人,才勉强弹压住军心。
秦孝忠回到阵前。
叫来了黑齿常之,“我观叛军营中士气,已经军心动摇了,你暂停进攻,并把山下的包围放开一面,天黑以后,李崇福韦超等叛将必然要趁夜逃跑,那时我可不战而下,现在强攻,他们只能鱼死网破。”
黑齿常之很痛快的领令配合去了,放开一面包围,然后却又调兵在远处暗布伏兵。
“该休息的休息,该吃喝的吃喝,静待晚上!”秦孝忠十分自信下令,除保留少量士兵警戒外,让大多数人都开始休息。
果然,白天叛军营地一直喧哗不止,却没有一人出营来攻。
直到夜幕慢慢降临。
喧闹一直持续到半夜,终于营中火起,叛军开始乘夜而逃。他们顺着秦孝忠故意让黑齿常之打开的缺口,舍命狂奔,也有许多叛军出了营地后并没跑,而是直接向着唐军投降了。
“韦超和李崇福跑了。”黑齿常之全副铠甲,早已经养足精神。
秦孝忠笑了笑,“带上你的禁军精骑,衔尾追杀吧,最好是别追杀的太狠。”
“下官明白,留着韦超和李崇福带路,来个倒卷珠帘,一直杀进扬州城去,生擒徐敬猷。”
“值得一试,不过也要视情况而定,若是没有机会,也不用急,我随后就到。”
黑齿常之率领轻骑开始追杀叛军,就如秦孝忠预料的那样,叛军士气全无,毫无斗志,韦超虽也是员悍将,可也知道根本无法继续坚守都梁山,所以天一黑就跑。
然后跑出营地就遭受了伏击,还有许多直接就投降了官兵。
跑出没二十里地,身边的士兵已经十不足一,韦超停都不敢停,只得硬着头皮一路向扬州城跑。
黑齿常之就带骑兵在后面追着。
一个跑一个追。
追着追着一路追到了扬州城下,城中的徐敬猷开城放韦超等人进来,试图在远处那支唐骑未至之前,接引败兵,也增加扬州城的防守力量。
谁料那边韦超等人带着人刚越过吊桥,然后他身后的一些叛军士卒突起发难,拔刀乱砍起来。
城门乱做一团。
韦超这才发觉不对,这一路跑啊跑,居然有官兵换上了叛军的衣甲,混入了他们的后队中。
他们只顾着逃命,一晚上跑了二百多里,哪里发现了这个。
可此时已经反应不及了,城门乱成一片,本来还远远吊在后面的唐骑,却突然疾速奔来,转瞬即至。
“将军,快撤!”
城头上,徐敬猷身边的家将脸色大变,直接推着徐敬猷就跑。
“守不住了,赶紧撤!”
“带上吴王!”徐敬猷面色苍白无比,但也还算没忘记名义上的主公李琨。
城中乱起。
黑齿常之领骑兵已经杀入城中。
这时扬州城中一些潜伏着的人马也开始行动起来,到处制造混乱。
暗夜里,徐敬猷匆匆闯入原扬州府衙的现吴王府,李琨刚闻讯正在穿衣,见他到来,忙问发生了什么。
“官军已经杀进扬州城了。”
“怎么可能?”
“韦超和李崇福反了,他们诈做败撤,结果城门一打开,他们的手下就开始砍人夺门,一时大意,城门让那些天杀的狗奴夺去了,请大王赶紧随我出城,我们去润州,我阿兄手中还有精锐兵马,咱们还没败。”
李琨怔怔失神。
这时外面一阵尖叫声,然后是弓箭破空声,接着是刀剑交加声,然后是一声声惨叫。
一名叛军浑身是血的逃进来。
“该死的漕帮,他们反了·····”
动手的不仅有码头上的漕帮,扬州城的许多盐商为首的大商行、商贾们也抓住机会动手了。
这个时候他们都想将功赎罪,也要出一口先前被叛军逼捐甚至是抢劫的恶气。
扬州城中一片混乱。
天色将明,混乱不止。
天亮时,秦孝忠骑马赶到,黑齿常之献上了几颗首级。
李琨、徐敬猷、韦超、李崇福等一些叛军头目,皆死在昨夜的混乱中,没有几个能逃出去,其中多数还都是死在叛军头目们自己的手下刀剑下,也有些是死在突起发难的漕帮、盐行等城中各方势力手下。
大家提着叛军的脑袋,在扬州府衙外排着队请求拜见秦相公。
接下来的进展,顺利的超过了预计。
本来徐敬业毕竟也是将门子弟,当年还曾是开元末的六君子之一,在朝中也是做到了太仆少卿的,擅骑射懂兵法,他带兵去打润州,还是很顺利的,击败了数支州郡兵马。
可扬州被朝廷官兵收复,李琨、徐敬猷等相继被杀的消息传到江对岸,叛军士气瞬间就土崩瓦解了。
当天就有叛军将领试图反正,虽然徐敬业镇压了叛乱,可仍止不住许多叛军开始逃跑。
一天时间就少了三分之二。
这仗还怎么打。
徐敬业也只好打算乘船出海,准备逃往朝鲜,半夜。
徐敬业的心腹将领王相那却带兵杀进他的营帐,徐敬业砍倒数人,却仍然还是被长矛捅翻在地,被王相那直接一刀砍下了首级。
王相那等四处搜捕唐之奇等叛军骨干,骚乱一夜未止。
天亮,王相那提着徐敬业的首级过江,来到扬州城下献首请降。
秦孝忠接受他的投降,也一眼就认出了徐敬业等几人的首级。
扬润楚三州的大叛乱,前后历时不过半个多月,便被彻底平定。
“想徐家本也是开国元勋,那徐敬业更曾是热血士子,曾是带头上书宫门请愿的六君子之一,如今居然落的如此下场!”秦孝忠不由的叹息。
秦家跟徐家还是三代联姻,更别说同出身于瓦岗,当年李敬业在洛阳学城名声鹊起,成为天下士人推赞的六君子之一时,秦孝忠还刚跟着祖父秦琅自吕宋入洛,只是个无名小辈。
三十多年过去,物是人非。
当年同是六君子之一的狄仁杰都成中书令首相了,裴炎也成了侍中,魏元忠等也都是中枢重臣。
这李敬业却落的如今这般下场,甚至还牵连了整个舒国公和英国公家族。
三代人的努力,可也抵不过出了一个‘乱臣贼子’。
从这方面来说,当年秦琅一心要去海外经营一块自治领地,却是很有远见了,当然,若是如今执掌吕宋的叔父秦俞做乱,或是秦俞的后人将来执掌吕宋时做乱,估计也好不到哪去,区别可能只是以现在吕宋的权力格局,秦俞或是他的子孙,想头脑发热做出危及整个吕宋的蠢事时,吕宋的封臣贵族们可能不会答应,只要整个吕宋没叛乱,那么某个别秦家子孙乱来,总不会危及整个秦氏家族的,这也算是秦琅一直在给秦家经营的一道重要保险吧。
以吕宋的实力,以秦家的声望,只要不是整个吕宋宣布叛乱,那个别秦家子弟的行为,朝廷都得先考虑吕宋的存在,除非哪天朝廷真的能够完全无视吕宋了,或者朝廷又出了第二个世祖皇帝。
但就算是那位世祖,到死不也没能真正的对吕宋下死手吗,就是因为忌惮。而将来的大唐皇帝,肯定更没法随心所欲,他们想要对吕宋下手,那么朝廷的两府宰执们都会认真的提醒皇帝这样做的后果。
三位枢密副使的三路大军还没集结完,结果这边秦孝忠就已经平定了叛乱了,所谓清君侧,倒显得是场十足的闹剧。
只不过这闹剧虽然很快结束了,但却又要牵连一大批家族了,英国公徐家、洹水杜氏、甚至是太原王氏等,毕竟是曾动荡三州,裹挟了十几万人的一场叛乱,这是发生在最富庶的江南地区,甚至可以说是自贞观初一统天下后,就不曾有过的严重内地叛乱事件了。
不过就看两宫太后和皇后的意思,要看两府宰执们的意思了,毕竟皇帝才刚登基继位,发生这种恶劣叛乱事情,各方面都不好看,可总得维稳第一的。
被裹挟的可能会轻处,甚至是大部份赦免无罪,但是对于首谋和骨干等,尤其是手上染了朝廷官员将士们鲜血的叛军,绝不会轻饶的。
也许自己可以给南赡州争取一批新的长流犯人了。
“恭喜秦相,平定叛乱,再立大功。”黑齿常之满脸欣喜的进来拜贺。
秦孝忠嘿嘿一笑,“一群乌合之众,不值一提。不过此战黑齿将军的功绩,本相定会如实奏报朝廷,为大家请功的。”
“多谢秦相提携照顾。”黑齿常之满脸激动,甚至毫不掩饰的向秦孝忠表达了超出正常将相之间的亲近之意。
“黑齿将军有没有想去的边镇?你这次立下的功劳,我再找人举荐一下,升任一镇节度是没有问题的。”
“都听秦相安排!”黑齿常之是百济降将,他心中当然是想去朝鲜道做节帅,但也知道正是他的出身,他不可能回朝鲜去做节帅的,而以他久在西域的资历,去西域三镇倒是很合适,不管是河中还是安西、北庭,这节帅都会做的很稳固。
出镇边疆做一镇节度,一两任之后,若是朝中有人提携,还能进入枢密院,再进一步,成为枢密院的同签署枢密院事,加参知政事衔,荣升为朝廷宰执。
节帅是武将们最重要的一步仕途,能升上去,就有了将来入枢府的资格,做不了一镇节帅,就算你是从二品的上将军,或是辅国大将军武阶,都不可能入枢府的。
这是必经的一步,当然,除非你是文臣。枢府现在有不成文的规矩,枢密使一般是文臣,往往是由前侍中或前左右仆射担任,而三个副枢密使里有两个也是文臣的位置,一般都是由前中书侍郎、黄门侍郎或入堂的兵部尚书转枢密副使。
因为枢府八个位置里,有三个是固定给文臣的,所以武将们实际只有五个位置可争,但如今大唐的边镇节帅,却有十三位。
十三位节帅,往上只能争五个枢府执政的位置。
而从二品的上将军却有二十四个位置,越往上升,就越难。
每往上再爬一步,都离不开真正贵人的支持。
第1450章
秦曜很快去而复返,拿着刚写好的信给秦琅过目。
“嗯,就按这个发出去吧。”秦琅看过信点头,还不忘夸赞了几句字不错。“还有事?”
准备继续给玉米拔草的秦琅,看秦曜并没有离去之意,便问。
“曾祖,我想让秦锐亲自把信送去洛阳。”
秦锐是秦曜庶长子,当年秦孝忠十四岁就搞大了婢女的肚子,生下了秦曜。秦曜也沿续家族传统,十五岁就生了长子秦锐。
八十四岁的秦琅,长子秦俊今年六十八,长孙秦孝忠今年五十一,曾孙秦曜今年三十六,玄孙秦锐今年二十一,来孙秦昶今年也六岁了。
秦琅都已经有了五世孙,六代同堂。
不过嫡次子秦伦也不过五十来岁,他今年还生下了老三十六,是吕宋秦家这支里年纪最小的孙辈,但却比六岁的秦昶高了三辈。秦昶得喊他曾叔祖。
秦昶要喊秦琅天祖,如果秦琅长寿些,再健在十来年,就有机会看到自己的七世孙,到时能荣升为烈祖,拥有晜孙。
“秦锐这小子最近在忙什么?”
“刚从联合舰队回来,在家无所事事,吵着要我给他钱,让他买一条自己的船,招募一支捕奴队,要去南平大岛捕岛番,我想着让他送信去洛阳,然后让父亲安排他在洛阳禁军当几年差,或者是直接送到西域去服几年役,好好历练一番。”
对于这个玄长孙,秦琅也还是比较了解的,虽说是庶出的,但毕竟是玄孙中最长的,肯定能得到更多关注,他出生时秦琅就亲自抱在手里,名字都是秦琅取的。
取名为锐,是希望他将来长大仍然充满锐气。
秦锐打小长的虎头虎脑,喜欢打架,而且很彪悍,打输了也从不哭,有股子狠劲。他在吕宋读的小学和中学,后来十四五岁就通人事当了爹,秦琅便把他送到洛阳在国子监读书。
国子监坐监三年,然后在羽林宫讲武堂又呆了三年,兼北门长上军官,去年秋才刚从洛阳回来,主动要求去南洋联合舰队,结果没呆半年又回来了。
原因是在联合舰队殴打上官,具体详情是秦锐在联合舰队一条船上当陆战旅帅,然后他发现舰长不仅暗里克扣兵饷,甚至还搞走私等不法行为,秦锐去舰队是隐藏了自己秦家曾长孙身份的,但性子还是没变,发现这些情况后,直指舰长不法,舰长与船上一些军官就要搞他,然后秦锐直接带着一些陆战队员和水手夺舰,殴打了舰长和他的心腹手下军官,还控制了舰船,直接把他们押送到基地军事法庭。
事情本来没错,但这种手段,有些太过激烈,反正联合舰队的提督,秦锐的一位叔祖就很头疼,最后给秦锐放了个假,然后给侄子秦曜写了封信,让他把秦锐领走,不要再回联合舰队了。
“这小子,在哪还都是这样啊。”秦琅也是苦笑不已,去年秦锐从洛阳回来,原因就是他殴打了羽林军的同袍,对方是宫中杨贵妃的弟弟,起因不过是对方仗着贵戚身份,欺负羽林军中家世差的羽林郎,秦锐看不惯,打抱不平,把那杨贵妃弟弟杨国忠揍了一顿。
事情倒也不大,毕竟杨贵妃虽得宠,可后宫里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这两宫太后都是秦氏,连皇后都是秦氏,杨家能比的过秦家?
但毕竟秦锐行事也有些不合规矩,所以在京的秦锐叔祖、皇后祖父卫王秦伦便让秦锐滚回吕宋了。
“这小子在洛阳呆了六年,惹了无数是非,虽说这小子不是在洛阳欺男霸女,也不是那种架鹰遛狗的纨绔子,可这种喜欢惹事生非的性子,是得好好改改了。这样,我给你父亲写封信,等秦锐把信送到洛阳后,让你父亲把他踢到信度都护府的新扬州港,到那去当个旅帅,派到游奕营去。”
秦曜有些担忧,虽然秦锐这小子喜欢惹是生非,但这小子也确实还是比较厉害的,骑**通,甚至熟悉兵法,连秦琅都挺喜欢这小子。
“曾祖,新扬州会不会太远了些,那里离河中可是有些鞭长莫及啊。”
新扬州港,在信度河的入海口,这里原来只是一个小渔村,在秦俊镇守河中时,吞并河中粟特诸国,还重新迫使吐火罗又成为大唐的羁縻府州,而在秦孝忠在河中镇守时,虽然吐火罗的羁縻地位没变。
但是西域唐军却在吐火罗地区,沿着丝路,以保护丝路贸易为名,修了许多驿站、烽堡,还派了巡逻唐军,驻扎沿线。
一年年扩张,一直到越过开泊尔山口,沿着信度河修到了海边,曾经的河口小渔村(卡拉奇),也成为朝廷在信度河流域重要的一个军事要塞和港口,也成为了海上贸易的重要港。
朝廷甚至在那边新建了一支海军舰队,分为波斯舰队和信度舰队,一支负责海上巡航,一支负责内河护卫。
信度河流域的大小十几个小国,依然都还是罽宾的属国,但是大唐也沿线建立了许多烽墩、城堡、要塞,甚至开辟了许多军屯。又因为河中镇在当地推出的许多很有吸引力的政策,吸引来了许多当地的贫困土人,成为各城堡、军屯的城傍胡人,他们成为唐军的佃户,佃种唐军的军屯田,交的佃租并不高,甚至就算还要额外服每年二十天的免费劳役,以及在农闲时参加城傍土团的训练,仍比他们过去的生存条件好太多。
交完租后,仍然能有不少节余,甚至有唐军的保护,不用再受寺院、王公、贵族们的压迫剥削,更没有什么种姓的歧视,也没有高利贷的剥夺,寺院强迫的捐献等等。
依附在信度河两岸的唐军城堡、军屯边上,贼匪恶霸不敢靠近,寺院僧吕不敢近前,贵族豪强也不敢来剥夺。
劳作、交租、服役、训练,农闲时还可以在丝路上做工,也可以把儿子送到唐军开设的孔子学院里识字,对比过去的生活,强太多太多,起码如今基本上能有温饱,甚至还能有些节余,日子一天比一天有奔头。
现如今,信度河流域的唐军城堡、屯庄在不断的扩大,其中有很大功劳是这些依附来的城傍胡人土著们,他们主动的赶来依附。
许多人拖家带口,一无所有的前来请求依附,愿意用自己的劳动,换取自己和家人的安身立命之地,换取一份温饱。
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贫民,甚至有些是流民、还有些是逃亡的奴隶,他们以前的生存条件太恶劣,就算拼命劳作,有时也填不饱肚子,养不活家人,经常有孩子因饥饿和得不到治疗的疾病而夭折。
信度河流域有富饶的平原,适合农耕,但战乱频频,土邦王公之间争斗不断,甚至部落豪强之间也是经常冲突,再加上各种宗教教派的争夺、冲突,使的这里的底层百姓,生活贫困,动荡流离。
唐军的到来,无疑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他们来给唐军佃地交租,也远强过以前的生活,这就跟以往中原乱世之时,百姓宁愿依附庄园豪强为奴,甚至把土地带着投效为奴,也不愿意做王朝的良民一样。
因为做为朝廷的良民便是课户,得要课税纳赋,就算有自己的土地,但税赋太高,压的人喘不过气,反倒是把土地都带着投效给豪强做奴隶后,豪强们实际上向他们收取的佃租,以及那些额外附加的劳役等,却反而远比朝廷的税赋瑶役等轻的多。
向豪强地主们交完租做完役后,起码生存能够保证,而在乱世里做良民,会被敲骨吸髓的连渣都不剩下,尤其是朝廷的各种瑶役杂役,更能让人家破人亡。
西军在吐火罗在信度的这种行为,惹的地方上的那些王公土酋,那些寺院僧侣等是非常不满的。
但不满又如何,西域动荡几十年,大唐在西域也是曾经反复过的,但到如今,一次次的征伐进攻,也是慢慢的将他们给打服了。
一方面是无力反抗大唐的强势,另一方面大唐也不完全是不顾这些王公们的死活,毕竟大唐确实稳固并加强了丝路的贸易,而这些贸易除了大唐获得丰厚外,其余的好处也都是落到了那些王公土酋们手里的。
就如新扬州港,曾经的小渔村,大唐经过多年的开发建设,如今成了大唐在最西边海上的贸易港、中转港,因为这座新扬州港,使的整个信度河流域的贸易量都提升了好几倍,这可比过去从中原关中经河西越天山抵达西域,然后经葱岭或是河中进入信度河流域,贸易量要大的太多太多了。
新扬州港甚至与滇越的那座新福州东辉港,一东一西成为天竺大陆东西两面的两个贸易中心,无数的商货汇聚、批发。
信度河流域也就越发兴盛,沿途的王公豪强们当然受益良多,所以在唐军逐年扩张的情况下,他们也是十分纠结痛苦的,明知道这样下去,将来会非常麻烦,但是又没有谁能拒绝的了眼前这丰厚的利益。
而对大唐来说,扬州港是控制信度河的战略支撑要点,也是海上丝路贸易的极西中心,只会不断投入加强。
“让秦锐到新扬州港去吧,让他在那里呆上十年,我相信那里特殊复杂的环境,能够好好磨砺这个小子的,若是将来这小子能够成为新扬州的镇守使,那么未来成为河中镇节度使,甚至是入枢密院做枢密,或者有朝一日入政事堂为宰相,也都不是不可能的。”
艰苦的环境能够锻炼人,秦俊、秦孝忠、秦理等人无不如此过来的。
秦曜若有所思。
“我请求与秦锐一同往新扬州锻炼。”
“真有这想法?如果要去,起码也要做好呆十年的准备。”
“我行的。”秦曜道。
“你将来也想入两府做宰执吗?”
“我希望能够磨砺自己,提升自己,只有自己能力足够了,才能更上层楼。”
秦琅拍了拍曾孙的肩膀,“能有这样的觉悟,便是可造之材,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便去吧,至于位置,我让你父亲给你安排。”
第1451章 殷商遗民
“天祖,你又在伺弄你的宝贝了,你这宝贝什么时候熟啊?”
一个背着帆布书包的孩童远远走来,离的还老远,就大声的喊道,秦琅听声音就知道来的是自己的五世孙秦昶,这小子跟他爹秦锐一样总是风风火火。
他身着旧金山统一的小学生棉布直身校服,这是种统一的小学生校服两侧开叉加外摆,袖口收袂、无衣缘的交领长衣。因为已经入学,所以虽才六岁,就已经把头顶两侧的头发分做左右两半,在头顶各扎成一个结,形如两个羊角,成为一个总角少年。
“又惦记着我的玉米?”
秦昶背着书包跑到秦琅身旁,在青纱帐般的玉米田畦里寻找玉米茎杆上的玉米苞。
“天祖,这须须又红了点了,是不是快熟了?”
“嗯,等到这玉米须子干枯如火燎一样状态,就熟了。你也可以剥开点叶子,瞧里面的苞叶,最里层包着玉米穗的苞叶变干黄了,也表示熟了,当然,你要是还看不准,你直接看玉米粒,变的饱满光泽了,再掐一掐,掐不动就完全成熟了。”
秦昶兴奋的赶紧寻了一个,就开始根据秦琅教的方法判断,结果须子还鲜嫩,只好又另寻一个,须子还是不到火燎一样的状态。
“你看这个!”秦琅笑着指了一个。
秦昶惦起脚尖仔细观察,“须子火燎一样了。”
“再剥开里面看看苞叶和玉米粒。”
外面的皮壳剥开,露出了里面已经变黄的内层苞叶,还有金黄的玉米粒。“哇,这个玉米的果实粒真的一粒粒的就跟玉一样漂亮啊,难怪天祖要称它为玉米呢,这东西真的是从遥远的蛮荒大陆寻回来的吗?”
“嗯,非常遥远,与我们隔着一片巨大的东海,相隔数万里之遥呢。”
“这个真的能吃吗,好吃吗?”
总角少年拿指甲掐了掐玉米粒,发现已经有些硬实了,这个已经基本成熟了。
“当然好吃。”
“那我们能摘一个吃吗?”
秦琅笑着点头,“这片玉米地里已经有不少开始成熟了,我们可以多摘几个回去尝尝。”
秦昶兴奋的开始摘玉米,秦琅帮他寻找分辨已经成熟了的玉米,秦昶则兴奋的掰下来。
一会就已经抱了满怀。
“好了,先就摘这些吧。”
远处的一群侍卫看到这场面,也只能远远看着,这片种植园子是太师的宝贝,平时是严禁闲杂人靠近的,有专门的卫队十二个时辰轮番守护,又有一群经验丰富的老农负责照料,并且还有一群人专门负责做记录,记录着这片园子里栽种的各种蛮荒大陆带回来的作物生长状况等。
每一棵作物那都是带有编号。
就是那玉米,也是每一个都编记在册,中间自然坏了一个,都要记录在册,并附注原因。
现在,魏昶摘了一堆,甚至怀里装不下,滚的满地都是。
好些人在旁边看的心痛无比。
“这个要怎么吃?”
“烤着吃煮着吃炖着吃都行,也能晒干脱粒后磨面,做成窝头或是饼,总之这是一种非常不错的食物。”
玉米这东西,据说原产自中美州的墨西哥高原上,经过印第安土著几千年的驯化培育,最后就形成了一种耐寒耐瘠耐旱又高产还生长周期短、培育管理收获加工简单,甚至耐储存,食用时加工品种多样、营养和口感不错、粮菜饲料多用途的宝贝。
据说美洲的玛雅文明,就是建立在玉米的成功之上。
印第安人把玉米带到了美洲各个角落,到处栽种,成为他们最钟爱的主食。
做为一个穿越者,秦琅一直对玉米、土豆、辣椒、西红柿、南瓜、花生、向日葵等非常喜欢,甚至还有点怀念原产自美洲的烟草。
不过美洲太过遥远,虽然后世有人说美洲的印第安人,就是通过白令海峡,在冰河时期从亚洲过去的远古人,后来慢慢的就成了美洲印第安人。
也有考证说,牛、马这些重要的畜力牲畜,其实原是美洲土产,后来被从美洲带到了亚洲,再传遍亚非欧,最后陆桥淹没,亚美隔绝,过去的印第安人祖先们,反倒是把牛马的祖先给吃光了,导致那边牛马的灭绝,只剩下了体形具体的北美野牛这么一种不能驯化的牛。
当然,也有人提出说印第安人其实就是殷朝遗民,说当年有一支殷商遗民组成舰队出海避难,最后居然一路到达了美洲,当然这种假设过于胆大,秦琅是不相信的。
但虽然他早知道美洲有很多宝贝,也怀念这些宝贝,玉米炖排骨、土豆炖牛肉、辣椒炒肉、西红柿炒蛋、南瓜饼,再来点花生瓜子一盒烟,这多惬意啊。
可毕竟这时代绝大多数人甚至都还认为天是圆的地是方的,根本都不相信大地是一个球,想都想不到。
连澳洲都是只有附近相邻的岛屿土著们知道的地方,更别说遥远的东方蛮荒大陆了。
在以前许多中原人眼中,日本就已经是最东方了,所以叫他们扶桑,连日本人都这么认为,自称是日出处国家,日本这名字也是这么由来的。
贞观以来,秦琅每年都要投入不少钱在造船、航海以及天文这些领域,造出了更先进的海船,掌握了更多航海新技术,可以驶入深蓝远洋,开辟出更多的航线。
秦家的船队甚至能够直接驶抵地中海的埃及亚历山大港、罗马君士坦丁堡,驶入波斯湾的两河地区沿海······
后来又开始沿着东北海岸,不断北上深入。
流鬼、夜叉诸国的发现,甚至驶到了白令海峡。
但是越往前走,越难。
毕竟就算秦琅告诉那些早富有探险精神,最胆大的船长、水手们,告诉他们这么一个大致的方向,告诉他们一直这样航行下去,能够发现新大陆。
但是这不比南下找到澳州找到新西兰。
北边的这条航线更艰难,其实大航海时代,那些欧洲的探险家们,后来从美洲穿越太平洋来南洋,也很少走最北边的这条线。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要顺着洋流走,因此大致上是分成南北两条航线穿越太平洋。
没有前人的帮助,要开辟一条全新的航线,还是寻找新大陆的航线,这确实太难了,中途如何补给,遇到风暴怎么办,如何确定自己的方向是正确的,问题太多太多。
秦琅也知道直接就向着太平洋深处去这几乎跟送死没区别,所以他用了几十年时间准备。
先把整个南洋诸岛探寻清楚,培养出更多优秀的船长和水手,然后就是沿着海岸线,不断的往北方探寻。
一直探寻到白令海峡,那里过于恶劣的环境,一度让冒险航行几乎停顿不前。
有一段时间,秦琅在犹豫,打算换个思路,既然通往欧洲的航线十分成熟,而欧洲与大西洋之间又比较近,那是否干脆从南洋前往西方,通过红海,然后经过罗马皇帝图拉真修建的从埃及开罗到苏伊士的运河,进入地中海,然后再经直布罗陀进入大西洋,再往西前往中美洲古巴、加勒比海?
不过最终秦琅还是觉得如此一来,之前几十年的努力前功尽弃,而且就算真的从大西洋找到一条穿越到美洲的航线,也并不是最佳方案,毕竟图拉真运河修建了几百年,这些年来也是堵堵疏疏,难以经过大船不说,还海盗横行,大食人也经常封锁红海,甚至此前曾有计划要填塞运河,以让商人和货物都从半岛上走,保证麦地那等大食城镇的发展。
如果运河被堵,那就算找到航线,也只能绕过非洲,这又是要重新探险寻找的新航线,非常不易。
更何况,秦琅觉得这样可能是为欧洲人做嫁衣。
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增加了船只和人员,增加了经验,寻找通过的办法,又经过了十余年的探索,终于找到了新大陆。
这条好不容易找通的航线,自旧金山出发北上,经新金山、宁远、流求鸡笼港,再北上抵达倭国唐津港,再经新罗港,然后继续北上,在渤海建州的海参崴休整,再航向秦家在倭国北面虾夷人境内建立的北海港,然后沿千岛群岛继续向东北航行,抵达流鬼港(堪察加半岛南部),最后一次休整后,开始往东沿着阿留申群岛艰难横渡白令海,抵达阿拉斯加湾沿岸,接下来航程虽然依然艰难,这里气候恶劣,补给艰难。
但好在秦琅花了十几年时间慢慢的探寻,没有急于求成,千岛群岛、阿留申群岛上都建立起了据点,安排了补给和后勤人员。
就是这样一次次的向前,一次次的回头,一次次的调整线路,建立前哨站,建立补给据点,前后花费无数钱财,耗费无数精力,甚至翻了很多船,死了很多探险者,终于是一点点的抵达北美,然后沿海岸建立补给点,继续南下。
安克雷奇、温哥华、旧金山、洛杉矶、墨西哥、巴拿马,这些美洲西海岸后世的著名海岸,探险船一一登陆靠岸。
秦琅交给他们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发现新大陆,找到一个安全和可靠的航线,然后在新大陆找寻秦琅要的那些农作物,绘制航线,绘制地图,搜集土人信息。
尽量避免跟土人接触,若是遭遇到,也尽量跟他们友好交往,赠送他们一些物品做礼物。
探险队不是去征服新世界的,只是去寻找和发现新世界,去寻找新世界的特殊新作物。
至于说将来是不是可以跟土人贸易,收购他们的皮毛,或是在新世界寻找金银矿产等等,这些对秦琅来说并不着急。
皮毛这些东西虽然很值钱,但是在大唐黑水都护府以北的流鬼国、夜叉国、、驱度寐、窟说国等这些遥远而又寒冷的鲜卑利亚地区,同样出产优质的皮毛。
如今大唐商船早就在渤海都护府的建州海参崴港,黑水都护府的巨碑港,在流鬼国的流鬼港(堪察加半岛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驱度寐的驱度寐港(马加丹州马加丹),夜叉国的夜叉港(马尼雷)都建有港口,虽然很简陋很小,甚至是季节性的,但这也都是朝廷建立的正式港口要塞,小归小,却也代表着大唐,更是与几个北地藩属国的贸易站点,主要就是向他们收购皮毛,然后出售各种大唐货物,同时也负责传递大唐给几个藩属国王的旨意,甚至负责将几国入唐朝贡的使者船送中原。
所以说秦琅根本不稀罕北美的什么皮毛,他需要的是新世界才有的玉米土豆番茄辣椒等这些新作物,虽然如今大唐幅员万里,也没有饥荒,但玉米土豆番薯这些既能做饲料又能当菜,更能当主食,价值是非常巨大的。
当然,找到了这些新作物以后,将来航线稳定后,肯定也会慢慢的再寻求新世界的皮草啊金银矿等这些东西的,这是早晚的事。
不得不说,若不是有秦琅坚定不移的决心,还有他用了六十多年的努力,以及无数的钱财支持,加上几代冒险者的不懈努力,在这个时代,基本上是不可能有人如此疯狂的前仆后继的去找什么新世界的。
不过秦琅这样的大金主的支持,尤其是当初在南洋也发现了香料群岛,发现了南海新大陆,所以对于秦琅说描绘的在东海的东方,还有一个更大的新大陆时,他们也变成了半信半疑。
而当他们通过白令海,见到了阿拉斯加的时候,看到这片秦琅曾经跟他们描述过的地方真的出现了时,他们终于坚信了秦琅的说法,然后终于找到了一样样的新作物,也见到了传说中的殷商遗民。
虽然殷商遗民根本不认他们这些自认为的华夏同族,惊讶甚至惊恐的向他们投掷斧头长矛,向他们射箭,还给他们造成了伤亡。
但不管怎么说,最终他们完成了秦琅交待的任务,找到了新世界,见到了殷商遗民,也找到了新作物。
最终这些作物的种子,与一些殷商遗民、新大陆雪原皮毛、中部的金子、南部的烟草甚至还有巨大的野牛一起带回了中原,送到了旧金山秦琅的面前。
秦琅对于那些愤怒而又惶恐的殷商遗民不感兴趣,那不过是他曾经随便拿来糊弄冒险者们的假话,好说服他们去探险,告诉他们这条路是上古时期殷商遗民就走过的,并不是不能行的一个理由而已。
他宝贝的是那些带回来的种子,秦琅特意为这些种子建起了种植园,派侍卫守卫,派农学院的老师学生们负责记录,这样的实验田秦琅弄了好多块,效果也还不错。
今天又收获了一批玉米。
秦琅打算晒几个作种子,其它的一半拿来做菜,玉米炖排骨、牛奶煮玉米、烧烤玉米粒、玉米粒炒香肠····剩下一半晒干,回头磨成玉米面,做玉米饼、玉米窝头等。
想到这些美食,秦琅跟来孙秦昶一样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