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贞观俗人TXT下载贞观俗人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贞观俗人全文阅读

作者:木子蓝色     贞观俗人txt下载     贞观俗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风流薮泽平康坊

    夕阳西下。

    武候骑马奔行往来长安各街道坊门,传令关闭城门坊门,开始街禁。

    街上的行人开始匆匆的赶路,永达坊长安县狱里,秦琅带着几个人走出来,“走,平康坊南曲,今晚不醉不归!”

    魏昶和赵安笑着点头。

    平康坊北门里街东有三条东西走向的巷子,靠南的是南曲,中间的是中曲,北面紧靠坊墙的则是北曲,这就是长安有名的三曲。

    平康坊是诸妓聚居之地,其中名妓大家都集中在南曲和中曲,而靠墙的一曲,则都只是些卑屑娼妓所居。

    身上一袭皂衣的刘九扮做了秦琅的一个白直护卫,也跟在其后。

    秦琅一身绿色官袍,魏昶几人皂袍差服,一路上穿街过巷,倒也没有武候过来阻拦询问。

    事实上,虽然武候已经在街上传令闭门,但实际上城门真正关闭是要辨色而止,也就是天黑了才真正完全关闭,未黑之前,每隔一段时间合上一点而已。

    一旦城门坊门完全关闭,那么城内坊外街上就要禁止一切行人,违者就要治罪。

    秦琅特意先绕道永安坊,回去叫上了老马头阿黄,经过坊角街铺的时候,他特意走进街铺,队正老张正在交班,准备下值。

    “秦县尉?”老张见秦琅,连忙打招呼。

    “张队头这是交班了?”

    老张点点头,今天这一天可是有些不寻常,虚惊一场,最后还结识了翼国公的儿子长安县尉,而且还得了几两金银。

    总的来说收获还不错。

    “张队,我今日刚上任,也是刚散衙,正约了魏帅和赵班头还有李法曹几个,要去平康坊南曲喝酒,路过你这,想起你也该交班了,便过来喊你一起同去。”

    听说是去平康坊南曲喝酒,老张有些心动,那可是名妓聚集之地,平日里连进都不敢进的地方,那地方是销金窟不是他这等小队头能花销的起之地,他也就偶尔到北曲找个姿色一般的妓家喝点酒而已。

    “难不成张队还怕家中嫂夫人责怪不成?”

    老张哈哈一笑,“家里婆娘哪管的了男人的事情,我只是怕打搅秦县尉你们。”

    “有什么打搅不打搅的,喝酒嘛,就得热闹。而且先前不是说了要让魏帅请你喝酒嘛,这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就平康坊南曲,一会还要让魏帅给你挑个年轻貌美的小娘陪酒呢。”

    老张大为心动,当下就半推就就的答应了。

    “张队头有没有相熟交好的武候兄弟,一起叫上,热闹。”秦琅笑呵呵道。

    “倒是有几个兄弟。”老张想了下,还是抵不过秦琅的热情,于是最后便叫了好几个平日里关系好的手下,基本上都是他手下街铺里的队副、火长这些武候小军官。

    大家听说去平康坊南曲喝花酒,一个个跟狼似的嗷嗷叫。

    虽说唐初府兵都是些小地主或自耕农出身,家庭条件还可,但这个还可也只是相对那些普通百姓而言,在这长安繁盛之地,平康坊那种销金窟可不是他们能去的起的地方,也只能经常听别人吹嘘吹嘘而已。

    能有机会去见识下还是很高兴的,更难得的是还能借此机会认识下翼国公之子、新任长安县尉呢。

    于是乎,武候队头张诚便带着七八个手下军官,跟在秦琅的后面,大家兴高彩烈的往平康坊而去。

    沿路上的武候们看到这一幕,还向老张打招呼呢,老张于是逢人便自豪的道,说是长安县尉今日履新上任,邀他一起去平康坊喝酒,还总是特别强调是去南曲。

    这一幕引的不少武候羡慕。

    秦琅也干脆便对老张说,有那些比较相熟而又不当值的武候,干脆邀请一起去。

    于是等队伍来到平康坊北面的时候,武候已经有十几个了。

    坊门前,坊正和武候正在关门,门已经关上了一半。

    看到一身绿袍的秦琅来到,还有那熟悉的魏疤面,坊正还以为他们是来办案呢。

    “魏帅,这是万年县辖下东街,而且天又将黑,坊门马上关闭,不知何事驾到?”

    “王坊正,这是我们新上任的长安县尉,带兄弟们过来喝点酒,不是公务。”

    坊正听了,倒是松口气,就怕这个时候来办什么差,接待也不是不接待也不是,毕竟这是万年县的地盘。

    秦琅跟坊正也打了个招呼,邀请他一起去喝两杯,坊正说还要公务在身,不便前往,但说了一会关好门,会过去敬杯酒。

    进入平康坊内,东面便是妓女聚居之三曲。

    其实平康坊很大,妓女聚居的三曲也只占到平康坊十六分之一而已。坊内西面还有灵州总管李靖、门下给事中郑玄礼,民部尚书、大理卿、太子左庶子郑善果等勋戚府第。

    坊中居住着大约十几户高官贵族,另外百来户百姓。

    “魏帅,有没有相熟的院子?”

    魏昶笑道,“要说到相熟,那这里还是咱们九郎最熟,以前他可是这里的常客。”

    刘九脸上蓄着大胡子,作了些伪装,跟原来的样子倒是有些不同,他站在坊内街上,打量着前面三曲的那些楼院,目光里满是回忆感慨。

    做为曾经的长安大侠,他可是长期在平康里混迹,经常在这里请客喝酒,对于这里,他真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曾经一呼百应,身后长安侠少们云集,如今再回来,已经有些陌生了。

    “想不到少府居然对这不熟,让人意外啊。这平康坊里妓家聚居三曲,南曲的皆是优伎,她们个个皆是年少美貌,且身怀绝技,琴棋书画样样俱全,故来往接待的都是官宦士人、王公贵族,也经常会应召前往贵族勋戚府上宴客弹琴唱曲,这些姑娘皆有名有姓,每一个后面都跟着十几甚至是上百人侍候,还有专门的乐班,往往一人就是一院或一阁,这些南曲名妓们皆以院阁馆等为名,关键是只卖艺不卖伸。”

    “中曲的就稍差些,她们多是教坊里出来的,姑娘们技艺出众,但只要有钱,也是会梳妆待客的。北曲的就不一样了,那里来往的都是些寻常百姓,甚至是贩夫走卒,来京的穷举子、或是低级选人之类的,姑娘们呢也是一些逃户或是一些低贱奴隶等,年纪也大,姿色也差些,甚至人员流动大变换频繁,连名字都甚至是随便混用的,她们一般没有官人瞧的起,真有你这样的官人去了,老鸨也害怕,不太会接待的,怕惹事应不起。”

    秦琅点了点头,看来哪个时代其实都差不多。

    这南曲的不就是高级的交际花嘛,是那些女明星,受人追捧,地位高。而中曲的估计就相当于是外围十八线明星或是会所嫩模了,至于这北曲的那不就是普通足疗桑拿里的那些嘛。

    “我们人多,可以直接包个院子下来。”刘九建议。

    “那你直接挑一个。”秦琅确实对这里不熟,虽然他也不知道之前的秦琅有没有来过这边,又有没有相熟的姑娘。

    “那就章台馆吧。”刘九想了想,最后说出一个名字。

    一行人便跟着刘九直接往章台馆去,平康坊的这些妓家,不仅有南曲中曲北曲这三大等,还有更细致的分类。

    一般来说,以馆为名的等级最高,里面的姑娘也最当红,消费也高。接着是阁和院,这些都算是名伎。

    再往下是室、班、楼。

    再往下就是店、下处等了。

    秦琅有心借机笼络人,手里有的是黄金,所以自然也是挑贵的,反正今天来只是喝酒联络感情的,又不是真的来找姑娘。

    此时秦琅身后,已经足有三十多人了,有不良人有狱卒也有武候,不过大家或着军袍或着皂服差衣,也仅有秦琅身着官袍。

    他们这么一行人走在南曲的街上,两边的那些馆阁门口的龟公老鸨却并没有几个直接出来拉客的。

    章台馆。

    一行人来到门口,可龟公却不往里迎人,反而有些嫌弃这么人。

    毕竟,他们这行人看着更应当是去靠坊墙的北曲那些小店。

    秦琅对老黄一点头。

    老马头立即上前,直接掏出一锭十两的金铤。

    “今晚,我家阿郎包下章台馆了。”

    十两黄金一出,那龟公也不由的瞪大了眼睛,如今金贵,这可是能值二十万钱啊。

    龟公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贵主人尊姓大名?”

    黄金虽耀人,但章台馆的龟公并不想砸自家招牌,自家的红姑娘幼薇可是常在公卿贵族之家行走的,一个绿袍小官岂能接待,那不是自降身份吗?

    “睁开你的狗眼瞧清楚了,我家阿郎可是新任长安县尉”

    龟公一听,打量了秦琅几眼,面笑皮不笑的道,“哦,原来是长安县尉啊,带这么多人来,这是来办差吗?”

    他根本不理踩一个小小县尉。

    刘九上前几步,一把扯过龟公,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那龟公瞪大眼睛,盯着刘九如同见了鬼一般,好久才醒过神来。

    “怎么,不欢迎?”刘九问。

    龟公瞧瞧刘九,又瞧瞧秦琅,最后再看了看魏昶、张诚等人,咬咬牙,“请贵客入馆。”

第17章 仗剑出门去,杀人走马归

    章台阁隔街对面的潇湘馆,玉箫正坐在楼上对镜梳妆。

    “姑娘,又想什么呢?”一名年轻的侍婢在一边问。

    玉箫对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镜中是长安有名的校书,秀目粉靥,身材高挑、腰肢纤细,颇具风情。她本就是官宦世家千金,只是后来家里遭逢变故,沦落教坊。

    在平康坊里,其实若只有容貌是难以成为其中佼佼者的,除了相貌之外,还得有才艺,得懂丝竹管弦,擅轻歌妙舞。

    而人年轻,相貌好,还擅歌擅舞,尤其还能说会唱,善知诗文,能博古通今,会周旋,懂得制造气氛、控制场面,能够主持得了重要的酒宴的,却是不多。

    在平康坊里,玉箫人称女校书,校书本是秘书省的一个官职,一个伎女能得此名称,正在于她的才识和灵慧,玉箫不但能奏乐唱歌、吟诗作画,而且熟知古今名人逸事,谈吐风雅多趣,气质又特别高贵娴雅,她一出场总能带来满室春风,使每位客人都兴致勃勃。

    一时间,她受无数人追捧,只是她待客却有个特点,对于那些达官显贵并不十分热衷,但对文人雅士却非常的礼遇,因此长安的文人名士对她趋之若鹜,许多长安人都以能参加她主持的文酒之会为荣。

    玉箫的箱笼中贮满了那些客人的诗笺和字画。

    不过虽然娇客如云,可却从不曾对谁以心相许,只有玉箫的贴身婢女才知道,其实玉箫在这红尘中打滚,早就看透了那些形形色色的男人。

    任嘴上说的好听,可谁又会真正的把她们这些女人看重呢。

    她只想攒够钱后为自己赎身,洗去铅华然后远离这长安繁华。若是能够寻得一忠厚可靠的男人嫁做人妇,荆衩布裙相夫教子,此生足矣。

    “姑娘,想不到那常来的秦三郎居然拒绝了荥阳郑氏女,你说他是不是傻?”婢女绿珠轻笑着道,“我觉得秦三郎肯定也是看上了姑娘你,所以为了姑娘宁愿拒绝荥阳郑氏女。”

    玉箫只是微微一笑,“像秦三郎这等年轻勋戚子弟,来我们平康坊里又有几个是动真情的,不过是来寻开心罢了,今天迷上这个明天看中那个,终归是喜新厌旧的,我不过是一女伎又如何能跟高高在上的荥阳郑氏女相比呢。”

    说话间,外面传来奴仆小乙的声音。

    “姑娘,秦三郎到坊里了。”

    绿珠嘻嘻一笑,“姑娘你看,秦三郎不是来了么。”说着就要扶玉箫起来去迎接。

    “绿珠,妆还没化好呢。”玉箫倒没什么激动的,可两条柳眉也轻扬了些。

    小乙道,“姑娘,秦三郎没来咱们潇湘馆,他进章台馆了。

    婢女绿珠立即道,“姑娘,你说的果然没错,这男人果然都是薄情负心人,才跟我们姑娘好几天,结果转头就去了章台馆找录事鱼幼微了。也不知道那贱人用了什么**计,居然这么快就把人勾走了。”

    玉箫坐下,眉头微蹇。

    章台馆的鱼幼薇人称录事,录事也本是个官职,平康坊里也独有鱼幼薇得此称呼,与之相当的还有红袖阁的行首魏涛魏四娘。

    三人被称为平康坊三大名伎。玉箫坐在那怔怔出神。

    “姑娘,咱们到章台阁找鱼玄机那个贱人去。”

    ·······

    章台阁。

    章台之名最早源于楚国的章台宫,汉代时长安有章台街,当时章台街上多妓馆,走马章台便指追欢买笑。

    章台阁的当家姑娘鱼玄机字幼薇,长安人称女录事,也是一位年轻貌美而且才华出众的名伎。

    阁内。

    一身青衣的鱼幼薇下楼相迎。

    “老九,你的面子还真大,长安三大名伎的录事鱼玄机,连秦县尉的面子都不给,却要给你面子。”

    刘九冷着一张脸,“鱼录事是我当初一手捧红的,甚至这章台阁都曾经是我名下产业。”

    “哦!”魏昶意外。

    秦琅倒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这青楼楚馆也算是半黑不白的生意,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的,一般后面肯定会涉及到点江湖社会之类的。

    而这刘九以前号称长安大侠,其实游侠游侠,背后肯定也是会有点那个性质的。

    “玄机拜见九郎。”

    楼上的茶室里,鱼幼薇对曾经的老板很客气。

    “幼薇,想不到我还能再出来,给你介绍下,这是我的贵人,秦三郎。”

    鱼幼薇打量了秦琅一眼,“知道,翼国公府的三公子,想不到已经释褐为长安县尉了,不过听坊间传闻秦三郎好像被翼国公赶出家门了啊。”

    秦琅没料到这鱼玄机居然消息这么灵通。

    “早晚也是要出来自立门户的。”

    “三郎来我这,不怕校书姐姐生气吗?”鱼玄机一双眼睛又大又水灵,纤细的腰肢上缠着条五彩丝带,盈盈只堪一握,却有傲人的花房。

    “什么校书?”秦琅不解。

    鱼玄机抿嘴一笑,“秦三郎好坏呀,不过我好喜欢。”

    楼下。

    老鸨已经知道是刘九带了长安县尉来喝酒,惊讶之下不敢怠慢,连忙让人准备酒席,并对外挂出了今晚不再待客的牌子。

    章台阁里的丝弦乐女、年轻舞姬也都派上了场。

    “我进去之后,老三他们还会罩着这里吧?”老九问。

    “林三郎他们一直照顾着奴家。”

    老九满意的点头,“你让小五那兔崽子出去跟我传个话,就说我又回来了,让老三他们滚来见我。”

    林三郎林世荣此时正在平康坊一赌坊里赌钱,今天手气不太好,不到一会功夫已经输了上千钱,他把衣衫领口扯开,露出那片黑森森的胸毛。

    坊里无数的赌徒正吆喝四起,争相下注,赌桌上,色子滚动,一双双发红的眼睛随着转动。

    小五喘着粗气进来,翘首四顾,终于在人群里找到了林三,他挤了过去,附在他耳边道,“九爷来了,让你去见他。”

    林三一开始没听清楚,等他回过神来,立时瞪大眼睛,“你说谁?”

    “九爷,九爷来了,此刻就在馆里,让你立即去见他。”

    “九哥越狱了?”林三第一反映,刘九是关在地牢里的死囚,平时他们想见一面都不能,只能花钱打点下狱卒,定期给送点吃用的进去,人根本见不到。

    “你去了就知道了,不是越狱出来的。”

    林三顾不得再赌钱,将赌桌上的筹码抓到小五手里,“你小子替我玩几把,输了算我的,赢了归你,我先走了。”

    此时夜已落幕,平康坊的坊门也完全关闭。

    坊外街道已经禁止行人,但坊内却是可以行走的,就是不能再出入坊门了。

    平康坊因为有三曲妓女,故此这里的夜晚其实还更热闹,青楼、赌坊,吸引了无数长安侠少、无赖儿们,同时租往在这里的士子、外地官吏等,也让这里的夜生活更加热闹。

    林三脚步如飞,很快就赶到了章台阁。

    他曾是一名游侠儿,不过不是长安侠少,而是边城儿,也称为边塞游侠儿。

    大体来说,大唐任侠风气很重,游侠儿这个群体也分为三大类,一类便是以京城勋戚权贵子弟为代表的权贵游侠少年,比如李建成李世民柴绍史万宝等在隋朝时,都曾经是权贵游侠少年的代表,他们是游侠儿中最显赫的一类,是所谓的名父之子,他们任侠一是交游、蓄养游侠死士,二是奢侈优游以为时尚。

    这些人养尊处优,有地位有权势又富有财,他们喜欢通过勇决任气,轻财好施、结交豪侠等行为,博取名声为晋身之阶,同时也为自己家族网罗势力,另外也把这种任侠当成是一种时尚标志。

    第二类游侠儿,则是豪富游侠少年,他们家富于财,多为市井富豪或地方富豪子弟,唐代工商杂类,不得预于士伍,这些人虽有钱,可却连当兵和考科举都没资格,于是只能混吃等死,任侠游荡。

    这些人里又以长安周边的五陵侠少为代表,自汉代起,长安周边就有许多皇陵,而历朝都喜欢把地方上的一些豪强地主强迁到长安周边的陵区安置,以加强控制。

    这些五陵少年,家财多可地位不高,于是渐成为长安游侠的主力代表,在长安极为活跃,他们仗义疏财,好宾客重朋友,有难必救。

    相比起权贵游侠儿的显赫,和五陵游侠儿的富豪,边塞游侠儿们则是勇悍凶狠。

    仗剑出门去,孤城逢合围,杀人辽水上,走马渔阳归。

    这些边塞游侠儿多以边军将士子弟为主,也有不少边军招募的市井博徒恶少年们,绝大多数的边塞恶少年们都愿意应募从军,他们当兵的目的就一个,百战争王公。

    随着一些边军调回京,不少边军子弟的边塞游侠儿也回到长安,他们也成了长安三大游侠群体中特殊的一伙。

    当然,长安城其实还有一类游侠,被称为坊里恶少,这些人可以称之为游侠里的渣子,属于地痞无赖的一种了。

    也被长安人称为不肖子或闲子,这些人喜欢刺青纹身,游闲做恶,偷盗抢劫做局设赌,总之这些人没有侠气,只有恶行。

    林三从后门进入章台阁,一进门,就发现有几个兄弟早就到了,他们对自己点头,有些兴奋的道,“九哥在上面。”

    林三点点头,上楼,他敲了敲门。

    “是老三吗?”屋里传出那个熟悉的声音。

    “九哥,我是老三。”林三激动道。

    “进来吧。”

    林三推开门,见到熟悉的兄弟坐在那里,而旁边却坐着个穿官袍带佩刀的年轻官人,立即伸手摸刀。

    “老三,这是我恩公,还不过来拜见。”刘九叫住他。

第18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平康坊、章台馆。

    刘九和林三兄弟相拥,紧紧的抱在一起。林三看到刘九,激动不已。

    “秦县尉,这是我过命的兄弟,我们在河东边塞一起长大的,后来他随我一起来到长安,本来我是跟他说要在长安混出一片天来,要为我们边塞游侠儿在长安挣出名声,可想不到最后我却成了死囚。”

    刘九有些感叹着道。

    说来,林三本是隋朝时河东边军子弟,后来跟刘九交好结为兄弟,再后来刘家起兵造反,林三也跟着刘九一起招募边塞恶少年们举旗,起起落落,刘家最后降唐,刘九做为人质入京,林三等一干兄弟也跟着到了长安。

    “九哥,你怎么出来了?”林三望着刘九有些不可思议的道,特别是刘九还把身边的这个年轻县尉称为恩公。

    “老三,我在做一件大事,你来帮我。”

    “不管大哥要做什么事,我都听你的。”林三表现的对刘九的无比信任,事实上,他最近一直在筹划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准备劫长安县狱,劫出刘九然后远走高飞回到河东边塞。

    对于这些出身边塞的曾经侠少们来说,兄弟二字值千金,值得拿命来换。

    “老三,当初的那些兄弟,现在还有多少在?”

    林三有些失落,“当初九哥你威风的时候,无数侠少恶少都来附庸追捧,他们尊称九哥你为长安大侠,可当你一出事,很多人就散了,真正还能聚在一起的,也就是当初我们从河东带来的一些老兄弟,以及少数后来加入的长安市井少年了。”

    刘九风光的时候,他爹是赐国姓、封彭山郡王,甚至刘九都差点一度成为驸马都尉。

    可是刘家一叛变,刘九入狱,于是那些人也就全都做猢狲散了。

    没有了刘九这个挥金如雨的大土豪,当初紧密在刘九他们这群边塞游侠儿身边的团体,很快就散了,剩下的人也没有了什么金主支持,所以这几年林三他们活的也挺艰难的,他们最后只得也开始干起了一些诸如妓院、赌档这样的营生。

    甚至为了争夺地盘,屡屡跟那些坊里恶少们争斗、火并,不少兄弟或死或残或被官差捕拿下狱。

    “九哥你回来就好了,兄弟们就有主心骨了,这几年咱们边塞游侠儿被那些五陵豪少和那些坊里恶少挤压的惨了,不少兄弟们都曾想过要回河东边塞去了。”

    刘九把秦琅给他的金子拿了出来,“老三你把这些金子拿去分给下面的兄弟,告诉大家,我回来了,我会带着兄弟们重夺属于我们边塞游侠的荣耀。”

    “九哥?”

    林三有些疑惑,不明白这些金子哪来的。

    秦琅在一边笑道,“我相信刘九,你是刘九相信的兄弟,所以我也相信你,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秦琅,长安县尉,翼国公之子,这些金子是我给刘九的,而我的金子是秦王给的。刘九愿意帮我和秦王做事,你若是也愿意加入我们,会有更多的金子给你们,不但是金子,将来还会有土地、女人、金子还有官职,不过富贵险中求,就不知道你有没有刘九这样的胆子和魄力了。”

    林三拿起一块金子,在手指间转动,笑道,“我和九哥都曾是边塞游侠儿,如今虽说不年轻了,可我们那颗狂野勇敢的心却不会老。我只问你一句,事成之后,我九哥能否得赦自由?”

    “何止自由,我已许诺,他不但事后能得到自由,还能得到一个七品官职,如何,满意吗?”

    “那行,算我一个。”林三道。

    “痛快,林三兄弟真是个爽快人。”

    “老三,把能信的过的兄弟都召集起来,我们要干大事了。”刘九哈哈笑道。

    “嗯,干大事。”

    对于曾经举旗起兵造过大隋反的刘九、林三等人来说,帮助秦王做事还真不算什么值得考虑的事,就算是造反又如何,他们这些人还真不怕造反。

    当初刘九父降而复叛,刘九在长安是没能得到消息,否则他肯定也会反出长安的。

    经历了几年死牢囚禁生活后,他现在就是一头刚逃出牢笼的猛兽,已经百无忌禁了。

    秦琅满意的点头,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但是现在却能为自己所用,“你和长安的那些恶少年们有来往吗?有没有可能拿金子收买一些为已用?”

    林三有些意外。

    “那些恶少年也分成了好几大团伙,其中倒有一些虽作恶多端,但还算说话算话的人,他们那些人比较看重钱,只要钱给的到位,他们是肯为钱办事的。”

    “好,我给你一百两黄金,你帮我暗中联络一下,能联络多少就多少,不过我只给你两天时间,行吗?”

    “一百两黄金?好大手笔,这笔钱就算让他们干任何事都够了。长安城大,游侠恶少也多,不值钱的其实是人命。”林三道。

    “钱不是问题,关键是要机密,一定要挑可信之人,宁缺勿滥,切不可泄漏半点机密。”

    “这个我懂,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不会给金主引祸招灾的。”

    事情谈完,秦琅带着刘九和林三下楼。

    二楼门口,鱼玄机笑着道,“秦三郎,你要再不去你老相好那里,林校书可就要打上门来了。”

    “听不懂你说什么。”秦琅摇摇头,下楼去了。

    楼下,赵安和张诚等一干不良人、武候、狱卒正杯筹交错,这么高档的青楼他们可还是头一次来,那美酒佳肴十分精致,更别说弹琴唱曲跳舞的美人个个年轻貌美,简直跟天宫里的仙子一样。

    一个个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早就喝的面红耳赤了。

    就算没能见到章台馆的当家录事鱼玄机,这趟也值了。

    秦琅下来劝酒,于是气氛顿时进入**。

    喝的正欢的这些家伙,一个个对秦琅极尽称赞之词,个个都拍着胸脯说以后秦县尉有事,但开口吩咐,他们绝对办到。

    秦琅明白,这些人酒后之词,估计没几句真的,这些人连酒肉朋友都算不上,只是来蹭吃蹭喝蹭平康坊名楼的,可有的时候,就算这点关系也是大有作用的。

    平康坊西面,中书省门下给事中郑玄礼宅。

    郑家管家凑到正看书的郑玄礼耳边,“阿郎,有仆人禀报,称亲仁坊秦家小儿正呼朋唤友,在坊内章台阁大摆宴席,弄的十分热闹。”

    郑玄礼现在听不得半个秦字,一听这消息,气的直接拍的一声把书扣在了桌上。

    “那个秦氏小儿,这是欺人太甚,故意欺到我平康坊家门口来了?”

    原本秦郑两家结亲这事,郑玄礼一开始是不愿意的,后来太子几次派人来提,他不敢不应,尤其是连族中长辈郑善果和郑元璹都同意这门婚事后,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就当是为家族做贡献牺牲了。

    可谁知道他们委屈下嫁,秦家居然几次三番不同意。

    那秦家庶子小儿还公然骂他是卖女儿,甚至还把派去的儿子都给打的鼻青脸肿回来,这事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城,让郑玄礼是丢尽了脸面。

    现在,秦家庶子居然还敢大摇大摆跑到平康坊来大摆酒宴,真是岂有此理。更加让他气不过的是,秦家小儿如此侮辱荥阳郑氏,可他今天居然已经出任长安县尉了。

    “秦琼这个脚踩两只船的匹夫,秦琅这个无礼狂妄的竖子!”

    郑玄礼很气,不仅气被秦琅一个暴发户庶子给侮辱了,而且是打完左脸打右脸,更气的是,被狂打脸后他连反击都做不到。

    本来,他已经亲自去拜访了任左卫勋一府中郎将的族叔郑善愿,想让做为秦琅直属上司的他出面狠狠收拾这个狂妄小儿,随便找个由头,狠狠的整他一顿,最好是直接把这小崽子给革除出府,绝了这小子的出仕之路。

    可谁想到,他这边刚拜访完族叔,结果就得知秦琅已经不在左卫勋一府任勋卫了,这小兔崽子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路子,居然直接就释褐为长安县尉了,破格授职。

    一拳狠狠的砸出,结果却砸了个空,不但没打到人,还差点让自己闪了老腰,能不气吗?

    更气的是他还没找到更好的办法收拾这小崽子,这小崽子倒耀武扬威的跑到平康坊来了,这岂不是跑上门来打脸?

    气,气极,可是没办法。

    “管家,你有没有什么法子狠狠收拾这个小杂种?”

    管家想了想,凑到郑玄礼耳边出了个主意。

    “能行吗?”郑玄礼皱眉问。

    “那些人只认钱,只要肯给钱,他们就办事,他们可不会管对方是什么长安县尉还是翼国公的公子。”

    “可万一事情闹大了,只怕也无法善了吧?”郑玄礼又有些打退堂鼓了。

    “阿郎,只是收拾一下这小子,让他出点难堪丢下人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蛇有蛇道鼠有鼠路,这些城狐社鼠自有门路本事,做事会不留痕迹的,追查不出来。更何况,我们出钱也不会透露身份,自然更查不到我们头上。现在又是晚上,坊内的事,武候也进不来,等天亮了,可就什么痕迹也不留了。”

    “好,去办吧。”郑玄礼咬牙切齿道,“记得办的利落些,我们郑家绝不能跟这事有牵连,明白吗?”

    突然,一名仆妇慌张的跑进来,“阿郎,不好了,十三娘不见了。”

第19章 霸王硬上弓

    (再更一章)

    夜幕降临。

    书案上烛台的灯火照映在秦琼的脸上,映出他憔悴的面孔。

    “昆明池一事查的如何了?”

    秦用有些忧虑的看着义父这副样子,“义父,我暗中仔细调查,顺着东宫率更丞王至这个线索去查,果然发现了问题,太子确实在密谋昆明池之变,一切如三郎所说。”

    “没想到。”秦琼摇头叹道。”我更想不明白,太子为何非要对秦王赶尽杀绝,甚至还要连秦王府的一众将校一起杀。

    “义父,三郎说的没错,太子现在跟秦王已经是不死不休之局,就算陛下说要迁封秦王到蜀地,可太子依然还是不能放心。秦王就算到了蜀地,可只要一日不死,以他的威望还有统帅之能,早晚都会是太子的心腹大患。”

    秦琼反问,“可他是太子,他若阴谋杀害秦王,那就是兄弟手足相残,那就是不仁不义。这样的太子,将来又如何君临天下,开太平盛世?”

    秦用低头不语,在他看来,皇家内斗向来是惨烈的,没有什么仁不仁,只有赢和输。

    “三郎今天都做了些什么?”秦琼又问。

    “三郎到长安县衙上任,仅用了半个时辰不到就破了礼部郭员外被婢女投毒窃金一案,得到了雍州治中高士廉和长安县令许敬宗的赞赏,然后他还去了趟长安县狱,现在正带着一帮属下胥吏还有一些街铺武候在平康坊喝酒,估计今夜是不会回来了。对了,三郎还花了一百八十贯在永安坊买了一座二亩的宅子,是一位致仕官员出售之宅······”

    秦琼摇了摇头。

    “听你刚才所说,这小兔崽子依然还是不安份,行事太过高调,平康坊宴请不良人、武候、狱卒,甚至是长安游侠儿、市井无赖,这些都太过招摇了,难道别人看不出他这是在收买人心,甚至是在网罗人马?他一个长安县尉上任第一天,就如此行事,就不怕御史台弹劾?”

    “也许是时间太紧迫,三郎才如此行险。”

    秦琼叹气,“终究还是太年轻,他这样做事别人岂会看不到,高士廉和许敬宗都是秦王的人,他出任长安县尉也是走的那边关系,谁会不知道他秦琅是秦王的人?他这样到处拉拢人手,谁会看不出他的那点意图?”

    “那怎么办?”

    秦琼沉默。

    太子因秦家拒绝和郑家结亲,已经十分不满,对他秦琼也开始怀疑起来,这个时候秦琅还在外面这么招摇,那太子肯定就会更加怀疑了。

    本来,他秦琼自诩为国臣,因此太子不满他也不惧,可现在秦琅这小子这般跳荡,只怕东宫会出手。

    “哎,不省心啊。”

    “若是东宫明着出手,我倒还可以出面护一护,就怕东宫那里会下阴手黑招,秦用。”

    “义父,孩儿在。”

    秦琼拍了拍秦用的肩膀,“虽然三郎身边有阿黄在,可我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你去帮我暗中照看着点。”

    ········

    章台阁中。

    刘九出来的消息很快传到当初的兄弟们耳中,一个个就算是睡下了也都披衣而起,赶忙过来拜见。

    阁中后院,秦琅看到了刘九这个曾经长安大侠的威望,黑夜里,居然有上百人先后赶来拜见。

    刘九跟这些兄弟伙一一拥抱。

    “有没有引起坊正、坊丁们的注意?”刘九问。

    “九哥放心,咱们平康坊不比其它坊里,向来晚上就更热闹些,何况咱们在平康坊都扎根好几年了,这坊里上上下下哪里没打点到,咱们又不火并又不杀人放火的,坊里都会睁只眼闭只眼的,御史台的左右巡使更不可能知道。”一个粗壮的汉子笑道。

    长安治安,主要归三个衙门管,第一是雍州衙门和其下的长安县和万年县,由不良人主要负责。其次便是左右候卫的左右街使,由各街铺的武候们和左右候卫的翊府中郎将府的翊卫们巡街。

    再其次便是御史台的左右巡使了。

    但也是各有分工,比如坊内就归御史台的左右巡使为主,街面则归左右候卫的左右街使管。

    雍州衙门街道和坊内都管。

    面对这些老兄弟,刘九满面红光,身上有股子江湖大哥的气势散发出来,他向众人介绍秦琅,只说秦琅是他恩公,说他现在为秦琅秘密办差,所以身份暂时还不能曝光,另外让大家以后都听秦琅的。

    这些彪悍汉子们二话没说,纳头便拜。

    对这群彪悍社会人,秦琅也是二话没说,直接就掏金子。相比起什么空头承诺这些,秦琅更相信黄澄澄的金子放到他们手里,更能立竿见效。

    果然,这些人士气大涨。

    刘九也趁热打铁,“大家回去后都准备好家伙事,多准备些,把刀子磨快些,有那能防身的也都准备齐了,随时待命。”

    “只要大哥一声令下,兄弟们随时操家伙,不管要干谁,大哥一句话的事,咱们指哪打哪。”

    来自边塞的这群汉子,虽然在长安也混了好几年了,也不再年轻了,可他们骨子里依然有那么一股子放荡不羁狂野凶悍之心。

    他们是长安游侠里的异类,是外来者,可却凶悍如平头哥,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好,大家拿了金子回去先好好安顿下妻子儿女,然后把家伙事都准备好了,事后,绝不会亏待大家。”

    “大哥何必跟弟兄们说这样的客套话?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只要大哥一句话,兄弟们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谁皱一下,他就不是兄弟!”

    秦琅笑着道,“走,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回头,咱们再大秤分金!”

    这简单的一番话,却让那些人很对胃口。

    老鸨站在阁里,满脸痛苦之色。

    那位年轻的长安县尉倒是出手大方的很,直接就是黄金数锭,十两不够就二十两,二十两不够,就五十两。

    章台阁平日里虽说有录书鱼玄机姑娘红满长安,阁里隔三差五的就招待那些达官贵人,举办酒会,甚至鱼玄机还经常被请去那些勋戚府上,但确实没有哪个比这位年轻县尉更出手豪爽大方了。

    只是金子虽然好,但这阁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二三百人了,开始才几十个,可是你呼朋来他唤友,虽是晚上坊门已经关闭,可这平康坊里平时就是侠少、恶少们聚集之地。

    这会儿,章台阁已经跟个菜摊肉铺一样乱糟糟了,那些粗鄙的汉子们在那里划拳喝酒,大声嚷嚷,这哪还像是长安最有名的伎家啊。

    今天这名声算是毁了。

    可老鸨瞧了瞧林三,又看了看他旁边的刘九,再看看那位笑呵呵的秦县尉,哪一个她也得罪不起啊。

    刘九才是这章台阁的幕后东家,林三更是平康坊有名的团伙老大,平日里全靠他和那帮兄弟罩着,更别说这位年轻县尉还是个国公之子。

    三人往那一坐,老鸨也只能一边接过金子一边心里流泪了。

    对面的潇湘馆里,一名俊俏的公子哥正坐在那,只是她点了许多酒菜,还叫了两个姑娘,可却并不左搂右抱,也不吃吃喝喝,甚至心思都没在馆里的女乐和舞姬身上,临窗而坐的她,目光一直紧盯着对面的章台阁。

    楼上。

    女校书玉箫在招待一桌贵客,做东的是长安权贵侠少柴令武,他不仅是名父之子,还是皇亲国戚,他父亲柴绍是霍国公、右骁卫大将军,其母是平阳昭公主。

    做为公主之子,虽是嫡次,那也是出身高贵无比了。柴家本也是关陇将门,当年他父亲柴绍年轻时为太子千牛,也是长安有名的侠少。柴令武也有其父之风,如今任职左府亲卫,平时最爱结交纨绔子弟,交游五陵豪少们,不当值的时候,常常呼朋唤友,牵鹰走狗打猎,或是到平康坊里来喝酒。

    今天柴令武心情不太好,因为打猎时马踏了庄稼,结果被御史告了一状,被皇帝外公训斥兼罚俸。

    心情不好不免就多喝两杯。

    “倒酒!”

    柴令武喊了几句,结果玉箫也没有应。

    “你一个下贱的妓女,也敢怠慢我?”喝的半醉的柴令武见那玉箫发愣出神,目光总是瞧往对面,这下不高兴了。

    偏这时还有人在那煽风点火,“听说女校书近些日子跟那翼国公府秦三打的火热,可偏偏今晚秦三却包下对面章台阁,大宴朋友,大捧鱼玄机的场子,女校书看来是伤心了。”

    “贱人!”柴令武面子有些挂不住,他可是堂堂公主之子,父亲也是国公,还是大将军,更何况他还是嫡子,秦家那种暴发户家的庶出子如何能跟他比?

    他本来早就垂涎玉箫的姿色,经常呼朋唤友来捧场,可是这玉箫拿捏的很,总是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柴令武将门子弟,虽说皇亲国戚,可肚子里确实没什么墨水,所以玉箫对他也没什么好感。

    若是平日里,柴令武也许会附庸风雅,故做大方,对玉箫的失礼也会一笑而过,可今晚他只觉得处处不顺,心里有股子火一直在燃烧。

    看到玉箫那副冰冷的表情,再看到她那蓝色披帛下露出的雪白脖颈,还有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

    他按捺不住心头火。

    “银铤百两,今晚我在你这住局,为你铺堂挂衣,老子今晚要摘花。”柴令武喷着酒气对玉箫道。

    一群纨绔子不由的齐齐喊叫,喝的兴起的他们都想看看柴令武如何霸上硬上弓。

    摘花是青楼里的行话,指的就是取对方的头次,住局则指留宿女子房中,挂衣是同枕的意思,而铺堂又名梳弄。

    那些有名气的女妓,被睡初次前,还要搞一个隆重的铺堂礼,就是跟外面正式成亲一样,全套礼仪步骤走下来,还要邀请朋友一起观礼,花费也自然是极大的。

    玉箫是长安有名的女校书,这是最顶级的女伎,那是卖艺不卖伸的,可现在柴令武却要铺堂挂衣,摘花住局,这就是不顾规矩要霸上硬上弓了。

第20章 你是属狗的吗?

    玉箫一见柴令武说出这等话来,心中恼怒,但还是维持着礼貌,“柴二郎醉了,奴让人来扶公子到客房歇息。”

    柴令武把巴掌在桌上重重一拍,沉声道,“别给脸不要脸,既然做了妓,那就早晚得陪客。老子看你还是个雏,今天就抬举你,一百两银子做娉礼,另外铺堂梳弄的酒宴等花销,我也都另包了。”

    一百两银铤能折钱两百来贯,就算在长安城,这也是一笔不小的钱了。仅是摘花之礼,还不算铺堂之费,就算对玉箫这样的长安名伎来说,也是与身份相符的。

    玉箫粉脸含霜,“若玉箫要寻恩客梳弄,这百两银子确实不少了,只是玉箫并无此意,多谢柴二郎心意。”说着,玉箫行了一礼便想退走,可柴令武却已经直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径直往怀里拉去。

    “一百两还嫌少?那就二百两,你若是要钱或绢也行,都不成问题。”

    玉箫奋力挣扎。

    柴令武喝的半醉,手脚有些无力,竟然摁不住她。

    旁边一群纨绔子弟,却在那里拍手叫好,看热闹不嫌事大,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把这当成什么事,只是当成乐子。毕竟,玉箫再有名,那也逃不过一个贱籍伎女的身份,而他们这些人皆是公侯子弟、皇亲国戚,小小女伎摘了花那是抬举。

    侍候的好了,明天柴令武还可以派人接回家去赏个妾的身份。

    “放开我!”

    出人意料,玉箫反抗激烈,誓死不从,她一个肘击狠狠的撞在柴令武的鼻梁上,让他酸痛万分,再抬起脚狠狠的一脚跺下,跺在柴令武脚尖,痛的他终于松开手脚,玉箫趁机逃出他的魔掌,然后冲出门。

    一群纨绔们也不帮忙,只在那里拍桌子取笑柴令武。

    “柴二郎连个雏都搞不定,哈哈哈。”

    “柴兄,要不要兄弟我来代你摘花,女校书这朵花兄弟也看上好久了呢。”

    “行不行啊,不行我来。”

    柴令武捂着鼻子跳着脚,气极败坏。

    “贱人,敬酒不喝喝罚酒,老子今晚就要摘了你这朵花。”

    他追出门,老鸨已经闻讯过来。

    “柴公子请息怒,玉箫不懂事,我替她向公子赔罪,我自罚三杯如何?”老鸨陪着笑。

    “滚一边去,你这颗老葱算什么玩意?老子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今晚我睡定玉箫了,三百贯梳弄钱。”

    老鸨闻言不由心动,三百贯啊,不过做这行的却也都会察颜观色,看到柴令武那猴急的样,于是便故意在那左右推辞。

    “五百贯,明日你到我府上取去,现在让这贱人洗干净了到床上等我,老子铺堂礼仪也没功夫玩了。”

    “哎呀,玉箫姑娘可是我们潇湘馆的当家姑娘,长安排行前三,是名满天下的女校书呢,多少公候高官想要重金娉我们玉箫去做妾,我都不肯呢。”

    “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砸了你的潇湘馆?”柴令武瞪大眼睛喝问。

    老鸨吓的一激灵,他见柴令武已经在撒酒疯了,还真怕他不管不顾的乱来,虽说潇湘馆后面也有靠山,可这柴令武的外祖可是当今皇上,父亲也是当朝国公、大将军,虽说平阳昭公主三年前就病逝了,但那位当时可是以军礼下葬的。真得罪了这个霸王,那还真吃不消。

    “二公子啊,就算你看上玉箫,可这铺堂梳弄也少不得了,玉箫名满长安,总也得风风光光不是。”

    “再给我一百贯,老子等不及了,就现在。”

    老鸨无奈,转头去低声劝说玉箫,“女儿啊,你说你怎么就把这霸王惹怒了呢,现在可怎么是好啊,咱们可得罪不起他啊,不如你就从了柴二郎吧,回头到柴府做个妾,下半辈子也就衣食无忧了。”

    玉箫看着柴令武那副撒酒疯的样子,还有那些胡言乱语,心里阵阵恶心,她平日里本就喜欢文雅风流,这等粗鲁的纨绔是最看不上的,更何况现在丑态毕露的柴令武。

    “我宁愿死!”

    玉箫站在二楼栏杆边上,咬着牙道。

    “哎呀,女儿啊,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你再怎么有名,可毕竟是伎,趁着现在年轻还有点姿色,也有些名声,就赶紧嫁入豪门啊,难道真要年老色衰之时,到时沦落到跟我一样当个老鸨,一辈子陪笑陪酒?将来膝下连个送终养老的儿女都没?”

    可任她怎么劝,玉箫就是不肯。

    柴令武不耐烦的推开老鸨,就要直接抢人。

    “住手!”

    楼下刚才那个点了酒菜和姑娘却一直看着对面的俊俏年轻人大喊一声,他上的楼来。

    “还有没有王法了,就算是青楼女子女如何,就能强迫凌辱吗?”

    柴令武上下打量了那年轻人几眼。

    “呵呵,有点意思,你个小白脸又是谁,莫不成你是这玉箫暗里的老相好?”说着他一翻眼,“哪来这么一个小白脸士子,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

    “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便有人管!”年轻人却护到了玉箫面前。“姑娘,不要怕,我为你主持公道。”

    “呸!”

    柴令武恼怒,“你管,你凭什么管?”

    “老子看你细皮嫩肉的,倒是副好面孔皮囊啊,正好,老子身边还缺个贴身伺候的小书童,以后你就跟着老子了,不会亏待你的。”

    后面一个纨绔笑道。

    “柴二,你不会是有龙阳之好吧?”

    “以前没有,不过看这小白脸的样,倒也想试一试了。”柴令武哈哈大笑。

    那年轻人气的面色通红,“无耻?”

    “哈哈,老子就是无耻,又能怎样?”

    年轻人又羞又怒,可一时又无可奈何,只得拉起玉箫便跑。

    “娘的,往哪跑,今晚通通留下来陪爷爷。”柴令武晃了晃醉晕晕的脑袋,摇晃着追了上去。

    后面一群纨绔还在那哈哈大笑,“莫要让他们跑了。”

    对面章台阁。

    秦琅正招呼着二三百人吃酒喝肉,好不热闹,突然门推开,跑进来两人。他开始还以为又是哪个唤来的酒肉朋友蹭吃蹭喝来了,可等两人撞入怀里,香味扑鼻这才发现居然是一对俊男美女。

    “三郎救我。”玉箫之前一直就在对面章台阁看着这边的秦琅,这会逃出来后便直冲进来。

    “你认识我?”秦琅愣了一下,看着这个漂亮姑娘疑惑问。

    玉箫心中一阵冰凉,却没料到秦三郎居然这么回应她,一时间,不由的梨花带雨。

    那边柴令武却已经跟着闯进来。

    看到玉箫正拉着秦琅,不由的冷笑几声。

    “吆嗬,这不是秦三郎吗?原来玉箫这个贱婢,跟你有私情啊,不过不好意思,老鸨已经答应六百贯让我摘了这贱婢的花,我已经先付了两锭银子了。”

    玉箫面如死灰,失神落魄。

    而那个俊俏年轻人却恼道,“玉箫姑娘可没有答应。”

    秦琅看了看满脸绝望的那漂亮姑娘,也算是明白了点什么了,之前就听鱼玄机说什么对面潇湘馆里的心上人玉箫,刚才这姑娘跑进来喊他三郎救我,这会那个嚣张的家伙又说这姑娘叫玉箫。

    “请问你是?”秦琅问。

    柴令武愣了一下,然后大笑。

    “哈哈哈,秦琅,你什么意思?”

    “哦,你认识我啊,不过我昨天打马球落马受伤,所以脑子现在不太好使,好些事情没记起来,好些人也还不记得,真没想起来你是谁?”秦琅微笑着道。

    “霍国公、右骁卫大将军正是家父。”柴令武跋扈道。

    “不好意思,我是问你是谁,不是问你爹是谁。”

    “你!”柴令武大怒,“你敢玩老子?”

    老马头阿黄挤到秦琅身边,“三郎,这是陛下外孙,故平阳昭公主嫡次子,现任左卫亲卫的柴令武柴二郎,京中有名的纨绔,浑号呆霸王。”

    刚才他自报霍国公右骁卫大将军之子,秦琅倒是真没想起来那是谁,但现在老黄说他是平阳公主的儿子柴令武,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是柴绍的儿子啊。

    “柴兄,牛不喝水强摁头总不是什么好看的事情,强扭的瓜它也不甜啊!”

    “强扭的瓜是不甜,可是能解渴啊,老子现在就渴的很,就想睡她。”柴令武冷哼道。

    “你这样就不讲道理了,给兄弟个面子,我让老鸨把钱退给你,如何?”

    “给你面子?你算什么玩意?就算你爹秦琼在这,我也未必给这个面子。你一个庶子,也配跟我提面子?”柴令武喝了点马尿,现在很不痛快,所以火气很大,逮谁骂谁。

    “兄弟,打人不打脸,骂人不牵父母。”秦琅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把人交出来,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柴令武恶狠狠道。

    柴令武后面一群纨绔便笑骂起来,“柴兄,你莫不是怕了这山东子?”

    “是啊,你可别坠了咱们关中将门的名头,可别让个山东庶子给压了去。”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柴令武是皇亲国戚,柴家也是关陇将门,所以他身边交好的也自然都是一群差不多出身的关陇贵族子弟。

    秦琅是庶子,这本就已经跟他们这些嫡子们是两重天了,更别说秦家是山东军功新贵,以前只是地主庶族阶层,所以在长安城的勋戚子弟中,这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群体。

    秦琅看这些人架秧子的样子,又看了看酒气熏熏的柴令武,再看了眼玉箫,知道今天这事是没法善了了。

    “柴兄,我再说一遍,给个面子,这事算了。”

    “呸,你算老几?”柴令武大骂。

    突然白光一闪。

    刘九已经拔出腰间横刀,刀刃直接架到了柴令武的脖子上,刀刃冰凉。

    秦琅呵呵一笑。

    “柴兄,不好意思,人归我了,你自己去把钱领回去吧。”

    说着,秦琅伸出双手,把玉箫和那个年轻人一左一右搂在怀里。

    玉箫怔了一下,没有挣扎。

    倒是那个俊俏年轻男子,却突然跟蛇咬了一样,啊的一声尖叫,然后猛的挣扎起来,一时挣扎不开,便张嘴狠狠的咬在了秦琅的手臂上。

    秦琅目瞪口呆。

    柴令武感受着脖子上的刀锋,脸色变换,由青变红,再由红变紫。

    “姓秦的,你好大的胆子!”

    刘九冷哼一声,手轻轻一划,刀锋已经划破了他脖颈上的油皮,一丝温热的鲜血已经流出来了。

    柴令武脸一下子全白了。

    林三等一起冷哼一声,几百人的嘲讽声让柴令武双腿战战。

    “秦琅,算你狠!”

    刘九收刀。

    柴令武狼狈退走,走到门外终于有勇气回头放了句狠话,“姓秦的,你等着,今天的事我跟你没完!”

    “随时奉陪。”

    秦琅说着推开那个咬人的家伙,“你是属狗的吗?”

第21章 黑衣人

    俊俏男子冷面带霜,极力挣扎间发钗掉落,连嘴上贴的胡子也扯落半边。

    秦琅一见这个帅哥居然是个女人,呆愣了一下。

    “登徒子,还不松开!”那人又急又气。

    秦琅手一松,沉声问,“居然女扮男装。”

    身后一群不良人、武候、游侠儿们更是大声起哄,“哎呀,原以为是个长的好看过份的小白脸,没想到居然是个小娘子,还真是好看呀。”

    有人边说就边围了上来,甚至伸出手来。

    秦琅眼睛一瞪,“休要无礼。”众人这才讪讪退后。秦琅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女子,“刚才无意冒犯,抱歉。”

    那女子手忙脚乱的拢起头发,恶狠狠的瞪了秦琅一眼,然后便跑出去了。

    玉箫在后面喊道,“还不知道姐姐名字,刚才多谢姐姐仗义出手相救。”

    可那女子头也没回的跑出了章台阁。

    玉箫有些失望的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良久才回头对着秦琅屈身一拜,“刚才也多谢三郎出手相救。”

    秦琅有些尴尬的笑笑,看样子原来的秦琅跟这个玉箫姑娘好像是老相识,甚至说不定是老相好,可他却没半点记忆。

    正不知要如何回答,潇湘馆的老鸨一脸慌乱的跑进来。

    一进门就跺脚叹气,抹泪哭喊。

    “玉箫啊,你这是闯大祸了啊,咱们潇湘馆惹怒了柴二郎,这可怎么是好?”说着,她望向秦琅,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秦三郎,今天的事情你可得负责啊。”

    “负责?负什么责?”秦琅莫名其妙。

    “秦三郎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老鸨子吧,玉箫是不可能再留在潇湘馆了,今晚你就铺堂梳弄了玉箫。”

    “六百贯,我可没钱。”秦琅瞧瞧玉箫又瞧瞧老鸨道。

    “三郎说笑了,老奴也不是那种见钱眼开之人,你和玉箫本就情投意合,如今我便成人之美,今晚便铺堂梳弄,明天就把身契还给玉箫,你带她到衙门还了籍领回府中去做妾。”

    老鸨现在确实是十分恐惧,那个柴令武可是京中有名的纨绔,人称呆霸王,得罪这等狠戾纨绔,潇湘馆今后的日子可就别想好过,她现在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让秦琅梳弄了玉箫,这样祸水便可东引,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肉疼六百贯了。

    “老鸨子,六百贯不要了,还让玉箫姑娘还籍跟着我们三郎?”阿黄跳出来,笑眯眯冲着老鸨道,“老鸨子你这怎的突然如此大方了。”

    “看你这说的哪里话,玉箫从小跟着我,我们母女感情极深,秦三郎与我们玉箫姑娘本就是郎情妾意,我这也是成人之美啊。”老鸨嘴也伶俐的很。

    玉箫屈身向秦琅拜了一拜,“刚才听说三郎落马受伤,失了记忆,是真是假?还只是想与玉箫撇清干系的说辞而已?”

    秦琅也不知道怎么的原主居然还有这样的风流债,只得嘿嘿干笑,“昨日在左勋府打马球时落马让马蹄了脑袋,确实好多事情记不起来了,姑娘原谅一下。”

    玉箫听闻如此,微微一笑,沁人心脾。

    “哎呀,秦三郎,你可莫要做那负心人,辜负我们玉箫姑娘啊。”老鸨子趁热打铁的喊道。这个时候秦琅若不肯,她自己可真扛不住。

    其实秦三郎只是和许多长安勋戚贵族子弟一样,平时也喜欢结交朋友,好打个猎喝个酒什么的,玉箫是平康坊三大名伎之一,在这个时代,她们就好像是后世的当红玉女偶像一样,对于那些少男们自然是有莫大的吸引力的。

    秦琅也是玉箫的粉丝,是个追星族,经常来潇湘馆捧场,只不过玉箫虽然不反感这位年轻公子,但也并没有什么情意暗许之类的,只是仅有些好感,觉得这位公子哥并不如有些纨绔那样跋扈无礼罢了。

    可是经历了刚刚的事情,玉箫突然觉得这位秦三郎原来竟这般英雄气概,刚才那番面对柴令武时的表现,让她深深感动与欣赏。

    这一刻,她也说不清楚究竟是心怀感激之情,还是突然生了爱慕情愫。

    老鸨子又在那推波助澜,说的好像秦琅跟玉箫早就私下郎情妾意,已经互许终身了一样,弄的秦琅今天要是不答应,就是薄情郎负心人了。

    不知底细的不良人、武候、狱卒、游侠儿们也在那里起哄,他们一边是震惊感叹,没想到长安之花,居然早已经被秦琅给摘了。

    那边鱼玄机笑着过来,提议说正好今晚这里有秦三郎的众多朋友在,大家一起见证观礼。

    众人起哄。

    秦琅还没搞清楚情况呢,已经被众人赶鸭子上架一般的披上了红色的新郎礼袍。

    青楼楚馆里,经常为姑娘们举办铺堂梳弄之礼,这些东西都是现成的。

    那边玉箫也半推半就没有拒绝。

    众人拥着秦琅和玉箫回到潇洒馆里,柴令武一行早就已经离开去了红袖阁了。

    简单的布置一番,酒菜摆上。

    秦琅和玉箫便被拥着举行了仪式,证婚人等一应俱全,其实这种婚礼自然是当不得真的,只能说是青楼里的模仿婚礼,但也搞的像模像样,尤其是有众人起哄,气氛很热闹。

    秦琅觉得这玩笑似乎有些大,可看众人的样子,尤其是那玉箫的模样,又以为原主还真跟这姑娘暗里互许终身了呢,当着众人面也不好直接拒绝,以免让对方下不来台。

    好在这种婚礼也不是什么具有法律效力的婚礼,只是楼里的一个活动或说表演罢了,毕竟大唐律法规定良贱不婚,秦琅要真敢娶这青楼贱籍女子,不但婚礼无效,还要挨板子,并处徒刑劳动改造,严重的还可能被流放。

    在章台阁已经喝了一场,喝的微醉的众人,各个兴高彩烈,潇湘馆里的气氛一时达到顶点。

    “礼毕,送入洞房!”

    一名龟公高声喊道。

    众人起哄,拥着二人上楼,送入玉箫的房中。

    关上门,老黄守在房门口,拦下了众人。

    房里,秦琅一身大红袍,玉箫一身绿色礼服。

    刚才也被灌了不少酒的秦琅,觉得脚步有些虚浮,头晕晕的。

    “三郎,**一夜值千金。”玉箫头上盖着个大红盖头,低声说道。

    屋里没有回应。

    “三郎?”

    玉箫再次轻唤,可回应她的却只是忽然而起的鼾声。

    屋中陷入沉默,仅剩下秦琅的鼾声。

    这一天过的很漫长,东奔西走,又是喝了这么多酒,这会还真的十分困倦了,不知不觉真睡着了。

    良久,玉箫自己掀开了盖头,轻移莲步上前,发现秦琅是真睡着了。

    原本以为秦三郎只是装睡,看到这样子脸上的悲伤不由变成了轻笑。

    “三郎,以后玉箫就委身于你了,莫要负我。”

    她帮秦琅拿来一条薄毯替他盖上,没忍心再叫醒他。

    她就坐在旁边,怔怔的打量着他。

    半夜。

    潇湘馆里的喧闹声还在继续,那些不良人、武候、游侠儿们通宵达旦的在喝酒,有的人喝醉了,随便找个地方躺倒,有些人已经醉的不形,却还在吵吵着我没醉,不醉不休。

    楼上。

    玉箫也不知不觉的睡着。

    一名黑衣人悄然自窗外翻入。

    一进屋,迎面的却是一个矮小黑瘦、脸比马长的猥琐老汉坐在那里。

    那人扫了眼屋里,见目标正趴在他身后的几上酣睡,旁边还有一个美丽的女子,身着绿色的新娘礼服,乌发绿衣之间,露出雪白诱人的脖劲。

    屋里还有一股好闻的香味轻柔的弥漫四周,令人沉醉。

    若不是那个马脸坐在那里提着个酒壶,一切都很好。

    “你是谁?”黑夜人感到意外,不知这马脸为何会出现在这屋里,难道是雇主另外还雇佣了人,比他们先来一步?

    阿黄面无表情的放下酒壶,“有几个问题,请教。”

    黑衣人手里紧握着匕首,若对方也是雇主请来的人,那么好说,若是这人是来挡路的,那今天就一起送他上路。

    “第一个问题,谁雇的你们?”

    阿黄接着伸出第二根手指,“其次,多少钱。”

    “最后一个问题,就你一个吗?”

    黑衣人藏头遮面,仅露出一双眼睛,他盯着阿黄。

    “我也有个问题,你是谁?”

    “我?”阿黄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我啊,我姓黄,别人叫我老马头。”

    这个回答,黑衣人并不满意。但他已经看出来,这马脸并不是跟自己一路的。

    “好狗不挡道,识相的就滚开,爷留你一条命。”

    “哈哈哈,真是大言不惭,居然敢这么跟你马爷说话。”阿黄笑呵呵的说完,整个人陡然气势一变,脸上不再是那猥琐的笑容。

    黑衣人只看到一道一残影闪过,然后就失去了知觉倒在地上。

    老黄重新坐回去,拿起酒壶又抿了一口,“就这等三脚猫功夫,也敢出来,呸!”

    说完,老黄摇摇头,走过去提起黑衣人来到还开着的窗口,回头看了眼依然熟睡中的秦琅与玉箫,笑了笑,然后提着黑衣人纵身跃下。

第22章 一丈青

    潇洒馆玉箫楼下。

    阿黄提着黑衣人来到一间杂房,今天是初一,月黑星稀,阿黄点燃了一盏油灯,伸手拍醒黑衣人。

    黑衣人醒来,就看到一张又长又丑的脸就贴在面前,他刚想挣扎,结果眼前白光一闪,一把短刀就架到了脖子上。

    阿黄声音冷漠。

    “刚才我问你的三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你是谁?”黑衣人惊惧。

    “刚才我就说了,我姓黄,人称老马头。当然,我以前还有一个称号,只不过都十来年不用了,知道这个称呼的也没几个了,现在嘛,我只是翼国公府的一个老仆,是秦三郎的马夫,不对,从昨天开始,我已经是三郎永安坊宅的管家了。”

    “那你知道我是谁,我是青蛇堂的,敢动我一下,你就等着入蛇窟万蛇吞噬吧。”黑衣人威胁。

    “哦,原来是青蛇堂的啊,长安平康坊里的一群城孤社鼠而已,市井里坊的恶少年们组成,主要干的就是绑架、刺杀的脏活,有时也干些拐卖孩童、妇女的活,我没说错吧?”

    “既然知道我青蛇堂的大名,那还不快放了我。”

    老马头低下头,露出满嘴黄牙,呵呵笑道,“不瞒你说啊,其实我当年也是个恶少年,不过如今老了。我年轻的时候,为市井无赖贼,十二三岁时始杀人,十四五岁时为难当贼,有所不快者,无不杀之。十七八岁时,已经啸聚一方,麾下聚起数百喽罗,围村破寨,杀人无数。年二十,已经为一方绿林首领,手下兄弟过千,曾经跺一跺脚,那也引的州县震动。”

    他嘿嘿的笑道,“我杀过的人我都记不住有多少了,我不但杀人,我还吃过人呢。今天你落入我手,你说我会怎么做?是简单的杀了,还是把你烤来吃了?你太老了点,皮糙肉厚的不好吃,要吃只能挖出心肝来煎了吃,煎之前最好再拿盐和酒腌一下,那才更入味呢。”

    黑衣人听着那骇人的话,再看着那阴森的目光,心中惊惧,他虽是干的拿钱杀人绑架的活,可吃人这种事情绝对没干过,更别说还把吃人说的这么享受的。

    他眼神闪动,强自道,“就你,不信!”

    阿黄手腕一挑,手里的刀一下子划破了黑衣人身上的衣袍,他的刀锋在黑衣人胸膛、腰腹间划过,最后落到他大腿上。

    “这块肉还算好点。”

    黑衣人目光顺着那刀锋,感觉有如蚂蚁在身上爬过,无比的难受。

    “你要知道什么?”

    老马头把刀锋提起来一点,“说吧,谁雇佣的你。”

    “是堂里派的任务,今晚临时派的任务,任务紧急,但钱给的多,堂主给了我一万钱,让我来这里做这一票。”

    “区区十贯钱,就敢杀一位国公之子,而且这还是朝廷命官?”老黄把刀放到他命根上方。

    “我没说谎,确实只有十贯,雇主是谁我不知道,不过我的任务并不是杀了秦琅,只是让我过来教训他一顿,打折他一条腿、断他几条肋骨而已。”

    阿黄听到这脸色依然不快。

    “真是好大的狗胆。”

    黑衣人道,“我也只是拿钱办事。”

    阿黄冷冷道,“可有些钱你不该拿,有些事更不该办!”说完,他一刀柄重重砸在这条青蛇的脑袋上,把他砸晕。

    接着,他开始仔细的搜查起这个家伙来,揭开面巾,里面露出张黄脸,那是个约摸三十岁左右的家伙,左臂上还刺有一条青蛇。

    ······

    秦琅跟着阿黄来到杂屋,看到那个赤条条的男子。

    “青蛇堂?”

    “青蛇堂是平康坊的一个小帮派,堂主名为一丈青,他们平时主要活动于北曲,都是些市井无赖等组成,主要以暗杀绑架、逼良为娼、贩卖人口为主,成员大约百来人,在长安仅算是一伙小势力。”

    秦琅点头,“阿黄你知道的还挺多啊?”

    “三郎,阿黄我这人平时就是爱瞎打听,恰好知道些。”阿黄猥琐道。秦琅拍了拍他肩膀,“可你不但发现了这人,还能把他拿下,这可就不简单了。”

    阿黄呵呵的傻笑,装傻充愣。

    “阿黄,你说这些人会是柴令武派来的吗?”秦琅首先怀疑起柴二,毕竟刚才柴二在他这里丢了个大脸,以这种纨绔子弟有仇必报还不过夜的性子,找平康坊的团伙来也是极有可能的。

    “也许,但既然这条青蛇落到我们手里,我们直接打到北曲青蛇堂口去,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阿黄,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当个马夫太委屈你了。”秦琼发现这个缺牙老黄还真有点深藏不露的感觉。

    “三郎,我现在已经是管家了啊。”阿黄呵呵笑道。

    秦琅让阿黄叫来魏昶还有刘九、林三、张诚、赵安几个。

    几人打量着刚醒来的那条青蛇,面面相觑。

    “我秦琅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现在有人却要玩真格的,还要打断我一条腿,这可就过份了。”

    魏昶也点头道,“确实过了点,不过事情还是要弄清楚些好。”他也怀疑是柴令武干的,不过对方可是顶级纨绔,他也担心秦琅贸然行事。

    “哥几个,我打算去北曲的青蛇堂找一遭,不知道大家愿不愿意同行啊?”秦琼目光扫过几人。

    这几个都拿了他金子,也是他极力在拉拢的,现在正好试一试他们,看下这些人究竟可不可靠。

    武候队头张诚打着哈欠,眼睛有些发红,他也是刚眯了会。他瞧了瞧天色,此时天还黑着,离天亮还有一会时间。

    “不如等天亮了,通知万年县衙?”

    “天离还早着呢,难道就这样干坐着?”林三倒是不客气的道,“青蛇堂只是群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专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一丈青现在是越来越胆大了,连官人也敢动了,秦三郎,不需你出马,我带兄弟去把青蛇堂平了,将一丈青抓来问罪!”

    秦琅笑笑,“我想去亲自见一见这个一丈青,看看他是不是有三头六臂,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当然,我与一丈青并无恩怨,我更想知道他究竟是收了谁的钱!”

    平康坊是万年县管辖,现在也是夜里,不过魏昶还是愿意跟秦琅走一趟。

    张诚见状,于是也只好说愿意一起去搜捕贼人。

    一行人于是骂骂咧咧,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着哈欠,带着酒气杀向北曲青蛇堂。

    林三是平康坊的地头蛇,平时主要在南曲活动,跟北曲的青蛇堂没什么交集,但他却最瞧不起青蛇堂干的那些逼良为娼,拐人为奴等行为。

    他招来几个手下兄弟,“虽然我们平日里跟青蛇堂井水不犯河水,可咱们白马堂最是瞧不起这些下三滥,今天他们惹怒秦三郎了,咱们得替九哥的恩公把他们灭了。”

    几人都一起点头。

    林世荣又道,“你们赶紧带兄弟们先把青蛇堂围起来,不要放走一人。”

    刘九过来,“老三,你莫要围死了,只派机灵的兄弟盯住青蛇堂的前后门,若有人出来,也不要阻拦,只要缀上去,看看他们去了哪里,记下名字回报。”

    林三马上明白过来,大哥这是要放线钓鱼,故意打草惊蛇,然后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黑手了。

    “还是大哥高明。”

    魏昶在秦琅身边提醒,“三郎虽是官人,还是县尉,可这是万年县管地,我们这些不良人也不在当值。”

    “那又如何?青蛇堂公然行刺朝廷官员,我带长安义民捕贼捉奸,是正义之举。”

    他重点突出了义民二字,而不是以长安县不良人、武候等官方身份。

    沿平康坊东北坊墙的北曲,虽然与南曲平曲相隔不远,可却犹如两个世界,这里没有那些华丽的楼阁院落,也没有那些衣着华丽时尚的女伎们。

    这里聚集着大量低贱的娼妓,院落低矮,道路坑洼,那些低矮的院落里,还充斥着许多龟奴、赌徒、乞丐、闲子恶少等。

    青蛇堂便是落脚于此地,在一处破旧的院落里,堂主一丈青正在陪着一个高鼻胡人。

    长安城大,胡人也多,并不算稀罕。

    胡人坐在榻上,等的有些不太耐烦,“这么点小事,怎么还没有办好?”

    “请康兄稍坐,莫急。”一丈青长的高瘦,有双三角眼,虽然长相难看,但此人行事狠辣,年少时曾是被卖入北曲青楼里的小龟奴,后来因偷客人钱财,被老鸨剪去了两根手指,打个半死,奄奄一息之时被扔出了青楼等死,谁知命大,硬是活下来了。

    后来他便成了乞丐,再后来一步步的也成了在北曲开帮立派的人物,胸口刺了条大蛇,自号一丈青。当年剪掉他两根手指,差点打死他的那个老鸨和龟公,后来都被他削去手脚,浸在大瓮中,硬是被他折腾了三年才死。

    这是一个绝对的狠人,能够一步步的走到今天,靠的正是毒蛇一般的阴狠和恶毒。

    只要价钱出的到位,什么脏活黑活他都敢干。

    国公府的一个庶子而已,仅仅是打断一条腿,就能收十万钱,这买卖对一丈青来说绝对划的来。

    他本就是一个死而复生的人,一条藏在长安阴暗角落里的毒蛇,那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个可以随时咬上一口的目标而已。

    潇湘馆里,玉箫对着镜中的自己出神。

    秦三郎走了,找青蛇堂的人算帐去了,她心里莫名的开始为他担心起来。

    “姑娘,秦三郎还会回来吗?”婢女绿珠问。老鸨已经为玉箫姑娘和秦三郎举行了铺堂梳弄之礼,三郎晚上还在这里住局挂衣。“他会来接姑娘去秦府吗?会纳姑娘做妾吗?”

    玉箫伸手托腮,继续出神。

    “姑娘,秦三郎摘了你的花吗?”绿珠忍不住问道。

    玉箫托着腮不发一言。

第23章 投名状

    秦琅有意借青蛇堂试一试自己拉拢的这些人,看看究竟能不能有用。一锭锭的金子撒出去,总起码得听到个响,否则那就真成了人傻钱多了。

    好在开始虽然武候队正张诚有些打退堂鼓,可最终还是带着相熟的武候一起过来了。

    魏昶和赵安手下的不良人以及狱卒们也都没人退缩,这些家伙都是些老油子,青蛇堂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地痞组织,就算灭了也没事,反正他们师出有名,说不定还能立一功呢。

    劲头最足的还是刘九和林三的人,这群人以当初刘九带来的河东边塞游侠为主,这几年刘九栽了,他的手下也散掉了很多,可老兄弟林三还是带着一伙兄弟在平康坊南曲扎下根来,并建立起了白马堂。

    青蛇堂主要以刺杀绑架、逼人为娼贩卖人口为主,而白马堂经营的则是青楼、赌坊这块,大家平时是井水不犯河水,只不过边塞游侠出身的白马堂众人,瞧不起坊里无赖们建立的青蛇堂。

    这两年,白马堂还算低调,但骨子里的凶悍却从不曾改变过。

    有秦琅这个县尉官人打头,又有大哥刘九归来带队,于是这群猛兽便如打开了鉫锁逃出了牢笼一样。

    特别是刘九对林三等人直言,“这是我们替恩公办的第一件事,必须得办好,还得办的完美。”

    林世荣拍着胸脯表示,绝对办漂亮了。

    白马堂众人操着各式武器围向了夜幕下的北曲青蛇堂,他们操着的家伙也尽显这些边城儿的彪悍,战斧、铁鞭、骨朵、铜锤、铁锏、狼牙棒、熟铜棍······

    青蛇堂的院门口挂着两盏昏暗的灯笼,隐约能看到门口插着一面绘有青蛇的旗帜。

    几个青蛇帮众在门口的房里打着盹。

    林三带头,白马帮众直接架人梯翻进了院墙,然后只听到几声闷哼声,他们已经成功的打蛇了门内的打盹的守卫。

    门被打开。

    白马帮的人冲在最前面,他们边冲还故意边喊叫,这是刘九要求的打草惊蛇。

    混乱开始。

    一条青蛇连滚带爬的跑进前厅。

    “不好了,白马帮的人杀进来了。”

    一丈青猛然站了起来,“白马帮,林三?”

    “正是他们,那林三提着一把狼牙棒冲在最前面,兄弟们抵挡不住。”

    旁边一个胡商闻言脸上有些慌乱,“这怎么回事,莫不是你手下人失了手?”

    一丈青阴沉着脸不接话。

    “一丈青,你收钱的时候倒是痛快,话说的好听,可办起事来,却是这么无能,狗东西。”说着,那胡人匆匆要走。

    一丈青目光如毒蛇一般的盯着胡人,“我会给你个交待的。”

    “狗屁!”骂完,胡人赶紧从后面溜了。

    院里,青蛇堂措不及防,根本不是白马堂的对手。青蛇堂本就是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什么下米药放冷箭之类的他们很擅长,坑蒙拐骗也厉害,但真要说真刀真枪干仗,他们就完全不是白马堂的对手了。

    林三等人当年可是跟着刘九一起真正造过反打过仗的,甚至如林三等本就曾加入过隋朝的边军的,他们还多是北地胡人,个个彪悍勇猛,这会放开了手脚,那些青蛇哪是对手。

    挨着就倒,碰着就折。

    一会功夫就已经打进了厅堂。

    一丈青被围住了。

    “林三,你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今夜为何要结这梁子?”

    秦琅笑着上前,“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那手下已经落到我手里了,说吧,收了谁的钱,敢来行刺本官?”

    一丈青看到秦琅的时候,便明白了他的身份,但他还是假装没听懂。

    秦琅冷笑两声。

    活阎王魏昶便走上前去,从一名白马帮众手里拿过一把锤子,一下子就砸在一丈青的膝盖上。

    一丈青惨叫一声,站立不住,跪坐在了地上。

    锤可是最霸道的兵器,这种钝器本就专为破重甲所有,一锤下去,他的膝盖骨已经碎了,这条腿永远废了。

    “老实回答秦三郎的提问。”魏昶冷哼道。

    一丈青紧咬着牙,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出。

    “混江湖的,尤其是干我这行的,都知道雇主的消息绝不能透露。”

    “是条汉子啊,不过我讨厌这样的人跟我为敌,魏帅,把他另条腿也敲碎了,再把他的牙全都拔出来,若是再不说,就把他的两条手也都敲碎了。”秦琅阴森森的说道。

    魏昶二话不说提起锤子又是一下,一丈青另一条膝盖便也碎了。

    他疼的在地上打滚,死去活来。

    秦琅对这种人一点怜悯都没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魏帅,问下其它人。”

    魏昶招呼手下的不良人,开始展露他们的拿手本事,刑讯逼供,这是做为不良人最基本的手段。

    他们每天面对着形形色色的贼盗罪犯,故此都练就了一手很厉害的刑讯本事,有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花招。

    “张队头,有劳你带武候兄弟们帮忙抄一下这处贼窠,或许这里还藏有贼脏,或是被拐卖来的妇女儿童,和被绑来的肉票。”

    张诚看着魏阎王那凶悍的行为,也不由的打了个冷战,想起自己白天就落到这家伙手里,若不是秦县尉,自己说不定也已经被折腾过后活埋在哪个不知名的野地了。

    当下点头,“好,我这就去。”

    他高呼一声,于是本来招呼来喝酒的一众武候兄弟,都打起精神,去搜查各处了。

    有白马堂围着,还有不少游侠儿帮忙。

    也算是盘踞在平康坊北曲一霸的青蛇堂,立即遭到灭顶之灾,除了有意放走的几条蛇,其余在堂内的帮众全都被打倒揪了出来。

    不良帅魏昶和狱卒班头赵安两个各施本事,对着这些倒霉的青蛇一通大刑伺候,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几套手法下来,已经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秦琅让他们把这些人的不法之事,全都记录下来,以做为呈堂证供。

    张诚带着的武候收获不小,不但搜出了许多金银钱捐等赃物,还发现了好几处地下密室,在里面果然找到了青蛇堂拐卖来的几十个年轻女子、孩童,还有十几个被绑架的肉票。

    魏昶马上带着不良人接手,开始做笔录,登记众人身份,记录青蛇堂的累累罪行。

    “骇人听闻,丧心病狂啊,少府,青蛇堂每一个都该死。”见惯了长安城阴暗角落里那些赃事的魏昶,拿着一叠笔录过来,也不由的咬牙骂道。

    “青蛇堂不仅诱拐年轻女子妇人,还偷拐孩童,他们为了逼迫那些良家女子为娼,极尽侮辱,**这些妇人们,殴打凌虐,甚至是不给饭食,直至她们最后崩溃认命,然后被他们拉到堂下控制的妓院里为娼接客,替她们赚钱。而且这些人毫无人性,根本不顾那些女子的生死,就算来了例事也一样要接客,好些女子甚至被折磨的张不开腿走路,许多可怜的女子两三年就被折腾的油尽灯枯或是染病而死,而一旦不能再接客,这些毒蛇就会把这些可怜人直接打死然后埋到城外乱葬岗去······”

    青蛇堂诈骗、迷绑,各种手段用尽,不仅对平民女子下手,甚至是一些贵族大户人家的女眷,他们一样胆大包天的敢下手。

    “罄竹难书啊。”魏昶用了一句当年隋末义军讨伐杨广的檄文。

    饶是秦琅两世为人,可也没想到这阳光之下还有如此罪恶。

    胸中一股火腾腾燃起,他大步上前,一脚就狠狠的踢在了两膝已废的一丈青裤裆,刚痛的死去活来的一丈青再次惨叫一声,直接晕死过去了。

    “畜生!”

    魏昶见秦琅还不肯甘休,赶紧过来扯住他,“少府,我让兄弟们把这些毒蛇全都抓起来,等天亮后带回衙门审理,绝不会放过一个。”

    “能定什么罪?”

    魏昶道,“武德律规定,诸略人、略卖人为奴婢者,绞,为部曲者,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徒三年。”

    唐朝把拐卖人口称为略卖,而正常的奴隶买卖称为和买。

    “杀人呢?”

    “诸谋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

    “诸残害死尸者谓焚烧、肢解类及弃尸水中者,减斗杀罪一等。”

    “强盗罪,十匹绢以上及伤人者,绞。杀人者,斩。”

    “诸斗殴杀人者,绞。以刃及故杀人者,斩。”

    ········

    秦琅点了点头,看来唐律对于青蛇堂这些渣子们的行为还是有很严苛的打击的。

    “绑架呢?”秦琅又问。

    “少府,绑架勒索在我朝被称为执持人质,武德律规定,执持人为质者,皆斩。不论是执持人质欲谋取钱财,还是为避罪防格,皆合斩坐。”

    秦琅心中总算舒服点了,按武德律,青蛇堂估计没一个能活。

    拐卖人口律法中为略卖人为奴,要处绞刑。

    谋杀、强盗、绑架,都是斩。

    就连平时争地盘之类的斗殴杀人、伤人,也一样是重罪。

    “人渣,全都绑起来。”

第24章 犁庭扫穴

    北曲青蛇堂这边的动静终究还是惊动了四邻。

    听到这边隐隐传出的惨叫之声,还有外面大批人执着武器围守,邻居们心中惊惧,可也没谁敢躲在家里不吭声,而是悄悄的赶去禀报坊正。

    倒不是大唐子民都很有正义之心,实在是因为大唐律法规定,四邻五保若遇邻居发生什么事情,必须救援或报官。

    比如说遇盗贼,须得一起捕贼,而如遇到绑架这样劫持人质的事情,当地的村长里正坊正这些官吏,若是不能解救,还要连坐治罪。

    此时还没天亮。

    坊门依然紧闭着,坊正也仅仅只是流外小吏,正睡的香甜,结果当值巡逻的坊丁猛的拍门惊醒了他。

    “北曲,白马堂众人正在围攻青蛇堂。”

    坊正揉了揉眼睛,眯着眼睛思量了一下,“去召集坊丁,但不要轻举妄动。”

    坊门还关着,长安街上巡警的武候们进不来。当然更关键的是,坊正很清楚白马堂和青蛇堂的能耐,他一小小坊正,哪控制的了局面,再说了,平时他跟白马堂的林三等关系也还行,没少得孝敬。

    “高坊正,不行啊,那边闹的动静太大了,听说血腥气都冲出数十丈远,估计死了不少人。”

    一听说死人了,高坊正也不由的一个激灵。

    这团伙之间斗殴不稀奇,可你拿刀拿枪就不对了,死人就更不对了。

    “哎呦我的个天啊,这不是要我命嘛,赶紧,敲锣打鼓,把坊中的壮丁都集中起来,娘的,不让我好过,也都别想好过。”高坊正已经有些慌了手脚,死了人,就意味着事情不可能隐瞒,一旦雍州衙门下来查,最后总得有人倒霉,他就首当其冲。

    等高坊正急急忙忙带着大群平康坊丁壮赶到青蛇堂口时,这里已经风平浪静了。

    高坊正还在外面指挥,结果魏昶直接带着林三和几个不良人过来了。

    “林堂主,你这是在做什么?”高坊正也顾不得往日情面了,见面就大喝。

    魏昶上前,手里还提着把刀,“林三郎协助我长安县不良人捕拿奸贼。”

    “奸贼?”

    林三嘿嘿笑了两声,“青蛇堂居然派人行刺长安县尉秦少府,失手被擒,秦县尉顺藤摸瓜,找到这青蛇堂口来,我等只是自愿前来协助的义民壮士而已。”

    “魏帅,平康坊可是归万年县管的。”高坊正道。

    魏昶冷哼一声,“高坊正,你还有脸说,这平康坊还真是藏污纳垢,你可知道这青蛇堂犯下多少罪恶?执持人质、逼良为娼、略卖人口、强盗杀人·····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居然出了这么一群渣渣,你这个坊正是怎么当的?”

    一席话,让坊正已经汗湿衣背。

    完了,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他了。

    “我,我真不知道啊。”

    “哼,青蛇堂已经被端了,人证物证皆在,起获的赃物、人口也都在。”

    高坊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几句话将高坊正震住后,周边的坊民们也都安静了下来。魏昶趁势发布任务,让林三带头,坊中百姓配合,全坊搜查青蛇堂的漏网之鱼,同时搜查青蛇堂的其它一些房宅产业等,务必斩草除根。

    坊内顿时一阵阵鸡飞狗跳。

    其实坊中的几百户百姓,也早就对青蛇堂这种渣子嫌恶无比,只是往日里青蛇堂有人罩着,老百姓们也没有办法,再者青蛇堂也懂得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

    这会大家都纷纷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

    搜出来的青蛇堂钱财许多,秦琅只让登记了部份在册,其余许多他直接让刘九转移到了白马堂中,另外还当场拿出了不少来分赏给今晚出力的武候、不良人狱卒还有那些游侠儿们。

    大家皆大欢喜。

    折腾一夜,青蛇堂所有堂口产业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最终抓到了青蛇堂一百三十七人,其家眷三百八十余人,另外还有被青蛇堂控制的娼妓一百余人,密室里囚禁着的三十多名年轻女子,以及十几个被绑来的大户人家子女肉票,另外还有二十多个被拐来的孩子,有半数已经被打折了手脚。

    这些可怜的孩子将成为他们赚钱的工具,被迫拖着断手断脚到街上去乞讨。

    当他们解救出来时,一个个痛哭流涕,甚至有几个被囚禁侮辱的女子得到自由后,直接就撞死当场,经历了那恶梦般的生活后,她们已经没勇气活下去了。

    长安县尉秦琅的名字,也迅速的传遍整个坊内。

    无数人都对这位年轻的县尉,赞扬不已。

    一百多条毒蛇还有他们的家眷,则全都被五花大绑的跪在地上,被坊内百姓们投掷垃圾石子,更有那些可怜的女子上来撕咬的。

    一丈青更是被数十个可怜女子直接活活咬死了,那些被他逼良为娼的女子,直接一口一口的从他身上撕咬下他的肉来,就那样生吞活吃。

    坊正失神落魄的坐在地上不肯起来,他知道自己完了,免不了一个流放千里的罪刑。

    玉箫和鱼玄机也披着彩帛,站在人群后面。

    “姐姐真是命好,遇到秦三郎这样的英雄男子呢,今日之后,秦三郎必将名满长安,虽说他是翼国公庶子,可今后必然前程似锦,姐姐真是好福气呢。”鱼玄机带着些羡慕的眼神道。

    不管如何在长安有名,她们这些女子,终究也只是下贱的,运气好,能寻得一个真心待她们的贵族高官男人,肯将她们纳为妾侍,下辈子也便衣食无忧,不用再陪酒卖笑了。

    秦琅人年轻,长的也好,还是国公之子,虽说是庶子,可如此年轻就是县尉了,如今又办了这么大一件案子,彰显出非凡的本事,可以说,将来的长安城,这位必然会有一席之地,玉箫能跟着他,确实是极好了。

    玉箫望着远处正淡定指挥的秦琅,也不由的微笑起来,只是昨夜秦三郎并没有摘花,也没说过究竟会不会带她回秦府,会不会正式纳她做妾,想到这,又不由的有些焦虑起来。

    天渐渐放亮。

    巡街的武候高声的传达着开门的命令,一声声传下来。

    紧闭了一夜的平康坊坊门,也终于缓缓打开了。

    此时的长安城还没有开始设置街鼓和实行左进右出的规矩。

    门下省城门郎专门负责此事,他麾下管着八百名门仆,轮流当值。天微微亮,当班的门仆便会将统一保管的城门钥匙送达相应门下。

    门下省门仆们送来钥匙,当值左右骁卫的府兵则要堪契。契是鱼契,有两半,门仆和骁卫各管一半,要核验完整后,才能打开城门。

    皇城宫门是最后打开的,门仆和骁卫还要与左右监门卫的人一起核验堪契。

    门刚打开,便有大队皂衣不良人涌进来。

    门内,秦琅重又换上了绿色官袍,魏昶等人也都身着皂衣,腰带佩刀,林三等‘义民’则把昨晚的斧锤等放好了,只是赤手空拳帮着押送青蛇堂的一干人。

    “万年县不良人办案!”

    涌进来的皂袍不良人高呼。

    魏昶上前。

    “张帅!”

    “魏帅。”对面一个魁梧男子打量着魏昶和秦琅等人,目光最后落到了一丈青等青蛇堂众人脸上。

    几个青蛇堂头目看到那魁梧汉子,精神一振。

    “张帅,救我。”

    “魏帅,这是怎么回事,你长安县不良人怎么还跑到我万年县来抓人了?”

    魏昶冷笑几声,“张帅倒是消息灵通啊,坊门未开就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既然你消息这么灵通,难道就不知道这些人犯了何事?”

    对面来人却正是万年县不良帅张敬,他阴阴的道,“不管他们犯了什么事,那都该由万年县来处置,还轮不到长安县衙来管。今天,谁也别想从平康坊带人走。”

    秦琅上前。

    “本官长安县尉秦琅,不知你是何人?”

    “万年县不良帅张敬。”

    秦琅笑笑,“哦,见到上官,为何不拜?”

    “我是万年县不良帅,非长安县不良帅,你也只是长安县尉,又非我万年县尉,何来上官之说?”张敬很不客气道。

    “这么说,你今天是非要一意孤行,阻拦本官将人犯带走了?”

    “长安县的人,休想从我万年县带走一个人!”

    “你可知道这些人犯下何等罪行?你要袒护他们,难不成是他们背后的保护伞?”秦琅喝问。

    “闪开!”

    张敬一步不退,“弟兄们,长安县欺人太甚,这是要骑到我们头上拉屎,大家都把家火事亮出来,看谁敢把人带走。”

    门外的武候隔着坊门,看着门内两县不良人对峙,只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并不来干涉,皆因这里是左候卫的武候,但他们只负责街面上的事,这坊内的事他们管不着,要管也是御史台巡使和万年县或是其上面的雍州衙门管。

    秦琅笑了。

    他上前两步,来到张敬面前,突然拔刀。

    一道白光闪过,秦琅的刀已经插进了张敬的大腿,张敬措不及防没料到这种场合秦琅敢拔刀捅人,剧痛之下不由的跪倒,他刚把手摸向腰刀,秦琅已经把刀架到了他脖子上。

    秦琅朗声说道,“昨夜青蛇堂贼人行刺本官,本官追捕贼人后发现青堂贼人绑架勒索、贩卖人口、逼良为娼,恶事做尽,丧尽天良。这事本来当交由万年县来管,可是昨夜讯问一丈青后意外得知,这青蛇堂能在这万年县为恶多年,皆因背后有万年县不良帅张敬及其手下部份不良人撑腰,狼狈为奸,祸害一方。”

    “本想先把青蛇堂贼人带回去,再揭发张敬等贼差,料不到你们居然还想劫夺人犯,那就一起带走。”

    “魏昶。”

    “属下在!”魏疤面上前。

    “把这些试图劫夺人犯的万年县贼差,全都收缴武器,捉起来带走,敢有抵抗者,就地格杀。”

    “姓秦的,你区区一长安县尉,也敢动我万年县不良人?”张敬还在叫嚣。

    可惜他遇到的是秦琅。

    直接就是一刀背砸过去,将他门牙砸碎数个,满嘴是血。

    魏昶更不客气,招呼着手下,上去就是拳打脚踢刀鞘拍,有个家伙刚拔出刀来,就被魏昶直接一刀砍掉了那只手,这下再无人敢乱来,只能丢了刀跪地被缚。

    坊门外的左候卫武候们看着目瞪口呆,想不到这长安县尉居然如此猛。

    “走,回长安县衙!”

    秦琅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几十个万年县不良人,冷哼一声,手一挥,通通跟青蛇堂贼人一起带走。

    坊门,左候卫的武候们看着秦琅一行人大摇大摆的出了坊门远去,不由的惊叹。

    “不愧是我大唐第一猛将秦叔宝的儿子,真是够猛!”

    有人道,“这下可有好戏看了,等着瞧吧!”

    长安县的人跑到万年县来捉人,临了还把万年县不良帅跟手下不良人也都抓住了,这绝对会是今天长安城的大新闻。

第25章 铺床叠被

    人犯被关进了永达坊长安县狱,魏昶带着不良人协助赵安看守监牢。不用秦琅特别交待,魏昶等人也知道这是一件大功劳,不可能肥肉入了嘴还再吐出来给别人。

    长寿坊,长安公廨。

    当秦琅把那足足装了小半箱的笔录摆到县令许敬宗面前时,可是将他震的不轻,更别说,公廨院里站了一百多号苦主。

    秦琅站在那里简单介绍案情,许敬宗翻看着笔录,没一会,他已经看不下去了。

    “怀良啊,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昨晚没受伤吧?”

    秦琅笑笑,“就是一夜没睡,有些困。”

    “该说你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坏呢?平康坊里与朋友们喝个酒,结果还能遇到这样的事情。”许敬宗把笔录丢回箱里,“这事情,你本来应当直接向万年县报案就好。”

    “我身为长安捕贼官,遇事却向万年县报案,传出去丢的可不止是我的人,还是你许明府的脸面啊,对吧?再说,我这也是顺手检验一下昨天拉拢的那几个人,别说,能堪大用,值。”

    “你人还没到县衙,万年县令就已经派人过来告状了,万年县尉还亲自过来了,要把贼人和张敬等不良人带回去。”

    秦琅笑笑,“明府应当拒绝了万年县吧?”

    许敬宗也只是笑笑。

    “其实明府也当明白,这一丈青不过是个青楼龟奴出手,却能在平康坊招揽这么多亡命恶徒,犯下这么多桩罪行,上面没有人怎么可能?而据我所讯问到的,那万年县不良帅张靖,可正是一丈青的靠山。一丈青那些勾当所得,每年有三成交给了万年县不良人,张靖独得一成,其余不良人分两成。”

    “有证据吗?”

    “有一丈青及青蛇堂众人口袋,一丈青还有专门的帐本记录着每一笔上供给张靖的钱帛记录,前后累计可是相当惊人。”

    许敬宗冷笑了一声,“又一个渣子。”他对万年县不良帅这等行为,兴趣不大,只要有证据,那么朝廷随时就能把这个不入流的万年县不良帅,包括他手底下的那引起不良人全都拿下。

    他比较关心的是其它。

    “听说你昨晚在平康坊跟柴令武起了冲突,最后还从他手里强夺了潇湘馆的女校书玉箫姑娘?都铺堂梳弄了?”他的话里带着几分羡慕,女校书之名可是名满长安,特别是深得那些文人士子们的喜欢。

    毕竟这年头,能够跟他们诗酒唱和的美丽女子可不多。

    ……

    “眼下是关键时候,你怎么还到处惹事呢?”

    “许公,柴绍是太子党,本就是敌非友,再说昨日之事非我惹事在先啊,我只是看不惯他堂堂皇亲国戚,却要做那种强迫之事而已。”秦琅也知理亏,不过还是有些嘴硬。

    “昨晚的刺客是柴令武派来的吗?”许敬宗又问。

    秦琅摇头。

    刘九昨天特意安排人盯着青蛇堂出口,后来果然有人从里面出去,其中有一个比较可疑的胡人,最后去了门下给事中郑玄礼的宅子。

    林三已经查出来这胡人的身份,这是西市比较有名的一个掮客,专门做那种牵线搭桥的活,且以黑活脏活居多,喜欢为那些大户豪族处理一些不太方便出面的事情。

    “你怀疑是郑玄礼雇佣的青蛇?有证据吗?“许敬宗很意外这个答案。

    “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抓住这胡人,但一丈青交待了雇佣他之人正是这胡人,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买凶之人就是郑玄礼。”

    许敬宗道,“这事就算了吧,不要再查了,那个胡人估计早就死了,尸体都找不到了。你真找上郑家,也是死无对证。怀良啊,你这两天还是低调一些,好好的想想如何把那些囚犯组织起来。”

    “许公,那位决定好了吗?”

    许敬宗却没有透露,“你做好准备就好,对了,你真的被叔宝赶出来了?”

    “嗯,暂时回不去了。”

    许敬宗也不由的无奈,本来上面说让秦琅做秦王府与秦琼之间的联络人,现在倒好,这位居然被秦琼赶出家门了。

    “你昨晚闹腾了一夜,估计也困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那这里的这些苦主,还有永达坊的犯人?”

    许敬宗没好气的道,“放心吧,人既然已经进了我长安县公廨,就没有理由再交出去。我已经报知雍州衙门高治中,他已经直接上奏陛下,这案子不会交出去的,不论是左右候卫还有御史台,都别想抢这案子,万年县就更不消说了,本来这案子是在他们辖地办的,可现在既然整个万年县的不良人都牵扯进来,那么他们就得避嫌。”

    “我会马上派人去寻找联络这些苦主的家人亲戚,妥善安置的。”

    “至于张敬等万年县不良人,我已经上报高治中,稍后他会派人来把这些渣子带走。”

    总之许敬宗的意思,这个意外的案子秦琅就不要管了。

    秦琅呵呵一笑,也便干脆拱手退出,虽然一丈青等让他愤恨,可这些人已经都被捕了,等待他们的不会有好下场,只会有法律的正义之剑。

    走出公廨。

    阿黄牵着马在那里候着了。

    “回永安坊吧。”秦琅站在衙门前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扭头,见魏昶正带着一伙不良人,跟另一群人在斗鸡一样。

    他上前去。

    “阁下莫非是万年县尉?”

    魏永安穿着跟秦琅一样的绿袍,面对年轻的县尉也只是略一揖手。

    “魏帅,替我送下你本家!”

    虽同为县尉,同是捕贼官,可一个是长安县的一个是万年县的,两人不是一个衙门的,秦琅了懒得跟这人客气。

    “嘿嘿,魏少府,请回吧!”

    魏永安大怒。

    “魏县尉,你手下的张敬等人呢,已经交给雍州衙门了,你若是想要捞人,那你去雍州衙门好了。我还有事,告辞。”秦琅扭头就走,骑马回永安坊去了。

    永安坊,坊角街铺。

    张诚已经在当值了,只是有些精力不济的打着哈欠,见秦琅过来,马上出来问好。

    “昨晚的事情,有劳张队头了,等案子办好了,到时少不得张队头你一份大功的,还有昨晚的兄弟们,也多谢了。”

    张诚笑道,“这算什么,举手之劳而已,要谢也是我们谢三郎你,昨晚兄弟们酒也喝了,女校书和女录事都见着了,更别说仅是活动下筋骨,还得了那么些好处呢,大家都说三郎你仗义豪爽呢,还说以后但凡有事,尽管招呼一声,兄弟们绝不含糊。”

    “好,谢了,等哪天有空我再请兄弟们喝酒。”

    张诚笑呵呵的道,“三郎赶紧回家吧,刚才潇湘馆已经把女校书用马车送进府去了。”

    看着他跟老黄一样猥琐的笑容,秦琅不由的愣了下。

    玉箫姑娘已经自己来了?

    告别张诚等,秦琅进了坊门。

    “老马头,我跟这玉箫姑娘以前很好吗?”秦琅问。

    “三郎你很仰慕女校书的,每次若做东办酒会,必然要到潇湘馆的。”

    秦琅觉得这话里有话。

    “仅是这样?”

    阿黄嘿嘿一笑,“女校书可是长安最有名的女子,多少勋戚高官想要请她主持酒会,都还要排队呢,至于说长安城里的勋戚贵族子弟,就更难有机会了。”

    “哦,原来是这样。”

    秦琅差不多明白了,原来自己也仅是女校书的一个迷弟而已,可昨天老鸨去把他说的好像是玉箫的秘密情人一样,还赶鸭子上架的给他们弄了个铺堂之礼。

    现在想来,自己不过是被老鸨利用了而已。

    这老鸨不过是得罪不起柴令武,干脆把玉箫送到自己府上来,这算是祸水东引了。

    “三郎,如今这样不是很好吗?长安城的女校书啊,如今被你独占。”阿黄呵呵笑道,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我还以为我跟女校书早就情投意合,暗许终身了呢。”秦琅道,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遗憾。

    到得门前,只见原本紧闭的宅子,现在居然还有个老苍头守门。

    “三郎回来了。”老苍头上来迎接。

    “你是?”

    “我是女校书买来的门子。”

    进门,院里感觉有些变化,玉箫一袭纱裙,正指挥着几个女婢打开箱笼,把里面的东西摆送到厅堂房间去。

    “三郎,你回来了。”

    玉箫见到秦琅,上前屈身见礼。

    一阵香风扑面而来,看着满脸春风的玉箫,秦琅笑问,“这是?”

    “他们是我新买的奴婢,以后就由他们负责看门、做饭、喂马、洗衣、洒扫、端茶递水等了。”说着,她把一叠奴契送到秦琅面前。

    “还有这张。”

    她最后又拿出来一张奴契,上面的名字却正是玉箫的。这是她自己的奴契,老鸨给了她。现在她又给了秦琅,只要到官府做个变更登记,她以后便是秦琅的奴婢了。

    秦琅接过看了眼,然后递给了阿黄。

    “阿黄,劳烦你再去趟长安县衙,找许县令亲自办下,就说办个放免还良的文书。”

    玉箫听闻,站在那里怔怔出神,接着不由的泪水夺眶而出,喜极而泣。

    自当年祖父得罪,她们家男丁皆被斩首或流放,女眷则皆籍没入教坊后,她就失去了自由,她向往着自由,却从不敢奢求有这一天,想不到现在,她不但离开了潇湘馆,甚至还立马得到了自由。

    “三郎!”

    玉箫直接跪在了秦琅脚下。

    “这是做什么,起来吧。”秦琅扶起她,这是位长安名星,受无数人追捧,可却又身份卑贱,虽然之前有点小误会,以为这是自己的老相好,现在又被老鸨祸水东引把她送到这,可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为之前的秦三郎做点事情吧。

    “我已经记起来之前我和你的事了,你我并没有什么私情,所以,等还良之后,你想去哪任你自由。”

    玉箫愣了下,然后道,“多谢三郎不责怪昨晚玉箫昨晚没有如实告之,玉箫哪也不去,从今往后,便留在三郎身边,为三郎铺床叠被端茶倒水以报恩。”

第26章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一个家还是得有个女人的。

    玉箫的到来,让永安坊这处宅子立即显得有了家的感觉。她不但带来了贴身的婢女绿珠,也把小厮小乙带来了。还买了十几个奴仆,这些奴仆是三大家子,老的负责看门、喂马,年轻的男人则负责做马夫、长随和护卫,少年做书童。

    女人负责厨房和洗衣,年轻丫头负责起居照顾。

    倒是安排的井井有条的。

    “花了多少钱,一会让阿黄给你。”秦琅一时倒不知道该如何跟这姑娘相处了,两人坐在前厅里,屋外已经热了起来,可这里倒是通风透气挺凉爽的。

    “我出来时,大娘不但把我的身契还给我了,而且也把绿珠和小乙两人的身契一起给了我,另外我这些年也积攒了些缠头,大娘都让我带来了。”

    其实玉箫早已经积攒了不少钱,完全够自己赎身了,只是以前老鸨都把她当成是摇钱树,好不容易成了长安女校书,哪可能轻易放她走。如今则是没办法,再留着就是引祸招灾,只能忍痛放人了。

    老鸨还指望着万一柴令武打上门去,还想秦三郎帮忙呢,于是好人做到底,玉箫积攒的钱、衣物、首饰等全让她带出来了,还把两个侍候她的奴仆也送给她了。

    做为长安三大名妓之一,玉箫足足攒下了价值千贯的钱财。

    买了三家奴仆也不过花了不到三百贯钱。

    “我这里还有八百贯左右的钱帛金银,另外首饰等也还能值个几百贯,我都交给三郎吧。”

    秦琅笑笑,“我哪里还能用你的钱,我的牙和胃挺好呢。”

    “何意?”

    “就是我不用吃软饭,不管这笔钱有多少,你自己留着做体已吧,以后家里开销,我另给你。”

    昨晚上秦琅灭掉青蛇堂,可是跟刘九、魏昶他们私吞了不少,除了分出去的,他自己也留了一份,都交给老黄了,都是挑的易拿的金铤银锭和一些金玉首饰等值钱玩意,怎么也能值个百来两黄金了。

    “三郎,我已经让绿珠帮你收拾好了北房正屋,我喜欢西厢,可以住那边吗?”玉箫问。

    “你喜欢西厢房,那就住西厢房好了。”

    玉箫听了这话,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三郎居然没有让她一起住正房,虽然她也知道,将来三郎会娶正妻,可现在毕竟还没娶。

    “三郎也乏了吧,奴为三郎做碗冷陶,三郎吃了早点歇息吧。”

    “有劳姑娘了。”

    “三郎何必跟我见外,叫我玉箫就好了。”

    阿黄办事挺快,没多久就顶着大太阳回来了,一回来先喝了碗凉井水,然后跑到厅里,把办好的文书递到正吃冷陶的秦琅面前。

    “全办妥了,我还跑了趟平康坊找潇湘馆老鸨到长安县衙,一起办了转卖契书,等玉箫姑娘的契书到了公子名下,才又找长安县衙户曹的张参军办放免文书,本来这事是有些不太符合规矩流程的,好在都是自己人,张参军倒是挺爽快的,还亲自带着我找户曹几位佐史书吏,一圈下来全都弄好了。”

    说着,她把一张文书递给秦琅。

    “我省的麻烦,所以等放免文书办好后,就又找了坊正和张参军又给玉箫姑娘落了籍,你看,现在玉箫姑娘不但是良人,还已经落到咱们户上了。”

    秦琅接过一看,发现不仅是玉箫落户永安坊了,他秦琅也正式从亲仁坊秦琼户口上分出来另立门户了。

    户主就是秦琅,玉箫的身份也是良人,这上面登记的是妾侍,阿黄办事倒是快,一步到位了。

    阿黄也在秦琅户籍上,他的身份则是部曲,他本是秦琼奴隶,后因救秦琅有功,被放免为部曲,这个部曲的身份要比奴隶强一些,但也不是大唐的良人子民,没资格分田授地,也没资格点选府兵,因此也不需要交租纳税,全靠依附主人,有一点有限的人身自由,可以娶良家女子,可良家女子若嫁给他,也就降为部曲,生的儿女也是部曲身份。

    “阿黄,下午你再去跑一趟,把玉箫带来的这些人也都给登记上册,另外,我一会写封信你带给张参军,让他给你办下放免为良。”

    主人可以放免家奴,一免为部曲,再免为良人。阿黄已经放免过一次,现在是部曲身份,所以只要秦琅再给他放免一次,他就能恢复平民之身,可以有正式的户籍了。

    “好的,我下午再跑一步,给他们登记下。不过我就算了,现在这样挺好的,真要放免为良,那我以后还成课户了,还得交租纳税服役呢,哪有现在这样跟着公子好,服侍好了公子就行,其它的不用操心。”阿黄直摆手。

    “这怎么一样呢,良人和部曲还是区别很大的,再说了,就算你放免为良了,以后也一样可以继续跟着我。”

    “算了算了,成良人就得受官府管,哪有那么自由,还是现在这样好,我就只听三郎你一人的就好。”

    “你还良后,就能均田授地了啊。”

    “三郎若不是要赶我阿黄走,就莫再说这些了。”说着,阿黄直接退出去了。

    弄的秦琅倒是呆愣了,这年头还有人宁愿当奴隶部曲不愿为自由民的?不过想一想,中国古代历史上,有好多平民百姓去投靠那些大地主、贵族为奴,也不愿意继续留籍为民,好像也有一点的原因的。

    “三郎,老黄倒是对你忠心耿耿呢。”玉箫看在眼里,她是刚放免的,所以能深深体会到自由的珍贵,可老黄宁愿不放免还良,依然要留在秦琅身边,这确实不易。

    “说来啊,我这条命都是老黄救的,当初我阿耶弃郑投唐,家眷留在洛阳被王世充追捕,若不是阿黄和我义兄拼死护着我逃出,我也跟阿娘一样早没命了。听我阿耶说,当初阿黄护我从洛阳一路逃到长安,受伤十余处,化做乞丐到达长安时,身上好几处伤口都早长蛆了。”

    “阿黄真忠心,他是秦家家生奴吗?”

    “阿黄是前朝时我父亲讨贼立功后,朝廷赏赐的皇家奴隶,据说之前是被俘的流贼。”

    对阿黄的过往身份,秦琅也不太清楚,毕竟他不是原主,现在这点东西,也是他之前问秦琼才知道的,毕竟阿黄时刻陪在身边,他还是特意多问了几句。

    玉箫做的冷陶味道挺正,丝毫不比东市悦来酒楼里的差,吃完后又聊了几句,困意上来,他便回屋睡去了。

    回到屋里,躺在凉席上,觉得跟玉箫姑娘如今这样,有些不清不楚的,可她说愿意留下,阿黄又直接给办了落户入籍,还给直接弄成了妾侍了。

    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可说不留又舍不得,毕竟人家姑娘是当代长安明星啊,又这么漂亮,但你说就这样真当成自己妾吗,又太草率了些。

    哎呀,还是不想了,先睡一觉吧。

    经历昨晚这一夜,收获还是挺大的,不说弄了百来两黄金的私房钱,起码也是检验了下自己撒钱拉拢的那些长安好汉们,事实证明,关键时候他们还是没有掉链子的。

    今天已经是六月初二了,距离玄武门之变又近了一天,只剩下一天多的时间了,也不知道李世民那边到底有没有做好准备。

    想着想着,秦琅终于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玉箫推开门端了一盘熏香走了进来,看到秦琅睡的一头汗水,便拿起一把扇子坐在旁边帮他一下一下的扇着。

    亲仁坊。

    秦琼脱去官袍,换了身轻薄短衫。

    秦用则站在旁边向他汇报最新的情况,秦琼听完脸色不太好看。

    “这个逆子,一出去还不知道要低调,这到处鸡飞狗跳的,这是要干嘛?”叹了口气,“这个青蛇堂是谁豢养的走狗?”

    “长安县不良人张靖。”

    秦琼皱眉,“我记得这人好像是淮安王李寿门下?”

    “义父说的没错,张敬本是淮安王家奴,后来跟随淮安王征战,之后以战功而授长安县不良帅。”

    一个家奴成为不良帅,说明这人是有本事的。不过在本朝,创业开国之初,许多曾是奴隶等身份之人,最后都授了官职。

    比如大将军钱九陇、樊兴,两人都曾是皇帝的家奴,而现在都因起义从龙之功封大将军职、加国公之爵。

    再比如马三宝,他本是柴绍家奴,后帮公主在关中举义兵,迎接皇帝入关,如今也已经为三品将军、郡公之爵。

    就连秦用,以前是秦琼家奴,后来为部曲,之后也以战功授了视正四品的上轻车都尉之勋,还曾被授过六品武职,只是后来又回到了秦琼身边。

    当年李渊创业之初,还是很豪爽大方的,有官员曾说,论功之时,主人跟奴仆总不能一起论功吧?李渊说,打仗的时候敌人的刀箭又不分什么主人奴仆高低贵贱的,所以论功的时候只以功劳论,奴仆只要有功也一样论功行赏,故此唐军中许多过去出身低贱的奴仆、部曲、商人工匠等也都得以授勋给官甚至是封爵。

    淮安王李寿,字神通,皇帝的堂弟,现任左武卫大将军,掌管宿卫。

    李神通在宗室之中,威望很高,势力也很大,当年皇帝起兵之时,他在关中拉起了一支兵马,响应皇帝。

    在如今的太子秦王之争中,李神通与另一位宗室名王李孝恭都是站在太子那边的。

    “青蛇堂行刺三儿,是否跟淮安王有关?”秦琼问。

    “三郎已经发觉,此事好像是郑玄礼所为,不过关键人证已经被郑家处理掉了,三郎好像也没追究之意。”

    秦琼听完勃然大怒。

    “郑家安敢如此,我儿不过是拒婚,他居然敢买凶行刺?”

    “义父息怒,没有人证郑家不会认帐的。”

    秦琼紧捏着拳头,“三儿之前说的话,确实有些道理,太子和其党羽,皆非善类。”

    “秦用,你去永安坊见下三儿,就跟他说,让他联络秦王,就说我要见秦王一面。”

    “义父为何不直接跟秦王府联络?”

    “关键时候,得小心谨慎一些为好,让三郎去联络方便一些,要尽快,时间不等人了。”秦琼叹息道,他本来不愿意走到这一步,可现在越陷越深,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了。

    秦用欣喜,“我也早觉得太子非明君,还是秦王更有明君气象,义父在秦王麾下七年,支持秦王也是应当。”

    “哎,我本只想做个国之良臣,奈何。”

    待秦用离去后,秦琼嘴里一遍遍的念叨着‘荥阳郑氏,荥阳郑氏,好一个荥阳郑氏啊,拒你郑氏女,就要买凶杀人么?’

    “你做初一,可就莫怪我做十五!”

    说罢,秦琼一掌拍下,一张上好的几案,顿时四分五裂开来。

第27章 逆天改命

    六月初二,太极宫,两仪殿。

    武德天子李渊拿着太史令傅奕的密奏眉头紧皱,心神不宁。

    “太白经天,秦王当主天下。”

    这短短一句话,却令李渊更加坐卧不宁了。傅奕是太史令,这是朝廷掌管天文历法的一个官职,对于天文星象是绝对的权威,没有人比他更专业。他研究许久,给出了这么一个解释,让李渊如何心安。

    傅奕曾为隋朝汉王杨谅属下仪曹,杨谅欲起兵叛乱前,曾问傅议,荧惑入井,是何征兆?傅奕回说是灾,劝他不要起兵,可杨谅不听一意孤行,最后兵败身死。

    后傅奕被贬到扶风为官,李渊恰为扶风太守,对傅奕以礼相待,李渊入主关中,便召傅奕入京,主持太史局。

    李渊对于傅奕极为看重,不仅仅只把他当成是一个天文官,相反,傅奕许多朝政制度上的改革建议,他都大多采纳,比如傅奕建议精简官员、减轻刑罚,以及反佛清理寺庙等,李渊都接纳了。

    傅奕上《请废佛法表》《请除释教疏》,李渊就下发了《沙汰佛道诏》,严格控制佛教的传播。

    对于傅奕所说的话,李渊深信不疑。

    此时此刻,他有两个选择。

    第一就是顺应天命,废太子建成,改立秦王世民为太子,让李世民顺理成章主天下。

    可废太子易储,李渊虽然曾经几度拥有这个想法,可是在武德七年之后,李渊已经最终做出了抉择,他不想废长立幼,不想重走杨坚的老路。

    他剩下最后的选择,只能是逆天改命,除掉世民,强保建成。

    在太白经天之前,李渊一直在筹划着剪除秦王羽翼,秦琼、程咬金、房玄龄、杜如晦等一干秦王府文武部将幕僚,都被调任外放,他甚至亲自找秦琼谈话,希望他不要再支持世民。他最终的打算,是当李世民羽翼尽除后,将他改封到蜀中为王。

    可现在傅奕这封奏章一出,李渊怀疑自己做的还不够。

    自昨日太白复现起,京师长安的局势已经变的诡异莫名,白日里熙熙攘攘十分繁盛,可一入夜便分外肃杀严整。

    兵士勋骑往来巡察警戒,络绎不绝,戒备森严。

    李渊能够感觉到那平静水面下的暗流在涌动。

    武德天子这两天也是诏令不断,正在紧锣密鼓的做人事调整,心腹宰相裴寂以尚书左仆射之职,差不多把控了尚书省,尚书右仆射萧瑀和检校中书令杨仁恭都因为支持李世民,而被李渊列在将要调整之列。

    密国公封德彝因持中立态度,已经被李渊正式下诏拜为中书令,裴世矩也被拜为检校侍中。

    “召封德彝!”

    李渊把傅奕的奏章又仔细的看了一遍,秦王当主天下那么字深深的刺痛了他。

    今年刚五十九岁的李渊,觉得这几个字万分刺眼。

    封德彝匆匆赶到两仪殿中。

    李渊直接把傅奕的密奏交给封德彝看。

    “你怎么看?”李渊问。

    封德彝本名封伦,年纪与皇帝相仿,他是北齐太保封隆之孙,隋朝通州刺史封子绣之子,出身名门渤海封氏,智识过人。初为越国公杨素幕僚,因为办事了得,被杨素看重,下嫁侄女,结为姻亲,后来因督建仁寿宫有功,升内史舍人,在杨广朝,与内史侍郎虞士基狼狈为奸。

    归顺大唐后,深得武德天子信任,还结为天子亲家。他被李渊选为天策府属官,可实际上封德彝却一直是天子的人。

    做为天策府司马,封德彝向秦王李世民进献过许多效忠之策,表忠心,提建议,深得李世民的信任。而他转头又会把与李世民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全密奏皇帝。

    李渊以为封德彝是个忠心自己的大臣,却不料封德彝暗里又跟太子往来,暗中依附太子。

    他三方下注,让李渊父子三人都以为他是自己人。

    此时,面对皇帝的询问,封德彝却并没有马上表达立场。

    “恕臣斗胆,请问宅家是否还有易储之念?”

    两仪殿中就君臣二人,内侍都不得在旁,封德彝没有称呼陛下,而是用了个宫内人私下场合称呼皇帝的近称宅家,以示自己也是天子近臣。

    李渊神情凝重。

    叹气连连。

    “世民自幼聪颍过人,这些年来为大唐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只是朕所忧虑的恰恰在于此。朕遍览诸史,凡文官治政之朝必国祚绵长,凡武将秉国之代必社稷崩坏。”

    “世民以军事见长,以军功受赏,用以治军必为良将,然如今天下一统,若用以治国,则恐有穷兵黩武江山之危。建成恰相反,他在军事上略逊于世民,但多年来监摄朝政并无大的过失疏漏,且生性仁厚友爱。我大唐未来更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让百姓休养生息的文官朝廷,将来要以士大夫治国,而不是让武人掌权干政,不需要一年连年征战不休的武将朝廷。”

    西魏北周都是武将朝廷,武将们出将入相,子孙世袭,造就了一个个将门,一个个武勋世家,也导致了西魏北周隋皆是短命王朝。

    李渊希望大唐能够更长远,能够打破这个局面。

    更让李渊不安的是李世民如今表现出来的已经不仅仅是军事上的能战,还有他对皇权的觊觎,李渊在李世民身上仿佛看到了前朝的杨广,当年他为晋王时也是表现的宽厚仁德,礼贤下士,贤王之名天下传,朝野拥戴,可最后杨坚废储另立后,坊间却传闻杨坚最后是被杨广弑杀而非病亡,甚至传说杨坚正因为晚年想要重立杨勇为太子,结果被杨广所弑。

    昔日贤王一旦为帝后,没几年,就把强大的隋帝国搞的分崩离兮彻底灭亡。

    李渊极担心的正是怕李世民是又一个杨广。

    “朕,不愿让世民晋位储君,不放心把天下交给他。”

    封德彝明白了皇帝的心意后,当下便奏请三道敕旨。

    “请陛下颁第一道敕,裁撤天策上将府,第二道敕是废秦王为庶人,免去其所兼太尉、尚书令、中书令等职,苟全性命终身不得离京。第三道敕,由太子建成领尚书令,总领政事堂会议。”

    李渊听后不由的微微点头,若要逆天改命,强保太子,那么就必须控制秦王。

    “臣请再下三道敕旨,第一道敕旨给北门天子元从禁军,命常何、敬君弘等诸将,即刻起封闭长安城门,全城戒严。”

    “第二道敕旨,命北衙兵马警卫宫禁封锁宫城,最后一道敕旨,命大将军钱九陇、樊兴立即率兵包围宏义宫、控制秦王。”

    李渊一张脸皱成一团,他本来就长的不是那种威武俊朗之相,他生下来就有三乳,而且年轻时就已经是满脸皱褶,还被杨广戏称为婆婆面。

    他很清楚,只要他如封德彝所说的下了这六道敕旨,那么李世民就再也翻不了身,彻底被踩到泥底。

    不过李渊却还在考虑着父子之情,还在考虑着朝野影响,毕竟李世民如今的地位和名望,若没有足够的理由就这样废掉他,只怕会引起非议。

    最关键的是,长安以外各地方,还有许多世民的旧下在掌兵握权。

    李渊还需要时间把他们先一一调动安置后,否则容易急则生乱。

    想来想去,李渊最后没有完全同意封德彝的建议,只是下令让北衙禁军封锁宫城,命北门屯营兵马守卫玄武门。

    “让裴寂把傅奕这封奏章送到宏义宫去给世民看。”

    让宰相裴寂拿这些奏章去给李世民看,用意明显,就是要告诉李世民皇帝的态度,要让李世民老实认命,不要再有什么动作。

    尚书省,左仆射裴寂接到中书令封德彝送来的这封密奏时,脸上露出了笑容。裴寂是宰相,而且几个宰相里除去李世民的话,实际上是以左仆射为首的。而他做为皇帝的元从功臣,一直都是皇帝的第一心腹,皇帝支持太子,那他便支持太子。

    他跟封德彝不一样,他跟秦王从没有半点暧昧,向来是态度明白,所以若秦王主天下,那他裴寂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封德彝也许还能在李世民的朝廷里有一席之地,他却不行的。

    宏义宫。

    位于长安城太极宫北西苑内偏处,秦王原本居住于太极宫承乾殿,武德五年,皇帝以秦王克定天下有功,特降殊礼,营建宏义宫,让秦王居住。

    实际上,承乾殿在大内,而宏义宫却在偏僻的内苑西偏,规模不大,更是在宫城之外。

    从宏义宫到太极宫,还得先出芳林门再绕到玄武门,或是往南经皇城入宫。

    当尚书左仆射裴寂笑眯眯的把这封密奏转交给尚书令李世民时,这位平日里英武儒雅,豪气干云的秦王瞬间面如死灰,甚至浑身颤抖起来。

    他怔怔的捧着那封奏书,连奉敕二字都忘记了说。

    裴寂很满意的看着他这副样子,笑着转身离去。

    良久。

    长孙无忌道,“大王,裴寂已经走了。”

    “哦。”

    李世民应了一声,脸上忧惧惶恐的神色一扫而空,他脸上换上了大战之前的绝决自信之色。

    长孙无忌担忧道,“想不到傅奕一封奏折,就把我们先前的谋划全都做废了,现在怎么办?”

    李世民倒是没有丝毫慌乱,刚才那副惶恐样子,不过是做给裴寂看的。

    “此事若是处置不当,估计不到明天天子元从禁军就会包围宏义宫,我们之前的一切安排部署也均将做废,大家也等不到初四那天了。”

    皇帝让裴寂送那封傅奕奏章的用意,十分明显,这是皇帝要动手的信号,皇帝只是想让秦王府不战而降。

    李世民道,“今日之事,倒让秦三郎早就预料到了。辅机,先前舅父派人传信,说秦琼让秦琅传话,说要秘密与我见一面。我先去见一下叔宝父子,你代我去见一下玄龄和如晦。”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见什么秦叔宝啊。”长孙无忌有些急。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慌,现在还有些时间,我去去就回,也许能有意外收获呢。”李世民笑着拍了拍小舅子的肩膀,其实他现在内心慌的一批,可越是这种时候,自己越不能表现出来,否则秦王府真会乱了手脚,不战而溃了。

    他满心怀着期望,希望那个年轻的秦三郎能再给他点意外惊喜,也对曾经麾下第一大将秦琼寄以厚望,不管怎么说秦琼现在都是渭水大营几万兵马的副帅,关键时候也许这是翻盘的最后机会。

第28章 玄武门前,不见不散

    靖善坊、大兴善寺。

    秦琅已经是第二次来这里了,上次是跟着程咬金来见李世民,而今天则是接到秦用的传信,过来见秦琼的。

    父子再次见面,秦琅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许久,还是秦琼先开了口。

    “听说昨夜你在平康坊遇刺,是郑家干的?”

    “嗯,郑家恼羞成怒了,觉得我侮辱了他们家,所以出了十万钱想要买我一条腿。幸好阿黄警觉,把人擒下了。对了,阿黄以前不止是个战俘奴隶这么简单吧?”

    “没事就好,老马头以前是个马贼。”对阿黄的过往秦琼没多提。“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秦琅笑笑,“能怎么处理,死无对证的事情,以郑家的名声和地位、权势,就算有证人也未必告的动他,还是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账我已经记下了,早晚要跟他们算的。”

    听到这里,秦琼总算是放心了些,他就怕年轻人年轻气盛不管不顾的。

    “衙门当差还习惯吧?”

    “还行吧,才刚上任两天呢。”

    “两天,两天你已经办了两桩大案了,今早朝会时,御史台还跟雍州衙门御前打起官司来了,御史台称长安县越界办案,还有御史弹劾你这个长安县尉滥用权力,胡作非为。”

    秦琅无所谓,“随他们去吧,阿耶,你今天约我见面,总不是要来说这些的吧?”

    秦琼瞪了儿子一眼,“就算你出去自立门户了,可你也还是我秦琼的儿子,老子还管不得儿子了?我告诫过你,要低调一些,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你呢,到处惹事,那边刚得罪了郑家,这边又捅到万年县去了,你可知道那万年县不良帅张敬是什么人?他是淮安王的人。”

    “那又如何?张敬这等渣子,我遇一个就抓一个,下次遇到这样的,还抓。”

    秦琼本来是很关心儿子的,结果几句话让他气的吹胡子瞪眼的,“逆子,这是长安城,你才几斤几两?还有,你带回家的那个青楼女子又是怎么回事?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跟柴家二郎争什么?”

    秦用过来,打断了父子的争吵。

    “义父,秦王来了。”

    秦琼瞪了儿子一眼,“走。”

    李世民居然一身不良人的皂衣,他腰间挂一把三叉铁尺,匆匆走来。

    一见面就张开双臂跟秦琼来了个大大的拥抱,看的出秦琼有些不太自在,毕竟之前他原本是打算中立的。

    反倒是李世民对秦琼好像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重逢一样。

    “叔宝,又要到咱们并肩战斗的时候了。”

    相拥之后,李世民扭头对秦琅直接就道,“三郎,事情的发展果然跟你之前提醒我的一样,局势恶化了。太史令傅奕密奏天子,说太白经天,秦王当主天下,陛下刚让裴寂把那封密奏转给我了,用意明显,而且听说陛下还调动元从禁军,已经封锁了玄武门。”

    秦琅没有那种紧迫感,也许是因为他知道历史最终他们会成为胜利者。

    “大王之意?”

    李世民长叹一声,“陛下这是给我下了招降书,让我不战而降。”

    “大王愿降吗?”

    李世民摇头。

    “那大王有何计划?”

    “计划已经赶不上变化了,原本听了你的话后,无忌和玄龄、如晦他们已经拟了一个新的计划,打算在太子和元吉昆明池计划发动前出手,可是现在看已经来不及了。若是今天不能应对好,只怕我明日就成了阶下之囚了。”

    “三郎,我想听听你的建议,我现在是当局者迷,你是旁观者清。”李世民很诚恳的道,他麾下谋臣猛将很多,虽然如今天策府和秦王府的官僚属下几乎都被调走,可他们还是有暗中往来。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高士廉等这些天为他赶制了许多个计划和备用计划,但都赶不上如今的变化。

    如今不能先应付眼前这一关,一切计划都休提。

    “大王何不先下手为强,提前发动?”秦琅直接道。

    李世民摇头。

    “今日宫门守卫调动,守卫将士皆是陛下的人。”这种时候了,李世民也不瞒着秦琅和秦琼父子,“我在禁军里有人,可真正忠心用命的不多。若要发难,唯一的机会就是玄武门入宫,可现在玄武门守将不是我的人,唯一的机会,要等到六月初四。”

    六月初四,常何、敬君弘等禁军将领才会轮值守卫玄武门,而他们正是李世民早暗中拉拢收买的人。

    这是唯一的机会,可现在等不到后天了。

    李世民见秦琅在深思,便转头问秦琼,“叔宝,渭水大营的兵马,你能否调动?”

    若能得到这支大军的效力,那么李世民就拥有更大的胜算,甚至可以直接调兵攻打长安。

    “没有兵符调令,渭水大营的兵马,无法靠近长安城。”秦琼道。

    大营虽有几万兵马,可长安城里城外,有数量更多的番上当值兵马,和元从禁军。

    除非大营得到兵符调令,且在主帅元吉不在的情况下,秦琼才可能调动兵马入长安。

    可现在的李世民不可能拿的出调令兵符。

    “三郎,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得坚持到后天,才有一线机会!”

    秦琅想了想,“陛下既然还没有直接派兵围了宏义宫,那么就还有机会。”他脑子里仔细思考着关于玄武门之变的细节。

    “陛下已经控局,机会不大了。”秦琼更了解皇帝,也更了解朝堂,他清楚知道,现在皇帝已经表明了态度,秦王已经没什么机会了。

    “不,机会还有。”他终于想起来一些细节了,“大王四年前便从太极宫承乾殿搬出,可齐王元吉却还居住在太极宫武德殿,据我听闻,齐王的武德殿和太子的东宫,都是直接在宫墙上开有小门,可不经皇宫宫门,而直接进出大内的,甚至可直抵后宫内廷,没错吧?”秦琅问。

    “确实如此。”

    齐王元吉今年其实才二十四岁,所以虽然也早娶妻生子了,可却一直还是居住在宫中,太子虽说居住东宫,可早前为了方便,所以都是有门直接通往大内的。

    毕竟本朝初立,制度未全,早年李世民在宫里居住的时候,甚至可以带着随从侍卫直接骑马带刀箭进出,也不会有侍卫阻拦。

    不过近年制度渐全,规矩渐多,所以李世民四年前就搬出宫来了。

    “大王,我有一计,可给你再争取一点时间。”

    “你说。”李世民闻言一震。

    “大王,天子最惧的是皇权威胁,而男人最怕的是什么?”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李世民犹豫着道。

    “这话没错,但不是每个男人都有权,还有许多普通的男人,可就算是最普通的男人,也最不能容忍一件事情,那便是妻妾行为不贞。”

    李世民没明白秦琅怎么突然提到这里来了。

    “大王,你试想一下,若是陛下突然听闻太子和齐王秽乱后宫,跟后宫嫔妃有染,你说陛下会怎么样?”

    “建成和元吉虽然出入内廷方便,但绝不可能做这等事情。”李世民摇头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我当然知道这不可能,但是,后宫秽乱史上并不是没有的,如果一般人说可能陛下不会相信,但如果由大王你亲自指证说太子和齐王秽乱后宫,我相信陛下还是会有些怀疑的,我听说尹德妃和张婕妤本就与太子齐王交往密切?”

    “尹张二妃确实与太子、齐王关系密切,可只是二妃想着太子将来为天子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有些事情,无中也能生有啊,你向陛下告发,说太子和齐王与尹张二妃**后宫,陛下就不得不怀疑了。若是陛下还怀疑,你就说掌握有铁证,可以与他们当堂对质。陛下也是男人,就算老了,可也一样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不贞,尤其是跟自己的儿子。就算是为了太子的名声,陛下也肯定会让你们当堂对质的。”

    “这种无中生有的事情,一对质不就全都不攻自破了?”秦琼在一边道,他觉得儿子这个想法很坏。

    “阿耶,这只是缓兵之计而已,我们现在要的是时间,只要再拖一天就行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他确实只要再拖一天就行了,房杜他们早谋划好了,等到常何他们把守玄武门时,就是发起宫变之日。

    “大王,你先不要急着上奏,今天是六月初二,六月初四常何才会当值玄武门,所以你得尽量拖延时间。你今天什么也不要做,先等一天,等明天,你再密奏揭发太子齐王秽乱后宫,到时震怒的陛下,一定会要求对质,而且这种事情不可能三司会审,所以只可能在宫中对质。”

    六月初五,这本是太子和齐王计划的昆明池之变的日子,而他们就要打个时间差,要抢在六月初四发动宫变突袭。

    “初四日早,大王只要入玄武门埋伏,杀死太子和齐王,然后控制陛下,则大事必成。到时大王请陛下颁出敕旨,接管长安,我父亲便可奉旨兵入长安,宿卫宫禁,侍卫大王。”

    秦琅的计划也不是那么完美,比如到底能不能让皇帝按计划的要求对质,对质的时间能不能定在初四那天?

    这里面还有很大的操作空间,可秦琅相信,以李世民和秦王府那些人的本事,这些都不是问题。

    他们早就已经制订了无数个计划,现在只是时间上差了两天而已。

    “叔宝,若我传来兵符调令,你能率兵前来吗?”李世民问秦琼。

    秦琼看着李世民又看了看儿子秦琅,最终右手握拳重重的砸在自己的左胸上,砰砰有声。

    “就算兵符调令不至,初四日只要长安燃起烽烟,我也一定想办法率兵赶来!”

    烽烟起,意味着长安乱,这样秦琼就有理由调兵入长安了。

    “好兄弟,我等着你!”李世民大笑着再次拥抱秦琼。

    秦琅笑道,“初四日,我会率长安县狱囚犯、长安不良人、长安游侠儿等赶来玄武门相助,到时不见不散!”

    “好,就此约定,不见不散!”李世民心中大定,满脸兴奋之色。

第29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最是无情帝王家。”

    秦琅看着李世民远去的背影,不无感慨的道,走的时候,李世民也有些落寞的说自己其实并不想走这一步,可如今终究还是走到了最不想走的这步。

    “手足相残,骨肉离间,人伦惨剧。怀良,有空也多回家看看吧,你大哥二哥走的早,弟弟们还年幼,我希望以后你们兄弟能够友睦。”秦琼拍着儿了的肩膀道。

    悄悄返回宏义宫后,李世民关在屋里一天。

    六月初三,仅隔一天后,太白复现。

    李渊问左右,“二郎在做什么?”

    “秦王把自己关在书房一天一夜,不吃不喝。”

    “秦王府旧部有何异动?”李渊又问。

    “没有异动,平静如常。”

    李渊一时之间也搞不清楚儿子这是已经认输了,还是在密谋更激烈的反击手段。

    “陛下,不能再等了,臣请陛下立即派天子元从包围宏义宫,并逮捕秦王心腹党羽。”左仆射裴寂上言。

    李渊还在犹豫,只要局面还掌控着,他便不想把事情闹的太过难看。

    “道宗还未入京,益州行台尚书郭行方、窦轨,陕东大行台右仆射屈突通、大行台工部尚书温大雅,扬州大都督府长史、灵州行军总管李靖,并州行军总管李世绩,皆还在地方拥有重兵,掌握要职。”李渊说出自己的担忧,如今长安这边,世民羽翼尽剪,被控制起来。

    可是在地方上,秦王党实力还很强,尤其是在洛阳,那是李世民经营多年的大本营,他担心若是直接围宏义宫,会导致地方上的秦王党惊惶之下兵变叛乱。

    李渊已经传密诏于益州行台尚书韦云起,韦云起是京兆韦氏,隋朝以来的关中名门,还是一员有名的儒将。李世民兼任益州大行台尚书令,行台实际上一把手便是韦云起,但二把手郭行方和窦轨都是秦王党,窦轨还是李渊的妻族。

    为避免益州乱起,他需要先让韦云起解除郭行方和窦轨的职务,掌控益州。最关键的还是在洛阳,陕东道大行台的左仆射屈突通,工部尚书温大雅都是李世世的心腹。

    “陛下,可令幽州大都督府长史、彭国公王君廓调任陕东道兵部尚书,带兵接防洛阳。”裴寂道。

    “裴寂,替我拟旨。”

    李渊缓缓说出一连串的最新人事调动。

    “左仆射裴寂,右仆射陈叔达,中书令封德彝,侍中裴世矩。免去李世民尚书令、中书令职,免去萧瑀右仆射之职,免去宇文士及检校侍中之职,免去杨仁恭检校中书令之职,免去李元吉侍中之职。”

    萧瑀、宇文士及、杨仁恭三位宰相,都是世民的人。

    一次罢五位宰相,李世民的尚书令和中书令宰相职都除名了,甚至干脆连元吉的侍中也免了。

    宰相只留了四个,都是皇帝的人。

    “韦云起任益州行台左仆射,王君廓任陕东大行台兵部尚书,郭行方、窦轨、温大雅、屈突通等都秘诏夺职,召回京城。”

    “调扬州大都督府长史、灵州行军总管李靖回京任卫尉卿,调并州行军总管李世绩回京任兵部尚书。”

    ······

    “陛下,秦王出了宏义宫,骑马佩剑直奔太极宫而来。”封德彝急奏。

    李渊一惊,腾的站起。

    “他带了多少人马?”

    “仅他一人。”

    李渊怔住,重又坐下,“仅一人?”

    李世民出了宏义宫,打马一路奔出芳林门,直抵玄武门下,侍卫已经接到敕旨,放李世民入宫。

    李世民直接手提着玉具大剑大步进入两仪殿中。

    李渊站在殿上,阶下是尚书左仆射裴寂和中书令封德彝。

    父子对视,目光都有些冰冷。

    李世民目光炯炯的逼视着殿中的父亲,苦涩的道,“大人,你还当我是你的儿子吗?”

    “二郎,你这话是何意?”

    “儿子活的太累了,有些事情,你逼儿子逼的太甚了。”李世民一边说,一边两行泪水哗哗流下。

    李渊本来面若冰霜,可是听到儿子的哭诉,眼眶渐渐也湿润了。

    “儿子本从没有想过要跟大哥争,父亲起义兵,我为父亲冲锋陷阵不顾生死。国家建立起来,我李唐击败各路反王,我确实是有功的,可我没想过什么非份之想,是后来父亲一而再的跟我说,国家更需要我这样的儿子来继承江山。我本不想,可父亲再三许诺,我便遵从父亲之意,开始做准备。”

    “可是后来父亲又食言反悔,儿臣虽然心生失落,却也没有不遵之意。可为何到头来,父亲却要把儿子当成敌人对待?”

    李渊走上前,拍着儿子的背,“二郎啊,当初打天下的时候,国家危急,父亲确实觉得你更适合做继承人,可后来天下一统,局势不同了。”

    “可那也不是我的错!”李世民哭的鼻涕都出来了,他一把跪下,抱着父亲的大腿。

    李渊叹气,“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你们兄弟这般相争,父亲也实是无奈。”

    李世民抬头,“只要父亲今日一句话,父亲要我退我就退,要我死我就死。”说着他把手里的玉具大剑递到李渊面前,“若是父亲觉得我的存在始终是大哥的威胁,那就请父亲拿这把你当年亲手赠给我的剑,把我杀了,一了百了。”

    “痴儿!”

    李渊不由的老泪纵横,建成世民元吉都是嫡妻所生,加上夭折的三子玄霸,以军礼下葬的女儿平阳,皆一母同胞。“你母亲走的早,你三弟和你三姐也走了,如今只剩下你们兄弟三个,难道还要斗个你死我活?”

    “我不争,我不争了。”李世民抱着李渊哭道。

    “我不去洛阳了,我也不去益州了,我明天就解散天策府,辞去尚书令中书令太尉、司徒、天策上将、十二卫大将军、雍州牧、凉州总管、陕东道大行台、益州行台等所有官职,我愿以后就留在长安,闭门研读道经。”

    “痴儿,你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李渊欣慰道。

    “儿子愿意辞去所有官职,不再与太子、齐王相争,可有一事,我若不说,就对不起父亲。建成和元吉并非父亲所看到的那样忠厚贤良,他们借出入内廷之便,暗中与尹、张二妃等后宫**,而且儿臣还刚得知,建成与元吉密谋,欲在三日后的昆明池饯行上,设下重兵伏击我,他不但要斩杀儿子,还要把儿子妻妾儿女全都斩草除根,甚至还要把秦王府的人尽皆坑杀。”

    李渊面色重又变的冰冷,他目光冷冷的打量着儿子世民。

    李世民知道这目光是什么意思,皇帝在怀疑他演苦肉计,借机构陷太子和齐王。

    “父亲,儿子死不足惜,儿子是担忧父亲,太子和齐王竟然敢**后宫,那就是丝毫不把父亲放在眼里。他们敢在昆明池伏击谋杀儿子,还要将秦王府兵将尽数坑杀,儿臣担忧他们不仅仅如此,就怕他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率兵回头一击,直接带兵逼迫父亲退位,甚至一杯毒酒或三尺白绫弑君篡位!”

    李渊听了不由的退后了几步。

    “父亲,儿子死不足惜,但请父亲能够多加小心,前隋文帝那般相信杨广,认为他仁厚贤明,可最终不也是被他所弑吗?父亲切要小心。”

    李世民跪地磕头,额头在地上磕的砰砰响,鲜血直流。

    李渊挥手。

    封德彝上前扶起李世民。

    “你先回宏义宫,我明日召集三省宰相、御史大夫、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宗正卿一起审理此案,也会召集你和太子、齐王当堂对质。谁对谁错,谁忠谁奸,到时定会水落石出。”

    李渊话里隐含着怒意,若是李世民今天跟他耍花招,那么明天结果一出来,他绝不会轻饶他。

    “儿臣愿意当面对质,敢以性命为自己的话担保。”李世民也赌骂发誓。

    李渊见此,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你先回去。”

    等李世民退下后,李渊的脸色阴沉无比,裴寂和封德彝都不敢劝说,这个时候的皇帝,明显满腔怒火。不管世民说的是真是假,皇帝都绝对要一查究竟。

    “裴寂,你立即传旨给诸大臣,准备三司会审。”

    “陛下,在何处会审?”

    李渊想了想,这种事情不论真假,都是不能公开审理的,这已经不仅是涉及太子和秦王,还涉及到他李渊的后宫私密。

    “就到海池边临湖殿会审吧。”李渊选了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海池在玄武门内,皇宫内廷的一角,在这里组织会审,可以保密。

    郑善果接到敕旨前往两仪殿,一起到来的还有另外十几位大臣。

    原本李渊要罢免李世民、李元吉、萧瑀、杨仁恭、宇文士及等人的相职,但经过刚才这么一能打岔,李渊已经暂时顾不得换相了,他把萧瑀和宇文士及等也全都召来了。

    “你们马上开始着手准备,明日会审,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李渊交待,明天,不管结果如何,天家内斗都必须有个了结。

    诸臣领旨。

第30章 披甲上阵

    (小年快乐,大家帮忙投下推荐票,谢谢!)

    门被轻轻的推开,他立即醒来。

    她如同一只小猫一样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钻进屋来,也带着一股沁人的香味进来。

    秦琅没有动,也没有起身,他从那香味认出了来的是女校书。

    女孩脚步轻盈的走近卧榻,轻纱落地,随后她缓慢而带些迟疑的蹲下来。

    秦琅没有睁开眼,似乎不想要打搅这美妙的气氛。

    女校书蹲在那盯着他看了会,然后慢慢的爬上了卧榻,贴着他躺下,腿缠绕上他的身体。

    香味越来越扑鼻。

    她的发簪解下,一头乌黑秀发披散下来,散发出栀子花香,发梢扫过他的脸庞。

    她撑起双臂,嘴唇轻柔的吻过他的额头、脸颊,最后落到嘴唇上。

    秦琅终于忍不住笑了。

    她呀的一声轻呼,满脸飞红。

    秦琅抬起双手环住她,她如受惊的小猫一样想挣扎逃离,在午间洒进来的碎金般阳光里,他很霸道的将她控制。

    她只是挣扎了几下,然后便开始回应他。

    她不再闪躲不再逃离

    ·······

    “三郎!”

    门外响起轻声呼唤。

    秦琅醒来,睁开眼。

    窗外依然阳光正烈,他转头看到她如一只小猫一样蜷缩在旁边,脸庞上还残留着红韵。

    他刚坐起身,女孩便也一下子惊醒,当目光看到秦琅后松了口气,对他微微一笑,满眼都是娇羞和满足。

    “你再睡会,”秦琅笑着说道,一边拿起件薄毯为她盖上,“我还有事,先走了。”

    女孩爬起来,探身去捡扔在地上的衣裙,“奴服侍三郎沐浴更衣!”

    “不用,你再睡会吧!”他看到了榻上那块染着红花的白巾,有些怜爱的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口,“我走了。”

    秦琅穿上衣服,拉开门,站在门口回头给她做了个飞吻的动作笑着离开。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我就知道。”

    门外廊下,老马头阿黄一脸猥琐的笑着,一副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模样。

    “郎情妾意的事情,没什么值得遮掩的,我也只是俗人也只想当个俗人而已,走吧。”

    前厅里,一口大箱子静静的摆在那里。

    “这是阿郎给你的。”秦用站在箱子旁边说道。

    秦琅打开,发现里面居然是一副甲胄。

    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

    不仅在唐朝,其实在历朝历代,甲弩都是严禁私藏拥有的,大唐不禁普通刀枪弓箭,但对长矛马槊铠甲硬弩严格管控。

    武德律规定,私藏甲一领或弩三张流两千里,甲三领或弩五张绞。

    在大唐,能够拥有铠甲的只能是那些府兵或将军校尉们,其它人敢私藏甲胃可是大罪。

    “这是阿郎的备甲,为皇帝所赐尚方御甲。”

    尚方是专造御用之物的皇家作坊,这套铠甲本是李渊赐给秦琼的,如今秦琼特意让秦用送来给儿子用,也是知道明天会有一场凶险之战。

    “试试!”

    秦琅一看到这身甲就有些移不开眼光了,这甲不是一般的甲,它有明光铠标志性的大圆护心镜,可是它其它地方却不是普通的扎甲片,而是呈山字形的山文字甲,甲片呈六边形,这种甲叶片连环相锁,具有超强的防箭防刺能力。

    尤其是在腰部还有一块单独的腰封。

    配上凤翅兜鍪,麒麟吞肩、狮蛮带,铁靴、铁护壁、护颈,真是威武不凡。

    “先在里面穿上这层细软甲。”穿山文字明光铠之前,秦用先拿出一件轻薄的细软甲给他穿上,这是轻薄皮甲,轻薄柔软却也有不俗的防御力。

    再穿上山文字明光铠甲,“负担的了吗?”

    秦琅能感受到身上铠甲的沉重份量,但在甲绊束缚好后,却又并不是能以负担,铠甲的重量被分担至全身,虽有数十斤可影响不大。

    “那就再披一层!”秦用又取出自西域传来的铁索子甲一套。这种铁索子甲皆由许多细小铁环连环相扣锁在一起,如同是织成的一片铁网,穿在身上就跟穿了件衣服一样。

    “这套铁索子甲西域胡商从波斯萨珊国带回来的,重达三十斤,搭配上你身上这套山文字明光铠甲,效果更佳,不论是刀枪箭戟都不用怕,缺点是比较沉重,而且这三套甲极昂贵,保养不易。”

    秦琼对儿子也是费尽心思了,直接给他弄来了内外三层铠甲,都是顶级的宝甲。

    秦琅披着这三层甲,戴上铁盔,放下面甲,左手盾牌,面手大剑,真感觉自己好像是个铁罐头人一样。

    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带给他极高的安全感。

    “再看看这个,这是一对金锏。”

    “这不是阿耶用的那对瓦面金装锏吗,怎么拿来了?”

    “义父那里还有备用的,这对锏是历城秦家的家传金锏,传了好多代人了,如今义父说传给你了,希望你好好保管,用他建功立业,将来再传给子孙后人。”

    接过这对沉甸甸的瓦面四棱金装锏,秦琅感觉心里也沉甸甸的。

    “这还有一把手弩,可以插在腰间。”

    ·······

    零零碎碎的装备一大堆,三层铠甲,金装锏、横刀、手弩、弓箭,还有一杆马槊,步盾一面,骑盾一面······

    除此外,秦琼还让义子秦用带着十六名秦府家兵过来护卫随从秦琅。

    秦琅能明白秦琼的良苦用心,最终叹了声气,也没有让秦用他们再回去。

    着甲仅片刻,秦琅已经是浑身汗透全身。

    一群人帮着解甲后,秦琅感觉跟做了个汗蒸似的,这还没怎么动弹呢,真难想象披着厚甲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拼死博杀,有时甚至是几天几夜不解甲的那种景象,太难了。

    “阿黄,备马,我们去县狱!”

    离开前,秦琅转身回了卧室,她依然睡着,睡着正香,满脸都是笑意。秦琅没有叫醒她,关好门出来后,叫来小厮小乙。

    “一会玉箫醒来,你送她出城去。”

    “去哪?”

    秦琅想了想,“先去终南山,到山里找个女庵居住几日。”

    “为何?”

    “你按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三天后我来终南山接你们,若是三天后我没来,你们就不要回长安了,有多远走多远。”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244/ 第一时间欣赏贞观俗人最新章节! 作者:木子蓝色所写的《贞观俗人》为转载作品,贞观俗人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贞观俗人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贞观俗人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贞观俗人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贞观俗人介绍:
离玄武门之变只有三天了,秦琼却打算做个国之纯臣不参与其中,秦琅高呼这不是坑他吗?送上门的从龙之功怎么能不要,等事成之后再功成身退也不迟。到那时,做个俗人,不谈亏欠,不负遇见。做个俗人,贪财好色,放荡自由。贞观俗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贞观俗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贞观俗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