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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贞观俗人txt下载     贞观俗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 胜者为王

    永达坊,长安县狱。

    “开饭了,开饭了!”

    狱中节级牢子们提着一桶桶的饭菜进来,拿着饭勺敲打着牢栏。

    一个等待秋后问斩的死刑犯吸着鼻子,“有酒气有肉香?难道这是断头饭?”

    牢里日常一天两顿饭食哪会有酒肉荤腥,连个热饼都别想。

    “上好的新丰美酒,这可不是那潲水般的溲酒,是斗酒三百钱的新丰酒,还有这羊排烧鸡,看到没,都是刚烤好的,外焦里嫩香气扑鼻呢。”牢子笑呵呵的道。

    “今天才六月初四,还没到秋后呢!”一个死囚惊惧的喊道。

    “放心,这不是断头饭,有人请你吃酒喝肉。”

    “谁?”

    牢头没有过多废话,只是把死囚从牢房里放了出来。

    地牢的上面,县狱的后院里,长廊下已经摆了许多桌案,上面摆着美酒好肉。

    一个又一个的死囚被带上来。

    秦琅坐在那里,看着这些身上带着锁链的犯人,浑身蓬头垢面的样子,摇了摇头。

    “给他们解去枷锁,再带他们到井边汲水冲洗一下,再给他们换套干净的衣裳。”

    一个胆大的犯人望着身穿绿袍的秦琅,“你是何人?”

    刘九上前,“这位是长安县尉秦三郎!”

    “刘九?”

    那死囚明显是认得县狱狱霸刘九的,看他居然一身干净体面的站在县尉身边,极为惊讶。

    “常老三,想吃肉喝酒的,就赶紧的,不想的就滚回地牢吃老鼠去!”

    那死囚也不恼,也不追问了,只是嘿嘿笑了两声,“有酒有肉不吃那不是傻嘛?”说着便率先走向井边。

    一个个死囚虽面带疑惑,可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呆久了,能够站在这地面上呼吸下新鲜自由的空气,晒晒这温暖的太阳都已经难不错了,更何况还能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坐在那吃酒喝肉呢。

    一会功夫。

    刚才还全都浑身散发着臭味的一群死囚,便都跟换了个人一样的回来了。

    “诸位,坐!”

    一群人坐下,看着面前的羊排烧鸡美酒,都不由的咽口水。

    “吃啊!”

    “秦县尉,能问下为何吗?”刚才开口的常老三发问。

    “我要是你,就会不管不顾的先吃饱喝爽再说,是吧?”秦琅笑道。果然,常老三一听笑了,“也是。”当既便不再客气的伸手先端起酒坛,猛灌了好几大口,放下酒坛,又伸手抓起烧鸡就啃了起来。

    其它人见状,也都再无法安坐,都纷纷喝酒吃肉。

    片刻功夫,众人面前几案上的酒肉便被他们一扫而空了。

    常老三打着酒隔,满足的拍着肚皮,“秦县尉,这下可以说了吧?”

    秦琅目光扫过这群人。

    “你们都是死囚,秋后问斩,最多也就再活几个月了,没错吧?”

    众人都不吭声,这是事实。

    “我看过你们的注色经历,有大奸大恶之人,也有蒙冤之人,可结果已定,皆是秋后待决,或斩或绞。现在,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活的机会,就不知你们可愿意珍惜!”

    马贼出身的常老三立马问道,“只要能活,让我干什么都行!”

    秦琅笑笑,“这件事干好了,不但能活,而且保你们还有良田钱绢赏赐,甚至不失功名官勋!”

    “还有这样的好事?”常老三笑问。

    “你们可以不信我,但刘九你们信吗?”

    常老三等看着刘九,若有所思,“说吧,让我干啥。”

    秦琅笑了。

    一批批的犯人被秦琅从地牢里带到衙内后院,美酒好肉款待,然后是功名富贵,钱帛田地诱惑。

    一边是自由一边是钱帛,没有几个死囚能受的了这诱惑。

    就算是其它在押的一般罪犯,也在秦琅的鼓动下,被那箱子里金灿灿银恍恍的金银所鼓动了。

    更何况秦琅打出的旗号还是助秦王平定叛乱,匡扶朝廷,虽然这些人也不蠢,可最终只有少数人不愿意参与这谋反大逆中,这些人被秦琅直接关进了地牢最深处。

    多日后搜集起来的各种武器,开始分发下去。

    秦用、刘九还有林三以及不良帅魏昶四人,分别被秦琅临时授为都头,每人各统一都百余人。

    几人又各挑选了手下的队头、火长等,迅速的完善了指挥架构和队伍组织。

    锅盖木盾,铁尺、竹枪、猎弓等简陋武器外,也有来自林三等游侠儿私藏的一些被禁武器,其中有狼牙棒、钢鞭、铜锏、铁斧等钝器,也有手弩、铁盾、大刀等,甚至还有十几套残缺不全的甲。

    一支支人马在暗里向永达坊县狱汇集。

    魏昶的不良人,林三的游侠儿,还有刘九组织起的县狱囚犯,也有秦用带来的秦家亲兵家丁等。

    太阳西落,夜幕降临。

    武候已经在骑马通传关闭城门坊门。

    阿黄在给秦琅披甲。

    院中数百人,却都很沉默安静。

    每个人都很清楚他们将要做什么,是何等的十恶不赦之罪,可他们也知道,一旦功成,他们就将成为从龙功臣。

    胜者为王败者寇,刚经历隋末乱世的这些人,个个都还想要搏一搏。

    “三郎,你说我们能成功吗?”秦用有些担忧的问,本来秦琼是要置身于外的,可就因为秦琅的坚持,最终秦琼和秦家还是卷入了这漩涡之中。

    “放心吧,等天亮之后,我们才是最后的赢家,成王败寇,历史由胜利者书写!”

    秦琅心里也很激动亢奋,但却没有什么担忧,或许这就是穿越者的优越,这个游戏还没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了结果,所以他可以轻松的下注,不用担忧会输。

    “吃饱了就好好睡一觉吧,待天亮之后就行动!”

    这是漫长的一夜,也是难熬的一夜。

    虽然秦琅让众人吃饱之后就好好睡一觉,可是没有谁能睡的着。大家甚至都不愿意放下手里的武器,就那样或拥着刀或抱着剑,或枕着盾一夜到天明。

    东方一抹鱼肚白出现,晨曦微光。

    秦琅一直在盯着刻漏。

    “差不多时候了。”

    秦用也一夜没睡,他红着眼睛道,“往常这个时候常参官员们已经差不多开始早朝了。”

    皇帝取消了今天的早朝,因为要与宰相们在临湖殿会审。

    “估计秦王已经入宫了,太子和齐王也差不多该进玄武门了吧?”

    “三郎,你说会不会有纰漏,万一太子和齐王不从玄武门入宫呢?或者他们已经发觉了秦王的计划呢?”秦用问。

    “义兄,事到临头,就不要想东想西了,我们只要按计划行事就好了,正所谓谋事在人,成败在天。”

    秦琅站起身来,身上的铠甲锵锵做响。

    “起来!”

    院里几百人根本就没有睡,闻声纷纷站起,一个个瞪大着眼睛,眼中尽是兴奋的光芒。

    “准备出发!”

    “阿黄,牵我马来!”

    阿黄牵来一匹黄白夹杂毛色的马匹,已经备好鞍子。

    马有些兴奋的在那里蹦来跳去,“三郎,豹子头昨晚偷喝了酒,到现在还没消停下来,要不换匹马?”

    豹子头是秦琅的坐骑,这匹马是秦琼那匹忽雷驳所生,马是雄骏好马,可就有一个缺点,跟它娘一样爱喝酒吃肉,无酒肉不欢。

    豹子头听了阿黄的话有些恼怒,居然对着阿黄尦起了蹄子,幸亏阿黄闪的快,没踢到人,豹子头又蹦到秦琅面前,拿马头来拱他。

    “好了,就骑你上阵!”

    豹子头一听,居然高兴的嘶鸣。

    秦琅披挂整齐,踩镫上马,豹子头人立而起,前蹄舞动,然后一声鸣叫向前一跃,直接就带头冲出县狱衙门。

第32章 共赴黄泉

    夜半时分,宏义宫秦王府。

    秦王妃长孙无忌为丈夫披上铠甲,佩上弓刀,目送着丈夫迈出殿门。

    殿前,尉迟恭、程咬金、段志玄等一干秦王府大将早已经等候多时,程咬金甚至已经有些不耐烦的开始在骂娘,殿门缓缓打开,秦王李世民缓步走出来。

    “大王!”

    程咬金等十几员将军一起呼喊,个个神情激动。

    一瞬间,李世民不由的感觉鼻子发酸,眼眶发热,看着这些壮汉,李世民顿时所有的忧虑一扫而去,他仿佛又回到了千军万马的战场之上。

    强压下心头的情绪起伏,他快步来到诸将面前,亲手将尉迟恭程咬金等一一扶起,“诸位不要如此。”

    急性子的程咬金道,“大王,请下令吧!”

    李世民站直身躯,以君临天下的姿态扫过诸将,语带激昂颤抖,“愿与我李世民同生共死者,就随我来!”

    ·······

    “房玄龄和杜如晦还没来吗?”

    殿前,李世民目光扫过诸将,看到缺席的两位谋臣,眉头紧皱。

    负责去召唤房杜二人的长孙无忌回道,“房杜二人回说陛下敕书旨意不许二人再事奉秦王,因此他们不敢私下来谒见大王,怕因此获罪而死,故不敢奉大王教令。”

    李世民愣了一下。

    “先前有人说叔宝背主求荣,而事实上叔宝却是忠心耿耿,为我深入东宫打探到重要情报,反倒是房杜二人我向来倚为心腹谋臣,现在却要背主乎?敬德!”

    粗黑魁梧的尉迟敬德大步出列,“末将在!”

    李世民摘下自己的佩刀交给他,“你持我的刀前去见二人,若他们果真没有回来的意思,便可砍下他们的头颅来见我!”

    长孙无忌忙道,“我陪敬德同去!”

    房玄龄府上,尉迟敬德出示了李世民的佩刀。

    房玄龄笑着说道,“其实我与如晦那番话,只是想要激一激秦王,我等担心秦王事到临头,又犹豫不决,如今看来秦王心意已决,正好。”

    他们一起去见杜如晦,然后换上道袍,悄然回到秦王府。

    ······

    太极宫玄武门北,禁军屯署。

    左监门卫左翊卫中郎将府中郎将常何挥手,亲兵捧上一个红漆盘,上面盖着块红布。

    常何掀开红布,露面里面黄澄澄的四十把金刀子。

    禁军左屯营中郎将、黔昌县侯敬君弘笑问,“常兄这是何意?”

    而厅中数十员将校更是个个目放精光,全都盯着那些金刀子。

    常何笑着说道,“今日在座的都是屯署的兄弟,你们许多人都是我和敬兄多年的老兄弟了,是自山东时起就随我们征战南北的,着实是不容易。早年我跟敬兄都曾是追随密公在瓦岗并肩战斗的,后来归顺朝廷,又都在秦王麾下攻洛阳战虎牢平山东,这都是生死交情。”

    “秦王是咱们的老上司,他知道咱们这些人向来是有点钱就过不了夜的,平时花钱大手大脚惯了,不会理财攒钱,可是如今咱们在京师生活,不比以往,且大家都是有了家室妻儿的,开销也大,平时靠那点俸禄过日子也不易,因此秦王特意赏下这些金子,给你们补贴下家用,你们今天也不要推诿,当然,日后殿下若是有用的着兄弟们的地方,你们也一样不能搪塞。”

    “谁敢忘恩负义,不但我不依,众兄弟们能饶吗?”

    今日这厅中众人,其实都是常何与敬君弘的老部下,多是起于草莽,他们在常敬两人麾下多年,也是皆成为了校尉军官,靠着两人提拔安排,有了如今的位置和官职,当然,暗里面这些安插调动,其实也是有秦王李世民的暗里安排,一切只是为了今天。

    一众校尉们都笑着上前接过金刀子。

    敬君弘低声问常何,“吕世衡那边要打招呼吗?”

    吕世衡是右屯营中郎将,常何道,“他那人胆子小,机密之事,还是不要提前说的好,否则他若是过于忧惧,出点差错反而麻烦,等到时拉着他一起干就是。”

    “兄弟们这次是把全家老小的性命都押上了。”敬君弘道。

    “我们不会失败的,我们追随的可是秦王,那位战功赫赫的大唐秦王!”常何鼓励他道。

    ·······

    宏义宫秦王府。

    高士廉对李世民道,“秦叔宝让秦琅转告,说探得对方布置详细,齐王自领一府兵马护卫,余一府由谢叔方率领护卫齐王府,冯诩冯立兄弟任长林门监领,统领两千长林兵。薛万彻率领东宫内率三千在昆明池布置警跸。”

    “还有,宫里的张婕妤已经把殿下今日入宫面圣检举其秽乱后宫之事派人密报太子,不过秦琅说不用担心,明日太子和齐王会如期经玄武门入宫。”

    李世民点头,“叔宝爷俩的情报很及时。”

    “大王,秦琅还说,叔宝已经答应,让调到渭水大营准备北伐的秦王府兵马秘密抽调一批精锐潜回长安附近。”

    “玄甲骑能回来多少?”李世民问,玄甲骑曾是他亲手打造的一支最精锐的骑兵。

    “一千天策亲军和五百玄甲骑,秦琼说最多只能调动这么多了,这些人的落脚地点,就在玄武门附近,一待事发,可迅驰而至。”

    “时间太匆忙了些,若是到初五日,还能再调动三千左右兵马。”

    李世民摇头,“时间不等人,能新增一千五人马,也多亏叔宝了。”

    商议一直到亥时(21-23时)。

    宏义宫内依然灯火通明,秦王府八百亲军皆已经顶盔贯甲,秦王妃为每位亲军将士都系上了红色抹额在盔上,并在臂膀上为他们扎了红巾。

    整个宏义宫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封闭起来,宫里的奴仆杂役都不得随意走动,只许进不许出。

    所有人都明白将要发生什么,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殿上,李世民拿出一副龟甲,准备再最后卜算一下吉凶。

    身材高大魁梧的张公瑾上前,一把夺过龟甲扔在了地上,“大王,今既已定计不疑,为何还要占卜?若是占出大凶,难道要改变主意不成?就算大王改变主意了,可太子和齐王又会放过大王吗?今其势已成,请大王勿要再犹豫不决!”

    众将都齐齐点头。

    李世民起身,“吉凶未卜,诸位愿意与我李世民一起冒这风险吗?”

    程咬金高声喊道,“我等追随大王这么多年,难道富贵能够共享,如今患难却不能与共吗?”他转过身看向诸将,“殿下待我等这些粗人如何,大家都应当有数,兵凶战危,沙场上不管何等凶险局面,秦王可曾抛弃过兄弟们吗?”

    诸将异口同声,“不曾!”

    尉迟恭嘿嘿笑道,“哪个不要脸的若敢在此时背叛大王,某家便立刻拿剑斩下他脑袋来祭旗!”

    “好,既然大家都甘冒风险与我共进退,那没什么好说的,事成之后,富贵共与之。今日在场之人,不论文武,封爵不下国公,食邑不下五百户。”

    众将高呼秦王万岁。

    李世民取出天策兵符和令符。

    “高士廉!”

    “今夜关键,全在玄武门。玄武门内有常何,外有敬君弘,你则与秦琅控制芳林门,隔绝城内之兵,若玄武门有急,你即刻增援,若玄武门无恙,你则把守芳林门,我派吴黑闼和李安远做你副手,听你节制。”

    须发花白的高士廉应声领命,李世民道,“舅父你年事已高,这样冲锋陷阵之事本不该劳烦你,只是如今我在长安城孤立无援,人手不足,只好辛苦你了。”

    高士廉哈哈笑道,“某确实老迈,但殿下先前安排过来的秦琼之子秦琅秦三郎,却是年轻有为,后生可畏,极有叔宝的大将之风。今夜有他在冲锋陷阵在前,我在后面押阵就好。其实殿下可不必再派吴李二将过来,如今处处人手紧张,我这边有秦琅足矣!”

    李世民听了,有些意外,但想了想后,还是同意了,便撤回了吴李二将。

    “房玄龄,这是授权你接管内廷三省和南衙十二卫的文书,已经加盖了尚书令和十二卫大将军印,我再派段志玄、张士贵、周孝范和庞卿恽四将于你,给你二百人马,今夜二更出永安门,最迟在三更天务必解除宿卫三省的卫军武备,切断内廷和外界联系,控制三省印信,明白吗?”

    一身道袍的房玄龄上前接令。

    “宫内我亲自为之,皇城就交于玄龄你了。”

    “牛进达、安元寿,你二人各率二百人马监视东宫和齐王府,若他们增援玄武门,你们立即攻打东宫,太子诸子,务必一个不少的拿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杜如晦,你负责留守宏义宫秦王府,我派元仲文、秦行师率百人协助你。”

    杜如晦有些担忧的道,“如此一来,殿下身边就只余百人了,兵马太少了。”

    “无妨,玄武门那边,还有常何敬君弘的上千人马,另外叔宝也给我调回了一千五百天策亲兵和玄甲骑。”

    李世民目光扫过诸将。

    “长孙无忌、尉迟敬德、程咬金、侯君集、张公谨、刘师立、长孙武达、独孤彦云、杜君绰、郑仁泰、李孟尝!”

    十一人应声而出。

    “你们跟随本王率一百勇士,今夜二更由玄武门入皇城。”

    “明日众兄弟究竟是共赴黄泉还是共享富贵,便看我们今夜之成败了!”

    诸将各去准备。

    李世民单独召侯君集近前,“今夜入皇宫后,我与敬德在玄武门伏击太子和齐王,陛下就在不远长生殿就寝,为防万一,你到时带一百兄弟直奔长生殿,要第一时间控制那边,你明白吗?”

    侯君集看见秦王眼中透出的决绝,明白那里才是真正最关键的一步,若不能控制住那里,就算杀了太子和齐王,也一样会功亏一篑。

    “请殿下放心,有某在,定保证无后顾之忧。”

第33章 过关斩将

    黎明的长安城,刚刚醒来。

    武候们在街上骑马通传开门的命令,巡夜的武候巡骑还没下值。

    城门刚刚只打开了一条缝,街角的武候们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在等着换班的同袍到来。

    街上行人稀少,空旷冷清。

    永达坊内街上,突然就涌出数百执枪带刀骑马佩箭的人马来,呼啦啦的一大群,坊门前的坊丁、武候都吓了一大跳。

    魏昶骑马奔上前,亮出腰牌。

    “长安县衙办差!”

    门口的坊正、坊丁和武候都不知所措,他们想要关门,可看到那明恍恍的刀枪,最终只得面色发白的退到一边让路。

    秦琅也没有为难这些人,只是让刘九他们夺下他们手里的刀枪,然后把他们绑起来扔在那里。

    时间紧迫,没有必要在这里耽误。

    出了永达坊坊门,秦琅一行直接向西奔长寿坊长安县衙而去。

    经过永安坊角时,街铺武候队正老张刚带人接班,就看到秦琅带着一群熟悉的人过来。

    老张咽了咽口水。

    “张老哥!”秦琅笑着上前打招呼。

    张队头不安的问,“你们这是?”

    “堪乱讨逆,张队头且随某一起建功立业!”

    “堪什么乱讨什么逆?”

    “太子齐王谋逆,率兵攻打皇宫,我等奉天策上将、尚书令、雍州牧、十二卫大将军秦王之令讨逆平乱,张队头还不速速奉教同往!”

    张队头只感觉嘴中发苦,想不到居然摊上这事了,太子谋乱?这怎么可能呢。可看到面带微笑的秦琅,还有他身后那无数对准了他们的刀枪弓箭,老张却别无选择。

    “秦县尉,某职责在此,不敢擅离。”他只得道。

    “讨逆平乱乃是第一紧要之事!”秦琅表情严肃的盯着张队头。

    张队头回头看了看同样面如死灰的身后街铺手下,他们总共二十人,对面却是数百人。

    “老张,我是看在之前的关系上,才好心给你们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可莫错失。”

    老张咽了咽口水,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了,要么跟着秦琅一起,要么就要被他们砍了。

    “多谢三郎提携!”老张最后只得苦笑一声,然后招呼手下兄弟们一起加入,或许是因为之前一起跟着秦三郎在永康坊里喝过酒,没有人反抗不从。

    队伍继续前行。

    幸运的是,一路上居然没有碰到巡城的武候巡骑。

    一直来到了长安县衙前,许敬宗本来不想加入,可秦琅直接请他同行,他最终只得无奈的骑上马。

    秦琅派人搬空了长安县衙甲仗库里的武器,虽然不多,但也还是获得了不少弓弩长矛大盾,还得了上百套甲胄,算是大涨士气。

    在县衙也头一次遇到了反抗,一些忠于太子的官吏们带头反抗,但是他们哪是有备而来的秦琅等人对手,一通刀砍棍砸便都倒下了。

    那些死囚、游侠们动起手来极黑,或许是被官府压制的久了,这会个个如出牢的猛虎。

    若不是秦琅及时制止,只怕这些人就要暴走,直接开始打砸抢烧了。

    秦琅记得自己的计划和目的,得赶去玄武门外,而不是在这里无谓的打砸抢烧。

    走出长寿坊,结果迎头就碰上了大队的右武候巡骑。

    约摸百骑,数量虽不多,可这些右武候巡骑,却个个都是全副武装,装备精良,明光甲、战马、角弓、长矛、横刀。

    百骑在街上一排,带来极大的威慑。

    有些囚犯甚至已经有些畏惧的后退。

    刘九策马上前,金背大刀一挥,那个囚犯的人头已经飞上了天。

    “敢有后退者,死!”刘九大吼一声,顿时无人敢再后退。

    秦用这时更是直接摘下了八棱铜锤,直接就策马前冲。

    二十骑秦府家丁,这个时候也都是紧随其后,直扑向前。

    林三带着一群边塞游侠,也不甘示弱。

    “兄弟们,冲!”

    秦琅这边有马者不足百,可他们冲起来的气势丝毫不弱。

    刘九与魏昶等则在后面鼓动,大群不良人、囚犯也舞动着刀枪向前,气势十足。

    秦琅身披三层甲,如同一个铁人。

    他手里提着丈八马槊,本来也没想着要跟秦用一样冲锋向前,可奈何坐下的豹子头这会居然跟人来疯一样,居然好似恼了那些马儿抢了它的风头,它嘶吼一声,然后便飞奔向前。

    秦琅在马上被它带着跑,只能无奈的叫苦不迭。

    他还在想着要完了。

    不料在马上颠着颠着,居然有了感觉。

    手里的马槊刚才还不知道要怎么摆好,这会居然已经有种如臂使指般的感觉,这一刻他好像一下子就知道要如何骑马做战,如何挥槊使箭,甚至脑满里闪过无数骑射训练的画面。

    那些本是秦三郎的记忆,是他多年刻苦训练的记忆,可这会却一下子全都加载到了他的脑子里,甚至他这副躯体也有了骑射击槊的肌肉记忆。

    数名武候巡骑向秦琅放箭,他躲避不及,可箭支却没能突破三层厚甲,只是歪斜的插在上面,给他增添了一些装饰。

    秦琅信心大增。

    豹子头已经冲入敌骑当中,它居然口咬头撞腿踢的攻击起武候坐骑来,秦琅在马上也没闲着,一杆马槊也是左拍右刺。

    长街之上,两支人马展开混战。

    厮杀声震天。

    那些装备精良的右武候巡骑,居然被打的节节败退,最终溃败而散。或许这些人是被许敬宗的讨逆平贼之言搅乱心神,又或许干脆是被秦琅秦用林三刘九这些人的凶悍打法给吓倒,最终不敌溃走。

    “不要追,去芳林门!”

    囚犯、游侠们打了场胜仗,个个兴奋万分,他们从伤亡的武候巡骑身上扒装备,抢夺失去主人的坐骑。

    又走过两条街,前面再次出现大批人马。

    “来者可是秦三郎!”

    对面有人高呼,秦琅望去,发现为首之人居然是须发花白的雍州治中从事高士廉,这位也已经武装起了一批囚犯、家丁、亡命等,打开了州衙武库,杀了出来。

    两支人马汇合,于是声威大振。

    “赶紧去芳林门!”秦琅提醒高士廉,芳林门是长安北城门之一,只要拿下此门,才能赶到玄武门增援秦王。

    相比起街坊上的武候、巡骑们,芳林门防御更强,守卫更多,必须得抢时间,否则守卫会更多。

    高士廉看着秦琅身后的队伍,都有五六百人了,比他的多了一倍有余,不由的抚须赞叹道,“三郎果然勇悍了得!”

    他干脆把手下的那二百来人也都交给秦琅指挥。

    两支人马汇合后继续向北冲,此时天越发明亮,街道上已经有了许多行人,可是一见到这支人马经过,都吓的全都往坊里躲避。

    而街角坊角的武候街铺,看着这七八百人马,居然都畏惧不敢阻拦。

    甚至在这支人马的讨逆平乱的呼喊中,居然有许多人也转身提刀加入其中。

    “奉秦王教讨逆靖乱!”一名武候高呼着提刀加入,他曾在秦王麾下做战,听说这支队伍是奉秦王教,于是毫不犹豫的加入。

    而许多沿途街坊里的恶少年、游侠儿们等,在听闻他们沿途的宣传后,居然也有不少胆大之人也提刀举枪加入,他们也想趁机搏一搏。

    或许也是因为秦王李世民本就在朝野民间威望极高,故此秦琅等人打着秦王讨逆的名号后,会有这么多人加入。

    等他们一路杀到芳林门前时,这支队伍已经达到了一千余人,甚至后面还有两三千跟着来围观的百姓。

    秦琅不得不感叹这些大唐百姓还真是胆大,这样的混战他们也敢来看热闹。

    芳林门,果然已经城门紧闭。

    门前架起了拒马。

    有数百兵丁守卫在门前,前面排着盾牌,后面是一列列长矛大枪,再后面则是许多弓手,城上还有一架架的守城大弩。

    一股肃杀之气。

    刘九提着把滴血大刀来到秦琅面前,“娘的,反应倒是贼快,这城门守备极严,不好打。”

    秦用也点头。

    他们虽然一路杀来,队伍大增,可说到底,他们缺少足够的武器,尤其是铠甲盾牌这些防具欠缺,在街坊厮杀倒还好,可一旦面对守备森严的城门就不好攻了。

    仅是那守城弩,就能让他们难以近前,更别提那么多弓弩手。

    “三郎,必须拿下此门!”高士廉骑马赶到。

    秦琅眯着眼睛打量着芳林门,想靠身后这千把乌合之众硬拿下来,看来确实难于登天。

    想到这,他策马缓缓向前。

    高士廉和刚赶到的许敬宗惊呼,秦琅却依然没有停止。

    芳林门前。

    众从守门的军士都紧张的盯着上前的秦琅,弓手们早已经拉开弦上了箭,手臂都拉酸了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弓放箭。

    秦琅骑着豹子头一直来到拒马前才停下。

    “某是检校左卫将军、天节将军、盐州道行军总管翼国公之子秦琅,长安县尉,现奉天策上将、尚书令、雍州牧、左右十二卫大将军、秦王之教,特率众往玄武门讨逆靖乱,勤王救驾,任何敢有阻拦者,皆视为叛逆同党、株连全族,遇赦不赦!”

    芳林门前一阵骚乱。

    “请问是哪位将军在此领兵,可否前来一会?”

    芳林门上,镇守此门的却是安兴贵。

    现任右武候大将军凉国公安兴贵,名列武德十六功臣第一位,曾以一已之力不费一兵一卒为朝廷平定了拥兵十万的河西李轨。

    安兴贵是粟特胡人,家族世代是河西豪族,他在大唐草创之初,孤身一人从长安前往河西,凭一张嘴就联络西凉李轨部下背主归唐。

    此时,他站在芳林门城楼上,怔怔的望着城前的那个年轻人,突然觉得这个年轻人有几分自己当年的胆识风范。

    他挥手一招,叫来亲兵。

    “你下去告诉这个秦三郎,我邀他上城门楼一叙!不知他敢不敢!”

    城下,秦琅听完传话,抬头望向城门楼上,刚好看到倚垛而望的安兴贵,他哈哈一笑,“带路!”

    城门前守卫让出一条路来,秦琅在刀剑中登上城门楼。

    一老一少见面,互相打量。

    “早就耳闻安家一门两国公,兄弟皆功臣,今日终于有幸见到凉国公了。”秦琅见礼。

    “有话直说,不必客套!”安兴贵笑着打量秦琅,觉得这小子还真是越看越对眼,确实有胆识。

    “今日长安乱,还须仰仗凉国公稳定大局。”

    “那些宫闱内争,我实在是看的厌烦,我只守着这座芳林门便好!”安兴贵道。

    “凉国公,今日不论你开不开这座芳林门,其实结局都早已经定了,不论是太子还是齐王,最终都不可能坐上那把龙椅的,最终正位太极宫的,唯有秦王。我敢说,太阳不到中天,一切就要尘埃落定了。”

    安兴贵认真的问道,“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这是兵变,这是一场战争,用兵打仗,秦王远超那二位,甚至是宫里那位,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都不够果决都不够狠!包括那位!”

    安兴贵眯起了眼睛,似在认真思虑这句话。

    “凉国公,实不相瞒,其实此刻,秦王已兵入太极宫!”

    安兴贵猛的抬头,目光望向秦琅,满中惊讶与惊惧,额头上冒起细密的汗珠。

    “凉国公,你开不开城门,都于大局无碍,但是却于你于安氏家族大有关系,你是武德功臣,若打开此门,你将来会是新朝功臣,若是闭关拒门,那就是新朝罪人,如何选择,皆听由安公自便!”

    “长安城里,秦王只区区几百亲兵,如何翻天覆地?”安兴贵问。

    “区区几百兵?秦王这两个字就值十万兵了,看看我身后,那里就已经是数千人马了,再告诉安公一个消息,我父亲已经在渭水大营拔营出兵,正率数万将士往长安而来!”

    “玄武门中郎将常何,也早已经暗中向秦王效忠了。”

    “北门屯营将军敬君弘,也是秦王的人!”

    ······

    良久,安兴贵终于叹了口气,“我老了!”

    秦琅站在那里看着他,也不接话。

    “禄山,你下去传令,打开芳林门,放行!”

    “安公,不随我等前往太极宫护驾吗?”

    安兴贵有些失落的摆了摆手,“算了,我老了,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你见到秦王时,替我带个好便行了。”

    秦琅点头,拱手告辞,下城楼。

    右武候兵士齐齐让开,紧闭的芳林门也缓缓打开了。

    那边等的焦急万分的高士廉和许敬宗等看到城门打开,都不由的惊喜连连。

    “三郎,你怎么说服那个老家伙的?”

    “安大将军人不错的,走吧!”秦琅笑着说道,心中紧提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松下来。

    千余人马鱼贯而过,穿过芳林门,到了长安城外。

    玄武门,已经不远了。

第34章 激战玄武门

    武德九年,六月初四。

    子时三刻(23点45分)。

    李世民的行动十分顺利,他与尉迟恭程咬金等率一百骑自宏义门出发,在常何的接应之下,顺利的通过玄武门。路上遇到两队左武候的巡警兵士阻拦盘问,可都被披着亲王袍服的李世民喝退。

    在进玄武门前,遇到屯营禁军,更是对他们视若不见。

    门内临湖殿里,点起了几盏油灯。

    李世民脱去外面的衣袍,尉迟恭和程咬金为他披上明光铠甲。

    常何与敬君弘二将自外进入,拜见。

    “无需多礼,快快请起,今夜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玄武门就交给你们了,等太子和齐王一进门,你们立即关闭宫门,隔绝东宫与齐王的护卫,能做到吗?”

    “请殿下放心。”

    “好,你们的任务就是把守好玄武门,不得放任何人入宫,就算东宫和齐王府之兵前来,你们也闭关紧守就好,切勿出战,以防宫门有失!”李世民再三交待。

    二人领命而去。

    李世民又叫来侯君集。

    “你带一百兄弟去长生殿那边,我和敬德、咬金等在此伏击太子、齐王。”

    等人都走了,临湖殿中只剩下了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等十人。

    夜,寂静无声。

    李世民的心却越来越紧张。

    侯君集领着一百秦王府护军亲兵,直往北海池边长生殿而去,他知道,那边的侍卫已经不是秦王能控制的了的,虽然此时那边的护卫不会多,但必然会是一场恶战。

    他拔出剑,转头对着一百士兵道,“无数次血肉拼杀,咱们也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弟兄们,今夜,只要我们能活下来,大王不会亏欠咱们,走!”

    长生殿外.

    气氛凝滞。

    元从禁军出身的左府中郎将卫忠怎么也没有想到,深更半夜,居然有人敢直闯宫阙。近百当值侍卫,居然措不及防之下,被逆贼一个照面就砍杀大半。

    既惊且惧。

    来者不善!

    卫忠提剑守在殿阶前,呼喝连连,可奈何手底下的侍卫居然不及来犯逆贼,一个接一个的被砍倒射杀。

    一员浑身浴血的壮汉杀到近前。

    “来者何人!”卫忠身上插着数支羽箭,依然厉声喝问。

    “天策府左虞侯、秦王府车骑将军、全椒县开国子侯君集!”来将报出姓名。

    卫忠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想不到居然是秦王谋逆闯宫。

    “好大的胆子····”

    侯君集的剑已经刺透卫忠的胸膛,“聒噪!”

    他身后的人马一拥而上,刀砍斧劈,一瞬间,剩下的那十多名侍卫也尽皆倒地,鲜血淌满殿前台阶。

    身穿着睡袍的皇帝李渊,站在殿中央,冷冷的看着血染战甲的侯君集以及他身后的那一群士兵。

    皇帝目光冰冷,凛然不可侵犯,士兵们一时不敢近前。

    侯君集一咬牙,提剑上前,“太子与齐王谋逆叛乱,此时正做乱长安,臣奉秦王教令,特赶来保护陛下,请陛下移驾北海池龙舟之上暂避。”

    李渊冷笑,“秦王呢,怎么不见他来?”

    “秦王正在守卫玄武门,抵挡叛军入宫。”

    李渊摇头,他根本不信,太子谋乱?这怎么可能。

    “请陛下移驾!”侯君集上前催促。

    李渊不为所动。

    一名宦官内侍上前斥责,“大胆,安敢冒犯圣驾,还不退出殿外!”

    侯君集瞧了眼皇帝,又看了眼那个宦官,他眯起眼睛,突然拔剑,一阵白光闪过,那名宦官的首级已经落地,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有几滴溅到了皇帝脸上。

    “请陛下移驾!”

    侯君集提着带血的剑直接走到面帝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皇帝道。

    李渊气的浑身颤抖,可脸上那几滴滚烫的血却刺激醒了他,他明白造反的是二儿子,若是他不肯走,只怕那把刀就要砍到自己头上了。

    “请陛下移驾!”侯君集再请。

    李渊脸色灰败,他一甩衣衫,无奈的被这群乱臣贼子带离长生殿。

    玄武门。

    东方第一缕晨曦终于透出晓色,皇城北门玄武门缓缓打开,两队兵丁手执长矛站立两侧,与平常并无不同。

    齐王李元吉陪着太子李建成骑马而来。

    李元吉勒住马,“我感觉今天有点不太对劲,你说老二会不会阴我们?要不还是回吧。”

    “陛下召我们来与秦王当堂对质,我们若是不敢去,岂不礼亏?到时不是就更说不清楚了?”建成道。

    “那要不把薛万彻和冯立兄弟调过来,以防万一。”元吉道。

    “你多虑了,这里面是太极宫,宫门守卫和宫内侍卫,都是陛下的元从禁军,秦王再有威望,也没本事插手到里面来。况且,我们也不能打草惊蛇以免影响了明日大计。”

    齐王随着太子来到门前,常何出来拜见。

    “常何,一切如常吧?”建成问道。

    在太子的眼里,常何是他的人,多年前太子建成就把出身瓦岗的常何拉了过来了,平时没少赏赐金银,自认为早喂饱了他。

    “回殿下,一切如常。”

    元吉问,“秦王可已入宫?”

    “秦王刚入宫片刻。”

    建成把自己的腰牌递上,元吉则根本懒得拿,常何也不以为意,随便看了眼便递回给太子,“请殿下入宫。”

    “秦王身边带了多少侍卫?”

    “看齐王殿下说的,按规矩,这玄武门过了就是大内禁中,就算秦王身为天策上将,可也不能带侍卫随从入宫的,秦王是独自入宫的。”

    建成对常何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元吉却转身对身后的谢叔方道,“你与太子的人就在东侧宫墙下候着。”

    “末将明白!”谢叔方领命。

    两入骑马过玄武门,进去没多久便感觉不太对劲,实在是太安静了,甚至连个侍卫宫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大哥,不太对劲。”

    皇宫之中不可能守卫如此松懈,尤其是这段特殊的时间。

    李元吉勒住了马匹,“大哥,快撤。”

    他虽然年轻,可打仗带兵的经验却比建成还多,早年镇守太原,后来又随李世民攻过洛阳,近年又多次代李世民挂帅出征。

    李建成被他这一提醒,也觉得很不对劲,平时他经常出入玄武门,但哪有这般反常。

    两人调转马头。

    不远处,李世民与尉迟恭等诸将早就埋伏在太子必经之路上,原计划是用弓弩伏击。可没料到两人走到一半居然调头。

    李世民忍不住骑马追出,在后面高喊,“太子哪里去?”

    他一现身,李元吉便大喊,“大哥,果然有埋伏,快撤!”

    此时追出来的李世民身披铠甲,提弓背箭,任谁都看出不对劲了。

    两人踢马往回跑,李世民策马猛追。

    那边元吉急的连忙也提起弓箭回头便射,结果太过心急,那箭毫无准头。

    建成这个时候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边骑马边训斥元吉,“不可在禁中动武!”

    元吉哪顾这些,又射出一箭,依然没有射中。

    李世民拍马赶上,提弓搭箭。

    他在后面追,射箭的姿势要比元吉回头射好的多,况且李世民的箭法深得他父亲真传,本就是一名神箭手。

    建成在那里大喝,“二郎、四郎,休要胡闹,此是禁中。”

    可李世民一松手,箭呼啸飞出。

    元吉焦急喊道,“大哥,他要杀你···”

    话未落,李世民的箭已经自建成背后射入,李建成晃了几下栽落于马下,根本没想到兄弟居然如此胆大到敢在宫中直接射杀他。

    李元吉惊呼一声,但没有停下来,他扭着头看着大哥落马,躺在那一动不动。他没停,也不敢停,拍马加速往外跑,只希望能够逃离此地。

    李世民紧追不舍。

    兄弟俩个,一追一逃。

    经过一片树林,元吉突然回头一箭,李世民急忙闪身避过,结果坐骑拖着他奔至一颗树下,一条伸出的树枝迎面而来,李世民躲避不及,被树枝挂下了树,摔落地上。

    元吉见状,一咬牙调头赶到,从马上猛扑而下,一下子摁住了二哥。

    兄弟俩纠缠到一起。

    李世民被那树枝打的眼冒金星,此时还有些头晕脑炫,又被元吉一扑,更是恍恍惚惚,元吉提起弓,用弓弦去勒李世民脖子,想要将他勒死。

    挣扎之中,李世民俗拔剑,可剑被压在身下。

    脖子上的弓弦越勒越紧,李世民呼吸困难,面胀的青紫。

    眼看着就要命丧于此,突然一阵马蹄声传至。

    一把马槊穿透了元吉的背部,从他前胸透出。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李世民一身。

    元吉紧握弓弦的手慢慢无力松开,李世民终于得以扯开弓弦脱困,他推开趴在身上的兄弟尸体,爬到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尉迟恭抽出马槊,一脚将元吉的尸体踢开。

    “大王没事吧?”

    李世民心有余悸的道,“刚才一时心急了些,几年没上战场,居然差点在阴沟里翻船了。”

    “好在有惊无险,太子和齐王皆已伏诛,大势已定,恭喜大王!”

    “不知长生殿那边如何了,也不知道玄龄是否已经控制了三省和十二卫衙门。”

    张公谨奔向玄武门,通知常何关门。

    玄武门守卫缓缓的推动城门。

    不远处宫墙之下,谢叔方看到突然要关闭的玄武门,不由的大惊。

    “宫门白天无故不得开启关闭,太子与齐王刚入宫,玄武门便关闭,只怕有变!”

    几个齐王府心腹将校,都清楚眼下的形势是十分的紧张,都是大呼不好。

    一群人率领手下鼓噪奔近城门。

    张公谨看着军士们还在缓缓的推动着城门,不由急了。

    “赶紧关门,不能让他们进来!”

    士兵们用尽力气推门,可依然只是加快了一点点。

    张公谨冲上前,猛推城门,城门关闭速度加快。

    “放箭!”

    城头上常何看到谢叔方正加紧冲来,急忙喝令。

    他手下那些昨天拿过秦王金刀子的校尉们,便纷纷在一众守卫惊慌失措的目光里纷纷张弓放箭。

    箭支阻滞了谢叔方等的冲势,为张公谨赢得了些时间,他终于赶在对方冲入城门洞前把门合上了。

    张公谨直接一人抱起城门栓便加了上去。

    门栓刚落下,玄武门城门便猛的被撞响。

    谢叔方等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娘的,冯立也来了!”城头上,常何担忧的望着城门前。

    原来昨夜李世民在外遇到的左武候巡骑中,有一名校尉是谢叔方的妻舅,虽然他官职低,可也觉得昨夜秦王一行实在有些奇怪,于是等到早上城门打开之后,便立即赶去齐王府报信,结果他晚去一步,没碰上李元吉。但那边还是通知到了冯立薛万彻等。

    冯立等也马上惊觉有变,于是率兵赶来,可依然还是来迟一步,玄武门已经关上了。

    玄武门前乱作了一团。

    虽然张公谨与常何及时关闭了城门,可冯立、谢叔方等依然聚集了两千余东宫和齐王府兵马,意图强行夺门。

    东宫六率兵、长林兵、齐王府护兵,还有北门屯营禁军乱成一团

    ······

    “快,燃起烽烟!”张公谨上了城头,高声喝道。

    只要烽烟一起,那么潜伏在此处不远的天策府一千五百人马就能马上赶来增援,而且渭水河边,秦叔宝也会率三万北伐军赶来长安。

    望着紧闭的城门,谢叔方提议,“立即派人去请薛万彻护军集结东宫与齐王府护军主力回城,抢夺长安城防以及各处要点,围住太极宫逼秦王交出太子和齐王,若是太子与齐王已遭不幸,则在控制京畿之后,调集攻城器械,召集勤王兵马强攻下太极宫,擒斩逆贼李世民为太子与齐王报仇。”

    冯立则提出了另一个提议,他认为太子和齐王此刻已遭不测,甚至天子都可能已经遇难,所以不如他们赶紧回去护着太子和齐王的家眷逃出长安。

    “去哪?”

    “去豳州李艺那里,或是幽州李瑗和王君廓那,他们都是太子的人,到时我们可以拥太子长子登基继位。”

    可两人的提议都被冯诩所反对,“我等受殿下厚恩,值此效命之际,唯以性命相从,岂有其它?”说完,他便策马扬枪,率先杀向了玄武门外的北门屯营兵。

    北门屯营这边,敬君弘见对方冲杀而来,丝毫不甘示弱,也立即动员出战。

    右屯营中郎将吕世衡劝谏,“今情况不明,不宜擅自与东宫兵交战,不如暂领兵退后以静观其变?”

    敬君弘早就是李世民的人,此刻当然不可能坐观局势。

    他拔剑高呼,“我等为天子元从禁军,职责便是守卫北门,如今乱军肆虐,岂能坐视?”

    他骑马冲出,后面诸将校中有他心腹者自然也都是纷纷跟随而出,吕世衡和其它诸将校见状,也无法退后,只得硬着头皮上去。

    于是几支一样都打着大唐旗号的军队,却在大唐的皇宫北门外厮杀起来。

    太子率军、东宫长林兵、齐王护军三千余人马,与北门左右屯营两千人马混战起来。

    一交手,东宫这边的优势便显现出来,这些兵马都是太子和建成多年苦心积虑打造的,其中既有从燕郡王李艺手下调来的幽州铁骑,也有元吉从突厥人那里弄来的突厥轻骑,论装备和战斗力,都不是那些号称子弟兵的元从禁军能比的。

    毕竟天子元从早初三万人,太原时随皇帝起兵,后来打入关中坐了天下后,很多人就已经返回家乡,剩下愿意留下的才编为禁军,其中又多有残疾老病,于是择其子弟补充,因此被称为子弟兵。

    这些子弟兵很少上战场,所以战斗力其实很一般。

    这会寡不敌众,加之士气不足装备不及,不到半个时辰,两支屯营禁军便被砍瓜切菜一般杀的落花流水。

    敬君弘和吕世衡两位中郎将,更是被勇悍无比的冯立兄弟和谢叔方阵中斩杀。

    此时,天策府的一千五百人马还没有接讯赶到,宫内的李世民更只有百骑。谢叔方等杀散北门屯营兵,随即赶到玄武门下,准备强攻城门。

    城上,常何与张公谨都是不由惊慌,失去了门外的屯营禁军,玄武门只余百余守卫而已,如何应对这数千人马?

    “张兄,你赶紧去将此间局势报与秦王,我在此坚守,不过只怕也守不了多久了。我受秦王之恩,就算死也会守到最后一刻,但请秦王早做谋划,万一玄武门守不住,请殿下赶紧自其它宫门离开!”

    张公谨咬咬牙,“好,请务必多坚持一会,烽烟已经燃起,天策府的兵马很快就会到的。”

    常何苦笑,“但愿他们能快点到,否则薛万彻就也要来了,那家伙勇猛不输秦叔宝,他若是再带几千人马杀到,这里是绝守不住的。”

    张公谨望向西面。

    “还有一支兵马,芳林门那边有叔宝的儿子秦三郎,他见到烽烟,会带人前来增援玄武门的。”

    “叔宝的儿子?他哪来的兵马?”

    “是长安的囚徒,高士廉说秦三郎暗里已经张罗了不少囚徒和游侠、亡命等,说是一支强有力的人马。”

    常何听了不由苦笑摇头,却是对此不抱什么希望,若是秦叔宝来还差不多,秦叔宝的儿子,还带一群囚犯游侠?

    能抵什么事?

    “你快去吧。”他只得无奈的叹声气。

    张公谨突然惊叫。

    “快看那里,好一支凶悍的人马,是从芳林门那边来的,是叔宝的儿子来了,他来了,他果然来了。”

    常何抬头眺望西面远处,果然只见东宫兵马的后方,突然杀出一支人马,他们犹如一阵狂风暴雨,狂袭而来!

第35章 玄甲骑兵

    武德九年,六月初四。

    清晨。

    秦琅遥遥便见玄武门依然紧闭,提起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城上烽烟还在燃烧着。

    他猛勒坐骑。

    豹子头人立而起,嘶鸣连连。

    秦琅高高举起右手。

    身后秦用、老黄、魏昶、林三、刘九等人纷纷勒停坐骑,一千余人马也都减速缓行,渐渐在他身后停了下来。

    “玄武门还关着。”

    “可城头上烽烟燃着。”

    “看这城下,死了好多元从禁军。”

    虽然城头城下几支兵马都是打着大唐旗号,穿着大唐的铠甲,但不同的军队袍服还是有些细微区别的,比如北门屯营是天子元从禁军,他们并不隶属于南衙的十二卫四府,他们的军袍镶着条金色的边线,很是明显。

    东宫的六率和长林兵则是镶银边的,至于齐王府的镶黄边,秦王府的镶黑边。

    倒在地上的,多是镶金边的北门屯营天子元从禁军。

    秦琅在马上仔细观看对面,最后得出结论,虽然支持秦王的北门屯营兵已经败了,东宫和齐府兵暂赢一阵,可好在玄武门依然控制在秦王党手里。

    “停止前进,列阵!”

    相比起那些装备精良的东宫兵、齐府兵,匆匆赶到的秦琅他们这边,人数处于下风,装备更无法相提并论。

    秦琅没打算直接猛冲。

    “三郎,我建议暂且后退,我们只要在后面盯着,他们就无法全力攻打玄武门,咱们只要拖住就行。”秦用提议。

    那边刘九提着金背大刀不屑的道,“正当一鼓作气杀将过去,杀他们一个落花流水,还退什么?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全凭着一口气在,若是这一退,只怕士气俱无,再难对战了。”刘九是造过反带过兵的,深知后面这群人根本就是临时组织起来的乌合,现在这一退,估计就以为败了,再无战心了。

    秦琅点头。

    “我们不退,也不攻,就在这列阵。有盾牌的顶在前面,操长家伙的随后,有弓弩的在中间,有马的护住两翼。”

    魏昶瞧了瞧身后这群拿着五花八门武器,连衣服都是乱七八糟的千把人,担忧的道,“东宫兵精锐,尤其是那些长林兵,不少是幽州铁骑,若是他们一冲,只怕我们就要溃散。”

    “殿下的玄甲骑就在附近,马上就到了,我们只要坚持一会就行了。”

    秦琅虽年轻气盛,但也不蠢,敬君弘和吕世衡这两位中郎将都已经倒下了,他可不认为自己身后的这群人比天子元从还厉害,起码天子元从装备方面更好,人家训练也更充足。

    正常情况下,秦琅确实应当率兵暂退。可刘九说的也有道理,这种乌合之众只能前进不能退,一退就可能是崩溃。

    打顺风仗是没问题的,可他们承不了压。

    只能在这里盯住。

    “魏帅,你让兄弟们在后面高呼,就说右武候凉国公安大将军奉秦王教令前来讨逆平贼,令东宫与齐府等兵将莫要再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让他们赶紧退下。”

    “林兄,你让手下兄弟们在另一边呼喊,就说雍州高治中奉秦王教令前来勤王靖乱!”

    “阿黄,你带些人在后面喊,就说左武候大将军刘公奉令前来靖乱!”

    “义兄,你十几骑往阵前跑一圈,就说奉天节将军、左卫将军、上柱国翼国公秦大将军之令,前来靖乱!”

    ······

    片刻之后,秦琅这边,各种喊声四起。

    玄武门下。

    谢叔方、冯诩、冯立三将聚在一起。

    “右武候大将军安兴贵、左武候大将军刘弘基、左卫将军秦琼、雍州治中高士廉······”

    “高士廉是秦王妻舅,他投了秦王倒不意外,可是安兴贵和刘弘基怎么也投靠了秦王府?”

    “那个秦琼不是已经转投太子了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

    “安兴贵可向来是陛下的人,刘弘基也是陛下的人啊。”

    “我看他们早已暗中倒向秦王,否则这些人马如何能过的了芳林门?”谢叔方皱眉道,左右武候卫负责长安皇城、外城街道巡警,并负责各处城门值守,这是极紧要的位置,早前由秦王身兼此两要职,后人陛下选用安兴贵和刘弘基分别担任,想不到这两人居然早投了秦王。”

    “那现在怎么办?”冯立担忧的问。

    “他们若都倒向秦王,只怕马上就会有更多的兵马赶到了。”

    谢叔方提出自己先前的建议,但冯氏兄弟拒绝。

    “那就只有战了,趁他们新到,立足未稳,人数也不多,咱们分兵掩杀过去,灭了他们。”

    很快,双方议定。

    谢叔方率领齐王府兵回头攻打赶到的秦王援兵,由冯氏兄弟率领东宫兵继续围攻玄武门。

    一千五百余齐王府兵分成了三个方阵,缓步逼来。

    谢叔方骑银马,执银槊,一身银甲。

    他跃马阵前,高声喊道。

    “吾乃冠军将军谢献武后人,齐王府左车骑将军谢叔方,对面何人,可敢报上名号?”

    秦琅坐下的豹子头不安份的在刨着地,秦琅披三层厚甲,手里也提着杆马槊,“谢献武何人?”

    旁边秦用答道,“谢献武便是当年东晋组建北府兵,淝水大战中为前锋大败前秦军的谢玄,谢安之侄也,后进号冠军将军,死后谥献武。这个谢叔方早在陛下起兵之初便投到齐王麾下,是齐王麾下第一猛将,当心一些。”

    秦用盯着远处谢叔方,手早已经按到了腰间的两把大锤之上,十分警惕。

    刘九提着那把大刀,“谢玄之后?看来应当有些本事,不过我倒想去会会他。”说完,一拍马,也不待秦琅同意,便径自出战。

    秦琅看的直摇头,这两军交阵,怎么还弄成了走马斗将了?

    刘九纵马提刀而上,那边谢叔方大叫一声来的正好。

    “来者何人?谢某马槊不挑无名之辈!”

    刘九哈哈大笑,“你可听好了,爷爷便是离石胡太子王刘九是也!”

    谢叔方冷笑两声,“原来是你这个死囚,想不到居然出来了,既然你来找死,那我就送你一程!”

    两人骑马对冲,刀槊相交。

    几个回合后,居然不分胜负。

    倒时将遇良才棋逢对方,杀的难解难分。

    秦琅在后面看的津津有味,“你说这个谢叔方很厉害?”

    “嗯,比阿郎自然是要差些,但也差不远的。”秦用点头道。

    “想不到这个刘九如此彪悍,他能跟谢叔方打平,那说明他的武艺也很强。”

    秦用不以为然的道,“刘九若单论武艺,当还在谢叔方之上,只是他被关押许久,还没恢复。但为将者,武艺并不是最重要的,若只是一队头旅帅冲锋陷阵,自然是得勇悍,可若为将,则需要更多的是统帅之才能,是排兵布阵是临机决断,是战机的审时夺势。这方面,刘九肯定是不如谢叔方许多的。”

    “我看不然,若谢叔方真的聪明,就不会在这里斗将了。”

    “也许谢叔方本来只是打算来个阵前斩将夺旗,好鼓舞士气,只是没料到刘九这么厉害罢了。”

    谢叔方与刘九打了数十个回合,见斩不了对方,也便不再纠缠,他打马回到本阵,然后喝令兵马缓阵压上前来。

    刘九不敢硬冲长矛步阵,打马回来。

    “他娘的,这个谢叔方没种。”

    “刘兄辛苦了,且回去歇息一下。”秦琅笑着称赞了刘九几声神武。

    “义兄,玄甲骑还要多久能到?”他有些没把握的对秦用苦笑,“我怕我们撑不了多久。”

    “翟长孙将军统领五百玄甲骑一千天策亲兵,应当就在这附近不远,应当快到了。”秦用也只能如此道,翟长孙是玄甲骑最初的四大统领之一,当年玄甲骑建立后,四位统领分别是秦琼程咬金尉迟敬德和翟长孙。

    秦琼从渭水大营秘密派翟长孙统一千五百人过来,这是战斗力的保障。

    只是这烽烟燃起许久了,也没见来。

    突然,秦用闭嘴,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最后他跳下马,把箭壶摘下放在地上,然后把耳朵贴在上面听。

    “你听,有兵马在附近行军,是骑军,在奔驰,数量不少于五百,距离此地很近了。”

    “难道是玄甲骑兵?”秦琅振奋。

    玄甲骑兵可是为大唐征战天下的李世民亲创的一支精锐骑兵部队,当年李世民征战,每战都身披玄甲之为前锋,所向披糜,无所不破,经常能够将十倍于已的敌人击溃。

    玄甲骑是一只身披黑色铠甲骑黑色战马的轻骑兵,为骑兵之中的选锋。玄甲骑身四方部队中精选骠骑,最擅长的就是埋伏、突击,不论是侧翼突击还是正面冲击,攻势如火,不可阻挡。

    秦琅端起马槊,“传令下去,玄甲骑来了,天策亲兵来了,胜利的时刻到了!”

    “准备冲锋!”

    大地在震动,从轻微的震动,到越来越剧烈的震动。

    西北方向,一线黑潮涌现。

    一出现,便如一阵狂风卷着乌云,狂袭而来。

    黑色的战旗,黑色的铠甲,黑色的战马,黑色的漆枪!

    “玄甲骑!”

    突然出现的五百骑玄甲轻骑猛的杀出,此时东宫兵正在强攻玄武门,而齐王府兵则调头逼压秦琅部。

    翟长孙率领的五百玄甲骑却恰好自东宫和齐府兵两军中间切入,他们将攻击目标直接选择了谢叔方部的齐府兵。

    从齐府军背后掩杀突袭。

    秦琅哈哈大笑,挥槊下令全军出击。

    两军前后夹击,千五齐府兵陷入腹部受敌困境之中,更要命的是他们刚跟屯营大战一场,此时也是疲惫之军,遇到完全冲锋起来的玄甲骑自背后掩杀,前面又被秦琅率部阻挡,一时进退不得。

    几乎是瞬间,齐府军就崩散溃逃了。

第36章 借太子人头一用

    秦琅掀开染血的面甲。

    眼前一片狼藉,一千五百齐府兵有半数倒在了地上,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无主的战马在悲鸣,试图叫醒伙伴。

    “三郎,谢叔方逃了。”

    秦琅扭头望向远处,谢叔方兵败后没有回玄武门下跟冯氏兄弟会和,而是直接带着数百残兵,直接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不必管他,我们的战场在这,在玄武门。传令兄弟们,穷寇勿追,不要管那些败兵,赶紧聚拢起来,我们面前还有两千多东宫兵呢,不解决掉他们,事还没完。”

    一队黑披风黑铠甲黑战马黑漆枪的玄甲骑奔来。

    一员玄甲骑将在最前面。

    秦用迎上前,“见过翟将军。”

    身材魁梧的翟长孙跳下马,“我说是谁有如此胆气,居然敢以千余乌合便要硬战谢叔方呢,原来是叔宝家的大锤公子啊。”

    翟长孙以前跟秦叔宝一起并为玄甲骑兵的首任四大统领,不过他不是瓦岗过来的,他本是陇右人,早年随薛举父子在金城举兵反隋,后来因薛举父子无道,身为薛仁杲宰相内史令的翟长孙率部归降李世民,从此随他征战。

    “翟将军误会了,在此统兵的乃是长安县尉,是我义父第三郎秦琅秦怀良也。”

    “哦?”

    翟长孙有些意外。

    秦琅上前见礼,翟长孙上下左右的打量了许多遍,“你就是秦三郎?虽说我与你父共事多年,但还头回见你,前几天还听说你竟然拒了与荥阳郑氏的联姻,当时还不少人说你是傻子,想不到你小子如此勇猛,不输给叔宝啊。”

    “若非翟叔叔及时赶到,只怕我此刻早已经丢盔弃甲,正慌忙逃窜呢。”秦琅笑道。

    “这话我可不信,你要是真这般没用,那等不到我来,你就要逃了。”

    “哈哈哈。”

    简单的玩笑过后,大家便都亲切的多。

    “这边什么情况?”翟长孙认真问道。

    “情况还不坏,冯立兄弟的东宫兵和谢叔方的齐府兵击溃了屯营兵,敬君弘和吕世衡两位中郎将都战死了,不过好在常何及时关闭了玄武门,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宫里情况。”秦琅简单介绍道。

    翟长孙打量了几眼依然紧闭的玄武门。

    又看了看正在匆匆列阵备战的东宫兵。

    “总算紧赶慢赶来的及时,只要玄武门没丢就不怕,谢叔方已经败逃,冯氏兄弟虽然也很狂,可我玄甲骑不放在眼里。三郎,你们也辛苦了,就请在一边为我们押阵,看我如何灭了他们。”

    玄武门前。

    冯氏兄弟此时也是十分不安。

    强攻玄武门不下,现在又被玄甲骑杀到。

    “玄甲骑,还真是威风。”冯立冷眼望着面前那黑色的浪潮。

    “毕竟是秦王一手组建的玄甲骑,仅看这支骑兵的历任统领就知道如何骠悍了,秦叔宝、程咬金、尉迟敬德、翟长孙、孙士贵、段志玄等哪个不是有名的骑将。”

    “尤其是那个秦叔宝,当年他在前朝时,以大将来护儿的帐内起家,后来是张须陀的前锋,跟罗士信万人莫敌。后来归附李密,也是李密的内军骠骑,再投王世充,又授他为龙骧大将军,归唐,为秦王府马军总管,再到玄甲骑统领,可以说这秦琼就是个天生的骑将,无论到哪,都是万中无敌的骑兵大将。”

    “来的好像不是秦琼,看旗帜是翟长孙,数量也不多,五百骑吧。”冯诩不太认同兄弟那种长他人威风灭自家士气的说法。

    “秦琼确实是久负盛名,可那是他从来没跟咱们兄弟交过手,否则,老子早就斩了他的人头。”冯诩狂妄说道,“秦琼未至,那就先斩了这个翟长孙。”

    玄武门内。

    临湖殿中。

    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的尸体摆在殿中央,秦王李世民蹲在死去的两个兄弟面前,面沉如水,心情沉重。

    虽然在制订这个计划之时,他已经做过许多最坏的打算,也料想到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

    但真到了这一刻,两个兄弟的尸体摆放在面前时,看着他们犹自大睁的双眼,他依然还是不太敢置信。

    长孙无忌等人都默默的站在远处,不敢近前,没有人想在此时打扰这位秦王殿下,虽然大家也知道现在不是伤感怀念旧情之时,可他们依然还是给他留了些时间。

    李世民伸出手,想要为兄弟们合上眼睛,可伸到一半,又不敢去触碰,最后还是收回,他不敢对视他们的眼睛。

    “是你们逼我的。”

    “若不是你们要在昆明池杀我,我也不想这样。”

    “几年前,你们就曾在酒中下毒谋害我,那次我命大没死,可是这次,我不想再忍了。”

    ·······

    “这天下本就是我该得的,我功劳最大,出力最多。”

    “咱们兄弟三个,终究只能活一个,今日不是你们死,那明日便轮到我死了。”

    “对不起。”

    一名秦王府亲兵赶来。

    长孙无忌上前低声询问了几句,然后过来。

    “殿下,有情况。”

    李世民伸手抹去脸上的几滴泪水,起身出来。

    “什么情况。”

    “两个情况,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大王想先听哪个?”

    李世民扭头看了那边地上的两个兄弟,“还是说点好消息吧,我现在想听点好消息。”

    “好消息是侯君集不负陛下重负,攻进了长生殿,他已经护卫陛下到了临湖殿附近的海池上,暂时安置于龙舟之上,泛舟池中。”

    听到这消息,李世民长松了口气。

    太子和齐王杀死了,皇帝也控制住了,现在就只剩下接管中枢,控制长安了。

    “坏消息呢?”

    “敬君弘和吕世衡战死了,北门屯营兵溃散了,东宫和齐府兵正在围攻玄武门,常何和张公谨虽然关闭了玄武门,可只有百来人守卫,只怕难以久守。”

    “玄甲骑还没出现。”

    一个消息比一个消息沉重。

    李世民刚刚放下的那颗心,又提了上来。

    “不是说只要玄武门上燃起烽烟,玄甲骑立即就能赶到驰援吗?”

    长孙无忌不知如何回答。

    郑仁泰道,“或许秦琼并没有调玄武甲回来。”

    “不可能!”李世民恼怒道。

    “殿下,也许秦琼确实转投了太子。”郑仁泰依然道。

    李世民脸色铁青,紧咬着牙关。

    殿中气氛凝滞。

    张公谨匆匆赶到。

    “大王。”

    “公谨,你回来了,那边如何?”

    张公谨拜倒在李世民面前,“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谢叔方和冯立兄弟突然率兵来攻,玄武门几乎失守,幸敬吕二将军拼死阻击才让我们有时间关上玄武门。二将遇难后,秦琅率千余囚徒、游侠、不良人等及时赶到,拖住了贼军攻势,赢得了喘息之机。随后,翟长孙将军率玄甲骑杀到,与秦三郎所部合力夹击大败谢叔方齐府兵,谢叔方败逃。”

    李世民转怒为喜。

    “那现在转危为安了?”

    “翟长孙与秦琅合兵一处,如今把冯氏兄弟的东宫兵和长林兵堵在玄武门下,玄武门转危为安了。”张公谨报喜。

    “太好了,玄甲骑来的及时啊。”

    “大王,幸好是秦三郎及时杀出芳林门赶到,拖延了一些时间。”张公谨有一说一。

    “对对对,秦三郎很及时,很关键,这小子当记大功一件。”

    此刻,李世民的心情变的激昂亢奋起来,事情一件件变的好起来。

    长孙无忌上前,“殿下,请前往海池龙舟面圣。”

    “各位宰相呢?”李世民问,按计划,房玄龄带兵去控制皇城三省十二卫,要把一众宰相控制后送进宫来,与皇帝一起,这样便于他控制中枢。

    “那边还没消息,不过应当快了。”

    李世民坚持要等到各位宰相到了之后,才肯去面圣。

    等了不久,房玄龄来见,他成功的控制了皇城三省十二卫衙门,“左武候大将军刘弘基见到殿下的教令之后,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奉教了。”

    有刘弘基的协助,房玄龄的任务很顺利完成,此刻,裴寂封德彝陈叔达杨恭仁萧瑀等诸位宰相都已经押送进宫,送上了北海龙舟之上。

    “请殿下前往见驾!”

    “好,走吧。”李世民站在那里沉默了会,最终还是点头了。

    他怕了那刻父子相见的场面,不知道要如何交待,可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

    玄武门城下,一千天策府亲兵也终于赶到了。

    一千天策府亲兵,五百玄甲骑,一千五百余长安县义民,冯氏兄弟的东宫兵已经不占优势。

    玄武门依然紧闭,高高的宫门如同一座山峰一样阻挡了他们最后一丝希望。

    当秦琅与翟长孙等三面合围过来时,东宫兵马中终于有人开始逃散,冯氏兄弟虽然意图为太子死战,奈何手下已经军心大散。

    最终,也只得随着部众溃逃。

    翟长孙没去追击,秦琅更是没有想着要争这个功劳,反正今天的功劳足够了。

    玄武门打开,常何和张公谨迎出门来,对秦琅他们万分感谢。

    “殿下要见你们,随我来。”张公谨道。

    秦琅入宫,在临湖殿外遇到了正要去见驾的李世民。

    他对着秦琅点头。

    “殿下,谢叔方那狗奴正与薛万彻率兵猛攻宏义宫秦王府,杜如晦请求大王派兵增援。”

    一名秦王府卫士匆匆赶来,报告了一个坏消息。

    李世民愣了一下,脚步不稳差点摔倒,秦琅及时扶住。

    翟长孙道,“大王,末将愿率玄甲骑和天策府军去救援宏义宫。”

    长孙无忌道,“可现在宫里局势未稳,玄武门必须得有重兵镇守才行。”

    “大王,某愿去救援宏义宫。”秦琅上前。

    “你麾下并无精兵猛将,那薛万彻和谢叔方都是骠悍猛将。”李世民担忧道,翟长孙带玄甲骑和天策兵前去倒能击败那二人,可这里也离不开他们,万一玄武门空虚,被人所趁,就完了。

    “殿下,末将不需精兵强将,只一人前往便可平息叛军。”

    “你单枪匹马?”李世民惊讶,长孙无忌也道,“这事关秦王府家眷安危,你可莫要胡说。”

    “某只向大王请求赐给两件东西便可成功。”

    “你要什么尽管说,别说两样东西就是两百样两千样都行,高官厚禄还是黄金美人,随便你开口,只要你开口我都答应。”李世民急道。

    “我不要那些,我只要大王把太子和齐王的人头割给我带走,还有大王的佩剑,有此二物我便可一人赶往宏义宫马上平定叛军。”秦琅自信道。

    李世民怔了一会,目光望向临湖殿。

    他只犹豫了片刻,最后道,“好,我答应你,敬德,你去把二人首级割下来给三郎。”说着,李世民又把自己的佩剑解下交给秦琅,“这个也给你,另外,我让翟长孙调一百玄甲骑和四百天策亲兵给你。”

    “殿下,这些精兵还是留在玄武门镇守吧。”

    “你带着吧,万一两颗人头和孤的剑镇不住谢叔方与薛万彻,到时终究免不了一场血战。”

    “殿下,我麾下还有一千余人马,可壮声势。”秦琅笑道。

    李世民想了想,“那我拔二百天策亲兵给你,你另带你麾下之人前往。你替我宣示一众义士们,今日弟兄们的功劳,我李世民不会忘记。凡是今日参与靖乱的弟兄们,不论贵贱,皆按功论赏。为奴仆者,皆放良入籍,有功者,皆赏勋授职。”

    “每人先赏田百亩,绢百匹,赐勋三转!”

    李世民一口气拿出许多赏赐承诺来,“三郎,我的妻儿子女,就都拜托给你了。”

    秦琅忙道,“这是为人臣子就好尽之职责,请殿下放心勿忧。”

    尉迟敬德一身是血的提着两个血淋淋的人头出来,他直接砍下了两人的人头,二人眼睛都还大睁着没闭上。

    “小子,你行不行,不行的话我亲自走一趟。”尉迟恭道。

    “请尉迟伯伯放心,我秦家男儿眼里没有不行二字。”挂好李世民所赐之剑,接过人头,秦琅翻身上马,拍马出宫而去。

    常何喝令为秦琅打开玄武门。

    秦琅出门,玄武门在身后再次缓缓关上。

    “义兄,阿黄、刘九、林三、魏昶、张成,你们带上兄弟,随我回援宏义宫!快!”

第37章 单枪匹马救王妃

    “接着。”

    秦琅把手里的两个人头扔了过去,刘九和林三一人接住一个。

    “什么玩意?”林三看着那血糊糊的玩意,“谁的?”

    刘九抓着一撮头发,细细打量着手里的人头,“嘿嘿,说出来可能会吓你一跳,我手里这个人头那是当今太子爷的,你手里那颗······嗯,果然是齐王李元吉的。”

    这话一出,旁边的秦用、魏昶、张成等都吓了一大跳,他们好奇而又有些畏惧的探头来瞧,却又不敢靠近。

    刘九提着建成的人头乱晃,“怕啥,难道他还能再活过来咬你不成?昨日高高在上的太子,现在也不过是个断头鬼而已。”

    秦用确认了那果然是太子建成的首级,不由的叹气,“三郎,你怎么把这带来了?”

    “这两个首级可是能抵千军万马的,走!”

    秦琅带着人马飞驰赶往宏义宫,经过永安门时,发现此门已经失守,秦王府军士已经退守后面宏义门。

    谢叔方和薛万彻率领着东宫和齐府兵正在四处猛攻,杜如晦有些狼狈的提着一把弓箭站在宫门上指挥着防守,可留守兵士太少,寡不敌众。

    秦王妃长孙氏也亲自披上铠甲,提着把弩领着王府的奴仆宫女们齐上城协助防守。

    恒山郡山李承乾手里也抓着把短剑,坐在箭楼下台阶之上,目光紧盯着母亲长孙氏。

    杜如晦捂着受伤的臂膀过来,对着身穿窄袖短衫、外罩鱼鳞细甲战袍,头裹红色短巾的王妃道,“贼逆势大,此处矢石横飞,刀枪无眼,请王妃带世子退回殿内。”

    长孙氏端着弩对着被驱赶攀上城头的东宫兵扣动扳机,将其射落,然后一边上弦一边答道,“杜公且看那边!”

    杜如晦往那边看去,只见那边秦王侧室杨氏、阴氏等女眷正在帮忙抬运伤兵、包扎急救,而秦王第三子李恪正抱着一捆箭支往城上送。

    “杜公,今日我丈夫在前冲杀,我们妇孺也同心协力守家。你看恪儿虽少,可也很勇敢。”

    承乾提着短刀站起来,“娘,孩儿也要上城墙助战,给我弓弩,我射术很好。”

    长孙氏上好弩,瞄准一名东宫兵又射了出去,将其射倒,解救了一名危急的秦王府军士,她再次抽出一支弩箭上弦,“承乾,你是嫡长子,你与其它的弟弟们不一样,你只要呆在这里,让咱们府中的将士、仆投宫妇还有你的兄弟姐妹们抬头就能看到你,就是对娘和你父亲最大的帮助了。”

    “为什么?我也想去杀敌,在这里我觉得自己好没用,不如三弟他们。”

    “不一样,三军不可夺帅,你现在就是三军之帅,在这里能更好鼓舞士气。”长孙安慰承乾道。

    杜如晦见劝说不动很是无奈。

    “杜公你不用再劝了,我虽不如平阳昭公主那般巾帼英雄,可我父亲也是前朝一箭双雕的大将军,我的箭术也还是不错的,若说危险,前面拼杀的弟兄们更危险,请杜公专心在前指挥御敌,就不要管我们了。”

    “敌人不退,我和承乾就不下楼!”

    杜如晦叹道,“也不知道此刻宫城那边如何了,但愿大局已定,秦王能够早点回援。”

    长孙站在那,十分自信的望着北面,“我相信二郎一定能够成功的。”

    攻势越来越急,越来越多的兵士攀上了城头。

    永安门前。

    谢叔方和薛万彻都在率部猛攻宏义门,这里留守的只有不过百余人。秦琅带着秦用等仅用了不过一刻多钟便奔至。

    秦琅马不停蹄,在马上高呼,“杀过去!”

    秦用一马当先,纵马而出,他舍弃了马槊不用,而是双手各执一柄八棱铜锤,左右挥舞,将射来的箭支扫落。

    “纳命来!”

    他不负大锤公子之名,两把重锤左右开合,刺向前来的几支长枪被他荡开,然后借着马速一通乱锤,顿时数名齐府兵便被锤的脑浆迸裂而亡。

    刘九手持金背大刀也紧跟着纵马而入,那边林三一支狼牙棒紧随不舍。

    等秦琅骑着豹子头冲近门前,他们三个已经把那百余守兵给冲的七零八落,后面魏昶、张成、阿黄等人一拥而上,百余齐府兵立即崩溃四散而逃。

    “张成,你带一些兄弟守住此门,其余人随我继续冲!”

    秦琅一行一路冲杀过去,气势如宏。

    转眼就已经杀到了宏义门前,宏义宫已经就在近前。

    “娘的,乱军快要攻进去了。”刘九大喊。

    秦琅也发现好险,幸好来的及时。

    他一踢马腹,豹子头长嘶一声,飞身跃起,几下就来到了战场前。

    秦用、阿黄、刘九、林三、魏昶等紧随其后。

    这支突然杀到的新军,让正指挥猛攻的谢叔方和薛万彻都大吃一惊。

    “娘的,又是这些人!”谢叔方怒道。

    魁梧雄壮的薛万彻问,“谁?”

    “秦琼之子,刚才就是这些家伙赶来,阻止了我们趁胜夺下玄武门,现在又来这了,真是他娘的搅屎棍!”

    “秦琼之子?又不是秦琼来了,若是他爹秦琼来了我还得忌惮一二,待我去砍了这小崽子!”薛万彻拍马过来。

    “你就是秦琼的小崽子?叫什么名字?”薛万彻策马来到近前,大声喝问。

    “在下秦琅,你又是何人?”秦琅打量着来人。

    “某乃武安县公,前朝左御卫大将军之子薛万彻是也。”

    秦琅一听这名字,原来他就是薛万彻啊,薛万彻有勇名,其父薛世雄更是隋朝猛将,也是燕郡王李艺的老上司。薛世雄死后,被称为薛家四虎的薛万彻四兄弟便投到罗艺麾下,再随罗艺归唐,罗艺被赐姓李,封燕郡王,薛家四兄弟也俱封县公之爵。

    薛万彻的兄弟薛万均在秦王府效力,薛万彻则是太子党。

    “原来你就是当年被刘黑闼生擒活捉,还给剃了个光头的薛万彻啊,久仰久仰!”秦琅大声说道,故意让许多人都听到。

    当年薛万彻随罗艺归唐后,曾经配合唐军征讨河北的刘黑闼,结果唐军大败,薛家兄弟甚至被围困俘虏,最后还被剃光了头发,好在兄弟俩也确实骠悍,他们被剃了头发绑了手脚,结果却能半路突然暴起反击,杀死身边十几个看守,抢了武器战马,又一路逃回到了对面唐营,也算了得。

    但这件事情确实是薛家兄弟引以为耻的一件丑事。

    “黄口小儿,找死!”薛万彻大怒。

    秦琅哈哈大笑,“薛将军,且先看看这是什么?”

    李建成和李元吉的人头被扔了过去。

    “看看清楚,太子建成和齐王元吉,阴谋刺杀陛下,想要宫变篡位,如今已经伏诛,这是他们的人头。”

    薛万彻看着滚到近前的两个人头,怔了一下。

    他跳下马,仔细的抱起两个人头,细细观看,却正是建成和元吉首级,不由抱头痛哭。

    秦琅继续高喊,“陛下已然下敕,凡是过去跟从二人的将校士卒,只要放下武器,既往不咎。若是执迷不悟,则杀无赦、诛三族!”

    太子、齐王死了。

    这个消息太过惊人了。

    而薛万彻抱着两个首级痛哭的样子,也让那些东宫和齐府兵们都相信了这一事实。

    战场上刚刚还在凶猛进攻的人马,突然全都停了下来。

    这个消息如风一般的迅速的传遍了整个战场。

    谢叔方骑马匆匆赶来,当他看到薛万彻怀里抱着的那两个首级时,不由的滚落马下,对着二人伏地跪拜痛哭。

    宏义门上,雷鸣般的欢呼声响起。

    杜如晦激动的跑来向长孙无妃报喜。

    “杜公,发生何事?”

    “王妃,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秦琼之子率部来援,他还带来了建成和元吉的首级,我们赢了。”

    ······

    秦王妃怔怔的站在那里,嘴里喃喃的念着,“赢了。”

    恒山王李承乾望着杜如晦,“秦琼之子叫什么名字?他很厉害吗?是他杀了大伯和四叔吗?”

    “他叫秦琅,是秦琼第三子,现任长安县尉,很是勇猛呢。你看他一来,薛万彻和谢叔方的乱军就已经溃散了。”

    承乾望着远处,“他太厉害了,怎么才是长安县尉,父王应当封他个大将军当。”

    秦王妃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今日有功的将士,你父亲都不会忘记的,承乾,你也要好好记住,今天这些为你父王为我们家拼杀搏命的忠贞将士们。”

    “杜公,可否替我前去慰问一下来援的将士们,再替我请秦三郎前来,我和承乾要当面感谢他。”

    杜如晦来到宫前,这里还是一片混乱。

    太子和齐王已死,这个消息让东宫兵和齐府兵斗志瓦解,许多人弃械投降,谢叔方和薛万彻等一些将领则在混乱中逃离,不知的踪。

    秦琅没有追击,现在没空管这些人。

    他忙着接收投降,收缴武器。

    一面派人增强宏义宫的防御。

    杜如晦身后跟着几辆大车,里面装满了从秦王府里运来的铜钱绢帛,“这是秦王妃和世子承乾赏赐给大家的,大家辛苦了。”

    “我们来迟一步,让乱军惊扰到王妃和世子了。”

    “三郎,王妃和世子请你过去一见,说要当面感谢。”

第38章 逼宫

    秦琅身披铠甲,带着秦用、阿黄、魏昶、刘九、林三、张成、李楷七人经过宏义门,来到宏义宫殿。

    身上的三层铠甲很沉重,而且很闷热,秦琅感觉浑身都是汗粘粘的,这个时候他最想的是卸下铠甲跳到河里洗个痛快澡,可王妃有召,不敢相违。

    右手按着归鞘的横刀柄,感觉心里稍平静了些。

    “三郎,咱们这算是成功了吧?”武候队正张成小声的问秦琅,早上稀里糊涂的被拉进了造反的队伍,当时其实还是有些不愿意趟这浑水的,只是没有办法。谁能想到,居然成功了。

    “嗯,大局已定,剩下的就是善后了。”

    那边北地游侠林三也忍不住问,“那咱们能得什么赏?”

    秦琅其实心里也十分的兴奋,刚才没空想,现在终于停下来了,便忍不住也会去想这些。功名富贵肯定是少不得的。

    起码经过了这一仗后,亲仁坊秦家能保证三十年富贵。

    “官职勋功钱财土地,肯定都不会少的。”秦琅笑着说道。

    “九哥,你在想什么呢?”林三见刘九不吭声,便问道。

    “我在想秦王妃漂不漂亮!”

    秦琅怒瞪了他一眼。

    “姓秦的,你之前答应过我们的能不能兑现?”

    “当然能,你会得到自由的,且不失富贵。”

    八人随着杜如晦来到殿前,大家停下脚步,各自整理了一下。

    殿里,一群妇孺,还有许多宫妇。

    当秦琅听杜如晦介绍说那位披着鱼鳞细甲裹着红头巾,腰间还挂着弓弩的居然是秦王妃长孙氏的时候,十分意外。

    在他印象里,长孙王妃历史上会成为一代贤后,这样的女人应当是温柔而又知性的,可是现在看着,却更像是一个飒爽英姿的女将军,如果有人跟他说这位是已故平阳昭公主,他会更相信些。

    “你就是叔宝的儿子秦三郎吧,妾身带着承乾还有秦王府一众妇孺老小谢过三郎。”说着,秦王妃对他行了一礼。

    “不敢当不敢当。”秦琅赶紧让开。

    承乾也上来谢礼,“你一来就退却乱军,好威风啊。”

    秦琅看着这位秦王世子,才八岁,长的很可爱,眼睛很明亮,眉清目秀的,让人一见生喜,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位在历史上后来却越长越歪,最终被废。

    “臣并无威风,不过是狐假虎威,是借大王之威,真正威的人是大王,是世子你的父亲。”

    ·······

    长安郊外,渭水大营。

    秦琼遥见长安烽火,下令召集诸将。

    “长安起烽火,必是出了重大紧急之意外,吾等身为朝廷将士,必须救援。主帅齐王不在营中,燕郡王也还远在豳州,那么此刻起,便由我暂代主持军务。现传我将令,全军拔营,护卫长安!”

    有数名太子党将领表示反对。

    “现在情况不明,未有陛下和中枢之令,我等既无调令又无兵符,如何敢兵进长安?”

    “事急从权,若是事后追责,也是我秦琼一人承担。”

    “既无敕旨兵符,请恕末将等无法从命!”

    秦琼冷笑几声。

    “此处是军营,我现在是最主统帅,尔等便要奉我的军令行事,否则军法从事。”

    “秦琼你好大的官威,谁承认你是主帅?你可有朝廷的旨意调令?”

    秦琼一掌拍在桌上,“来人!”

    顿时一队秦琼卫兵冲了进来。

    “将这些胆敢违抗军令不从者,统统拿下,关起来,等候发落。”

    “秦琼,你好大的胆子!”

    秦琼拔剑,一剑斩下了这位将军人头。

    人头落地滚动。

    刚还有鼓燥之势的一众太子党将领都不吭声了。

    “将他们关起来。”

    “谁还有异议?”

    秦琼目光扫过,可没有一人敢与之对视反抗。

    “好,既然再无异议,那么立刻传令拔营出发!”

    ·······

    太极宫,海池上。

    龙舟里,皇帝李渊身上裹着层薄被,有些呆怔的坐在那里。

    此时此刻,这位九五至尊的皇帝陛下心里难过到了极点,堂堂人皇天子,九五至尊,现在却成了阶下囚,被控制软禁在这条龙舟之上,与外面隔绝。

    造自己反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以前心里总瞧不起表弟杨广,认为他弄丢了大隋江山,最后甚至被臣子篡位弑杀,可现在看来,自己连杨广都还不如,毕竟杨广只是被臣子篡位,自己却可能被儿子弑君弑父。

    一个落魄到龙袍都没的穿的皇帝,只能裹床薄被。

    自己终究还是太心软太忧柔寡断了,一直迟迟不能下狠心,这才有了今天之祸。若是自己早两年能够狠点心,能把世民废了,也不会有今天了。

    一条龙舟靠近。

    长孙无忌站在船头。

    侯君集与长孙无忌目光相交,互相点头。

    两条船缓缓靠近。

    “我把几位宰相带来了,就在船上,陛下还好吗?”

    侯君集笑笑,“坐在舟中一直沉默不语呢。”

    “人没事就好,其它的不必理会。”长孙无忌道。

    裴寂、封德彝、杨恭仁、萧瑀、陈叔达、宇文述一众宰相被秦王府卫士们‘扶出’船舱,长孙无忌拱手,“陛下此刻就在龙舟之中,请几位宰相面圣。”

    裴寂一声不吭,其它几位宰相也都不吭声。

    今日房玄龄带着段志玄等兵将突袭皇城,趁着皇城门开启,直接杀入了皇城,然后控制了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十六卫府各衙门,他们抢了三省印信,又打伤了宰相们的护卫,最后把他们控制起来,强带来宫里。

    担惊受怕了大半天,谁还能有好心情。

    龙舟里。

    皇帝与宰相们会面。

    本来今天计划也是在临湖殿会审秦王的,可谁料到最后却被秦王把他们一锅端了送到这来了。

    长孙无忌和候君集都退出了龙舟,他们守在外面。

    龙舟里只剩下了皇帝和几位宰相。

    许久,李渊开口。

    “今日之事,你们都看到了,逆子宫变,十恶不赦,你们说怎么处置?”

    几位宰相心里都不由的苦笑,现在大家都是秦王砧板上的鱼肉了还能怎么处置。

    裴寂是左仆射,实际上的百官之首,也是皇帝最信任的臣子,这一路来,他早已经看的清楚想的明白,宫门被夺,宰辅被执,皇帝被禁,这是极明显的宫变,而发动者正是秦王殿下。

    封德彝此时则在想着,秦王突起发难,皇帝和宰执都落入秦王控制之中,现在就不知道太子和齐王那边如何了,唯一的希望也就在那边了。毕竟秦王虽然久经战阵,但太子经营长安更久,在京城势力更强。

    若是太子与齐王率兵勤王救驾,最终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不过现在情况不明,封德彝并不想说这些,万一太子他们失败了,将来坐上皇位的是秦王,那要是说了这些话就会对自己将来不利。

    李渊忍不住对这些老伙计们道,“朕相信建成和元吉不会坐视这个逆子忤逆的,他们定已经在调动兵马勤王救驾,你们说,待靖乱之后,朕要如何处置老二?是流还是杀?”

    李渊此刻是真动了杀机,过去不忍心舍不得杀世民,可现在他手里如果有把刀,恨不得亲自砍了老二。

    宰相们却一直沉默着,气氛越来越尴尬。

    “你们说话啊,都哑巴了?”李渊怒道。

    陈叔达站了起来,向皇帝深深一躬,“陛下,太子建成平日骄奢淫逸,悖逆不法,而今又意欲谋刺秦王这等国之柱石,动摇江山社稷大业,臣请陛下降敕,夺建成储位,废为庶人,另敕秦王以开国之勋绩立为太子!”

    这话一出,气氛更加沉闷。

    连宇文述这位秦王党都十分意外,本来按刚才他与房玄龄的计划,他这个秦王党也上龙舟,就是要在关键时候向皇帝提议,要求皇帝禅让退位,传位给秦王李世民的。

    现在不料陈叔达却提出废建成立世民为太子。

    这么一来,倒是让宇文述不好再直接提议禅位了,于是他顺水推舟也提出立世民为太子。

    那边萧瑀本来也是跟李世民关系近的宰相,当下也道,“陛下,臣一直早持此议,只是陛下向来不允,如今看来,若是陛下早从臣之提议,也不会有今日之祸事了。”

    这番马后炮把李渊气的更是面色铁青。

    李渊本就气的不行,这番话更让他难堪,“萧瑀,你的意思是朕因为没接纳你的提议,才有今日之祸?朕看来,何尝又不是你在里面离间朕父子亲情,暗里煽火点风的?朕,赐你自尽!”

    李渊气极,连赐宰相自尽的话都说出来了。

    封德彝左瞧右看,也明白陈叔达、宇文述、萧瑀本就亲秦王,现在都喊着要改立世民为太子,看来翻不了盘了,于是便也开口,“陛下息怒,臣以为如今社稷不宁,江山不稳,不立秦王为太子不足以抚平朝政安稳人心。陛下应当机立断,立秦王为储,将军政庶务,皆委于秦王,以此安定天下。”

    “朕百战开国,英雄一世,岂能让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迫做事?”

    渐渐的,李渊一人独自面对六位宰相的劝谏换储,他声音越来越高,却始终听不进劝。

    船猛的一晃,君臣住嘴。

    只见又一条龙舟靠了上来,从船上跳下一员身披铁甲手持马槊的战将来。

    此人满脸的络腮胡子,面色黝黑,却正是秦王府猛将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你安敢犯驾?”

    “陛下万岁,请恕臣甲胄在身不便行礼,太子建成和齐王元吉谋刺行逆,现已于玄武门伏诛,秦王特命臣前来护卫陛下与诸位宰辅安全。”

    尉迟敬德站在那里大声嚷道,可是身上还有未干的血漬,让李渊面如死灰。

    “你说建成和元吉?”

    “皆已伏诛,如今东宫和齐府乱兵在京中流窜,请陛下降敕!”

    “降敕,降敕什么?”李渊咆哮,“建成啊,父亲妇人之仁,终究是害了你啊!”

    李渊大哭,根本不再理会尉迟敬德。

    陈叔达见状,只得道,“尉迟恭,你立即去向秦王传敕旨,太子建成、元吉骄奢淫逸素行不法,今又谋逆作乱,着即废为庶人交秦王治罪。”

    “着以天策上将、太尉、司徒、尚书令、中书令、秦王李世民为太子,立即入主东宫监国摄政,自即刻起,凡军国事,三省委诸太子,钦此。”

    陈叔达说完,扭头对尚书左仆射裴寂道,“裴相以为如何?”

    裴寂现在也是百念俱灰,知道大局已定了,谁也阻挡不了秦王夺权,于是只能艰难的点了下头。

    陈叔达又分别询问其余几位宰相,封德彝、杨恭仁也没异议,至于萧瑀、宇文述当然更加赞成。

    事已如此,也只能这样了。

    若是任由皇帝继续纠缠下去,说不定今天皇帝就可能要暴毙而亡,而他们这些过去站在太子那边的宰相也可能下不了这条龙舟了。

    临湖殿,一直在踱步绕圈的李世民终于等到了面圣归来的尉迟恭。

    本来他应当亲自上龙舟面圣,可他最终还是无法面对父亲。

    “怎么样?”

    “陛下已经不能理事,诸相商议后废建成为庶人,拟由殿下为太子,立即入主东宫监国摄政,凡军国事、三省委诸太子。”

    听到这个结果,李世民长松口气。

    “陛下还好吗?”

    “陛下在哭。”尉迟敬德答道。

    李世民神色复杂,可还是很快摒弃了那些念头。

    “立即请宰相宇文士及出来往皇城诸衙宣布敕令,让封德彝去东宫安抚建成旧部,让杨恭仁去齐府安抚元吉旧部。”

    顿了顿,李世民又道,“任宇文化及为太子詹事,长孙无忌与杜如晦为太子左庶子,房玄龄与高士廉为太子右庶子。”

    “令尉迟恭为太子左卫率,程咬金为太子右卫率。”

    想了想,“令秦琼为左卫大将军,即刻率渭水大营兵马驻防长安城外。”

    “以侯君集为左武候将军,协助左武候大将军刘弘基负责长安皇城、外城巡警。”

第39章 斩草除根

    年轻的车骑将军侯君集来到临湖殿,意气风发。

    “大王,我们赢了。”

    李世民转过身来,“不,还没有。”

    “大王,陛下已经在立你为储君的敕旨上署名用印,建成和元吉也都已经伏诛,我们赢了,多年的隐忍,如今终于一朝夺嫡成功了,大王你应当高兴啊。”

    “我还高兴不起来啊。”他摇了摇头。

    “大王是担忧秦王府家眷安全吗?杜如晦已经派人来报,说秦三郎救援及时,扔出建成和元吉的脑袋,几句言语便让乱军溃散,连薛万彻和谢叔方都逃了,宏义宫安全了。”

    李世民摇头,“这个朕已经知道了,秦三郎又立了一大功。我所担忧的是其它!”

    侯君集转动思路,“大王莫非是担忧建成元吉余孽?请大王放心,建成元吉二凶伏诛,其余党溃散也。”

    “不光是他们。”

    这下侯君集明白了,“那些小崽子们更不用担忧。”

    “可狼崽终会有长大的时候,建成和元吉各个五个儿子,我担忧将来。”

    “臣明白,臣去解除这些小崽子,保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今天侯君集第一个冲入长生殿控制皇帝,现在他也愿意再为秦王去斩杀他的那些侄子们。

    “这事做的干净点,也隐秘一些。”李世民交待。

    既然已经无法回头,那就只能狠下心来一条路走到黑了。

    东宫。

    二更时分,秦王府右库直安元寿便带兵直扑东宫附近,此时东宫也还有八百左右护卫,可率更令王至早已经暗中投靠秦王府。他暗里带人内应,放火制造骚乱,又打开了宫门,引安元寿带兵突入东宫之中。

    此时东宫重要人物基本上都不在宫里,太子詹事李纲外放,太子中允王珪外放,太子冼马魏征在家养病,太子左庶子郑善果则在大理寺,薛万彻等一干将领也都带兵在外。

    关键之时,没有一人可以主持大局。

    安元寿骁勇善战,他是凉国公右武侯大将军安兴贵之子,十六岁起就入秦王府成为右库直,一直侍卫李世民左右,他带兵冲入东宫,直接就先袭击了东宫南侧的率更府,把当值的幕僚军官杀了个一干二净,让东宫彻底失去了指挥体系。

    他随后派人封锁东宫宫门,直扑太子詹事府,锁拿官吏,封存典籍方案帐目等,紧接着又攻入左右春坊、家令寺等。

    当侯君集赶到的时候,安元寿早已经彻底的控制住了东宫,并派兵围住了太子寝宫,太子妃郑氏、侧妃吴氏刘氏赵氏以及建成的五个儿子,安陆王承道河东王承德武安王承训汝南王承明巨鹿王承义等俱被围在了里面。

    “怎么还没把逆贼家眷拿下?”侯君集见安元寿只是围着寝宫而没拿人,不满的喝问。

    “太子妃郑氏和安陆王李承道都拿着弓弩带人守着宫门,我们怕伤到他们。”安兴贵答道。

    “怕个鸟,给我上,谁敢负隅顽抗,杀无赦,这是新太子的太子令。”

    “新太子?”安元寿愣了下。

    “就在今早,陛下已经降下敕旨,诸相用印,秦王已经正式成为大唐太子了,李建成李元吉俱废为庶人,其妻妾子女皆为庶人,上,谁敢反抗就地格杀。”

    说着,侯君集拿出一道敕旨,让安元寿上前宣旨,让里面打开宫门投降。

    宫门之后。

    太子妃郑氏身披银甲,手持长弓,当她听到外面大声宣读的旨意,说丈夫已经被废为庶人后,不由的一阵炫晕。

    “娘,怎么办?”

    几位郡王齐声询问。

    李建成共有六子五女,长子太原王承宗早夭,如今尚有五子五女,除了承道年长些,其它的都还比较年幼。

    “娘,父亲会来救我们的对吧?”

    “娘,为什么皇爷爷要废掉父亲?”

    郑观音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越过高高的宫墙窗户透入。

    丈夫离开这么久了,到现在也没有音讯,反倒是秦王府的兵攻入东宫。

    没有援兵,那只有一个可能。

    这是一场兵变。

    秦王谋逆兵变,丈夫可能已经被俘甚至是遇害了,估计皇帝都已经被控制了。

    天家无情。

    一想到接下来的可能,她不由的一阵阵悲伤。

    扭头望着几个孩子,有自己生的也有其它妾侍生的,可今天他们也许都活不了了。

    “十三娘,你随我来。”

    郑观音在众人中看到了十三娘,昨日来宫里看望承义的侄女。

    殿里。

    郑观音扔下手里的长矛,她望着依然持剑的十三娘,“那东西没有用了,扔掉吧,它保护不了我们。”

    “姑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可耻的谋逆,秦王造反了。十三娘,我请你帮我个忙。”

    “姑姑,有什么事你直说。”郑十三娘身上披着一件两铛甲,手里一把横刀,脸上几分惶恐不安。

    “十三娘,现在看来,那个可耻的家伙成功了,天家无情成王败寇向来如此,我是太子妃,无论太子如何结局我都会陪着他的,外面的那几个孩子,他们也难逃一劫。我现在最舍不得的是承义,他还那么小,刚生了痘才撑过来,想不到老天没收却要被他的叔父杀死,我想要你带这个孩子离开,还有尪娘,这个孩子虽是女儿身,可最有才华最是乖巧可爱,我希望你能带他们两个离开。”

    “姑姑,我们一起走。”郑十三娘道。

    太子妃微微一笑,饶是这种关头,她依然还是那么淡定和美丽。

    “我是走不了的,而且我也不可能留下那几个孩子一起走。”

    “那就带上他们一起。”

    “不可能的,走不了。你带承义和尪娘一起走,到时我就说承义水痘病死了,至于尪娘,一个女子,乱中失踪也很寻常。”郑观音告诉侄女寝宫里有一条秘道,知道的人很少,可以从那里偷偷通往东宫另一处。“你带上他们,趁乱逃出宫去,我再给你们拖延一些时间。”

    “姑姑,一起走。”

    郑观音伸手揽过侄女入怀,手抚着她的秀发,“十三娘,记住,女人就算再有本事,也始终只是藤蔓,终究得依附树木,藤蔓长的再好,可一旦依附的树木倒了,也无法善存。你是个心气高又有才华的,但听姑姑一句劝,以后找个普通点的男儿,不要再嫁入权贵豪门,那样会更幸福些。”

    “之前太子为你提亲的秦琼之子,我也打听过,人其实还不错,可既然他几度拒绝这婚事,还是罢了吧。”

    “走吧,带上他们两个,就当是姑姑求你了。”

    ·······

    侯君集在外面喊了半天,可太子妃就是硬撑着不开门。

    “强攻。”

    “太子妃在最前面。”

    “不要伤了太子妃,至于那几位郡王,若是他们自己往刀口上撞,那就怪不得谁了,攻!”

    强攻开始,一群妇孺孩童宫女终究守不住。

    李承道提剑死战不退,结果被侯君集一剑刺透胸口,当场死亡。

    太子妃失声尖叫,被安元寿一掌打晕。

    其它几位郡王郡主也皆被擒下。

    殿中。

    士兵们退出。

    只留下侯君集和三位被擒的太子之子,已被杀的承道尸体也摆在那里。

    大殿夹墙密道里,郑十三娘透过狭小的气孔,带着外甥和外甥女,死死的盯着殿里。

    她亲眼看到姑姑额头上的伤口流出的血淌了一脸,躺在那昏迷不醒,而那位英武的外甥安陆王承道瞪大着双眼死不瞑目。

    承德承训承明三兄弟被反剪双手跪在地上。

    “黄泉路上,遇到你们父亲叔叔,正好给他们做个伴,也不寂寞了。”

    侯君集说完,一剑一个,接连把三个被捆住的年轻人杀死。

    郑观音醒来,恰好看到侯君集的剑从李承明的胸口拔出,看着被杀死在身边的四个孩子,郑观音尖厉嚎叫。

    “不!”

    “你这个刽子手,把我也杀了!”郑观音喊道。

    侯君集提着滴血的剑,冷着脸,“建成还有一个儿子呢,在哪?”

    “得水痘没挺过去,夭折了。”

    “那还有一位郡主呢,我只找到了四位郡主,闻喜郡主没见到。”

    “那要问你们,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闯入东宫来做乱,你们把闻喜郡主杀害了。”

    “我问过了,没有人杀害闻喜郡主,可也没有人能找到她。”侯君集瞧着美丽的太子妃,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我的丈夫呢?”

    “死了,与元吉一起在玄武门被诛杀了。”

    “恶贼,你们杀了我的丈夫,杀了我的儿子,把我也一起杀了吧。”

    侯君集摇了摇头,“我不会杀你,也奉劝你不要自杀,新太子没说让你死,你就不能死,你若想让那几位郡主活命,就不要自杀,否则她们的下场会很惨。”

    说完,侯君集来到殿外。

    “巨鹿王李承义不见了,死要见尸活要见人,就算把东宫翻个遍,我也要你们找到他。还有,顺便找下闻喜郡主。”

    “还有,把太子妃和四位郡主带到一处偏房软禁起来。另外,把那四位余孽的尸体带走。”

第40章 父子皆封公

    六月初四,上午。

    宏义宫前,秦琅带着一众麾下全神戒备。

    地上的尸体已经都抬走了,可弥漫血腥味却还没散去,许多地方还能看到暗红的血漬。宏义门两边的宫墙上,还能看到斑斑血迹,甚至还有来不及拔掉的羽箭插在墙上。

    几只麻雀扑楞楞的从宫门前飞过。

    秦琅已经卸去了三层厚甲,现在穿在身上的是秦王妃特别赏赐的一件袍衫,缺胯袍配大口褶裤,头顶也换成了一顶折上巾,腰间一条革带系着,清爽透气,舒适。

    老马头阿黄凑了过来。

    递过来一壶酒还有一只烧鸡。

    “哪来的?”秦琅笑问,“酒你留着,给我撕只鸡腿。”

    “三郎,好消息不断啊,大局已定了,陛下已经敕旨秦王为太子,监国摄政,统领军政事务,掌天下兵马。”阿黄得意的把刚打听来的消息说出,“还有个天大的好消息,新太子已经封咱家阿郎为左卫大将军,率渭水大营兵马驻防长安。”

    秦琅一边大口嚼着美味的烧鸡,一边听着。

    确实都是好消息,看来事情比预料中的还顺利,虽然玄武门和宏义宫一度出现了点险情,可终究还是有惊无险,最关键的宫中和玄武门两处战场,李世民还是笑到了最后。

    如今建成和元吉被杀,皇帝被控制,李世民已经基本上取得了中枢和长安的控制权了。

    高风险的付出带来的是丰厚的回报。

    不管怎么说,亲仁坊秦家这次是赚翻了,秦琼本来想中立,可在他的周旋之下,最后虽然没有直接在长安加入事变,可却以前期重要的情报,以及在北伐大营的军权兵马,又立一大功。

    至于他秦琅嘛,功绩更不小,组织长安囚徒游侠不良人起来,劝说安兴贵打开芳林门,关键时候驰援玄武门击退了东宫齐府兵,更别说最后还又来救了秦王府家眷。

    秦叔宝直升左卫大将军,这可是十六卫府中排第一位的,掌宫禁宿卫。这个位置,充分说明了此次玄武门之变后,秦琼直接就坐上了军方第一大将的位置了。

    这都是我秦琅的功劳啊,要不然秦琼还要中立呢,事变后,就算李世民念以往他在秦王府的功绩,可想再成为心腹一样的得信任却是很难的。

    “三郎,世子殿下来了。”魏昶过来提醒。

    秦琅抬头一看,果然,八岁的李承乾带着五岁的长乐郡主李丽质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之下过来。

    “啊,秦三郎,你在这呢。”

    承乾看到他,一路跑跳着过来。

    “世子这是?”

    “我和妹妹过来谢谢三郎你的救命之恩呢。”说着,承乾一招手,于是便有护卫提了几个食盒上来,“这是我和五妹让厨房给你做的吃的。”

    秦琅有些搞不明白怎么回事,八岁的承乾好像挺崇拜自己的样子。

    食盒打开,挺精致的一些糕点,还有酒有肉。

    秦琅也不客气,便招了魏昶刘九他们过来一起吃。

    “这是太子妃和世子、郡主的一番心意,大家可别辜负了,都来尝尝。”

    秦琅抓起一个胡饼吃的挺带劲,“世子你也吃点。”

    “三郎,我听我娘说你阿耶是我父亲麾下第一猛将,是吗?”

    “嗯,我阿耶也是大唐第一猛将,天下无双,在邦必闻。”

    “那你也一定很厉害吧,我之前可是看到你一来,薛万彻和谢叔方都吓的逃走了,我以前听承道他们说过,说薛万彻和谢叔方都是一等一的猛将呢。”

    “世子你也吃点。”秦琅递过一个胡饼,“我阿耶那才是一等一的猛将,我嘛,倒也打小勤学苦练骑射本事的,不过倒不敢说比薛谢二人强,一般一般,也就天下第三。”

    “哇,三郎你居然是天下第三,好厉害哦。”五岁的李丽质一脸崇拜的望着秦琅。

    “郡主,其实我就是吹个牛,当不得真的,要不然传出去,咱们大唐那些名将还不得要排队来揍死我。”

    “吹牛,你为什么要吹牛啊,我在西苑看过牛,那牛好大一头的,你能吹的动吗?”丽质天真的问。

    “嗯,吹的动,能吹上天呢。”

    “哇,那你下次吹牛上天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吹给我看。”

    秦琅几人便在那哈哈大笑。

    承乾红着脸对妹妹道,“你被秦三郎他们骗了,他们只是开玩笑话,哪里能把牛吹上天呢,是说夸大之辞。”

    太阳越来越大,秦琅一伙人找了个背太阳的宫墙下,吃着东西哄着小孩子玩,倒也挺放松的。

    长孙派人来叫二人回去时,承乾和丽质还恋恋不舍呢。

    太极宫,临湖殿。

    李世民虽然已经得到了太子的敕旨,可依然还是暂时以临湖殿为大本营。

    尉迟恭站在李世民身后,“殿下,咱们今日血溅宫门,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最终却只换来个太子之位,未免不值。”

    “陛下正值春秋鼎盛,只怕今日之事没这么容易善了。”

    李世民坐在殿中,“以江山社稷为重,一个皇帝的虚名也不是那么重要,不急。”

    侯君集肃容道,“殿下此言差矣,名不正则言不顺,不说朝野,就是宗室之中,只怕也有许多人对此事不满。虽然陛下给殿下处断军政庶务之权,可这权利是陛下给的,也就可以再收回啊。今日一道敕旨册封殿下为太子,明日一道敕旨也可以再剥夺。”

    “太子是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下,可毕竟上面还有一人。”

    程咬金也劝道,“要我说,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动手了,咱们就一步到位,让陛下内禅给殿下,传位退让。”

    李世民有些心动,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册封太子和退位禅让那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情况了,事分轻重缓急,今日我们已经把急的事都做完了,剩下的事情可以缓行。”

    对这些李世民还是把握的很清楚的,他刚得到太子册封敕旨后,便已经发布了数道人事调动命令。

    为的就是牢牢控制中枢之权。

    “无忌,你记一下,我现在向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十六卫府及天下诸州县发出太子令。”

    长孙无忌立即取来纸笔开始记录。

    “裴寂为开国重臣,功高望重,然如今年老体衰,数辞尚书左仆射之职,朝廷体恤老臣,允其致仕。着免去裴寂尚书左仆射之职,特加司空侍驾京师。其魏国公爵位,特旨由嫡长子不降等承袭外,允另择一子,册封郡公之爵。”

    李世民直接免掉了皇帝的心腹宰相裴寂,给了个三公的虚衔。

    然后让萧瑀任尚书左仆射,以封德彝任尚书右仆射。

    免去杨仁恭相职。

    以宇文士及任中书令,房玄龄检校中书令。陈叔达改任侍中,高士廉检校侍中。

    长孙无忌奋笔疾书,连连赞叹。

    “殿下睿智明断,如此一来,原来死忠陛下的裴寂和杨恭仁皆被踢出三省中枢,不动声息的一番调整,便可马上将三省之权尽数掌握手中了。”

    宇文士及和萧瑀本就是李世民这边的人,现在李世民又把房玄龄和高士廉两人安插进三省,这招很高明。

    午后。

    秦琼率领渭北大营的先头前锋骑兵一万二千疾驰赶到长安城外。

    左武候大将军刘弘基和左武候将军侯君集上前迎接。

    “秦大将军!”

    刘弘基话里有些酸。

    他的身后,是负责长安皇城以南安全的主要兵马,可现在秦琼却带着北伐军来了。

    很明显,皇帝并不是很信任刘弘基,否则也不会先安插进来一个侯君集当将军,又让秦琼带兵回来。

    说起来,当年刘弘基虽是太原首义功臣,可跟秦王府关系也很近。这次,他也对秦王行动表示了支持,可现在秦叔宝这样一个原来的秦王府护军,直接坐到了左卫大将军的位置上,他却依然还是左武候大将军,甚至秦王还派候君集来当左武候将军架空了他。

    他不由的有几分后悔,早知今日,那以前秦王拉拢时,他就应当更积极加入其中,而不是若即若离的态度。

    秦琼竖起右手。

    一万二千骑军在长安城下停止前进。

    旌旗飘飘,气势如宏。

    “殿下可还好?”秦琼直接问。

    “殿下此刻在太极宫临湖殿中,特交待我说叔宝一到,便请叔宝和刘大将军一起过去。”侯君集说道。

    “我儿怀良现在哪,他还好吧?”秦琼关心儿子。

    “三郎很好,真是将门俊杰,十分了得呢,这次他可是立下大功了。此刻他在宏义宫护卫秦王府,你就不用担心了。”

    秦琼将兵马交给秦王妃叔父薛国公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统带,自己与刘弘基入宫,左武候军则由侯君集统领。

    临湖殿。

    李世民看到秦琼进来,立即站起来迎上前去。

    “叔宝,我们成功了。”李世民一把抱住秦琼,“你带多少人来了?”

    “渭水北伐大营三万人马我都带来了,现在城外有一万二千骑兵先到,其余步卒随后便到。”

    “太好了,有这三万兵马,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一边说,他一边挽着秦琼的手往里走,那边刘弘基看的心里更酸了。

    “叔宝,你看这个。”

    李世民把一道帛书拿给秦琼看。

    秦琼一看,却是道改封他为齐国公的敕旨,而他原来的翼国公爵位,李世民要改授给秦琅。

    “殿下,我父子有何功劳,敢受此厚封重赏?万万使不得!”秦琼惊讶,急忙拒绝。

第41章 翼国公、长安令

    临湖殿里。

    李世民挽着秦琼的手走到榻上一起坐下。

    “叔宝,这次若没有你父子,恐怕今日掉脑袋的就是我了。没有你们父子的情报和劝说,我还在幻想着能够有朝一日得到皇帝的册封立储,甚至想着万一将来也可以退往洛阳。多亏了你们啊,况且今日举事也是万般凶险,若非你冒险让翟长孙秘密带着一千五百人提前回来,玄武门肯定守不住,我也一样难逃一死。”

    “三郎这次功劳真的很大,你估计都想不到他有这么大的本事。居然在短短三天里,组织起了一支千余人的队伍,都是长安监狱里的囚徒、衙门的不良人、市井里的浮浪子、恶少年等,我真是很意外,可他带着这群临时组织的乌合居然能够冲过芳林门,在玄武门击退东宫兵,又驰援解救了宏义宫之围,他不但保证了今天的成功,救了我的命,甚至也救了我妻儿的命啊。”

    想想当时之危急,现在都有些后怕。

    “今日凌晨出发之前,我曾对他们说过,事成之后,共享富贵,个个不失公侯之爵。以三郎之功,封他个国公不为过。”

    秦琼还是连连摇头,“殿下,我父子只是做了些微不足道之事,实在不值一提。”

    “叔宝啊,你跟了我七年,忠心耿耿,曾经在战场上无数次救过我的命,如今这次更是不得了,我给你们的赏赐也是你们该得的。想当年,我李家太原起兵,当时陛下对来投的义士们也是极为优厚,曾说过,战场之上刀兵无眼不论贵贱,所以授赏只论功绩不论身份其它。樊兴、钱九陇还有马三宝,他们都曾经是奴隶之身,可如今个个皆是国公之爵,大将军之职。无它,因为他们为大唐出生入死,战功赫赫,这些官职爵位都是凭本事挣来的。”

    “三郎虽年轻,可他这次确实立下汗马功劳,因此一个爵位也是应当的。我不但要封他翼国公之爵,甚至还要授他上柱国之勋,就凭今日之功绩,足以录勋授为上柱国了。”

    上柱国是勋,得是十二转之勋,虽然可以录前后功累加,但凭真本事想升上柱国还是很难的,大唐开国以来上柱国就没几个,除了那些带着地盘兵马来投而获上柱国的,更少了。

    秦琼、王君廓这两位国公,得到上柱国勋外,其余的尉迟敬德、程咬金、李靖这些名将大将,都没有上柱国之勋。

    “殿下,臣不敢受齐国公之封,也不敢受左卫大将军之迁,请殿下收回成命。犬子虽有些微功劳,但更不敢受此大赏。”

    “赏功罚过,这个你就不要再说了。”李世民转移话题,开始跟秦琼商量起长安的布防和兵将调动之事来。

    刘弘基坐在一边,根本没人理他。

    他孤单的坐在那里,看着新太子对秦琼父子那般的厚爱,心里很酸,很羡慕。

    良久。

    “任国公?”一个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刘弘基陡然回神。

    “任国公,孤决定调你出任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改任右骁卫大将军,侯君集任左武侯将军之职,尉迟敬德任右武候将军。”

    刘弘基怔住,从左武侯大将军改任左骁卫大将军,只算是平调。

    可跟秦琼、侯君集等人的高升一比,他这平调就未免有些显眼突出了。不升那就是降了。

    “臣刘弘基谢太子殿下!”

    刘弘基这位太原元从功臣也只能谢恩了。

    午后。

    太子右卫率兼右武卫将军程咬金带着大队武装齐备的兵马过来接防宏义宫。

    “好小子,我可听说了你不少事情,今天表现不错。”

    老程不顾炎热还披着铠甲,过来一巴掌重重拍在秦琅肩膀上。

    “一般一般,跟程叔叔你们不能比。”

    “我见过你老子了,他刚从渭水大营过来,现在临湖殿,他已经被授为左卫大将军,现在负责宫中宿卫安全,暂时要留在宫里主持防务。”

    看着秦琅现在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程咬金不禁有些叹气,一想到自家的那几个儿子,跟秦琅一比,完全上不得台面啊。人家秦三郎这个年纪已经可以独挡一面,自立门户,还能立下这么大的功劳。

    而自家那几个混蛋呢,昨晚开始也跟在自己身边出了些力,但也仅仅是出了点力有些微末之功而已。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好了,现在起,这里就交给我们东宫右卫率了,你们可以解散休息了。”

    “程叔,我这队伍有些杂,这个总得有个安排吧?”

    秦琅一边说一边手指比划了几下。

    “啥意思?”

    “哦,不好意思,这是数钱的动作,可能有些不太对,就是我这些人好些是监狱里拉出来的囚徒,还有街上的游侠、无赖等,还有衙门里的不良人,甚至有街铺的武候,我承诺过他们跟我一起拼命,会有赏赐的。现在,总该兑现嘛。”

    程咬金摸了把头上的汗水。

    “这个不归我管,但是你放心,肯定不会抹杀他们的功劳。顺便告诉你个好消息吧,太子已经决定给你父亲改封为齐国公,而你呢,就封为翼国公,还要给你授勋上柱国,偷着乐吧。”

    翼国公、上柱国,他这还真没想过,虽说开国之初的爵位比较随便,不太值钱,而且李世民也没说这翼国公是实封还是虚封,如果是虚封的话,其实也不是很值钱的。

    “那我手下呢?”

    “总不能又把他们送回监狱吧,他们可是玄武门功臣。”

    “程叔我提醒你一句,以后最好不要直接提玄武门三个字,要说也应当说是靖乱,关于他们,你可以去找下长孙无忌或是房玄龄、杜如晦,也可以找高士廉,他之前是你上司,现在已经是检校侍中,进入中枢为宰相了。”

    秦琅点了点头,“那谢过程叔了,我先带兄弟们回长安县衙再说。”

    “你放心,有功就会有赏的,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但是你记得要好好约束下这些人,不管他们过去是什么人,现在他们就是你的属下,若是他们犯了什么事,总是要追究到你的头上来的。还有你,肯定也会有新的官职的,先等着吧。”

    秦琅知道现在长安城还很混乱,大家都忙着呢,于是便跟程咬金简单办了下交接。

    其实也没什么好交接的,就是他一挥手,招呼一声,撤。

    然后大家便都提着自己的家伙事,还有之前砍的人头啊,扒下的铠甲武器,搜出来的值钱玩意等走人了。

    因为大家惦记着封赏,所以倒没有哪个囚犯逃跑,那些游侠无赖儿们也都还在,甚至本来千把人的队伍,现在都膨胀到快三千人了,不少人是后来过来混水摸鱼,也想混分功劳的。

    虽然大多数人只是在后面呐喊助威,秦琅也懒得去追究。

    只要来的,就算一个。

    队伍浩荡荡的返回长安县衙,沿途,大摇大摆的倒也挺威风。

    结果就有些家伙,或许是太得意了,就忘了形,居然有人抢劫沿途的百姓住宅等,甚至路过西市时居然有人砸开了西市坊门,入内抢劫店铺。

    接到这消息的时候,秦琅都已经到了光德坊的雍州衙门了。

    “他娘的,还真是无法无天,这是想要趁火打劫吗?魏昶、刘九!”

    两人上前,“三郎?”

    “兄弟们今天拼了性命,才算也立了一点功劳,可别让那几只臭老鼠屎,坏了一锅好汤,到时不但没功,还要连累兄弟们担罪,去,带上些得力的兄弟,把那些老鼠捉回来,若是不听令的,直接砍他娘的。”

    秦琅很气的命令。

    “三郎,兄弟们也累了一天了,发泄发泄也很正常。”刘九倒不以为意的道,他以前造反的时候,攻城掠地就喜欢在战后搞搞抢劫,这能提升士气,振奋军心。

    “刘九兄弟,你以为这是哪,这是长安城,谁敢造次?谁能兜的住?去,马上把这些家伙捆回来,捆回来后直接每人抽二十鞭,扔到牢里去冷静一下。”

    安排好后,秦琅去见高士廉。

    结果高士廉已经到皇城门下省去任职了。

    高士廉没见到,见到了许敬宗。

    这位长安县令被高士廉临走前,委了个临时雍州治中之职。

    “恭喜许公高升啊。”秦琅拱手贺喜。

    “只是临时暂代而已,我依然还是长安县令。”许敬宗满脸掩不住的欣喜兴奋,见到秦琅很高兴的拉着他坐下。“三郎啊,如今长安城还乱糟糟的啊,建成和元吉虽已伏诛,可他们的余党还在呢,我现在得暂时管着雍州衙门这块,长安县衙那边顾不上了,你来的正好,这是高侍中写给你的,现在起,你就是检校长安县令了。”

    秦琅倒没想到还有这事等着他呢,他苦笑道,“许公,我来是想问下,我手底下拉起的那些人怎么处置,其中可不少囚犯呢,之前答应说要赦免他们的,我想来要个手续公文。”

    “现在千头万绪,哪里顾的上这些啊。”许敬宗摊手,“到处乱糟糟的,到处缺人手呢,这样,反正你现在也是检校长安县令了,这些事情你就自己做主处置了。有功的记录,该赏的赏,该放的放,你做好记录,记得报上来就行,若是衙门库府里没钱,就先记着,等回头理顺了再发下去。”

    “三郎啊,长安县衙我可就全交给你了。别的不说,你先把那些不良人都给我撒到街上去,把街面秩序先给维持好,莫要让人趁乱打劫了,更不得有趁机纵火杀人的。”

    许敬宗很忙,说了几句后便要忙其它的去了,秦琅最后只好无奈的出来了。

    “三郎,怎么说?”

    “让兄弟们先跟我回长寿坊长安县衙,现在起我是检校长安县令了,这些事情我自己说了算。”秦琅挥手而出。

第42章 查抄郑家

    六月初四,午正。

    长寿坊,长安县公廨。

    秦琅带着几千号人马到来,早有得到消息的县中官吏出来迎接。原本并不怎么熟络的几位县丞、主簿、县尉、录事、参军等,此刻却全都十分殷勤的迎了上来。

    长安的消息向来灵通,他们已经知道了秦琅在今日立下了什么大功,甚至听说了秦琅将要晋封翼国公爵位之事。

    一门父子两国公,亲仁坊秦家算是大红大紫了。

    秦琅此刻就是当红炸子鸡,红的不能再红。

    韦县丞捧着一枚铜金方印上前,“这是县令之印。”

    “把衙门里的书吏都叫过来,给我身后这些靖乱功臣们登记姓名录入功勋,另外马上叫衙中白直准备饭食,大家都饿了。”秦琅叫道。

    另一位姓杜县丞瞧了眼衙门外街上那乌央央的人群,“这么多?”

    秦琅哪不知道自己身后有许多是凑热闹甚至混水摸鱼的,不过现在不是关注这些的时候,如今上面要求的是马上控制长安城局面,要把控秩序。

    尉迟恭和侯君集现在出任左右武侯将军,接管了长安武候、巡骑,但是京城地面治安尤其是坊内治内这块,向来都是由雍州下面两县的不良人负责为主的。

    “皇帝也不差饿兵,弟兄们也辛苦了大半天,都饿了,让大家先吃饱再说,把锅给架起来,多架些锅,就在街上架锅,衙门街左登记录功,街右则分发食物。”

    “秦少····明府,这么多人明显有滥竽充数之辈啊。”杜县丞提醒。

    “我知道,我今早带出去的人不到三百,就算加上雍州衙门那边的也才过千,这里有好些凑热闹的百姓,甚至有不少想要趁乱打劫的地痞无赖等,我把他们都带来了,也是个釜底抽薪之计。”

    秦琅站在那里,向众人宣告,让大家等候吃饭的同时,到另边向县吏自行申报姓名和功绩等,当然,若是敢有虚报功绩的,查验无实则后果自负。

    “今日长安城乱,我们长安县衙要负责长安街西之治安秩序,一会吃饱饭,我会给大家安排个临时差事,上街维持秩序,上街的就算功劳一份,上街一天有五十文赏钱,另外还管两顿饭,若是靖乱维稳有功,还另有重赏!”

    秦琅现在才不管后面有多少是来凑热闹的,既然来了,那就给他们分几个饼吃,登记个名字,发条红巾,然后编组分队都安排到街面上维持治安好了,今天出这么大事,长安城一时半分肯定安静不下来。

    做为检校长安县令,他可得把这治安给镇住了。

    “诸位,街面上有左右候卫的武候、巡骑们负责,而我们主要就负责各坊之内,我马上会下令关闭西市、关闭各坊坊门,城中戒严,你们就负责维护戒严令。”

    一众人看到县衙里白直们抬着大锅到街上来,开始生火做饭后,都高兴的响应。

    那边县吏们已经摆好桌子,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开始让众人排队登记姓名功劳等。

    原本县衙前乱糟糟的人群,很快就整齐的多,先排队登记,然后再到另一边排队等发吃食。

    “魏昶。”

    “三郎?”刀疤脸不良帅魏昶过来,经过今日之事后,魏昶现在对秦琅这个年轻的上司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有什么吩咐?”

    “你带不良人兄弟,每五人一班,每人再去那边挑十个机灵健壮者一起,我让人先给你们备好吃食,你们马上分巡街坊,重点是各坊内,让各坊正、坊丁配合你们封闭坊门,严防骚乱,明白吗?大家辛苦一下!”

    “没问题。”魏昶知道眼下正是表现的时候,当下马上大声叫嚷不良人的名字,一个个不良人都聚了起来。

    每个不良人挑十个游侠儿或无赖少年们,然后赶往各街坊。

    “张诚。”

    武候队正张诚这会正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应当回街铺呢。

    “你先不用回街铺了,现在起我暂调你到长安县衙,具体文书一会先让人送到武候杖院去,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从这些人里挑出五百青壮来,五十人一队,分为十队,上街巡逻,主要负责各坊门、仓库,以及西市及城西那些贵族官员门户的安全,明白吗?”

    秦琅又叫来秦用,让他带上秦家亲兵,再挑百人赶回亲仁坊秦家护卫。

    “今日长安乱,得防有人趁火打劫,攻击家里。”

    “我让老铁枪带队兄弟过去,我还是留在这里帮你。”秦用道,“你也不用担心,我刚才已经差人去过亲仁坊了,另外永安坊你那宅子我也差人去看过了,都挺好的。”

    巡街的,巡坊的,守仓库的、看监狱的,守衙门的,秦琅把一拔拔人派了出去,那支三千多人的队伍,渐渐的也全都派上了用场。

    “明府把那些犯人也都放出去,不怕他们有人趁机逃跑吗?”韦县丞问。

    “今日这些人随我离开监狱之时,便是靖乱义士不再是囚犯之身了,他们今日已经立下靖乱大功,此时是功臣,为何要跑?换你,你会跑吗?”

    韦县丞一想到也是这个理。

    这时衙外进来一群人,却是临时雍州治中许敬宗等。

    他凑到秦琅身边递上一张名单,“三郎,斩草得除根,要彻底清洗乱党。”

    秦琅主持长安县衙想的首先是维持秩序,恢复稳定,可许敬宗代高士廉主持雍州衙门后,想的却是要趁热打铁,要把建成和元吉的党羽全都铲除,先下手为强。

    那名单上,不仅有之前与秦琅交过手的薛万彻、谢叔方、冯诩冯立兄弟,还有太子左庶子郑善果、太子冼马魏征等一大批官员。

    “没这必要吧?”秦琅问。

    “哎,三郎啊,你还是太年轻啊。这些人都是建成和元吉的心腹,此时不抓,难道还要等他们作乱吗?”

    “许公,我是觉得眼下建成和元吉首恶已诛,我们当务之急要的是稳定长安局面,安稳人心,殿下已经是太子了,那么没必要株连下去。”

    说到这里,许敬宗加重了语气,“你先前表现出来的那种果决大胆呢,怎么现在反倒是畏手畏脚了?我就是担心这个才匆匆赶来。现在不是谈仁慈的时候,今日死了很多人,可流血不会马上停止,殿下连建成和元吉都能斩杀,停不下来了,明白吗?”

    秦琅沉默不语,他并不赞成许敬宗的态度,或者说这种大肆株连的行为,本不应该。

    “三郎,你今日立下了大功,殿下都要加封你为上柱国和翼国公了,你可别在这个时候犯错,为了他们不值得?还是说,你念什么旧情?跟郑家小娘有关?可你不是几度拒绝了郑氏联姻吗?”

    秦琅摇头,“我跟郑家没什么私情,只是觉得这样做没必要,只会引起更大的恐慌和不安,说不定反会逼迫的他们作乱。”

    “三郎啊,他们本就是乱党,此时不抓更待何时,万年县那边都已经行动起来了,你这还犹豫磨蹭什么呢!”许敬宗有些不耐烦了。他现在是暂时代任治中之职,但是他想把这个暂代去掉成为真正的雍州治中,这必须得有拿的出手的功绩。

    玄武门战场上他没机会也没胆识本事上,但现在正是他发挥的机会。

    “现在有一个重要情况,建成幼子巨鹿王李承义失踪,下落不明。我怀疑他可能会躲到了郑家,这个人是殿下指明要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希望你亲自带队去郑家搜查,若能抓到李承义最好,抓不到,也要把郑家人抓起来审问,一定要找出来。”

    “好吧,我去看看。”秦琅叉手,叫上了秦用、阿黄还有刘九、林三、李楷五人,领着百来人往郑家赶去。

    太平坊。

    荥阳郡公府,大门紧闭,郑家僮仆们神情不安的把守着宅院。

    “检校长安县令奉旨查案,开门!”长安法曹李楷大声喊道。

    宅子里有议论之声,却无人开门。

    “准备撞门!”

    正在这时,大门却突然打开。

    太子左庶子兼大理寺卿检校民部尚书荥阳郡公郑善果走了出来,此时这位太子妃的从父脸上全无惊惧之色。

    他目光落在秦琅身上。

    这个年轻人真的太年轻了,最近也听了太多他的名字,之前太子向郑家提出把十三娘嫁给这个年轻人时,郑善果头一次听说他,后来这年轻人居然拒婚了,这让他很震惊,五姓嫡女主动下嫁给将门庶子,对方居然还拒绝,第一印象便是那个年轻人是傻子。

    可第二次郑家在太子强压下再次上门提亲,又被他拒绝后,郑善果知道这个年轻人绝不会是个傻子,只是他一时不太明白。

    现在,当他亲眼看到这个年轻人时,他明白了许多事情。

    这个年轻人不傻,而且很英武。

    怪不得他会拒绝郑家,秦家压根就没想过要转投太子,这个年轻人又怎么会愿意跟郑家联姻呢。

    秦琅上前一步,叉手见礼。

    “郑公,打扰了。”

    郑善果叹息一声,“你们要搜查本府?”

    秦琅上前两步,站到这位老者面前,这个人绝对是太子党核心,尤其是其做为荥阳郑氏的族长,更是有着天下士人领袖身份,在今日之前,郑善果一人身兼多项要职,一只脚已经踏入宰相门槛。

    可以说只要等太子即位天子,那么郑善果便会成为百官之首,登上相位。

    “郑公,请交出巨鹿王,那么我可保证郑府不受打扰。”

    郑善果感受着这个年轻人的咄咄逼人和那一丝善意,可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抱歉,老夫没见过巨鹿王,郑家也没有藏匿巨鹿王。”

    “郑公,你这样就难办了。”

    “你有证据吗?”

    “没有,但是我可以依令搜查郑宅。”

    秦琅对郑家没什么感情,此刻也不想特别维护郑家,既然郑家不肯交人,那只有搜了。

    “封宅、搜人!”

    一群郑家家丁提着刀棒拦在前面,郑善果看着秦琅及身后的那些人,摇了摇头,“让开,让他们搜!”

第43章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郑十三娘的手指很修长纤细,琴师曾说过她的手指最适合弹琴,当然这么长的手指其实也适合舞剑。

    郑家给郑十三娘请过剑姬教她舞剑,原本只是当成一种剑舞习练,但郑十三娘在练剑上却并不比她在琴棋书画上的天赋差,她习剑十年,居然剑术小有成就,只是一般人并不知道。

    此时她手里就握着一把出鞘的短剑,马车平缓的向前行驶着,车帘子摭的密闭严实,两个金枝玉叶正藏在她的身后。

    这是姑姑托付给她的,必须得保护好他们。

    巨鹿王承义刚发过水痘,此时虽然不发热了,可身体还很虚,马车颠簸让他沉沉睡去,四岁的闻喜郡主李婉顺懂事的靠在表姐的背上,她小名尪娘,虽才四岁,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变故,尤其是当时在夹墙后亲眼看到兄长们被杀,她满脸泪痕,却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停!”

    前面有人喊叫拦停马车。

    车夫吁了一声勒住了马。

    郑十三娘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今天长安乱,她费尽心力才终于带着两个孩子逃出宫来,可是现在长安街道上已经戒严,到处都是兵马盘查。

    “城中已经戒严,禁止上街,难道没听到宣示吗?”

    车夫讨好的道,“车上是我娘子和我那可怜的孩子,他得了水痘全身发热,我正要带他去医馆寻大夫救治,请侍官们行行好,放我们过去吧?”

    一听水痘,外面传来几声慌乱败坏的骂声,接着有人拿长矛挑开了车帘,捂着口鼻远远的看了眼车内。

    郑十三娘很配合的把承义紧紧抱在怀里,仅露出了一小半出痘的水泡,那人赶紧放下了帘子退后了。

    “晦气,赶紧走。”

    水痘是会传染的,虽然一般容易传给小孩,可大人也一样有可能感染,而且一旦传染上又极易死亡,故此士兵们赶紧让他们走了。

    马车再次启动前行。

    郑十三娘籑着剑的手心都全是汗水了,幸好这马夫是郑家的马夫,十分的忠心。

    一路上,又遇到数次盘查,每次都以送得水痘孩子看诊而有惊无险的通过了。

    “忠叔,调头,去城西太平坊荥阳郡公府。”

    “十三娘?”车夫疑惑。

    郑十三娘看着两个睡着的孩子,她很担心若父亲见到他们,会将他们交出去以保全自己,他对自己的父亲很了解,他不会为了他们而承担那么大的风险的。倒是从爷爷一定会收留他们保护他们的。

    “按我说的走,辛苦忠叔了。”

    太平坊。

    长安县衙的人已经包围了整个郑善果府第,搜遍了整个府第也没有搜到巨鹿王。不过在搜查柴房的时候,意外搜到了十几名携带武器的人,一见到搜查,他们马上提刀扑了出来。

    一番激斗后,搜查的长安县役伤了几个,好在他们及时呼叫同伴。

    “是郑家子弟,他们参与了今早玄武门的战事,溃败兵逃了回来,见我们进府搜查倒躲到柴房了。”

    简单的讯问过后,倒也弄清了这些人的身份。

    法曹李楷冷笑着道,“把这些乱党还有包庇者通通带走!”

    “抄查府第,搜!”

    郑善果也被绑了起来,郡公府里上上下下主仆数百口人皆被抓捕,接着差役们开始查抄登记府中财物。

    秦琅和郑善果远远对视着。

    “先委屈一下郑公了,等查清楚后,我相信郑公与家眷都会没事的。”秦琅安慰了他几句。毕竟是天下士族领袖,五姓七家郑氏的家主,就算是李世民也不可能会拿他怎么样,说不定还得优待礼遇以收买士族之心。

    “多谢你没有落井下石。”郑善果对秦琅道。

    秦琅摇摇头走了。

    “李法曹,这里就暂时交给你了,我先回公廨去了。”

    “还有,对郑公和他的家人,稍微客气一些,郑家的财产,全都登记封存派人严加看管,莫要动用私取,切记。”

    “明府为何对这些罪人如此客气?”

    秦琅笑笑,“倒不是我对他们客气,而是我相信殿下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的,所以我们没必要树个敌人,不是吗?”

    李楷怔了一下,似乎不太相信郑家这样的太子死党还能逃过此劫。

    不远处街角,郑十三娘在马车厢里透过掀起的车帘一角,远远眼睁睁看着秦琅指挥着长安县差人查抄郡公府,并将从爷爷等一家老少五花大绑带走,却无能为力。

    骑马出太平坊,秦琅突然觉得有些无趣,甚至有些厌恶现在做的事情,刚才在郑家看着那些人惊慌恐惧啼哭的样子,让他有些烦躁。

    他突然不想再回长寿坊公廨了。

    “阿黄,回永安坊。”

    “先去瞧瞧家里吗?”

    “不,回家休息,今天就此散衙下班了。”

    “三郎,天还早呢。”

    “管他娘的,反正事情都交待下去了,我就偷他半日闲好了。”

    拔转马头,秦琅与秦用、阿黄,还有十几个秦家家丁,以及秦琅的六个执衣、白直告别是李楷等人,往永安坊去了。

    永安坊秦琅家门前,站着几名不良人,还有数名游侠儿,再加上街角的武候,坊门前的坊丁,坊里倒是安静如常,只是寂静的有些让人发渗。

    一进门,玉箫便赶紧迎了出来。

    “三郎,你可终于回来了,听说今天外面很乱,我担心了一整天。”玉箫一袭蓝色的襦裙,清秀的脸庞上带着担忧。

    秦琅上前拥住她,“一点点小乱子,已经在渐渐平息了,放心,一切都没事了。我不是是让你今天一早出城去终南山吗,怎么没走?”

    “你早上怎么走那么早,我醒来时不见你人,又见你留下的话说的让人不安,我更不能走,你在长安,我便也留在长安。”

    秦琅听了有些感动,“傻瓜!”

    “你身上好大的汗味,我让人打水来给你沐浴。”

    “好啊,不过你得给我擦背。”秦琅笑道,两人突破了那一层关系后,他的心里也完全接纳了她,对她的感觉也更亲密了。

    玉箫有些害羞的扭过头去,“这还有别人呢。”

    “那有什么关系,你是我秦琅的女人。”

    浴房里,清凉的水浇下,带走了汗漬也带走了疲惫和烦躁。

    玉箫拿着丝瓜络为他细心的擦着背。

    ·······

    玉箫的似水柔情把秦琅心里的烦躁和冲动都给扑灭,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许多。

    只是刚才有些狠了,这会她走路的时候都有些不方便了,秦琅都忘记了今天对她而言是初为人妇的日子。

    “我刚才一时忘记这事了,都怪我,没伤着吧?”

    “其实玉箫很高兴呢。”

    ······

    腹中饥饿。

    秦琅来到厨房灶下,厨娘、烧火丫头们有些慌乱的上前见礼。

    他摆了摆手,然后自顾自的查看厨房里的材料,天气炎热,今天街面又戒严,因此家里并没有什么鸡鸭鱼肉等,只有一篮子鸡蛋,一点青菜。

    “有面粉吗?”秦琅问。

    “有,有磨好的细面。”厨娘小声答道,不知道为何三郎会突然来到后厨,难道是他们做的不好吗?

    秦琅取来面粉、葱、鸡蛋,然后也不理会她们,开始自顾自的做起了鸡蛋葱花煎饼。

    这算是秦琅的一种特殊习惯,每当他感觉压力特别大的时候,他就喜欢到厨房自己做几个菜,如果有时特别高兴,他也会做几个菜。

    在做菜的过程中,他能平复自己的心情。

    不用发面,直接用开水烫面,和面揉面擀剂子按压成型,放入锅里加上芝麻、羊尾油煎。

    他的动作很熟悉。

    厨房里的厨娘和烧火丫头开始还很畏惧的站在一边,可渐渐的被秦琅的动作所吸引震惊,等到浓香四溢的时候,她们都目瞪口呆了。

    想不到堂堂国公之子,居然还有这么好的手艺。

    “这胡麻煎饼好香啊,就是这做法头回见。”厨娘大胆的道。

    “香吧?这种烫面饼其实很简单的,关键就是烫面,节省时间味道还好,当然,如果是蒸饼就不能烫面了,那样会发不起面来不松软了。”秦琅笑道。

    葱花煎饼、虾皮蛋汤,再蒸了盘熏鱼,一盘炒豆子,挺简单的几样。

    当几样菜摆到前院树荫下,再加了一坛刚打开的琥珀色黄酒,被喊来的秦用、阿黄还有刘九、林三几个都不由的直吸鼻子。

    “这是三郎你亲手弄的?”

    “怎么样,还不错吧,洗了个澡可一时也睡不着,干脆就弄点吃食喊你们一起喝两杯。”

    这一天虽然才是下午,可大家经历的已经够多了,现在虽然松懈下来,可脑子里依然十分兴奋,哪里睡的着。

    “要不是外面戒严,我本来还想去平康坊喝几杯呢。”刘九笑道。

    秦琅道,“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你就别饱汉不知饿汉子饥了,你把女校书都弄到这来金屋藏娇了,我们可没这本事,所以只能去平康坊了。”刘九直接提起坛子就开始给大家倒酒,倒好后先自己一口喝了一大杯。

    “过瘾!”

    大家喝着酒,吃着葱花饼、咸鱼干,嚼着炒豆子,很是开心。

    每个人脸上都有笑容,眼里都有光,经历了今天这场惊心动魄后,大家现在都满怀胜利者的喜悦,都在憧憬着即将到来的收获赏赐。

    毕竟都是提着脑袋干的。

    刘九本是个待决的死囚,原本最多还只有三个月日子,就算林三计划着要劫狱,可想从长安城监牢里抢个重犯出来也是难上加难的。

    “自由了,想去哪?”秦琅问他。

    “不知道,在牢里的时候,不见天日,整天在想着如果能出去要干什么干什么,可真有这天了,却倒不知道该做哪个了。”

    “既然没想好,就先暂住在我这如何?”

    “我还是不打扰你跟女校书了,在我想好去哪之前,我会一直呆在平康坊章台馆的,三郎有事直接来招呼一声就是,我跟老三随叫随到。不过就怕三郎很快会忘记我跟老三这种人,毕竟三郎马上也是国公了。”刘九笑道。

    秦琅摇了摇头,“男人三大铁,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一起嫖过娼。你说咱们这也算过命的交情了吧,咱们并肩子战斗过,也一起在平康坊喝过花酒,也还数次分过钱,够铁吗?”

    “这么说确实够铁,只是咱们身份悬殊。”

    “屁的悬殊,愿意把我秦琅当兄弟的,以后就别说这种话了,来,喝酒。”秦琅举杯。

    此刻的长安城,依然在躁动不安,但是秦琅这位靖乱功臣,却抛下了那些纷乱,关起门来,与几个兄弟一起喝大酒。

    管他什么靖乱平贼,管他什么清理乱党,反正立的功劳已经够大了,剩下的事情就让别人去做吧。

    兄弟几个洗个澡,弄几个酒菜,坐一起喝酒聊天谈女人,挺好。

第44章 赐婚公主

    大家新年快乐!

    太子右卫率程咬金下值回到家,看到几个儿子正在庭院里吃着西瓜,本来还不错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他忍不住把处默几兄弟跟秦琼家的秦琅比较起来,都差不多的年纪,甚至几个崽子过去几年都是相同的经历,怎么着自己家这几个嫡出的崽子却比秦琼庶出子相差那么远呢?

    玄武门之变,秦琅积极奔走,最后还立下巨大功勋,而自家几个崽子虽然也跟在自己身边执枪提刀的拼命,一比之下就显得极为一般了。

    老程恼怒的上前,一脚把桌上的大西瓜给踢的四分五裂。

    “吃,就知道吃,现在是什么时候,就不知道多表现表现?”

    处默处亮处弼还有处寸处立几个兄弟都被老程的样子吓倒了,全都站了起来,如鸡一般立在那,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们瞧瞧人家秦三郎,才十六岁,可已经耀眼的让我们这些人都汗颜了。你们可知道这次他表现有多出色,你们知道殿下对他有多赞赏?殿下亲口说要进封叔宝为齐国公,然后让秦琅晋封翼国公,还已经授他为检校长安县令、兼千牛备身领北门长上,还加门下行走。你们再瞧瞧你们自己!”

    程处默惊讶,“三郎真是飞黄腾达了,阿耶,我不是也已经是太子千牛了嘛。”

    “那能一样?”老程怒瞪儿子不长进。

    千牛备身是隶属于左右府下面,是持御器械千牛刀的御前侍卫,总共才十二个,而十二位持御弓箭的则是备身左右,另外还有备身六十掌侍卫宿从。

    东宫虽也有千牛备身,但称为太子千牛备身,皇帝的千牛备身是六品,而东宫千牛是从七品上,相差好几级。

    更别说人家秦琅还得了北门长上这个职务。

    大唐府兵番上宿卫京师,但因为玄武门在宫城之北十分重要,故此这里向来长驻有左右屯营守卫,除了番上之兵外,还会有一批不轮值番上长期当守的武官,他们就是北门长上,负责统领番上之兵。

    李世民在兵变之后,立即把北门的左右屯营换上了自己人,并从亲卫以及功臣子弟之中择百人授为北门长上,列为两番轮值,故这支新的北门长上也被称为百骑。

    秦琅现在既是十二名御前带刀侍卫之一,又是玄武门百骑之一,同时他还是临时长安县令,并且还特给了他一个门下行走的临时职务,可以方便出入禁中三省。他现在一天当御前侍卫、一天当北门屯营武官,一天当长安县令,还可以随叫随到出入禁中,随侍李世民跟前,以备顾问。

    这已经不只是功臣子弟的恩宠了,而是实实在在的进了太子的眼界,成了太子信任并倚重之人了。

    “三郎这样也太累了,一人身兼四职,不得忙的脚不着地。”程处亮撇嘴道。他做为老程嫡子,也是参加了这场兵变的,虽然只是去打了打酱油,但也已经得了一个东宫备身的侍卫之职,挺满足的,本来得在三卫混上八年资历才外放,现在直接就得了实职了。

    老程摇了摇头,真是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兔崽子。

    居然还在这里骄傲自满了。

    老程抽出皮带,对着几个小兔崽子就抽了过去。

    “混帐,让你们吃西瓜。”

    “都给我滚出去。”

    “爹,这都快天黑了,外面马上宵禁呢,让我们去哪啊?”

    “去找秦三郎去。”

    “找他做什么啊?”

    “好好跟他多学着点,蠢货!”老程把几个儿子抽的哇哇叫到处跑,全都给赶出家门去了。

    夫人孙氏等儿子们都跑了才出来。

    “你啊,孩子们还小,你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是皮带鞭子的。”孙氏二十九岁,正是年轻,可是却脸色苍白,身体不好,自生下幼子后,她的身体就落下病根,一直不好,长期用药,体虚多病。

    前朝时,她父亲是程咬金家乡的县令,程家当时是县中豪族大户,后来孙县令便把女儿许给了程咬金,当年程咬金在隋末时拉起乡团,还是靠了孙县令的大力扶持,后来他拉着队伍上了瓦岗,一步步也成为了如今的大唐宿国公。

    刚刚助秦王宫变成功,现在已经成了太子右卫率、右武卫将军,前程无量。

    “我就是觉得叔宝那孩子太优秀了,再一看这几个货,感觉恼火。”

    孙氏便劝说道,“怀良那孩子也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以前在洛阳时遭遇了大难,九死一生才逃出来,年轻人经历了这些,有些人是吓傻了,而有些人则会成熟,怀良便变的成熟许多,没娘的孩子总是会早懂事些的,叔宝在长安娶了五姓崔氏女,怀良只是个庶子若是不努力些,将来秦家没他地位的。咱们家几个孩子无忧无虑的,当然就不会那么努力。”

    老程眼睛一翻,“那说到底,还是我以前对这几个小崽子太好了些,我看我也要学叔宝的,把这几个小崽子全赶出家门去,让他们也成长成长。”

    孙氏哭笑不得。

    “阿郎今天也累一天了,还是先卸了甲好好洗个澡吃点东西睡一觉吧。”

    老程张开手臂让夫人帮他卸甲,孙氏也早习惯了帮丈夫卸甲,动作熟练而又轻柔,“哎,其实我挺为叔宝高兴的,当初我们阵前弃王世充归唐,不料洛阳城里叔宝家眷却出了些意外,没能按计划离开,妻妾儿女十几个加上数十奴仆,只逃了个秦琅,其余的都被杀光了啊。消息传到叔宝耳中时,当时我就在旁边,叔宝铁打的汉子,居然一下子昏倒了过去。”

    “三郎这孩子也争气,虽然九死一生伤痕累累的逃到长安,可这些年却真是越长越出息了。”

    孙氏也道,“贾姐姐在天有灵,若是能看到现在三郎的出息,估计也会十分欣慰的。这孩子是真出息懂事,年纪轻轻现在居然就要封国公了。之前他两拒荥阳郑氏女时,我还觉得他有些胡闹了,想不到原来这孩子是个极聪明的。”

    “嗯,幸好当初没答应那亲事,现在郑家算是彻底倒了。”

    “郑家要受牵连吗?”

    “自然,郑家是太子妃娘家,还是铁打的太子党人,这次肯定要将他们彻底清洗的。对了,你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家,帮三郎物色一个姑娘吧。”老程道。

    孙氏笑了笑,“我哪有什么合适的姑娘认识,如今叔宝家可是大唐第一将门了,三郎年纪轻轻就如此受宠,一般的姑娘可是看不上了,得寻个名门千金才行呢。”

    程处默兄弟几个被皮带抽出门后,也没地方可去,便都来寻秦琅来了。

    结果在永安坊门前,却遇到了尉迟宝琳、宝琪、宝环三兄弟,一问,同是天涯沦落人。尉迟敬德从宫里回家后,看到自己三个儿子不问青红皂白就揍了一顿。三兄弟不服索问缘由,敬德就说出了番跟程咬金差不多的话。

    不过敬德倒没赶三兄弟出门,只是三兄弟越想越气,凭什么你秦三郎风光得意了,我们却得因为你而挨打,于是三兄弟便找上门来问罪了。

    “娘的,这个秦怀良真是害人不浅啊,咱们找他去。”程处默一拍大腿,怒不可遏。

    “找他去!”尉迟宝琳也喊道。

    程家六兄弟跟尉迟家三兄弟,九个人如今也个个子凭父贵,全都得了太子千牛、太子备身、亲卫这样的官职,腰牌一掏,坊正坊丁都不敢拦着,全都放行,还主动的为他们带路去秦琅家。

    结果一进秦琅家里,却见秦琅正跟几人在那里喝酒聊天十分悠闲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处默、宝琪你们怎么来了?”秦琅到现在也渐渐的有了一些以前的记忆,倒是认出这一个个黑炭头、大块头都是程咬金和尉迟恭家的崽。

    秦琅给处默递上一个刚煎好的葱花蛋饼,程处默本来还想问罪的,结果看见递到面前的饼金黄油亮,散发一股诱人的葱香和芝麻味后,忍不住就接过来咬了一口。

    一口下去,不由的怔大眼睛。

    “这玩意还真好吃。”

    那边几个家伙也早就在吸鼻子了听处默这样一说,也顾不得问罪什么的,都直接伸手到桌上盘里去抢。

    处默几口吃完一张饼,想再去拿一张时,发现盘子已经空了,那几个货也正狼吞虎咽的呢。

    “三郎啊,这饼怎么的如此好吃,还有没?是东西市哪个酒楼饼店做的,下次我也去买。”

    “我自己做的,想吃一会兄弟给你们再做点,来,坐下来一起喝酒。”

    处默怀疑的盯着秦琅,“你做的?你还会做这样的胡饼?”

    “还骗你做什么,看到旁边这个炉子和锅具没,我现在就给你们再摊几张是了,多大点事啊。”说着,秦琅还真就起身,走到那里开始摊饼。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气,一会功夫,一张热气腾腾冒着诱人香气的饼就摊好了。

    程处默动作最快,他早就盯着了,一听说好了,马上就探手把饼抢到手,结果不防尉迟宝琳也是个狠的,饼都到处默手里了,他还是伸手扯了半张下来,硬是虎口夺食。

    老程见少了半张饼,赶紧三两下都塞进了口,狼吞虎咽生怕再被抢。

    “好吃,果然味道一样,真香。”

    那边宝琳也是连连点头,“三郎,你教下兄弟们,你怎么这么厉害呢。”

    秦琅继续摊饼,“其实也没什么,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尉迟宝琳蹲在炉子边,也顾不得热,“三郎,我听我阿耶说,殿下说要给你赐婚,以弥补你拒绝郑家联姻之事呢。”

    “赐婚?”

    “嗯,想不想知道赐的是谁?”宝琳笑呵呵的问。

    结果那边尉迟宝琪已经忍不住的喊道,“是殿下的十五妹,丹阳公主。”

    秦琅一听怔住,怎么刚拒了个五姓女,又来个皇帝女。

第45章 新鲜出炉上柱国

    豹子头一大早居然就要喝酒吃肉,秦琅不给它酒肉,它居然拒绝载秦琅出门。

    面对着新鲜的禾草,居然一点兴趣都没有,阿黄特意给它弄了鸡蛋加豆饼,居然也嗅都不嗅一下。

    “三郎,这死马现在架子是越来越大了,还真是会摆谱了,比它娘都还架子大。”

    秦琅拍了拍豹子头的脑袋,“它也是靖乱功臣呢,给它弄点烤肉再弄点米酒来。”对于这么有性格的马,秦琅还挺喜欢的,不管怎么说,昨天玄武门之乱,来回奔波往来冲杀,豹子头表现的很勇猛,没掉过链子,也应当奖赏奖赏了。

    好酒好肉侍候着吃饱喝足,豹子头精神抖擞起来。

    “三郎,赶紧动身吧,太子召唤,可不能耽误。”秦用在一边提醒着道。一大早东宫便来人传太子令,秦琅被正式授以检校长安县令兼千牛备身领北上长上加门下行走等官职差事。来人带来了盖有吏部大印的告身、铜印,以及官袍。

    太子还特赐下一套绯色官袍和银鱼袋银鱼符。

    “三郎穿上这绯银还真好看,英武俊气。”阿黄拍着马屁道。

    秦琅觉得这绯袍有些骚,不过在大唐只有五品以上官才有资格穿这骚粉。

    “等翼国公爵位封下来,三郎你就能换上紫袍金鱼了,到时更英俊。”

    昨夜在秦琅这里过夜的程家六兄弟和尉迟家三兄弟都一脸艳羡的站在旁边看着,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以前都是一起打马球游猎的将门子弟,如今人家秦琅居然就穿上绯银,甚至马上能穿金紫了,而他们还只能穿个王八绿,岂不恼人。

    “三郎你也真不够兄弟,之前你怎么不把兄弟们召到一起来做事呢!”处默叹息着道,虽然昨天他跟着老程也提枪上阵,可根本没立什么功,跟秦琅的表现相差太远了。

    秦用觉得秦琅今天应当穿铠甲,理由是现在长安城并不安稳。

    可秦琅不喜欢那数十斤的铁甲在身,尤其是那束甲绊勒在身上可是十分难受的,更别说现在是六月天,这天气穿铁甲那真是要命的。

    还是这圆领官袍比较舒服,丝绸所制,冰冰凉凉多爽。

    “门下行走到底是做什么的?”秦琅扯了扯腰间新换上的这条十銙金带蹀躞带,这是唐朝腰带中的爱玛仕,带銙直接是用黄金制作,足足有十枚。

    “门下行走不是正式官职,只是一个临时性的差事,只是为方便你奉召出入禁中,随侍殿下的,类似于门下省的散骑常侍,散骑常侍入则规谏过失,备皇帝顾问,出则骑马散从,是从三品的高官,虽无大实权,可也一般是给年高威重的老臣的。”

    这下秦琅明白了,门下行走不算是个官职,不过是方便李世民见他的。

    来不及吃早点,只好把刚煎好的葱花鸡蛋饼拿干荷叶包起来带走,骑上豹子头,秦琅往宫城而去。

    此时天已大亮,坊门重又打开。

    经过坊门时,发现魏昶亲自带着一队不良人在坊门守着。

    “三郎。”魏昶见礼。

    看他双眼通红的样子,“一样没睡?”

    “上半夜巡视各坊,下半夜在这里眯了会,还好。”

    “身体要紧,天都亮了,你就赶紧交班回去好好睡一觉吧。这几天辛苦下了!”

    说话间,秦琅看到坊门边枷着数十人,每个都是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样子。

    “这些人?”

    “都是犯宵禁的蠢货,不知死活的家伙还想趁乱打劫呢,被巡夜时发现拿下,打了二十棍枷在这,等会送到县狱去,等审问明白了,该笞的笞,该徒的徒!”魏昶不以为意的道。

    一个身上白色长衫上印了好多只大脚印的年轻人站了起来,“我没有趁乱打劫,我只是多喝了两杯路过而已。”

    秦琅看他与边上那些人确实也不太一样,“哦,你是读书人?”

    “清河马周,游学长安。”年轻人想要叉手见礼,结果枷锁叮铛,倒是差点摔了一脚。

    秦琅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意外。

    清河马周,难道是贞观宰相马周?

    本来只是随口问下,现在他不由的仔细的盘问起来。

    “看来这只是一个误会,不过你酒醉后犯宵禁,幸好只是被不良人拿到,若是昨夜犯到武候巡骑手里,此刻只怕下场更惨,尤其是在当下。”秦琅说着对魏昶道,“这只是个士子,把他放了吧,没必要押回牢里去。”

    马周被解去枷锁,对秦琅十分感激。

    “马先生现在游学长安?何处落脚?有何打算呢?”

    马周揉捏着被枷了一夜的手腕,他本清河人,年少时是个孤儿,且家中贫困,后来在族学中旁听,精通诗、传,只是虽有才可因贫困和放荡不羁并不受乡里尊敬。武德初,他补授博州助教,也算混了个小吏之职,他嫌职卑官微,因此整日饮酒不愿授课,被刺史多次斥责后干脆就离职游学,在曹州又被当地县令侮辱,于是气怒之下西游长安。

    来长安本来是觉得凭自己的才华,能够在长安得到赏识,可以一展所长。谁知道来了长安之后,结果四处自荐都无人赏识,最后流落到盘缠用尽,还欠下旅店许多房钱酒钱无人支付。

    昨天晚上又赊了两斗酒喝,醉后犯了宵禁还挨了顿打。

    现在被问起有何打算,他还真是茫然。

    “若是马先生暂时没有其它打算,不如先委屈一下到我府上做个宾客如何,帮我顺便处理下文书、账簿这些,如何?”

    马周看着秦琅如此年轻,却一身银绯,“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秦琅,你也可以称我为三郎。”

    阿黄在后面道,“我们三郎现在是长安县令。”

    马周意外的打量着秦琅,想不到原来这位就是最近坊间热议的那位秦琼庶子,想不到如今居然成长安县令了。

    “承蒙三郎不弃,学生愿意入府。”

    秦琅微微一笑,想不到这么轻松的拐到了一个人才,他让阿黄拿了五两银铤给马周,“这算是一点见面小礼,马先生请收下,先生可自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处理完后到永安坊秦宅便好。”

    继续上路。

    阿黄问,“三郎怎么对一个刚认识的落魄书生如此客气?还有一见面就给银钱,不怕他跑了?”

    “我观此人虽然暂时落魄,但将来定有辉煌之时,也算结个善缘吧!”

    走在长安城中街上,发现大早上的街面上冷冷清清,到处都是不良人、武候等兵丁衙役,甚至能够不时看到有兵丁押解着大批男女老少路过。

    秦琅微微皱眉。

    “这是雍州府正四处捉拿太子党人呢。”

    “其实这根本没有必要!”

    一路上秦琅一行倒是畅通无阻,如今秦琅可是靖乱功臣,当红炸子鸡。

    不说他是检校长安县令,就是那面门下行走的牌子,已经足够让他方便出入宫禁了。

    李世民已经从临湖殿转移到了东宫,皇城以北的宫廷被侯君集、尉迟恭等将领率兵围围‘护卫’起来。

    进入东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时有巡逻士兵经过。

    依然有股着紧张戒备的气氛。

    跨下的豹子头突然嘶鸣一声,然后撒开蹄子往前奔去,秦琅吓了一跳。

    转过道弯,迎面走来一队巡骑,为首之人却正是秦琼秦叔宝。豹子头冲到近前,马头亲密的蹭起秦琼坐骑来。

    “这小畜生倒还记的这是他娘。”秦琼笑骂了一句。

    “拜见阿耶。”秦琅马上见礼。

    父子仅是一日不见,可再见却感觉有些生份的样子。

    秦琼全副盔甲,马鞍下还挂着对瓦面金装锏,凤翅盔下面色有些憔悴。

    “阿耶还没休息吗?”

    “殿下让我执掌宫中宿卫,哪敢松懈半分。”秦琼打量着儿子身上的银绯,“你穿上这身很好看,更显成熟。你昨天表现很好,殿下也很赞赏。快去吧,别让殿下等你。”

    “好,儿子见完殿下后,再来寻阿耶说话。”

    “宫里哪能乱走,你一会可先回亲仁坊家里去,我稍后点回来,咱们爷俩晚上喝两杯。”秦琼顿了顿,“你干脆还是再搬回亲仁坊来,你现在又没成家,住外面也不合适,那宅子你若喜欢可以留着,当是个别院。”

    “永安坊那里我住着倒已经习惯了。”

    “你是不是担心我不让那女人跟你一起回去?既然你都收纳了她,那就是你的妾侍了,总也得见见舅姑的。”

    当初让秦琅出去,其实也并不是真的要赶他出门,如今大局已定,秦琼便想让儿子再搬回家来。

    父子俩都有公务在身,不便长谈,几句话后秦琼继续巡视部队,秦琅则去见李世民。

    远远的秦琅下了马,跟随着侍卫过去。

    “三郎你来了,快来。”

    李世民见到他,笑着向他招手。

    “诸位,你们中可能有不少人还不认识这位年轻俊杰,孤今日就跟你们正式介绍一下,这位就即将是我大唐最年轻的国公、上柱国,秦琅秦怀良,叔宝的三子。”

    东宫,嘉德殿,正殿,此是东宫太子接见朝臣之处。

    此时殿中除了太子李世民外,还有着数十名臣子,皆是原秦王府的班底。

    一众人随着太子的话声都把目光移了过来,移到这位最年轻的玄武门功臣身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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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俗人介绍:
离玄武门之变只有三天了,秦琼却打算做个国之纯臣不参与其中,秦琅高呼这不是坑他吗?送上门的从龙之功怎么能不要,等事成之后再功成身退也不迟。到那时,做个俗人,不谈亏欠,不负遇见。做个俗人,贪财好色,放荡自由。贞观俗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贞观俗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贞观俗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