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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贞观俗人txt下载     贞观俗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10章 横刀立马,唯我秦大将军

    秦琼没有弃守松州。

    封臣有守土之责,弃土便等于弃封。

    秦琼立于松州城头,目光坚毅,他全身披挂倚城而立,并非舍不得刚到手的封地,而是做为大唐臣子,做为边地封候,他有守土之责。

    身后,五百秦家兵马也都誓死一战。

    松州司马、交川县令把利步利披着秦琼赐给的明光甲站在他身后,紧皱眉头。五百名把利部羌兵也一起备战协守。

    城中,是有约三千名把利部的羌人。

    除此外,就是原本属于把利部的约五百名汉人奴隶,自把利部归降后,这些人便由秦琼出钱赎回自由,授给他们户籍,成为松州第一批汉人编户齐民。这些刚得到自由不久的汉民,也都正在接受着训练。

    青壮男子们分到了长矛、盾牌、横刀,正在秦琼亲兵的指挥下刻苦练习。哪怕是临阵练枪,也总是会有些效果的,起码号令旗语等,总要能懂点。

    妇人们孩子老人们则承担起做饭送水等任务。

    羌人部族的妇孺孩子,则听从了把利步利的命令,提前开始宰杀一些牛杀,围城一旦开始,牲畜不能出城吃草,早晚会瘦,所以趁早杀掉一些风晒腌渍起来备用。

    嘉诚本只是座不大的寨子,现在成了松州治所,秦琼还修整都来不及,好在这处寨子位置较为险要,寨子分内外两寨,内寨平面跨崇山,依山顺势略呈三角形,东部崇山之下河谷部份为长方形。

    外城毗领内城南面的河谷下坝,有寨门与内城相通。

    寨子简陋,但却控扼险要,面积很大。

    以山石、原木等筑成,墙高三丈余。

    虽说不如中原那些以糯米、石灰、桐油等熬制的灰浆粘连勾缝,以山石或青砖砌墙,但这看似简陋的寨子位置选的好。

    依山临水,控扼河谷。

    山上地势险要,山前地形狭窄,是个易守难攻的险要。

    秦琼先前全凭突袭,用把利步利诈开的城门,否则想硬攻拿下此寨,也是极为艰难的。后来他巡视了山寨的,觉得这处地形确实好,一来山寨所在处,前河后山都极为险要可依,同时山寨所在是一片很不错的平地,使的山寨就是一座半山上的山城,不仅险要好守,而且还能容纳许多人口牲畜,甚至可以在山上种田都可以。

    方圆十多里的平地,关起城门来能坚持许久。

    而另一个优点,则是在山寨下远处河谷两边,是一大片很宽阔平坦的河谷平地,能够开垦许多田地种植粮食,附近山谷也利于放牧牲畜,总的来说这确实是在险山恶谷的群山里的一处难得的能够自给自足,且控扼险要,封锁通道的要地。

    秦琼本计划要在这里开始垦荒屯田,兼放牧养殖,顺便利于这处交通要地,经营边市商贸,谁知道计划都还没定好,羌人就已经杀了过来了。

    松州城内,小溪流水,清澈河流从东向西,穿寨而过,转往南流,汇入岷江之中。

    “司徒,拓跋部的前锋,已经越过了岷山,正往我松州而来。”

    “离甘松岭还有多远?”秦琼问把利步利。

    秦琼所说的甘松岭是松州西面州界界山,因其高峻绵延,成为了天然地理分界,十六国时,这是吐谷浑与凉州的边界。

    又因迭山与岷山间的白龙江河谷非常狭窄,迭山南面属地非常有限,所以在当时甘松山大部份都属于南面的合川郡。

    甘松山,以山上遍布甘松草而得名。

    十六国前凉之甘松护军,西秦之甘松郡,北魏之甘松县,唐之松州,皆因此山得名。

    松州城向北三十里,可沿着岷江支流羊洞河河谷,往西北而行,在曲折的群山间穿行百里过甘松山,进入到西面,可沿白河抵达黄河岸边。

    不论是拓跋部还是细封部,或是其它羌部,以往来松州去劫掠,都是要走这条路的。

    这条路处于岷山和甘松山之间,沿着河谷孔道而行,地势相对要好走些,也正因为这条路,才使的松州在历史上有很重要的战略地位。

    “快到了!”把利步利回答,“请司徒放心,我们松州寨易守难攻,只要我们坚守不出等待援军,不用怕他们。”

    党项羌,又自称弭药,游牧在积石山、西倾山、白龙江以南,紫(巴颜喀拉山)山以北,黄河和金川上游。

    实力较为强劲,八大部落为首的党项羌人,有数十万口,也是吐谷浑较为密切的盟友。

    这次党项羌两个顶级的部落,拓跋和细封部号召诸部出兵,一起来夺回松州。

    面对这样的进攻,把利步利认为要么趁早弃城逃去成都,要么就只能坚守不出了。

    秦琼却让家将秦猛取出一副地图,这是他来到松州后,结合把利部的地图,以及秦猛等人亲自去打探查明的地形,重新绘制的一张地图。

    甘松山是松州西面屏障,甘松岭隘口则是一段狭窄而险要的隘口通道,党项人东来,必经此路。

    “秦猛,你留守松州,我去甘松岭迎接下我们的客人!”

    “把利司马,你可愿随秦某前去?”

    把利步利怎么也没料到秦琼居然在这个大兵压境的时候,还要主动出击。深吸了一口冷气,把利步利觉得牙疼。

    “司徒,咱们兵少,何不坚守待援?”

    “把利司马怕了吗?若是怕了,把利司马且留下来协助秦猛一同守松州城便好,我自去就是。”

    把利步利感受着旁边秦猛那杀人般的眼神,哪敢说不去。当初被俘后,深为感激秦琼的不杀之恩,后来秦琼还对他十分客气,对他的部族亲人也没有屠杀欺凌,深深为秦琼的个人魅力,以及大唐朝廷的强势所震慑,最终把利步利还是决心就此归附朝廷,向秦琼效忠。

    毕竟秦琼也为他向朝廷请封一个县子爵位和州司马县令的官职,并让人送他的几个儿子去了长安读书,又亲自挑了几个他的孩子留到身边做侍卫。

    只是他也没料到,拓跋和细封部这次反应这么强烈,马上就号令出兵来夺松州了。

    若不是秦琼一意坚持,他都想跑了。

    羌人对于背叛者,可是绝不留情的。

    尤其是拓跋部,他把利部依附拓跋部这么多年了,他们更不会留情。

    “司徒,拓跋和细封部的兵马,确实很强。”把利步利再次劝道。

    秦琼却只是笑了笑。

    “蛮夷尔。”他指着地道,“松州城虽险,可如果我们只是坐以待毙,那就太被动了。”虽然秦琼早下令,让把利步利把部族人马全都迁到了松州城和交合城里,实行坚壁清野策略,不给党项来犯之军半点牲畜粮食补给的机会。

    但羌人打仗,其实跟突厥人等差不多,都是赶着牛羊,带着部落老少一起行军的,他们边走边放牧,只要不是时间太长,他们并不用担忧补给的问题。

    秦琼早清楚了这一点,同时他也很清楚,朝廷的援军绝不可能很快就到,路远,偏僻,加之粮草运输不易,所以朝廷就算接到求援信马上出兵,可一时也来不了,来了也只能是来少量兵。

    中原军队跟游牧部族的行军打仗方式不一样,注定了秦琼不可能指望有几万大军很快就赶来。

    真几万大军来了,后勤都能压跨他们。

    一切还得靠自己。

    “这百里甘松河谷,是一处相当理想的伏击战场,这地形有利于兵少的我们一方伏击敌人,打击党项人的嚣张气焰。而且就如把利司马所言,我们现在兵少势弱,而党项人多势众,必然会轻敌大意,他们不会想到我们还敢主动出击,所以这就是机会!”

    打仗这东西,绝不仅仅是正面比拼武力,这涉及到许许多多的东西,尤其是对于指挥者来说,其实决胜都是在战场之外。

    更多的是心理上的较量,谁能料敌先机,谁能出其不意,那么战斗还没开打,就能先赢一半。

    虽然羌人彪悍。

    可秦琼却是百战老将。

    就算如今李靖金刀不老,再次发威,可秦琼也依然是大唐数一数二的名将。

    对付一群党项羌人,秦琼气势上根本不可能输。

    把利步利想的是跑,想的是死守,秦琼却在考虑着主动出击。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浪费呢?”

    “把利步利愿听从司徒调遣!”把利步利见秦琼意志坚决,而那秦猛的一双牛眼一直在瞪着他,只能硬起头皮上了。

    “很好,就请把利司马调一千轻骑随我出击!”

    秦琼调了五百自己的人马,其中包括上次打把利的五百人中的三百,剩下二百是第二批过来的五百人中的二百,还有少量熟悉松州地形的一些原把利部的汉人奴隶做为向导。

    一千五百人,皆备轻刀快马,只带一些肉干和水,轻装而行。

    秦猛负责留守松州,另一位家将秦大海则负责留守交合城,把利步利的两个儿子分统把利部族人,协助两将留守。

第511章 以武止戈

    为将者,当勇猛无惧,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秦琼率一千五百汉羌轻骑出松州寨,一往无前。骑马跟随在秦琼身后的把利步利,心中对秦琼佩服的五体投地,这种勇猛果决,让这个羌人小酋长无比敬服。

    不愧是中原帝国的大将军。

    打马出松州,沿岷江北上三十里,然后折往西行,沿羊洞河河谷往西。

    “阿郎,这个把利步利真的值得信任吗?万一他临阵倒戈,那咱们可就有去无回了。”秦彪小心的提醒秦琼,把利步利终究是个羌人,他还是拓跋部的附庸,谁知道这真开打了,这家伙会不会反水,毕竟这家伙也只是被俘而降的。

    “我看那家伙不值得信任,身为酋长,一点血性都没有,咱们俘虏了他,他便毫无抵抗,让他诈城他就诈,这种人不能信任。”

    秦琼骑着呼雷豹,面色平静,“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可是?”

    “我看人还是有些心得的,把利步利不会反的。”

    他的儿子们,有几个送去了长安,有几个在自己身边当亲兵,他的族人家眷都还在松州城里,况且,秦琼自认为看人挺准的,把利步利这些天接触下来,觉得这人虽称不上很勇猛,但不是那种反复无常的小人。

    一千五百骑,不带辎重,不带民夫,轻装疾行。

    那狭窄险峻的河谷山道里,大军沉默着前进。

    把利步利等羌骑,有些茫然有些忧虑,可秦琼率领的唐骑,却是睥睨傲视,毫无畏惧,只盼着能够早点一战。

    原本秦猛等几位家将,都要求自己带队的,让秦琼留守松州坐镇便好,可秦琼却依然要亲自率兵前来。

    虽然有杀鸡用牛刀之嫌,但秦琼并没有轻敌。

    敌众我寡,远水难解近渴,他必须得认真对待这一战,不能有丝毫的差错。

    与其放敌到松州城下来被动挨打,倒不如先跳出来,主动寻找战机,伏击歼敌。

    对于一位合格的将军来说,都知道守城不能死守,得活守。死守就是任人宰割,被动挨打,必须得把战争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用尽办法调动敌人,牵着敌人的鼻子走,打乱敌人的部署安排,这才有机会。

    松州易守难攻,而甘松山甘松岭更是绝佳的反击机会。

    身为名将,如何能错失这样的机会?

    “十几年了!”

    轻骑疾驰百三十里,秦琼登上了甘松岭赔隘口,望着对面那层层叠叠的峰峦,秦琅也不由的感叹。

    羌人是个古老的部族,党项羌只是羌人中的一支,曾经汉羌同属一源,但汉羌却打了千年战争。

    汉代时,汉羌之战打了百余年,最终大致确定了汉羌边界。

    羌人被赶到了更西面的地区,也是偏僻贫瘠的地区。

    每当中原强盛之时,羌人多数是归附臣属的,虽然也常有羌乱,但都是小插曲。可一旦中原动乱,羌人就会大乱,他们总是试图重新夺回曾经失去的地盘,不仅想要河西陇右,甚至想要关中、蜀地。

    只是任何一个中原王朝都不会容忍这一点。

    在这连绵的山谷里,在这险恶的河边,不知道埋葬过多少尸骸,那清流的河水,也不知道被染红过多少次。

    “把利司马,你识汉字吗?”

    把利有些尴尬的摇头,他只会说一些汉话,但不识字更不会写。

    “我们汉字中的武字,折开来就是止戈二字,武,止戈,戈是戈矛,战争的武器。武,不是强夺欺压,而是停止战争,以武止戈。我奉陛下之命,世封松州,前来镇守边境,也不曾想过要压迫周边的部族,我只希望能结束这边境连年的袭扰侵略,能让大这都过上安稳的日子,而不是世代血仇,报复不止。”

    “这片山河很美丽!”秦琼道。

    把利步利低头,秦琼的话很好,可是他觉得不现实,汉羌之间的战争延续了千年了,似乎成了个不死不休的死结。

    汉人强,羌人退。汉人乱,羌人进。

    连绵的边界,永远是争战不休的。

    这种争战,是因为骨子里遗传下来的血仇。

    如今的羌人,不复当年之勇,甚至有点一盘散沙的感觉,党项羌、白兰羌、西山诸羌,甚至是被吐蕃吞并的苏毗和羊同,其实都是属于羌族。

    羌族众多,可却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威服众羌的首领,他们散居在那恶劣的环境里,却还不忘记内斗。

    连个党项羌,拥有数十万众,却都没能出现一个党项王,八大强部,却还内斗不止。

    诸羌拥有广阔的地盘,同时有完全不少于突厥、铁勒、吐谷浑、吐蕃等周边国家的人口,但他们的影响力,却远远比不上那些国家。

    极为强大的党项,就因为各部互不统属,所以只能依附吐谷浑。而吐谷浑这个强大的国家,其实早年只是从辽东过来的鲜卑慕容的一支,他们从遥远的辽东迁来青海,以少量的人口,却能征服在这里世代生活的羌氐,反倒成了主人。

    就连党项,也依附于吐谷浑。

    曾经能跟中原王朝争长短的羌人,如今已经没落了。

    “惊之以威武,怀之以恩信!我打算平息这里的战争,让这里重复太平。”

    把利从这句话里,听出了秦琼的杀气。他说要太平,可却依然要惊以之威武,他说武字意思是止戈,可现在却也率兵千骑,伏于隘道。

    终究是离不开一个打字。

    大唐朝廷河西、陇右、剑南三道,都有一个特别的任务,就是对羌人的管理。河西道的任务,是隔绝羌胡,不让羌人跟北边的突厥铁勒等胡人联系起来。

    陇右道的任务,则是防备羌人之袭扰,守稳边界,不让他们威胁到关中地区,要将他们堵死在陇西之外。

    剑南道的任务,则是抚蛮獠。

    隔、防、抚,各有侧重,但对羌人的防范之心一直没曾改变过。

    在皇帝的世封计划里,河西、陇右、剑南这三道的沿边,将要从羌人手里,夺取大片土地设立世封州,世封给功臣宰相们,让他们为朝廷世代镇守,守边卫疆。

    秦琼的松州,就是在这种思路上分封的,松州本就是羌人的地盘,朝廷硬生生在这个战略要地设一个松州,封给秦琼,就是要来夺地盘的。

    这只是一个开始,如果秦琼分封松州很顺利,那么接下来朝廷会陆续分封功臣镇守三道边缘,跟羌人夺地盘。

    未来,可能会有几十上百个松州这样的边境世封州出现。

    “司徒,游骑还没回来,司徒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把利步利对于羌人的命运前途,不想深思,想也没用。事实上,羌人只认部落家族,根本没有什么羌人命运共同体这种概念,或许曾经有过,但现在是没有的。

    把利步利现在只想抱紧大唐,抱紧秦琼的大腿,好让自己和自己的部落过的好点,起码是能在这夹缝里生存下来,至于其它的,他不想去想。

    若是党项羌过来了,他动起手来也绝不会客气的。

    秦琼掏出一块牛肉干,就那样生嚼起来。

    牦牛肉风干而成,肉极为坚硬,用力一撕能撕下一条条肉丝来,闻着有股着腥膻味,但嚼起来倒是还不错,充饥效果不错。

    “离开长安时,三郎还跟我说,让我多晒点牦牛肉干给他寄回去呢。”

    把利步利自从跟着秦琼后,倒经常能听到他说起那位小秦相公。

    家将秦彪策马奔回。

    带回来一个消息。

    “有着约千人的队伍正在靠近,看旗号应当是拓跋部的,估计是前锋了。”

    这支千人的队伍,很是嚣张,一路而来,甚至都没派出游骑哨探,就这样过来。

    “有携带牲畜、家眷吗?”秦琼问。

    “没有携带家眷,也没有带牲畜,一千羌人战士。”

    秦琼点了点头,看来这确实是拓跋部的前锋了,并不是传统的那种整个部落出动的场面,羌人很彪悍,出战的时候,经常是青壮男人和青壮女人一起骑马上阵,而老人则带着孩子在后面赶着牛羊跟随,打仗的时候负责看营,也负责看守俘虏,抢劫敌方牛羊等。

    而现在来的是一千纯羌人男子。

    “本来还想抢点牲畜,看来没机会了。”秦琼笑了笑,“准备一下,来什么就打什么,先灭了这一千青壮也好。”

    秦琼转头对把利步利道,“把利司马,告诉你的人,一个羌贼首级可以换一千个铜钱,一个轻伤的羌俘可以换两千钱,若是没受伤的完好青壮俘虏,我可以给你五千钱。”

    “你们也可以拿这赏钱换相应价格的盐茶酒糖布匹等。”

    “缴获的战马、武器,也都可以到我这来换钱!”

    “若是不幸战死,我也会给抚恤,受伤了也有赏赐。”

    把利部族的战士们听了通译的话后,个个精神振奋,兴奋无比。羌人打仗,一般都是为了劫掠,如今为秦琼打仗,居然也有这么多好处,这些彪悍的羌人战士自然是激昂无比。

    拓跋部一千轻骑前锋嚣张无备的来到隘前,他们大摇大摆的行进。

    突然,一声号角声响起,两侧山上巨石粗木滚下,一前一尾的堵住了拓跋羌人前后道路。

    紧接着是箭如雨下,两侧山坡上无数人马居高临下的放箭。

    被堵在狭窄的隘道里,拓跋羌骑进退不得,闪避不能,想要反击,可秦琼率领千五人马居高临下的占据两侧险坡,羌骑根本无法反击。

    滚石擂木,伴随着箭雨、标枪,攻击持续了大半个时辰。

    等到箭歇石停,山谷里已经一片死寂。

    一千拓跋前锋轻骑,被全歼。

第512章 急先锋

    “拓跋赤辞会为我们复仇,复仇之火将焚尽甘松。”

    满脸血污的拓跋部前锋轻骑的首邻桀骜不驯的喊道,秦琼手拄着长剑,看着这个宁死不屈的羌人。

    “你是一个不屈的战士,我敬重你,所以我不会侮辱你让你投降,我给你一个战士应有的结局。”

    说完,这位大唐司徒、骠骑大将军、齐国公、上柱国举起剑,用力挥下。

    剑光闪过,那位彪悍强壮的首领,便尸首分离。

    没有羌人肯投降,他们表现的跟一个硬汉一样。

    “有约三千人马正在赶来,离这只有二十里了。”秦猛告诉秦琼。

    “这些俘虏来不及带走了。”

    “即然不肯降,那都杀了吧。”秦琼皱起眉头,羌人后续部队来的很快,几乎就紧跟着前锋后面。

    刚打扫过战场的秦琼,也有些始料未及。

    “收拾一下,我们再伏击一次。”

    听说后面跟着的三千人,是这千人前锋的补给队伍,有许多老弱妇孺和牲畜后,秦琼打算再来一次。

    杀俘不降,但本来俘虏就没多少,而且基本上都是伤员,秦琼干脆果决的下令将他们直接处死。

    记室参军负责给汉羌士兵们记录军功。

    秦琼宣布,这场仗,以一千五伏击一千人,是以多击少,为下阵。全歼敌军,杀获超过四成,属上获。

    今日参战者,所有人皆得下阵上获之军功。

    这是按照大唐府兵军功的计算方式计算的,按大唐府兵军功计算方式,先是分阵,以少击多是上阵,兵力相当是中阵,以多击少是下阵。

    然后再根据战果分为上中下获。

    在阵与获的同时,还要根据战士个人军功,分为一二三等。

    按这套体系下来,实际上每场战斗下来,士兵们的军功体系总共是二十五等,根据实际情况,最后列出等级。

    上阵上获第一等,战功最大,下阵下获第三等,军功最低。

    大唐勋官体系是军功十二转制度,可累积升转,相应转授相应勋官,视官品享受待遇。

    一场战斗,上阵上获第一等,也就是最高能获得五转,上阵中获和中阵上获的第一等能获四转。

    下阵上获的第一等,与上阵下获,中阵中获的第一等一样,都可得三转。

    下阵上获二等就是二转,下阵上获的三等,就是一转。

    军功一转就能获勋武骑尉,视从七品。二转云骑尉,视正七品,三转为飞骑尉,视从六品。

    勋官不论出身,只按军功。勋官可获世袭永业田!

    阵和获都是集体论功,而等,就是按个人表现论功。

    当然在一二三等之外,还会有更高级别的跳荡,但这两个功可是极难得的,按大唐军制,敌军不过万的战斗,跳荡功不得超过十人,而先锋第一等功,不得超过二十人。第二功,不得过四十。

    每万人过一千人,听加跳荡一,先锋二。

    在这种严格的军功制度下,就算你是上阵上获,可如果不是表现最突出的那几个人,你连个第三等功也得不到,更别说一二等和跳荡功了,所以想一战下来就能捞个军功几转得赐勋官,也是极其艰难的。

    这次是一千五伏击一千,下阵上获。

    秦琼特给出了跳荡功两个,先锋功五个,第二等十个,第三等二十个。

    给最优秀的这三十七人授功,其余的只是下阵上获,给予相应的奖赏,首级、俘虏以及缴获牛马,各有赏赐,牛马铠甲等,都按价值的五分之一赏赐。

    秦琼站在战场上,帅旗之下,秦琼持剑高呼。

    “临阵对寇,矢石未交,先锋挺入,陷坚突众,贼徒因而破阵者,为跳荡!”

    按这个标准,其实今天这仗,一个跳荡先锋都不应当给,但毕竟是松州对外第一战,所以秦琼特别给了两跳荡五先锋。

    “依朝廷军制,酬跳荡功,止于武官及勋,今日,其立跳荡功和先锋功者,不问汉羌还是官健白身,皆授予骑士之封,加勋官。如已是武官、勋官者,加官晋阶。并授骑士庄园,按勋官品级永业田授给数量。”

    “获跳荡功者,授旅帅之职,其先锋第一功者,授队正之职,如已有官职者,再加半级。”

    秦琼见底下汉羌皆兴奋欢呼,便又高声道,“每获一生,酬获人绢十匹,每获一级,赏绢五匹。”

    “获贼千夫长,赏绢三百匹,贼贼百夫长,赏绢一百五十匹,获贼十夫长,赏绢三十匹。获贼战马,赏绢十匹。”

    这个赏赐,比之前秦琼战前开出来的赏格,又高了许多。

    记室参军有些担忧的低声对秦琼道,“赏格是否过高了点?”

    按如今的绢价,是匹绢二百钱,抓个俘虏,就能得十匹绢,砍个首级,又能得五匹,缴匹马还能得十匹。

    况且,这只是斩首俘虏和缴获马匹等的赏赐,另外的阵获还有一份赏赐的。

    “我就是要激发大家的敢战之心,区区钱帛,不值一提。”

    秦琼摆了摆手。

    能花钱解决的事情,绝对不是事情,这是秦琅经常跟他说的。守住了松州,这点钱是值得的,况且,一个青壮战俘,若发卖为奴,能卖起码二十贯以上,这是一百匹绢价。而一匹上等战马,甚至能卖四十贯以上,这是二百匹绢价了。

    因此,这买卖绝对不亏的。

    记室参军事和其它的参军事们在战场上迅速把军功、缴获、俘虏、斩首等记录下来,回头核查无误后发赏。

    把利羌砍起首级来最是积极,秦猛得秦琼吩咐,不跟他们争抢首级军功。

    两个跳荡功,一个给了把利步利的儿子把利别施,一个给了最先带队冲下山的秦彪。五个先锋第一功,把利羌给了一个,秦家亲兵四个。

    倒也没有人置疑。

    一场仗下来,就产生了三十七个勋官、骑士,秦琼豪不小气,并公开声明,若是接下来大家还能用心做战,只要有战功,他秦琼就不吝赏赐。若是表现极佳,累功极高,他还要向朝廷为大家请封爵位,推恩分赐松州封地。

    把利羌把一个个登记过的首级扔到指定的山沟,然后笑嘻嘻的相互吹嘘着自己的厉害,同时又在相互计算着能换到多少绢,这些绢可以换成多少盐茶布匹瓷器糖酒等好东西。

    死亡的马匹被抬到路边,把利羌们开始就地分割屠宰这些马,马皮、马肉、马鬃等一样样分割下来,他们做这些十分的顺手。

    伤马也经过仔细检查,没医好的拉到一边治疗,不能医的直接一刀宰了。

    如风卷残云。

    不久前还是嚣张的一千拓跋附庸羌骑,转眼间就填满了甘松岭隘口边的坡沟,一千匹马也有大半很快被屠宰分割。

    血腥气弥漫。

    “阿郎,拓跋部三千人马,离此只有不到十里了。”

    秦琼看着这里冲天的血腥气,有些犹豫。

    这么大味道,只怕羌人一靠近就发觉察不对。

    “试试吧,来的也不是什么精锐,以他们的自大轻狂,说不定会以为这是他们前锋在这里杀牛宰羊的做饭午餐呢。”

    秦琼想了想,倒也对。

    “生火,多生几堆火,要弄出炊烟来,另外让把利部大声点说话。”秦琼又叫秦猛把缴获的拓跋前锋的旗帜打起来,插到明显的山坡上。

    同时,让一些把利羌人故意换上拓跋部的衣服,站在那旗下,要故意露出身形来。

    血腥味太大,故意隐瞒行踪,可也隐藏不了味道,所以不如假扮是那些拓跋前锋在这吃饭休整。

    “能行吗?”

    “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反正我们也没什么损失。”秦琼说万一那三千人识破这里的埋伏,那就硬上,直接狭路相逢勇者胜。

    他自信,刚打了场大胜仗的他们,对付起拓跋部三千老弱是没问题的。

    但如果能骗进埋伏圈,那就能一网打尽,且不用付出什么伤亡代价。

    把利步利为秦琼的胆大心细而佩服,若是他,赢了那么漂亮的一仗,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可人家秦琼却丝毫不急。

    一口吞了一千骑前锋,现在还要把紧跟着的三千人也吞了。

    难以想象啊。

    秦琼这个中原来的骠骑大将军,居然能在这险山恶水间,比他们这些羌人还要自如。这里本应当是他们占有天时和地利甚至是人和的,可人家秦琼就是能反客为主。

    狗日的拓跋赤辞,让你向来嚣张跋扈,你这次是遇上真正的对手了。

    一想起过去拜见拓跋赤辞时,受到的那些冷遇甚至是侮辱,把利步利甚至心里有点小小的畅快感。

    杀马分肉的继续着,甚至开始安排人捡柴炖马肉了。

    山坡上,那面拓跋部前锋的旗帜,迎风招展着,一队把利部的羌骑守在旗下。

    远远的,三千拓跋羌人赶着牛羊,驮着帐篷草料等正缓缓而来。

    他们在距离隘前停了下来,似乎也闻到了那沉重的血腥味,而天空盘旋的乌鸦也让他们有些犹豫。

    不过当他们看到了山坡上那面自家的旗帜,还有隘内那股股炊烟,甚至闻到那熟悉的肉香时,还是忍不住又继续前行。

    这三千人,正是先前那千骑前锋的部族家眷,是他们的父母妻儿们,赶着部族的牛羊,奉着酋长拓跋赤辞的命令,最先越过群山而来的。

    第一个攻入松州的部落,将来也能第一个优秀挑选战利品,甚至拓跋赤辞已经给那个请缨打前锋的部落酋长承诺,到时让他们部落接替把利部接管松州,把这块地盘划给他们部落。

    本来前锋跟后面的家眷是相隔了几十里路的,但现在看到自家男儿们的旗帜,他们还是笑呵呵的加快了脚步上前,准备一起吃顿团聚饭。

    几千人赶着上万的牛羊翻过了隘口,看清了前面隘谷里的自家人正在炖肉煮汤,于是欢呼着上前。

    轰隆隆!

    后方隘口被山上滚落的粗木巨石堵住。

    轰隆隆,前方道路也被突然滚落的木石堵住。

    正当那些羌人不明所以的时候,本来正或坐或站着等候他们的羌人,却纷纷提起铁刀、弓箭,跨上了战马,向他们奔来。

    两面山坡上,更是腾的站起了无数汉兵,漫天箭雨从天而落······

    把利羌骑冲杀进入。

    三千妇孺老少,又如何是凶悍的把利羌以对手,加上隘谷狭窄,前后道路被堵,很快就成了羊入虎口。

    一些拓跋羌老者与孩子们举起长矛、拿着横刀反抗,但很快还是被羌骑和汉箭淹没。

    一个时辰后。

    隘谷里的血腥味更浓,又增添了数百死伤者,剩下的尽成俘虏,万余牛羊牲口,尽皆落入了秦琼手中。

    汉羌兴奋的在隘谷里清扫着战场。

    把利羌骑拿着锋利的铁刀仔细的搜检着战场,将那些倒地死亡或是只剩下一口气的倒霉家伙,一刀剁下脑袋,然后拴到腰间。

    对那些活着却已经失去反抗意志的俘虏,则笑哈哈的拿绳索将他们绑起来,再拴在自己腰上,让他们麻木的跟在身后。

    每个羌骑的缴获都很丰盛。

    当然,秦猛秦彪他们带领的汉兵收获也极丰,并且,羌骑们的收获,其实也一样都属于秦琼。

    光是那一万多头的牛羊,就是极丰盛了。

    更何况,马也缴获了不少,另外还有弓箭、刀枪,以及许多帐篷、肉干、毛毡、毯子等等。

    一个五千多人的羌人部落,这在拓跋部中,也是属于一个不小的分支,可现在却因为轻敌大意,在同一个隘口踩了两次坑,全军覆没了。

    俘虏了老少近三千,缴获牛羊一万多头。

    记室参军和参军事们都已经忙不过来了。

    秦猛建议,马上让这些俘虏帮忙把战利品运回松州。

    “这些首级怎么处理?”

    秦彪指着那堆满坡沟的砍落首级问。

    “垒一座京观,再立一块石碑,警告羌人,勿越甘松岭,否则,下场如此一样!”秦琼挥了挥手,赶去那闻血腥而来的苍蝇,声音平淡的回道。

    “明年这岭上的甘松草,只怕会长的更青翠了!”

第513 意外

    武士彟走到一半就开始后悔了。

    他救援松州,选择的是抄近道。不入剑阁不下成都,而是选择从利州北上,沿白龙江北上至景谷,然后向西北进入支流白水,过文州、扶州,绕过大雪山,到达松州北面,再沿泯江折返南下松州城。

    沿着白龙江段走的时候还好,路较好走。

    可过了文景,进入支流白水后,这路就越来越难走了。

    从利州到松州,若说直线距离,其实也就四百里,可实际上平常路线要先南下成都再折返北上松州,绕上一个巨大的圈,距离超过千里。

    武士彟救兵如救火,没时间绕圈,于是选择走北路,这是一条捷径也是条小道,全程八百里,能节省数百里路。

    他走的是白龙江、白河一线,绕过大雪山后,进入泯江上游河谷,沿河谷而下松州。

    相比起南路,北路的白河流域,那是雪峰环绕,流域内山势盘错,群峰屹立,山峦重迭。

    地势高坑而又坡陡谷深。

    白河穿行于崇山峻岭之中,河谷深邃狭窄,河道坡陡流急,河窄处仅两三丈宽,宽处也不超过十丈,河道更是高低忽起忽降。

    老铁枪出来求援时也是走的北路,可他毕竟只有一人,不携带辎重粮草,甚至在下游和白龙江段,还能冒险乘船而下。

    可武士彟要北上,船坐不了,还得考虑到车马物辎。

    最倒霉的还在于,他刚走过相对好走的白龙河段,进入了白河段,就遇到了一场暴雨。

    暴雨下了三天,耽误了宝贵的行军时间不说,还使的前方道路塌方堵塞。

    雨停,武士彟只能组织兵士抢修山道,挖掉坍塌的土石,又耗费了三天。

    越往北走,路越险,暴雨带来的塌方不止一次,走走停停,过一段就要修路铺桥,苦不堪言。

    武士彟很急。

    他不知道秦琼能坚守多久。

    但以他的估计,秦琼最多坚持两月,毕竟他手里顶多一千人马,还有不少只是奴隶农夫,家丁护卫不超过五百。

    尤其是刚入松州,人生地不熟,甚至还可能水土不服,难以适应那里的气候。

    他只能一面让人加紧开路赶路,一面不断的祈求秦琼能够撑久点。

    一路上,好几次他不得不放弃掉一些粮草辎重。

    路太难走,有些塌方的地方,只能修一条简易的道路翻越,这使的运送辎重的车马无法越过,只能用马和骡驴装上部份军械粮草继续前进。

    甚至是士兵们把装备干粮扛在身上。

    一天行进不到五十里路。

    八百里路,得走半个月甚至更久。

    武士彟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

    他从利州紧急调来的几千人马,也全都精疲力尽,总共是调动了三个折冲府的两千府兵,以及三千乡兵和志愿义勇。

    五千人马,是他短时间里能调集的最大兵力,这还是因为那三个折冲府的都尉们主动请令,否则他们不愿意的话,他根本调动不了府兵。

    当深夜之时,临时的驻营地里,武士彟睡不着的坐在白水江边,听着那湍急的流水声,望着满天的星斗,不由的后悔起来,或许自己就不是带兵打仗的料,本来根本就不该来。

    或许自己只要调集好人马,准备好钱粮器械,静等秦三郎从长安赶来利州,然后把人马钱粮都交给他,让他统领着去救他父亲就好了。

    自己为何非要逞这能呢?毕竟这不是通缉搜捕几个逃犯,也不是去围剿一伙山贼,这是急行军千里前去救援秦琼啊。

    要是自己赶到时,秦琼已经被杀或是被擒了?那自己怎么办?

    又或者自己半路又遇暴雨山洪或是塌方或泥石流,被困在路上,前进不得退后不能呢?

    ·······

    利州。

    秦琅带着几百轻骑日夜兼程的赶到,结果发现张超无奈的迎接他。

    “我赶到时,武刺史已经调集了两千府兵三千乡兵义勇出发救援了,他走的是北线,走文州扶州,绕过大雪山入松州北境。”

    秦琅一听这话,气的瞪大了眼睛。

    “虾扯蛋,北线只是适合小股马帮商队进出,根本不适合大军行进。眼下又是夏季暴雨山洪多发期,塌方泥石流会让本就难走的路更加难走。应国公怎么犯如此大错,他走北线,看似能缩短几百里路,但实际上,他可能比南线要多花上一倍以上的时间,甚至被困在半道中寸步难行!”

    秦琅感激武士彟没等到朝廷的批准就紧急调兵救援,甚至是亲自带队,可他却犯了错,他选了一条看似简短实则更耗费时间的路线。

    他把宝贵的五千利州兵马,带向了一个错误的方向,浪费了保贵的兵力,甚至是浪费了宝贵的初期救援时间。

    “我去追赶应国公,请求修改路线?”

    “来不及了。”秦琅听说武士彟已经出发了十来天了,估计已经走到半道上了,这个时候进也好退也罢,其实都是在浪费时间了。

    “指望不上应国公的这支人马了。”

    秦琅拿出太子的手令,让利州刺史府的官员带他的人去请折冲府的军官们前来。

    利州做要交通要害,驻有数个折冲府,有一个上府,一个下府,三个中府,总共五府五千府兵。

    除去番上宿卫京师,以及轮戍边地的府兵,在府的府兵应当还有四千左右,再扣去武士彟带走的两千,还有两千人。

    颁出太子的监国令,秦琅命令留守的几位果毅都尉立即紧急动员,马上征召所有在番的府兵全部归府,随他出征救援松州。

    几位果毅都尉对于这位年轻的相公,倒是没有拒绝。

    有好几位果毅本来就还在秦琼手下打过仗,甚至还有一位曾经在玄武门之变时,跟秦琅并肩战斗过,有过一段缘份,他也正是因那次的靖乱之功,升任的果毅都尉。

    “请秦相允许各府的府兵子弟们,志愿随军。”

    西魏以来,府兵制度下,府兵们都是选的地主豪强富农子弟,都是选财多丁多强壮的,而府兵们平时训练,轮番宿卫守边,自备武备,没有军饷,打仗却很有战斗力,就是因为他们本来素质较好,二个家庭条件好所以装备好,还往往都有驮装备的骡马,甚至是代步行军的马匹坐骑。

    再一个,就是府兵打仗立功,有机会出仕当官,所以大家积极性很高,打起来也很猛。甚至经常打仗时,还会有府兵会带上子弟从军,反正也是自备兵器干粮,跟着出征,打了胜仗也一样能计功论赏。

    尤其是在边镇上,那些边军子弟和城傍的蕃人,其实是边军不可或缺的重要战斗力。

    “能募集多少子弟?”

    那位曾跟秦琅一起砍过太子党的果毅拍着胸脯道,“大家只要听说是跟着小秦相公去救援松州秦大帅,必然会争相踊跃前往的,不敢多说,但五千子弟义勇没问题。”

    秦琅听到这个数字有些意外,可一想利州本就驻有五个折冲府,子弟多也正常。府兵本就选的丁多财多的富户子弟,他们兄弟多,家里条件好,所以打小也多练过骑射等本事,这些兵本质上来说,其实跟正规府兵比没什么差别,顶多是训练、作战的经验差一点点而已。

    “需要多少时间集结,我没时间等。”

    “一声号令,千军万马来相见,不用等!”果毅拍着胸膛道。

    “好,我在这里停留两天,两天后我要出发。”

    秦琅派张超带上十余轻骑马上南下打前哨,“给你的任务有两个,一是拿着太子的这道监国令向沿途的剑、绵、汉、益、彭、茂诸州,让各州刺史、折冲都尉,征调府兵,调集粮草器械待命,待我一到,便随我北上救援松州。”

    “还有一个任务,你传完令直接赶去松州,告诉我阿爷,我带千军万马赶来了。”

    “三郎,万一?”

    “没有什么万一,区区一些羌人,还奈何不了我阿爷,去吧!”

    老铁枪要随儿子一起去,秦琅却让他留下。

    “张叔你本来应当留在长安歇息的,你一把年纪了,上次跑那么急,身体太疲惫了。让文远去吧!”

    “哎,这个武士彟,本以为他是个靠谱的,谁知道这么不靠谱,带着五千人马,居然走北线,这怎么想的。”

    秦琅不想过多去批评武士彟。

    “应国公毕竟不是带兵打仗的武将,他救援心切,一想出了差错,也不能全怪他。不管怎么说,应国公的这好意我们秦家得领。”

    就算武士彟堵在路上没能帮上忙,可人家顶着那么大的风险出兵,这个情无论如何都得牢记着。

    “也不知道阿郎在松州如何了,他太倔了,应当暂避羌人锋芒的。”

    “我阿爷那个人,遇强更强,况且这次遇到的也只是一些羌人而已,他们吓不到我阿郎。有城寨可依险而守,阿爷兵马虽少,但应当无碍,能坚持到我们过去的。”

    张铁枪叹气,“我怕就怕阿郎不甘坐守,说不得又要冒险出击,万一有个意外,那可就麻烦了。尤其是那把利部新降,未必可信啊。”

    秦琅心中也急,却也只能安慰自己,秦琼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不至于这阴沟里还翻了船。

第514章 心火

    甘松岭上。

    漫山遍野的甘松正盛开着紫色的小花,低矮的甘松草齐齐绽放,叶片更加油绿。

    “参狼种宕昌羌没了!”

    “梁弥光的首级找到了,就在京观的最上面,尸身跟其它部众一样,被扔在坡沟,早已经分不清了。”

    轻骑向拓跋思头报告了隘谷里的情况。

    做为拓跋部首领拓跋赤辞的侄子,拓跋思头是这次拓跋部出兵松州的主将,拓跋赤辞给他拔了两万人马。

    拓跋思头打算以这一战做为自己的成名战,谁知道连秦琼的人都没看到,他就折损了五千人马,这连松州地界都没进。

    “死了就死了吧,梁勤也曾开国称王,传世二百年,想不到他的子孙如此无能了。”

    拓跋思头感觉有些恶心,甚至腹胀,他弯腰低头扯了一把甘松草,捋干净甘松细小的根茎,直接扔进嘴嚼了起来。这甘松在羌境到处都是,也是一味药材,能治牙痛脚肿,还能治食欲不振,恶心呕吐,还有止痛开脾的效果,对于羌人来说,这种随处可见的小东西,却是万金油般的好东西。

    嚼了一把甘松根,总算感觉人清爽了点。

    虽然嘴上说梁弥光死就死了,可拓跋思头还是很郁闷。说来,梁弥光也是被拓跋思头给忽悠了的,这位梁弥光所率的宕昌羌,其实并不是拓跋部的。

    在十六国时期,羌人首领姚苌曾经建立过后秦,但很少人知道的是,其实羌人还建立过一个国家,便是宕昌国。

    在十六国末期,宕昌羌在松州北面,白狼羌水流域,建立了一个拥有两万多户,十余万人口的宕昌国。他们向北魏南梁等中原王朝同时称臣纳贡,得以在夹缝中生存,从他们得到北魏册封承认开始,经历了九代十二主,历一百四十余年最后被北周所灭结束。

    羌水上游有参狼谷,羌人一支在此游牧生聚以此得名,史称参狼羌在武都有胜兵数万,人口十余万人。他们与白马羌分布交错,故此也称为武都塞上白马羌。

    宕昌羌在西晋末就已经是很强大的部落集团,建立宕昌国后,其境东西千里,南北八百里,后北周武帝攻灭了宕昌国,改其地为宕州,兼置宕昌郡。

    这个当年曾几次被吐谷浑攻灭,又跑去找北魏爸爸派兵复国的参狼羌梁家,终究还是被一统中原北方的北周所灭,不再需要他做为中原与吐谷浑的缓冲地带了。

    北魏时册封的宕昌王、甘松侯,东羌校尉、陇西公等的梁家,也最终败走南迁,此后宕昌羌实力不复,最终到此时,已经沦为了党项羌拓跋家的附庸。

    这次拓跋思头奉命出征,便派人忽悠了梁弥光为前锋,并许诺说只要他能攻下松州,拿秦琼的首级来,那拓跋家下一步就要率军北上,替梁家夺回宕州,替梁家恢复宕昌国。

    这当然是忽悠,自北周武帝攻灭宕昌国,已经数十年了。

    当年梁弥定做死,屡屡侵袭北周陇右地区,等北周灭掉北齐之后,正是兵强马壮,自信心爆棚的时候,偏偏当时北周又跟吐谷浑结成盟友,于是乎,便干脆出兵灭掉了当年北魏扶持的宕昌国,不需要他再做缓冲了。

    自北周灭宕昌国后,经历北周、隋两朝,再到唐,当年羌水一线虽说依然是险沟恶水,可朝廷数十年的经营,这里哪又是想夺就能夺的。

    不论是党项还是吐谷浑,这些年都不能越过西倾山,进入羌水河谷,那是朝廷严防死守的战略通道。

    梁弥光却一心想着恢复祖上荣光,于是带着全部族就上了。

    部族最后的一千来骑打前锋,后面三千老弱妇孺家眷赶着牛羊随后。

    结果在甘松岭隘口,全军尽没。

    首级伴着泥土封成了一座京观,无头尸填满了溢谷坡沟,漫天的乌鸦盘旋,享受着这饕餮盛宴。

    拓跋思头只是出了几面旗帜,损失不大,可五千人的附庸就这样没了,也是件大事,宕昌羌向来是他家亲近的势力,如今就这么没了,那在家族里他们这一支的影响力话语权就要大跌。

    回头说不定还要被伯父责罚。

    “唐人援军来的这么快?”拓跋思头恼怒的道。

    “看样子,伏击参狼的兵马不多,也就千余,绝不会超过两千。而且看痕迹,伏击兵马中还有许多羌骑参与,甚至占多。我估计可能是把利家的人,这些该死的家伙真的背叛了我们!”

    “这怎么可能?”拓跋思头不肯相信。

    “带路,我亲自去瞧瞧。”

    打马越过隘口,狭窄的隘谷里,一片浓重的恶臭扑面而来。

    拓跋思头不由的捂住了口鼻子。

    三天。

    参狼羌梁家在这里死了三天了,尸体都烂了,尸水横流,蛆虫苍蝇乱飞,还有乌鸦秃鹫依然这着这片美食。

    拓跋思头赶紧又往嘴里塞了一把甘松草根咀嚼,让自己振奋一点。

    一千多个首级,用泥土封垒成一座京观,如同一座碉楼一样矗立在隘谷,旁边,还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雕刻着一行大字。

    “那上面写的什么?”不识汉字的拓跋思头问。

    一名羌兵赶紧上前,“诸羌禁越甘松岭,违逆者死!”

    拓跋思头听了不由的冷笑,“真是好大的口气。”

    可是笑了几声,见没人附喝,再一抬头,看着那人头京观,还有坡沟里那腐烂的尸体,拓跋思头也笑不下去了。

    参狼种五千余人,就这样在这里覆没了。

    几十年前,参狼种梁家,可也还是统治千里之地的宕昌王的,在以前,他们党项诸羌,还没人家风光呢。

    “要不要把这京观收敛?”属下问。

    拓跋思头看着那一个个恐怖的首级,腐烂的已经分不出五官,蛆虫从眼窝里进进出出,苍蝇蓬蓬乱飞。

    他恶心的后退了两步。

    “留着吧,让他们给我们做个见证,也提醒下大家,不要如梁弥光一样的愚蠢,唐人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莫掉以轻心。”

    武德元年时,赤排羌做乱,与薛举叛将钟俱仇同寇汉中,新建的大唐朝廷便立即派窦轨为秦州都督,出兵讨伐,连战皆捷。武德三年,党项羌派把利部又寇松州,朝廷又派窦轨出兵。

    并派扶州刺史蒋善合出兵配合。

    窦轨未至,蒋善合已经在钳川败把利部,而后窦轨出陇右,抵临洮进左封,侧后进攻党项羌,迫拓跋部回援守家,围魏救赵之计,成功击退羌人。

    只是后来大唐重心放到中原争雄,让党项人再次有机可乘,夺取了松州。

    当初那几战,党项人没占到什么便宜,但唐军其实限于规模,也只是小胜而已,并没有能够取得歼灭性的胜利,贼退便止,也让羌人以为唐军也就如此。

    以往在唐军手里吃过亏,可哪吃过这种亏啊。

    把利部好歹也是有千骑的小姓部落,结果直接被那唐将秦琼给击败将收降了,而参狼梁家,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还有五千余众,结果在这给干光了。

    忍着恶臭在战场上转了一圈,拓跋思头也已经在心中勾画出一副当时战场的态势图。

    伏击。

    还在同一地点伏击了两次。

    这里确实是个绝佳的伏击地点,可也没理由一个坑掉两次,更何况,越是这种险要关隘,那么行军之时,越应当有个警醒提防才是。

    参狼种这是做死到了什么地步啊。

    既怒其不争,又为损失了五千附庸而心疼不已。

    拓跋思头都肝疼了。

    而他也已经认同了先前属下的判断,伏击的唐军确实不会超过两千,而且有一半以上估计就是把利家的人。

    这让思头心中警觉大增。

    唐军已经如此了得了?

    只有不满千人,再带着千余新附的把利羌,就能一口吞掉他们五千人的部众,还这么干净利落,没有放走一个。

    他们三天后才知道了这惨剧。

    “这不是一般的唐军,统兵之人,是个高手。”思头叹道,这是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虽然这是借用了地形,以及参狼羌的轻敌导致,可能打这么漂亮的仗,依然不得了。

    “我估计,这一战,唐人损失不会过百。”

    这又是一个让人难过的结果。

    人家吃掉了你五千前锋,结果自己屁事没一点,不但实力未损,反倒增强了许多实力,得了三千多俘虏,还得了一万多的牛马,以及许多弓箭刀枪等武器。

    这不是给唐人送武器送粮草吗?

    一想及此时唐人已经把大批牛羊赶进了松州寨里,说不定正兴奋的杀牛宰羊的欢庆呢,思头就是一肚子火。

    凭白给他增添了许多难度。

    这该死的梁弥光。

    “把梁弥光的首级挖出来,我要用他的头骨做成酒器,这个该死的浑蛋!”虽然曾经梁弥光与拓跋思头的关系极好,甚至可以说打小一起长大的,称兄道弟,可现在,他却觉得挫骨扬灰都是对这个家伙最大的仁慈了,必须得把他的头骨取下来做成酒器,让他永远不得超生,要不然难解他心头之怒。

第515章 打的一拳开

    挖出梁弥光的首级,推倒了诸羌禁止过界的石碑。

    拓跋思头带着两万人马缓缓通过山隘,大队人马惊起无数的乌鸦,也让苍蝇四处乱飞。

    拓跋羌个个沉默着。

    来时,其实他们都很兴奋。

    拓跋羌和其它党项羌,甚至与所有羌人部落一样,都是过着游牧生活,不知稼穑,他们以姓别部落,大姓有数千骑至万骑,小姓有千骑百骑,有着较稳定的地盘,互不干扰。

    只有当遇到敌人入侵,或是一起去抢劫时,才会召集部落牧民,联合起来做战。

    打仗的时候,也是各自头人管理各自的人马。

    这次拓跋家召集自家和自家附属的部落出兵,一起来松州,各家都是打着来抢劫的目的来的,因为之前几年每次来都收获不小,所以这次大家倒是很积极的响应号令。

    佩带铁刀铜锤,跨上战马,四方汇聚起来,一路上有说有笑。

    结果甘松岭上的甘松虽然花开的正美,可隘谷里那些尸体和蛆虫,却让他们如当头浇了盆凉水。

    不少人已经心凉凉了。

    许多流言在队伍中传播着。

    有人说那唐将秦琼是中原的护法天王,骑青龙驱白虎驾朱雀,会驭闪电,掌心放雷,口能喷火。

    说参狼种就是败在秦琼呼风唤雷**之下。

    又有人说,其实这次唐人是大军前来,秦琼是唐人的宰相,所以他带了十万大军前来,在这里,秦琼以十万人埋伏袭击了参狼种五千,所以他们败的那么惨。

    羌人们只想抢劫,可不想送命。

    他们虽然彪悍凶猛,可欺软怕硬那也是本能。

    面对未知,更加恐惧。

    队伍有些沉默和不安的前行着,武都羌种一千多颗面目全非的首级镶在京观里,默默的注视着他们向东而行。

    一路上。

    思头没敢轻敌大意,派出了十几支轻骑,前出二十里探路,发誓绝不再重蹈参狼种的覆辙。

    走走停停,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一天也就行走三四十里。

    多天后,终于走出了连绵的甘松谷,来到了泯江畔。

    面前,是更宽阔的河谷,甚至河谷两岸极为平缓了。

    这是一片极肥美的草场,但现在视线所极,看不到一个牧羊人,也看不到一只牛羊在吃草。

    只有鸟兽惊起,四处逃窜。

    “哈哈哈,这个秦琼也不过如此,还真以为他有多厉害,只要我们稍加小心,他就别想伏击我们。现在前方一马平川,咱们可直抵松州城下,把城一围,他插翅也难飞了。”

    一众羌人首领们也只是敷衍的笑笑,他们可不信秦琼会那么好对付。

    “来人,去寨里给秦琼传话,告诉他,若是他主动交出我拓跋家的叛徒把利步利以及他的手下,并送还我拓跋家的附属梁家部众,并立即退出松州,那么我拓跋家可以既往不咎,任他离去。”

    “否则,我大军抵达城下,他想走也就走不了了,等城池一破,寨中的每一个唐人,都要过刀!”

    拓跋赤辞派来的副将拓跋细干小声提醒思头,“是否先约秦琼在城下会个面?”

    “用不着,就这样去传话。”

    细干是赤辞的心腹大将,是个能打善谋的狠人,这家伙向来是人狠话不多的,他反对话多,话多没用。

    有能力不用威胁,而当你没能力的时候,再多的威胁,也只是暴露你的无能,越发会让别人轻视你。

    他觉得现在思头的威胁,就是无用的威胁。

    其实来之前,赤辞就有过交待了,松州要夺回,但跟唐人得留些余地,尤其是那个秦琼,绝不能杀。就算他不肯走,如果城破俘虏后,也要礼遇有加,要将他送还唐朝。

    他毕竟是唐朝的宰相,这种人一根汗毛也不能掉的。

    赤辞虽说跟吐谷浑结盟联姻,也很有野心的想一统党项八部,做党项王,但他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东方的大唐实力之强,不是他们能抗衡的。该争的得争,岷山诸山一带地区,他想拿下,但也不想过份得罪唐人。

    只是思头听不过细干的话。

    “伯父授我为统军主帅,那么就得听我号令。”思头眯起眼睛盯着细干,“莫非你不肯听号令?”

    细干目光看到思头的手按在刀柄上,青筋露起,微微一笑。

    “将军说笑了,我怎敢不听将军号令,只是提醒将军一句而已。”

    “我用不着你来教我怎么做事!”

    拓跋细干退后几步,低头不语。

    ·······

    成都平原西边。

    前面就是连绵的汶山,故桃关下。

    一将率领数骑出关迎接。

    “果毅都尉席君买恭候辅国大将军!”

    秦琅看着这员年轻的将领,笑着道,“上次一别,这都三年了吧!”

    蜂腰猿臂,高大魁梧,满脸络腮胡的席君买笑着点头,“确实三年多了,属下在这蜀地,时常想念当初跟着大将军长安靖乱、终南山招降,幽州平叛的往事呢,那个时候跟在大将军身边最痛快了,大将军提携照顾,让我来这蜀地做了果毅都尉,一呆就是三年,实在是太无聊了,你瞧我这都胖了三十斤了,一听说大将军要去松州讨伐羌人,我立马就赶过来在此等候了。”

    席君买当初是李世民秦王府里的一员侍卫,玄武门当日,秦琅激战玄武门,后来提着太子建成的首级去救援秦王府,李世民便拔了席君买等一队侍卫跟随过去。

    他跟秦琅一路杀到秦王府,救下了长孙王妃和世子承乾。后来又跟秦琅去终南山招降了薛万彻谢叔方等,当时可是亲眼瞧见秦琅是如何与谢叔方走马斗将,并用一招撒手锏把谢叔方打落马下,让薛冯等归降的。

    后来又调入了镇抚司,跟着秦琅去了河北幽州,参与了平定李瑗王君廓的谋反。后来回朝,秦琅为他表功请封,他做为秦王府的侍卫,也因此得授了一个果毅都尉的武职外放蜀地。

    只是一呆三年,这地方舒适倒是挺舒适,可舒适的都让人发福,甚至磨灭志向。

    秦琅知道这小子向来勇猛彪悍,对他前来很是喜欢。

    “确实胖了,还能骑的动马开的动弓不?”

    “大将军说笑了,虽说胖了三十斤,但依然能开六石铁胎弓,就是双人弩我也能单手开,我的陌刀舞的更溜了,骑术也更精湛了。”

    胖归胖,但不影响本事。

    “那就好,你带了多少人来?”

    “二百轻骑,数量少了点,只是我想着此去松州路不好走,所以就挑了我素常精心训练的二百轻骑前来,兵虽少,但够精。”

    秦琅点了点头。

    故桃关本名桃关,在泯江东岸边,这里是成都通往松、茂等西北山区的唯一必经之路,也是通往羌地的要道。

    桃关西面是连绵不绝的岷山群峰深谷,一面则是一马平川的成都平原。

    桃关北还当风穴,一二里路,昼夜起风,飞沙扬石,这倒是因为狭长的谷道的通风效应,这种情况,秦琅后世在大理旅行的时候,曾经感受过。大理风花雪月,苍山雪洱海月上关风下关花,上关的风就很奇特,日夜有风且风迎面来,结果头上的帽子还总被吹到前面去。

    秦琅回首,身后是连绵的队伍蜿蜒而来。

    他从利州而来,虽然路途远了许多,可过了剑门,就是一马平川的蜀地大平原,道路好走,而且还能顺水行舟,一路抵达成都倒是十分顺捷方便,一日行数百里路。

    若不是要沿途接收召集的府兵、义勇,秦琅应当还能更早点到这。

    “大将军,救兵如救火,兵在精不在多,这么多人马,反倒影响行军速度,加重后勤负担。”席君马看着那么多兵,也不由的提醒秦琅。

    秦琅点了点头,说出自己的计划。

    “既然要打,那就要打狠点,打的一拳开,免的百拳来,我们这次来可不仅是去援松州,而是要去讨党项羌的,要把他们打痛,不仅要守松州,我还要越过甘松岭,打进党项羌。”

    所以秦琅这次以太子令召集了不少蜀地府兵、义勇,就是要准备打大仗的。

    他召集的兵马,准备在桃关这分兵。

    轻骑精锐先行,奔赴松州救援。

    后续的志愿义勇和乡兵土团,则押送着粮草器械,紧随而来。

    轻骑是去解松州之围的,后续的大部队是要为攻入党项准备的。

    这次秦琅已经调集了两万多人,这是一个标准的大唐战术兵团,在岷山群山里,两万多人的规模,可以说也是差不多达到补给供应的极限了。

    “这几位是太子旅贲军的将领,太子左卫率副率苏定方、中郎将梁建方、高侃、高甄生!”

    席君买先跟苏定方打了个招呼,“幽州一别,跟苏将军也是数年不见了,如今苏将军可是让俺羡慕啊,生擒颉利可汗啊,我却只能呆在这蜀地喝凉茶。”

    苏定方这次也是主动请缨来的,就为了能够再得到一个打仗证明自己的机会,他要向那些军界大佬们证明,自己并不只是运气好碰上了颉利才得以立功的,他一样能打硬仗打狠仗。

    “席兄,咱们这次一起,到时把那党项羌酋给擒了,一起再立他个大功!”

    高侃三将也都是跃跃欲试,都是来这里挣军功的。

    桃关下。

    秦琅命苏定方统领三千轻骑部队,以席君买率领本部二百轻骑为前锋斥候先行,高侃梁建方高甄生三位旅贲中郎将各统一千轻骑随后。

    秦琅也带着老铁枪与附离狼卫都、银鞍铁禄都、黑云长剑都三百亲兵同行。

    以太子委任的左羽林将军张士贵统领后面的两万乡兵、义勇,以剑南道常平使贾润甫负责随军转运粮草军械。

    得了前锋差事的席君买兴奋的拍打着胸脯,“末将必不辱使命!”

    一声呼啸,二百麾下轻骑齐皆上马,打马出桃关,率先向松州奔驰而去。

    距离松州,还有五百里!

第516章 游骑兵

    千军万马奔行于山谷之间。

    肩扛弩机的折冲府弩手们追随着一面面猎猎军旗,如蚂蚁行军。手持长矛的巴蜀乡兵,背弓带刀的蜀中游侠、义勇们,一路高呼着激昂的战歌前进。

    一匹匹骡马,满载着军帐、粮食、器械组成蜿蜒巨龙。

    淮阳王李道明骑着匹枣红马,身披黑光甲,伫立山坡,看着这条巨龙也不由的精神振奋,这位宗室本想跟秦琅的轻骑行动,可秦琅不带他。

    做为如今宗室里少有的几位郡王,李道明能跟道宗、神通、孝恭等一起封王,倒不是因为他很厉害。事实相反,大唐立国时,其实李道明才十来岁,他初封武都郡公。

    不过李道明有个很厉害的兄长李道玄。

    李道玄开国时才十四岁,就封为右千牛卫大将军、淮阳王,骑射了得,举止文雅,跟堂兄李世民的关系最好,打小就是李世民的小跟班。打刘武周破宋金刚时,十七岁的李道玄就率轻骑冲入敌阵,破阵后甲衣上遍插羽箭。

    打王世充,又是屡任先锋,跳荡无双,屡屡摧锋陷阵。

    当时秦王李世民身边,有一大一小两员无双猛将,大的就是秦琼,小的便是李道玄。那时谁敢在李世民军阵前张狂,李世民便会让秦琼过去教他做人。而两军交阵之时,李道玄却跟条疯狗一样,每次都是奋勇争先冲入敌阵,最先破敌。

    后来李道玄随李世民击败窦建德后,出任洛州总管,留守洛阳。

    刘黑闼反,李道玄被任命为河北道行军总管,奉命征讨。

    这是李道玄第一次独立统军,也是他头一次离开李世民单独做战。战事一开始,李道玄如以往一样亲率精锐率先杀入了敌阵之中。可是这一次,没有秦琼也没有李世民接应他,他的副将史万宝得到的军令是随后杀入,可他却故意按兵不动,他说李道玄是个毛孩子,跟着他乱冲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李道玄孤军陷入重围,史万宝却坐观其败,最终十九岁的李道玄被俘,拒不投降而遭杀害。而本想用李道玄做诱饵,自己好收渔人这利的史万宝,并没能得意,他被刘黑闼打的落花流水,丢盔弃甲而逃。

    李道玄死后,李世民曾为他痛哭,说道玄喜欢模仿他,自己有责任。但实际上,李世民和秦琼等都很清楚,这个人人都喜欢的拼命李郎,其实是死于李世民兄弟之争。

    道玄是李世民铁杆小弟,史万宝号长安大侠,他兄长是隋朝四大名将之一的史万岁,他跟许多关陇贵族豪强一样,其实都是支持建成的。道玄挂帅征讨刘黑闼,他故意让道玄兵败,本想自己捡个便宜灭了刘黑闼立一大功,谁料刘黑闼是个他对付不了的狠人。

    道玄死后,李世民把当时才十来岁的道明带在身边教兵法,由秦琼教骑射。因为道玄死的早,还未娶妻生子,故李世民特意奏请皇帝以道明为嗣,袭承淮阳王之爵。

    哪怕后来李世民对宗室下手,削他们的爵,甚至逼反了好几个,将他们诛杀,但年轻的李道明丝毫不受影响,淮阳王的爵位也不曾有半点削降。

    如今也才十九岁的李道明,爵封淮阳王,官拜左骁卫将军。他是秦琼亲传的门生,所以当听说秦琼在松州被援,立即从洛阳赶回了长安。

    秦琅不想带这位,虽然他总说自己得了秦琼真传,骑射无双,可秦琅还是担心万一这年轻的郡王挂在川西,到时可就麻烦了。

    最后甩不开,只好让他跟着张士贵统领中军。

    十九岁的淮阳王摘下自己的六石硬弓,在马上做了个挽弓之势,一声弦响。

    一支羽箭离弦而去。

    一道哀鸣声传来,一只黑雕中箭落下。

    贾润甫催马过来,“郡王真是好箭法,我刚才连雕都没发现,结果郡王就已经一箭落雕了呢。”

    李道明有些小得意,“我这箭术可是深得秦司徒真传的,就我这弓,那都是以前老师送的。”

    贾是秦琼元配的兄长,因此还能充下李道明的长辈,他捋捋胡须,“这算算时间,三郎他们应当也要到松州了吧?”

    “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去松州杀党项羌!”李道明恨恨道,对于秦琅不带他走,他还是有几分耿耿于怀的。

    ·······

    泯江畔,松州城外。

    席君买正率领麾下二百精骑在河谷飞驰。

    他们以迅雷不疾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杀出,二百骑展开疏阔的阵型,三骑一组,三组一队······

    如同是一个个锋矢,锋利而迅疾。

    他们在搜捕党项人的斥候轻骑。

    秦琅站在后面的山坡上,远远看到了这场属于骑士们的角度。

    轻骑如飞,三三两两的相互掩护,你追我逐,弓来箭往。

    席君马头顶的那抹红色的盔缨异常的耀眼,他在奔驰的马上拉开了他六石的强弓,钩弦拉弓,瞄准了前面奔驰的一名党项羌轻骑,一箭过去,前面奔驰的党项羌骑应声落马。

    羌骑肩膀上的鹰惨叫着飞起。

    转瞬他又射出一箭,白色的羽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超强弓射出的是最疾射的劲箭,弓弦一响,箭便已经中敌。

    又一名羌骑落地。

    唐骑发出阵阵尖啸,这是强者的围猎。

    这是打小习练骑射的府兵骑士,丝毫不比那些游牧的党项羌骑差,他们有更全面系统的训练,有更精良的骑士装备,并且有着极强的配合默契。

    三个一组,三组一队,在这种小规模的尖兵哨骑的交锋中,谁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完全不用双手就能驭使战马,早达到了人马合一的境界,快慢转弯,都是配合无间。

    张超站在秦琅身旁,看的心痒无比。

    “太厉害了!”

    老铁枪看儿子这样,不由摇了摇头,“沙场多流汗战场就少流血,这些骑兵的骑射本事确实强,但他们每个都是打小就开始习练的,甚至常年跟自己的马同吃同住,所以才会有这么好的默契,仅凭两条腿都能把马控制自如,做到心随意动,人马合一。还有这箭,那也是常年累月的习练的,他们每个人,每天都要用硬弓练上无数次拉弦,还要一次次的用战弓去练精度。”

    硬弓练力气,战弓练精度,没有个十几年的苦练,是做不到那些骑士那样了得的骑射的。

    一个优秀的长矛手,或许练个两三年就能成,一个厉害的弩手或许三五年能成,但是一个优秀的弓箭手,没有十年以上的功夫,是出不来的。

    “我大唐府兵重视骑射,一军之中四成骑兵,而全军弓箭的装备能达到十二成。”

    这意味着每个府兵,其实都还是个弓箭手,不论是步兵还是骑兵,不论是盾手还是长矛手,人人都还是个弓箭手,个个带弓持箭。

    这种超强的弓弩配置,带来的就是唐军强大的远程杀伤力,以及凶残的火力覆盖。

    还没接触,先来个三连射,给你一个万箭齐发,然后再捡起长矛大刀跟你砍。最要命的还在于,骑兵们还在两侧虎视眈眈,随时要来冲击追杀。

    蛮夷们跟唐军打,最吃亏的地方就在于这些处,装备不如唐军,射程不如唐军,火力不如唐军·······

    “我以前让你好好练枪矛弓马,可你小子每次都喊累,动不动就说你要弃武学文,如今看你小子文不成武也不就,真是丢我老铁枪的脸。”

    张超有些脸红。

    “有些东西那是天生的,我天生不是习武打仗的料嘛。”

    “你还有脸说,你看看三郎,人家跟你差不多年纪,人家就是天生的?还不是一步步练成的。”

    “三郎骑射很厉害吗?”张超问。

    “废话,三郎的战绩你难道没听说过?单挑胜过马槊名将谢叔方,一刀斩死上柱国王君廓,连隋唐两朝的悍将罗艺,都是被三郎所斩杀,你说呢?”

    秦琅赶紧摆手。

    其实他虽有比较光辉的战绩吧,但其实水份很大的,赢谢叔方是靠出奇不意的撒手锏,干掉王君廓那是补刀,至于罗艺,更不好意思提了,打只死老虎而已。

    在这轮小股精骑之间的较量,很快就以席君买他们全面胜利结束,几百党项羌骑被他们杀的落花流水,若不是羌人接应,席君买能将他们斩尽杀绝。

    “三郎,羌贼退却了。”

    远处,哨骑大败的党项羌人,士气大跌,又看到这边旌旗招展,铁骑森森,于是主动的拔旗后撤。

    “要追吗?”张超问。

    老铁枪瞪了儿子一眼,“羌人这是主动后退,而且很谨慎,我们追什么?我们一路疾驰赶来,也是人马疲惫,现在既然松州之围已解,应当先做休整,然后再谈其它。”

    秦琅带来的轻骑才三千多点,而对面的党项羌人却好几万,虽说论精锐肯定是唐军更强,但远来疲惫,也是没有余力再战了。

    秦琅也是持这态度,要打也得挑时机找机会,像现在这样没有后力的去打,那只会陷入苦战,最终白白的消耗伤亡,这种仗最没意思。

    前面山上,松州寨门大开,大队人马奔出。

第517章 虎威

    双方都没有要硬拼一场的意思,于是党项羌缓缓后撤,主动解开了松州的围困,而秦琅也没有去追击的意思,任由他们后退十里扎营。

    打马迎接出城的秦琼一行。

    “阿爷!”

    父子再次重逢。

    秦琅仔细的打探着秦琼上下,看了半天见他倒是依然虎威不倒,没见哪受伤的样子,也就松了口气。

    “你小子怎么跑来了?”秦琼笑着拥抱了儿子,伸手在他背上拍打着,不管怎么说,看到儿子辛苦赶来,秦琼还是很高兴的。

    站在城外,爷俩有说不完的话语。

    等聊了一会,秦琅才知道,其实就算他再晚点来都没事,党项羌围了松州差不多一个月了,结果一点便宜没挣着。

    前后发动了五次攻势,结果每次都让秦琼借城寨之险轻松击退,自己几乎没什么伤亡,倒是羌人损兵折将甚众。

    来而不往非礼也,前不久,秦琼还找了个机会,率轻骑夜出松州发动了一次夜袭,拓跋思头久攻松州不下,也有些懈怠,毕竟松州城里的秦琼只是被动守城。

    结果大意之下,秦琼率精骑杀出来,一路差点杀进了他的中军大帐,斩杀他数百人,更是有无数人马惊慌踩蹋而死,最气人的是秦琼还放火烧了他们许多粮草。

    天明之后,秦琼早就又回到山上了。

    气的拓跋思头立即报复攻城,结果强攻半天,又丢了不少尸首。

    攻城拔寨,本就不是这些羌人的长项,尤其是秦琼也不是坐以待毙,他在松州城里组织军民新建了数座石砌的碉楼,高达十几丈,在上面架上大弩。又在寨墙前,建了一排木制的箭塔,配上许多神箭手。

    还在山上日夜不停的制造投石车。

    今天投点石头,明天顺风投点火球,后天再投点粪汁什么的,搞的城下的羌人那是日夜不宁啊。

    拓跋思头也组织偷袭啊夜袭啊等等手段,可没用。

    秦琼防的那是滴水不漏,堂堂大唐的战神,来对付几个放羊的,那真是祖师爷考学生啊。

    这种时候,拓跋思头若是理智点,他就应当撤退。

    毕竟遇上这种硬骨头,想强啃是不可能的,只能另找机会。真要围困,拓跋思头也未必就更有本钱。

    他人多,消耗更大,哪怕他是带了牛羊过来,可以放牧吃草,但一个地方的草,也是吃不了多久的,他们的牛羊只能越赶越远,可这样也一样危险啊。

    只是他不甘心,不舍得放弃。

    结果就犯了羌人做战的大忌。

    羌人以往与汉人做战,最常用的一招就是袭击,趁虚而入。瞅准空子,盯着防守虚弱处猛干一把,有什么抢什么,抢完了就走,绝不恋战,更不去攻什么坚拔什么寨。

    若是汉军来讨伐,那他们就撤退,或者找机会在险要处埋伏袭击。

    不管哪朝哪代的朝廷大军敢深入这不毛,都会面临着地形不熟,后勤补给难供等问题,更不可能跟他们打持久战。

    所以你来了我就走,你走了我又来,你大军在时我不来,你大军一走我就入侵,这种游击式的战法,在这种险要偏僻的边境群山里,可谓是一大制胜法宝。

    可千百年来,也总有一些如拓跋思头这样的犟种,总以为自己人多势众,真的就能为所欲为了。

    在这个时代,别说拓跋思头这点能力的羌酋,不说他这点人马,要知道就算到了后面唐蕃争霸的那个时代,双方动不动就出动一二十万大军,可也经常连一座小小的要塞堡垒都拿不下来。

    不说其它的,大唐和吐蕃为了一个石堡城,双方都不知道交手了多少回,在那种偏远的鬼地方,兵出的多,就补给不上,兵出的少,可面对天险又难以强攻下来。

    后来唐玄宗为了面子,非要派大军强攻,结果拿了上万人的性命去填,才填下了那么个小城堡。

    石堡城其实比松州小多了,驻军也远不如秦琼呢,守将也绝非什么稀世名将,就是凭借地处偏远,地形险要,让无数名将在他面前望之兴叹。

    这种地方,简直就是绞肉机一样的存在。

    思头想强攻,那真是打糊涂了。

    所以秦琼其实一直是赔着耐心的,就怕把这拓跋思头给惊醒了,然后跑了。好不容易碰到这么犟的一个傻子,多难得啊。

    “这么说我还来错了。”

    “那倒也没,我的哨骑抓了几个舌头,得知一个消息,因为拓跋思头在这里久攻不下,拓跋赤辞已经派人来传令,要让心腹拓跋细干接任主将之位,同时那拓跋赤辞还跟党项羌细封部等达成了协议,说服他们一起出兵,目前细封步赖等正率领着几万人马过来了。”

    秦琅笑笑。

    “以此地之险,就算来十万人,我想信有阿爷在,他们也破不了。”

    “他们确实攻不下松州,但他们可以绕过松州去打扶州、茂州,甚至是威胁益州。”

    连党项羌第二大部落细封部的首领细封步赖都亲自出动了,可知这次党项人确实也是意识到了危机。

    他们绝不能容忍大唐把松州再夺回去。

    开了这个开子,那么以后岷山诸山里的地盘,全得让唐人夺走。

    蜀地平原可以归汉人,但平原西边的群山众谷,那得在他们羌人手里。

    为了这样一个大的共同目标,所以这次党项羌难得的能达成一致,联合举兵。

    “不能让党项人越过松州往东去,否则边地百姓将陷于水火之中。”秦琼说道。

    “我调了两万四千人马过来,有府兵,有乡团,还有志愿义勇,不过若要在松州来一场大会战,我的准备还不够充足。兵不够多,粮饷和器械也不足。”

    秦琅准备的只是救援松州,打一场小规模反击战的后勤。

    而现在按秦琼的话,这可能是整个党项羌的一次联合进攻,整个党项羌若是都动员起来,精锐羌兵能超过五万。而以羌人的强悍,他们的青壮妇人甚至老人少年们,也都是可战之兵的。

    这要是拖家带口的赶着牲畜过来,那十万人只怕都不止。

    在这种鬼地方打仗,对朝廷来说,其实最难的还是后勤供给问题。松州这种偏僻地方,若是说供秦琼和把利部那么几千人,倒没问题。就算被围,坚持个半年以上都行。

    可一旦来了千军万马,那到时后勤粮草器械的压力,都能把唐军自己压跨。

    “你的中军还有多久到来?”秦琼问。

    “起码还得十天左右。”秦琅回答,虽说从故桃关到松州只五百是,可这是五百里山路,还是极不好走的山路。

    特别是带着粮草辎重的步兵们,就更不好走了。

    “那我们可能等不及了。”秦琼摇了摇头,“我有两千人,你有三千人,加起来我们现在有五千人,对面有约两万人马,不过真正青壮精锐战士,不超过八千。真要打,我们有很大胜算。”

    秦琼打算趁党项羌大部队还没过来前,对已经疲惫不堪,士气低落,还临阵换帅的拓跋部发起一场反击。

    “让弟兄们今晚饱餐一顿,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先击败拓跋部!”

    次日。

    天尚未亮!

    松州寨的城门已经打开。

    秦琅带来的三千余轻骑,由苏定方率领指挥,最先骑马出寨,在城外列阵。

    紧接着秦猛秦彪以及把利步利率领的三千汉羌轻骑,也骑马出城列阵。

    秦琼的兵马中,补充了部份参狼羌人。

    六千人马,不论步骑,全都骑马。

    列阵之后,缓缓向前推进,很快就到了拓跋羌人退后立营之处。

    牛角号阵阵。

    依然是由席君买率领的轻骑前锋哨骑,先在两军之中猎杀那些羌人哨探。两军交战,其实哨骑的作用非常重要,他们既要负责收集敌情,还要负责传递军情,同时还要负责拦截对方的哨骑来窥探我方的军阵、调动等。

    两边的大军都在调兵布阵,中间的哨探们往来追逐,互相攻杀。

    没有多久,羌人的哨骑就被全部压制回了本阵,再出不来了。

    席君买等纵马奔驰,在羌人阵前呼啸,十分得意张狂,可却没有一个羌骑敢再出来。

    秦琅陪着秦琼来到一处山脚坡地,在这里立下中军帅旗,既有山可依靠,防止羌骑迂回冲杀中军,也能够登高远眺战场,了解整个战场的走势变化,以随时调整指挥。

    秦琅的亲兵护卫着左右,另有几百人马则充做最后的总预备队,以适应战场调整之需。

    从这高处往前看,平塌的河谷直延伸到泯江边,密密麻麻的全是拓跋羌,绵延数里,后面点还能看到有无数的牛羊等混杂其间。

    “两万人差不多,牛羊也有几万头,若能击败他们,一口吞下,那你那两万多人过来了,也不愁军粮了。”秦琼笑着道,大战来临,他却指挥若定,十分轻松。

    对于秦琅和张超来说,对面的羌人那是人山人海,满山满谷,可对于秦琼、老铁枪他们这样的老将来说,却能一眼就准确的判断出敌军的数量,甚至能仔细的分出对方有多少精锐,有多少老弱等等。

    “拓跋羌号称是党项第一大部,光是精锐战士就有两万多人,可是你看眼前这些人,大多数人倒是衣着破破烂烂,手里拿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铁甲更是少的可怜,比起他们的盟友吐谷浑可差许多,比突厥更是不如。”

    秦琼指点敌军,一脸不屑,“打仗就打仗,拖家带口还赶着牲畜,这岂是打仗?这倒像是两个部落斗殴群架,这真要打起来,那些妇孺牛羊,就是最好的突破口,是他们的软肋七寸。”

第518章 羌命也是命

    在秦琼看来,不管拓跋羌如何自大,可在他眼里,就只是一群放羊的牧民,放羊也许他们很专业,但若说到打仗,他们可就太业余了。

    永远不要拿业余来挑战专业,毕竟人家秦琼的职业就是武将,专门打仗的。

    战场上。

    唐军军阵上空响起震天的呐喊声,气冲云宵。

    帅旗后,一面面牛皮大鼓开始擂动起来。

    战鼓之声激昂无比,让每个唐军都仿佛打了鸡血一样亢奋起来。

    杀敌立功的时候到了,抢俘虏抢牛马的时候要到了。

    羌人先是有些惊惶,人马似乎都退了退,可很快在一些羌酋的喝令下,又开始向前拥挤。

    他们也开始鬼吼乱叫。

    “东施效颦吗?”

    拓跋羌人在狂吼乱叫一阵后,主动发起了攻击,无数羌人骑着马提着破刀烂矛,向着唐军呼啸杀来。

    骑兵的对决么?

    秦琅为那千军万马奔腾时产生的巨大震动冲击力,而心中惊叹。这种场面,确实是非常惊人的,普通的个人,在这种冲锋的骑兵集群面前,显得是那么的渺小脆弱。

    只是他们碰上的是唐军。

    六千唐军。

    一千护卫中军主帅,五千在河谷列阵。

    中军三千骑,两翼各一千骑。

    唐骑排兵布阵,深有讲究,并不是一窝蜂似的乱冲而已。

    当拓跋羌已经开始奔跑起来时,中军的三千唐军,却反而在这个时候下马了。

    大盾在前,长矛在后,刀排手两翼护卫,弓弩手居中射击。

    后排还有双人弩、伏远弩,以及八牛三弓车弩摆开。

    大地都在拓跋羌骑的马蹄下震动,可三千唐军却毫无畏惧。

    这些被秦琅从巴蜀各州紧急征召而来的府兵,个个身经百战,无所畏惧。

    “发弩!”

    一名名旅帅、队头在阵前喝令。

    射程最远的大弩小弩齐齐发射,弩矢如蝗飞出。一排弩手射完,第二排接上,第二排射完,第三排又接上。

    弩手们射完一轮,弓箭手们跟上。

    不论是长矛兵还是盾牌兵又或是刀斧山骑兵,这个时候全都挽弓朝天射。

    这突然间爆发出来的惊人火力覆盖下,刚好冲入射程里的羌骑们顿时惨叫连连,无数人马中箭。

    缺甲少盔的羌骑,人仰马翻。

    调整奔驰中的战马翻倒,让后面密集跟进的羌骑更是摔倒无数。

    每个士兵只发三箭,也不瞄准,只是对天迅速吊射三箭,然后便赶紧把弓扔下,换上自己的主战武器。

    盾牌手们把大盾顶起,长矛手们将一支支长矛对准前方,刀排手也是一手挽盾一手持刀。

    只有弓箭手们,还在前排的保护下,继续在张弓放箭。

    军阵前,一排排的削尖的拒马树立着,还有唐军撒下的铁蒺藜在阳光下散发着冷芒。

    远远的。

    秦琅看到那股黑色的羌人浪潮,狠狠的撞上了红色的唐军军阵,似乎天地都为之晃动了几下。

    随之便是白刃战。

    在这处并不算宽的河谷对决中,羌人居然硬冲了唐军的军阵。

    这是多么可怕的敌人,跟猪一样。

    “其实他们没有其它的选择,或者他们以为这是他们的机会,他们觉得能以多胜少,比我们凶,比我们强,他们或许是遗忘了他们祖先曾经在我们中原大军前的惨败!”秦琼倒是依然镇定十足。

    他或许早就料到羌人会这样打,所以他没让骑兵上马骑射,而是下马结阵迎敌。

    河谷成了绞肉场。

    羌骑前仆后继的往前冲,可无一例外的都倒在了阵前,他们根本冲不破唐军的军阵。

    血腥味越来越浓,弥漫了整个天空。

    泯江水也渐染上红色,越染越红。

    “羌人败了。”

    秦琼转身,不再观看战场。已经不需要再观看了,对于这些羌人来说,当他们全都投入进攻,一起冲锋后,其实他们就只剩下了两种可能,冲破杀穿敌阵,然后不断分割包围敌人,将他们一一绞杀,最后取得胜利。

    这也确实是刚取代了拓跋思头的拓跋细干的战术。

    想法是好的,可他们根本没想过,万一这两万人马全都投进去后,依然杀不穿唐军的军阵呢?

    细干没去想过,思头都没去想过,所有拓跋部的头领们,甚至就是羌民们都不曾去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在他们看来,两万人打五六千,这几倍的差距啊,数量太悬殊了。数量也就意味着实力,起码在党项羌人中就是这样算的。

    哪个部族的青壮多,那就意味着谁家战士多,谁就拳头硬。

    好不容易唐人肯出城来战了,自然要一战杀穿他,击溃他,不给他们再跑回去的机会,若是小心翼翼的纠缠,那唐人见势不妙跑了可就亏了。

    不能吃这个亏,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一上来就要全军出击,碾碎他们。

    当他们冲锋后,发现唐人并没有也冲过来时,他们也只是愣了一下,没想太多。

    可等他们觉得不对劲,伤亡的有些惨重,依然杀不穿的时候,已经晚了。

    战场之上,千军万马,本来就是难以指挥。

    一个将领,战场上能够直接指挥的人也就那么百来个人,超出这个数量,已经不能只靠声音或动作来指挥到他们了。

    得需要更复杂的指挥系统,比如号角、旗语等。

    但是就算有了这套复杂的指挥系统,可如果你把所有的兵都投入了战场上,在一场超过万人的交战中,撒出去的兵就很难再调整了。

    所以如秦琼这样聪明且有经验的将军,都会有几套预案,还必然会有预备队,甚至就算是排列好的军阵,其实也是分批次的。

    绝不会有人一下子就把全军都给派出去,这意味着你这个指挥官已经把所有筹码扔出去了,也把所有的主动权留给了别人。

    一个失去了军队控制权,失去了战场主动权的将领,是没什么机会赢的。

    拓跋羌骑一股脑的只知道往前冲。

    结果秦琼让中军顶住了羌骑的冲击,然后不断的以旗语向战场上的那些校尉们传令,让他们再听令调动。

    两翼的骑兵更是很有耐心的一直在等待着。

    秦琅感叹,这就是指挥的艺术啊。

    那些羌人就跟他以前读书上上街打群架一样,根本没有半点指挥可言,反正就是全凭一时之勇,冲上去乱打。

    而人家秦琼指挥的唐军,就跟一群特种兵行动一样,有组织有配合。

    “两翼骑兵出击,迂回包抄羌人后阵。”

    当秦琼下达这道命令的时候,也意味着他已经完全掌握了战场的控制权,现在是收割时间了。

    两翼各一千唐骑,如雷狂飙,他们看都没看那些堵的无头苍蝇一样的羌骑,从两翼滚滚杀过,将挡在面前的羌人碾碎成泥。

    两把尖刀直插向羌人后阵。

    那里是最薄弱之处,一群羌骑随军的妇孺老弱,为战士们看马放羊,他们护在后面还不知道前面战斗进行到了什么程度,以为自家定能大胜。

    还在等着前方传来信号,让他们去捉俘虏抢牛马呢,一个个还脸上带着笑容。

    当如雷的声音在他们前面响起,当一骑又一骑身披铁甲的唐骑提着长刀出现,他们脸上全是莫名的惊骇之色。

    战斗一直进行到了午后时分。

    两万余羌人被击溃。

    唐军从松州城下,一路追击溃败羌人到了二十里外的羊洞河谷口。

    羌人伏尸三十里。

    从松州城下沿泯江到羊洞河口,到处都是伏倒的羌人尸体,还有到处受惊乱窜的牛羊马匹。

    血腥弥漫山间河谷,泯江彻底染红。

    河中堆积的尸体甚至堵塞了河道。

    唐军依然还在追杀羌人。

    不论男女老少,只要持械不降,就会被唐军毫不留情的射杀砍倒,那些勇猛的唐军,打起仗来凶悍,杀起人来更是毫不手软。

    鸣金之声未响起,所以战斗还未结束。

    没有府兵在这个时候去割首级,抢牛马,搜金银,大家都在忙着追杀溃敌,也不敢去做其它。

    秦琅骑马随着秦琼巡视战场,看见遍地的尸体,还有成堆成堆的俘虏。

    说不出的一种心情。

    虽然打了一个大胜仗,可却反而心情沉重起来。其实这些羌人也是人,羌命也是命,羌人在后世时,还早已经彻底溶入了华夏大家族,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可是在此时,他们做为此战的失败者,却伏尸遍地,仓惶逃命。

    是不是罪有应得?

    秦琅也说不清,松州是大唐的还是本该属于羌人的?这是个谁也说不清的话题。

    “你在想什么?”秦琼问儿子。

    “我在想,羌命其实也是命,可以鸣金收兵了,不要再杀了。”他摇头苦笑,“杀了可惜,不如捉俘虏拿去发卖为奴,也是一大笔收益,可以给弟兄们抚恤伤亡,奖赏军功,补贴军需。”

    秦琼面无表情的望着儿子许久,最后只说了一句,“战争无情!”

    他走了几步,叫来了传令兵,让他传令收兵。

    “不得杀俘。”

    张铁枪对秦琅道,“其实本来不需要那么多俘虏的,留着浪费粮食,尤其是那些老弱伤残,运到益州去卖也未必划算。”

    正常情况下,将领们会很不客气的把这些浪费粮食的部份给杀了,可现在秦琼还是顾虑了儿子的感受。

    “细封步赖很快就要率党项联合大军到了,咱们没太多精力顾及这些俘虏的。”

    秦琅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还是坚持尽量多捉点俘虏。

    “那些俘虏交给我来处置,我会安排人将他们尽快带离松州,送到益州去的。”

    “押运这么多俘虏,也需要不少兵马的,更何况,这一路五百里,人吃马嚼可是很大笔开销。”

    秦琅只得苦笑几声,“打了这仗,我们也收获不少,粮食暂时应当不缺的。”

    老铁枪哈哈笑了几声,摇摇头走了。

第519章 得之桑隅,失之东隅

    松州城里,欢声雷动。

    一个个战士腰里系着拓跋羌胡的首级,手里牵着俘虏,连马鞍子上都还系着几匹缴获的牛马。

    记室参军事及各参军事们带着众多书手,正在奋笔疾书,为战士们登记军功,点验首级、俘虏、缴获。

    秦琼治军严格,缴获全都要归公,战马牲畜皆按五分之一赏赐钱帛。秦琼更主张集体军功,首级、俘虏、缴获,最低也是以队为单位记录,全队所有,每队再评出两三个表现最好的。

    斩首太多,文书们一边飞笔疾书,一边不时用左手掩住口鼻。

    秦琼是松州刺史,自然也是这场战役的主将,而秦琅做为援军,奉太子监国令来援,又是朝廷宰相,故此秦琼把统计军功的重任交给了他。

    席君买浑身是血的回来。

    “可受伤了?”秦琅这几天对这员身材略微发福的猛将可是极为赞叹的,这小子说自己胖了三十斤,可在战场上,那就跟风一样,所向无前。他那把六石强弓,秦琅都亲眼看到射杀了十几名羌人。

    他那二百轻骑前锋哨探,那是有目共睹的猛,两次都把羌人哨骑杀的落花流水。

    “都是羌胡的血。”席君买提着头盔一屁股在秦琅身边坐下,“好久不上阵了,这骨架都要颠散了。”

    “抓到了拓跋思头或拓跋细干没有?”秦琅给他递上水壶。

    “司徒收兵令下来,不敢违抗,倒是让那两贼酋给跑了。”席君买不太好意思。

    秦琅拍拍他的肩膀,“跑了就跑了,反正跑的了和尚也跑不了庙,今天让他先跑,下次咱们再上门将他们抓回来就是。”

    战场打扫了一整天,战果更是清点了三天时间。

    缴获了数万的牛羊。

    一战斩杀了一千三百余级,另俘虏了一万五千余人,大约有五千人左右跑掉了,跑掉的还基本上是青壮,这些家伙弃了自己的父母妻儿逃跑,这让秦琅对他们很是鄙视。

    不过此战过后,秦琼他们也确实是没有余力继续穷追不舍。

    这三天,打了大胜仗的唐军上下喜气洋洋,更是杀牛宰羊的庆贺。大家没有理由不高兴,这仗那是上阵上获。

    羌贼又是两万余众,所以秦琅这个宰相钦使也是大方豪爽,直接开出了二十五个跳荡功,五十个先锋第一功,一百个二等功,三百个三等功。

    对于那六千参战的唐军将士们来说,这意味着有四百多个幸运的家伙能获得勋官甚至是武职。

    而那些军官们也很兴奋,一战下来,又有机会升迁了。

    当然除了少数幸运儿能获得大功,更多的人高兴的在于发财了。

    斩首、俘获,还有缴获的战利品,都是明码标价的赏格,一个首级能换多少钱,一个俘虏能换多少钱,一匹战马,一头骡子,一头驴能换多少钱,甚至是一件盔甲,一件武器等,都有相应的赏赐。

    拼了命上战场,还自带武器干粮,为的是啥?不就是为了有机会授勋封官,和赏赐发财嘛。

    大家都是俗人,你也不要空谈理想,来点现实的。

    秦琅自己也是俗人,所以他从不空谈。

    一张张榜文张贴在军营,派参军向兵士们宣读,赏赐直接就公开,并给每人登记到账上,待他们返回军府里,就能领到钱帛回家了。

    而军功,秦琅也已经向朝廷奏捷请功,每个有功将士的名字都在上面。

    反倒是那一万五千多的俘虏有些让人为难,这么多的俘虏,每天要浪费很多粮食,还得派人看押。

    这些人是秦琅救下来的,要不然战场上唐军绝不会留这么多,或许打扫战场时,能有个五六千俘虏就不错了。

    现在这些俘虏,每个人松州已经给了十匹绢的赏赐,记录在账上。秦琅向秦琼他们拍了胸脯,表示会解决掉这些俘虏。

    他调派了自己的五百名士兵,并让把利步利派儿子带一千手下随同,送此战的几百名伤兵回益州成都,同时把那一万五千拓跋俘虏,连同约三千名宕昌羌俘虏一起押送回去。

    一万八千名羌俘,秦琅的处置办法也简单,押到益州,立即组织拍卖会,把他们给拍卖掉。

    他甚至都已经内定好了一千名俘虏,准备买下,送往各处庄园、工坊,以及武安州封地。

    要不是俘虏数量太多,耗费太大,秦琅都想把这批俘虏全都买下的。

    松州行营给士兵们的赏赐是每生十匹绢,但除了这十匹绢,行营还要摊算其它的战斗赏赐,以及损耗开支等,所以这些俘虏送去成都拍卖,成本也不低的。

    当然,秦琅计划是青壮俘虏起拍价一百匹绢折二十贯钱,而老弱起拍价十贯,年轻妇人十五贯起,所得之钱,主要用于兑现赏格,以及抚恤伤残,并用于军需,剩余的还要上缴朝廷,并留一部份给松州建设之用。

    相比起直接在战场上砍杀掉,秦琅觉得那真是太浪费了,一刀砍了虽然省去很多后续麻烦,但也让将士们都有很大损失啊。

    所以秦琅只是简单的解释了一番,行营的将士们倒是对秦琅的处置方案很满意,甚至当敌军将大兵压境之际,秦琅还要调走一千五百名士兵押送这些俘虏回去,也都是同意的。

    那些俘虏可都是大家的钱啊,价格卖的越好,大家回头就能分的更多。

    送走伤兵,押走俘虏,松州只剩下了五千多人。

    其中秦琅和秦琼的人马三千出头,把利羌和宕昌羌降兵五千。

    有了宕昌羌和拓跋羌两次不远千里来送牛马粮草甚至是武器,松州现在倒是不缺吃的也不担心箭支等了。

    尤其是得了几万头牛羊后,现在很充足了。

    松州每天都在屠宰牛羊,进行粗制加工,或盐腌渍,或风干,或火熏,尽量储存起来,以备一场持久战。

    席君买被秦琅授了一个跳荡功,带着满心欢喜又出发打探敌情去了。

    三天后,正当松州行营还沉浸在喜悦之中时,席君买回来了。

    “一个坏消息,扶州文州被围。”

    席君买告诉秦琅,细封步赖没有沿拓跋思头的路线而来,他反而是在更北面翻越岷山,沿着山间纵横交错的河谷小道,直往扶州而去。

    “细封步赖率军突袭了扶州西北的钳川,拿下门户钳川后,再奔袭扶州州城同昌,刺史蒋善合被围困于同昌城中,党项往利氏和费听氏兵马则绕过同昌,沿白水河谷,奔袭文州。”

    “利州刺史、应国公恰在文州,退入文州城中协助守城,才保住文州不失,可也很危急。”

    扶州和文州,都是在剑南道的最北端,这里原本最初划道时,是划入陇右道的,但最后还是以羌水南面素岭山为界,南边划入剑南道。一条白水河发源于西面岷山,流经两州,东入利州,汇入白龙江中。

    这两州的地形,比松州好不到哪去,四面皆山,高山深谷。

    秦琅也没有想到,这细封步赖居然会直接奔那去了。

    这是围魏救赵,还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或者说是细封步赖故意反其道而行,就是预先料到拓跋部在松州会败?

    “羌贼多少?”

    “我们路上抓了一个羌人信使,审问得知,约五万人马,细封步赖率三万,费听长胜和往利仁利率两万。”

    秦琅取来地图,展开细研究了半天,也不明白为何细封步赖不带着大军赶来松州这里,反而跑到北边去了。

    “莫非是他们听说了武士彟带着援兵从那边过来,所以先去打援去了?”

    席君买倒是很支持秦琅的这个看法,“或许还真有这个可能,毕竟应国公从利州出发已经很久了,只是路不好走,在路上耽误了。”

    利州出发走北线,经文、扶二州,是可以抵达松州北面,再沿岷江河谷而下的。

    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毕竟在武德时,党项人已经几次从钳川方向入侵扶、松、文州了,对于熟悉当地地形,对后勤道路要求较小的他们来说,唐人难走的路,他们并不难走。

    “扶州现在很危急。”

    扶州这几年受羌人和吐谷浑的接连入侵影响,如今人口流失严重,更没有什么边防军队力量,现在羌人突然杀过去,这让蒋善合连紧急动员的机会都没有了,如今被困州城,可城中军民就那么点。

    “有谁知道蒋善合的注色经历?”秦琅问。

    “我知道。”

    秦琼从外面大步进来,“蒋善合本名蒋合,字玄符,洛阳人。大业八年,征辽东时立功授建节尉。后隋末之时随孟海公举事,占据郓州。武德四年,孟海公被窦建德击败,手下军队被窦建德收编后与徐圆朗军队派到洛阳救援王世充。

    后中原大战结束,窦建德、孟海公等被押到长安处死,蒋合以郓州之地降唐,被任命为戴州禹城县令。之后孟海公的从弟戴州刺史孟啖鬼以孟海公儿子孟义为首领,在曹戴二州举兵反唐,并打算联络蒋合一同发难,但蒋合暗中召集亲信,设伏杀了孟啖鬼向朝廷请功,因此被授为大将军,郓城县开国公,他改名蒋善合,不久授郓州都督、刺史,六年,转扶州刺史至今。”

    秦琼对蒋善合的经历倒是如数家珍,总的来说,这又是乱世里的一个人物。早年也跟秦琼一样是隋朝兵,最终成了唐将。

    不过以往没什么太大的名气,所以虽说靠着背主杀上,封了个县公和都督刺史,但朝廷对这样的人其实也并不是很喜欢,所以很快就把他从中原腹心调到了这西南边疆,其实就是贬降了。

    蒋善合来扶州也有六年了,却还没挪过窝,他刚来时还曾击退过羌人入侵,就是在钳川击败的羌人,可六年过去,这位蒋刺史也心灰意冷,无心再顾政务边防。

    松州秦琼被围,蒋善合迟迟没发兵来援,甚至都没加强下钳川这个门户的防御,结果就是自己反被羌人打上门围困了。

    听完后,秦琅很想说蒋善合这种人一点也配不上他加的那个善字,这种人就是活该。

    “我们得出兵救援!”秦琼却似乎一点也没在意之前蒋善合的见死不救。

第520章 奇耻大辱

    扶州在什么地方?

    那是九寨沟啊。

    风光旖旎是没错,但在这个时代,更多的还是偏僻,交通不便,那皑皑雪峰看是好看,雪山上流下来的雪水在这个夏天那是相当的冰爽,甚至在背阳的山沟里,还有着积年不化的冰层。

    若是有空的时候,秦琅还真愿意去那山沟沟里避暑游玩,享受下世外桃园般的宁静。

    可是要在这种地方打仗,那真是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想。

    秦琅看来,扶州其实救不救都没太大关系,因为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地还可再得。

    打仗,他的理解,最关键就是得把握主动,不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不能走进别人预设的战场,那意味着会受到许多限制,这样的仗很难打。

    一个扶州,人都没多少。

    “说起这个扶州啊,隋大业年间改州为郡,称同昌郡,下管辖七县,实际上就是如今的扶、松、文三州之地皆归同昌郡。”一名白胡子的参军事是从益州调来的,他对于这里的情况倒是比较了解一些。

    据他所说,如今的松州,在北周保定五年,最初是设置龙涸防,就在现松州城。然后吐谷浑的龙涸王莫昌内附北周,于是开始设置扶州,管理龙涸郡一郡,并嘉诚、交川等四县。到隋开皇七年,废扶州,嘉诚县和金崖县都并入观州,交川县和江潭县则归会州管辖。

    同年邓州又改称扶州,治同昌县。

    邓州之名,其实是来源于这里以前的邓至羌,他们居于白水流域,所以也称白水羌,他们北邻宕昌羌居住,首领也称王,实力稍弱于宕昌羌,后来也内附北魏。受封为龙骧将军、邓至王,附魏后七十余年,被吐谷浑灭,投奔西魏,西魏派宇文导率兵送其复国,但不久还是灭亡,其部并入了党项羌,走的是宕昌羌一样的路子,比宕昌羌灭的还早。

    所以后来北周在此设邓州。

    到大业末改州为郡,再到大唐复设州县,只是原本大业时同昌郡还有一万余户人口,可到了现在,三州加起来人口都不过千户。

    蒋善合在扶州这些年的荒政,更是导致人口大量内迁逃亡,越发使的这扶州几乎荒废了。

    在秦琼到来前,松州更是已经完全被羌人占据了。

    扶、文两州,也经常有羌人过界来牧羊放牛,蒋善后也无力管束。

    虽然如此,可秦琼依然打算去救援。

    他没来之前,羌人越界,羌人劫掠,这些他管不着,可如今他既然来了,那就得管。

    就算扶州那不是他的封地,他也认为有义务。

    秦琅面对这样的老子,也只能无话可说。

    他提议,再等几天,毕竟再有个四五天,张士贵和李道明、贾润甫就应当率他的中军两万人马过来了。

    到时一起北上救援扶州,更稳妥。

    可秦琼认为救急如救火,而且从松州到扶州,虽然比利州到扶州路好走点,可大部队也不好行军,轻骑救援更好。

    “苏定方率本部两千,驻守甘松岭隘口,修筑营栅,构筑堡垒,防止拓跋羌来犯松州,我率汉羌三千前往扶州解围,三郎你率两千留守松州。”秦琼做出部署。

    秦琅反对。

    “阿爷你负责坐镇松州城,让把利司马带两千羌骑协助梁建方与高侃二将领五百骑守甘岭岭。”

    “我去救援扶州。”

    “还是我去。”秦琼不放心儿子去。

    爷俩争执不下。

    苏定方请求率兵出战,希望秦琼父子都坐镇松州,理由是二人身份尊贵,不能亲身犯险,若是他们统兵出战,将士们还得时刻担忧二人安危,难免分心,不利于做战。

    “报!”

    爷俩这边还没争出结果来,席君买又来报。

    “刚从北边回来的侦骑,蒋善合弃守扶州,仅带百余骑趁夜逃跑。”

    秦琼一听,一拳头就砸在了桌案上,一张上好桌案,顿时四分五裂开来。

    军人最恨的就是逃兵。

    一个弃城而逃,那是极大的耻辱。

    先前松州被围,蒋善合见死不救。如今扶州被围,秦琼这边马上要出兵救援,可姓蒋的却才几天时间就不肯守了。

    扶州城中虽才几百户人口,但也有两三千军民,结果这家伙就这样偷偷的弃城逃跑,置百姓于不顾。

    可耻。

    “扶州失守,不用出兵了。”秦琅道。

    “扶州失守,更得去救援,要不然,那几千军民百姓岂不陷于水火之中?”

    “可扶州已失,咱们再过去,实属不智,不如暂避锋芒,在松州以逸待劳?”

    至于文州,那里离利州、剑州等近,可从那边抽调兵马去解围,或者也暂时不必理会,先守好剑州利州,集结兵马,等准备齐全之后,再行反击。

    他是坚决反对这么被动的由敌人牵着鼻子走的。

    “我们得有自己的一套作战计划,他们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好了。管他几路来,我们只一路去便行!”

    秦琅甚至干脆提出了一个更加大胆的冒险计划,既然党项八部这次联手进犯,如今拓跋部在松州元气大伤,而其它几部主力的五万大军跑去了扶、文,那咱们就来个避实就虚。

    他来我去。

    他既然跑文扶去了,那我们就越过松岭关,直捣他们党项老巢。

    苏定方眼睛放光。

    “卫公这招围魏救赵避实就虚简直是太妙了,画龙点睛之笔啊。如今羌人主力在外,我们正好可以直捣其巢穴。”

    从松州跑去扶州,路远难走不说,人家还已经攻下了扶州、钳川,兵马且众,又占据了地利,秦琅他们远去疲惫,现在还兵力少,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但若是换个思路,出甘松岭去打党项羌老巢,可不就是趁虚而入?

    出了甘松岭,西面可就地势要平坦的多,而且多草原,不再是高山深谷了,那边行军更方便。甚至还能劫掠羌人的牛马补给,以战养战。

    “阿爷,我们不能任由羌人牵着我们的鼻子走,我们得掌握主动。让他们去打打文扶,扶州已经失守了,就不要去管,我们守好松州,然后绕到羌人后面捅他一刀子,看看谁最先吃不消!”

    扶州反正丢了,本来也没多少人,而文州靠近剑州、龙州、利州,又刚好有武士彟带来救松州的五千兵,所以撑一段时间应当是没问题的。

    这么一来,应当是羌人撑不住的。

    毕竟得个一无所有的扶州,对他们来说有什么用呢?可一旦他们的老巢无人防守,任唐军深入,那可就要完蛋了。

    秦琼在沉吟。

    他不是没考虑过这个想法,只是身为朝廷将领,守土有责。像秦琅这种换家的大胆想法,不应当是一个朝廷官员应有的想法,起码要先保证自家不失。

    当然,纯从军事角度考虑,秦琅这想法确实比救援扶州更好。

    “光天化日之下,我大唐的扶州居然被党项羌贼攻陷,数千大唐子民陷于胡虏之手,这是我等大唐官员将领的奇耻大辱。”秦琼扯着衣领低吼着道,他的眼睛瞪的很大,发着红光,十分吓人。

    秦琅只考虑如何打胜仗,如何付出更小代价。

    但秦琼却还考虑到其它,他认为虽然扶州是个边境上的小州,也是个很穷很偏人口很少的州,但这是大唐的正州,这是大唐的疆土,不是羁麼州,现在却被羌人攻陷,这对贞观朝的君臣们来说,这是比当初颉利兵临渭水结城下之盟一样的耻辱。

    “必须夺回扶州,且是尽快。”

    秦琼似乎犯倔了,九头牛都拉不回他的想法。

    秦琅跟苏烈对视,都对此很不理解。

    东方渐晓。

    唐军出寨。

    八千兵马向北蜿蜒而行三十里。

    “就在此分别,祝你们此去一帆风顺!”秦琼一身铠甲,在呼雷豹上对儿子道。

    秦琅无奈,“阿爷真坚决要去扶州?”

    “嗯,守土有责,我是陛下钦封的松州世封刺史,所以守边是我第一职责。而你是监国太子拜授的行军总管,是讨敌伐叛的,我们父子就此别过吧。”

    豹子头拿头磨蹭着它娘的脑袋,依依不舍。

    爷俩最终谁也劝说不了劝,所以秦琼最后决定,父子分兵两路。秦琼统松州之兵北上入扶州,寻找机会,收复扶州,救援文州。

    而秦琅率本部三千骑西入党项,去深入敌后,直捣敌巢,围魏救赵,爷俩各出一军。

    考虑到秦琼的坚持,最后秦琅答应了,他也派人给即将到来的张士贵李道明等去信,让他们加速赶来松州。到达松州后,分部份兵力由李道明带领留守松州,其余由张士贵和贾润甫率领北上追赶秦琼,会师合兵。

    有张士贵大军马上就能到,秦琅这才能放心和苏定方西进。

    他是一支偏师,只有三千轻骑,但他相信,只要运用的好,比跟着秦琼北上扶州能发挥更大效果。

    只要他在党项羌老巢闹的够劲,也能给秦琼分担很大压力。

    “阿爷此去肯定不会是风平浪静的,所以我也不祝阿爷一帆风顺了,我祝阿爷此去,乘风破浪,所向无前!”

    “若是阿爷见到应国公,替我跟他说声抱歉,我没去救援他。”

    秦琼笑笑,“他能理解的。”

    爷俩各催坐骑,分道而行。

    秦琼向北,秦琅向西。

    八千兵马,兵分两路!

第521章 霍去病再生

    西倾山下。

    雪山融化的雪水汇聚成溪流,在山下的苍茫草原上蜿蜒流淌。

    清清的河边,伏尸遍地。

    席君买催马缓缓巡视战场,满意的看着这处被剑与火征服的部落,甩了甩刀上残留的血液,他召来部下。

    “给卫公传信,就说野利部又一处人马被我们灭了。”

    自越过甘松岭以来,秦琅率三千轻骑深入不毛,杀进了党项羌的腹地老巢,疾如风,烈如火。

    神出鬼没,迅疾如风,青壮都越过岷山入唐境劫掠的党项人,遭遇闷头一棒。

    如秦琅预料的一样,一路几乎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一人三马,纵横草原河谷,不带辎重,就地掠夺补给,以战养战,在这夏日凉爽的季节里,还真是潇洒爽快。

    席君买一如继往的打前锋,算上今天这处小部落,光是他这二百骑,就已经攻灭了十七个小部落,斩杀三千余众了。

    一名关中子弟过来,“依然不留活口吗?”

    席君买收刀回鞘,点了点头,“带着也是累赘,留着却还是祸害,都杀了。”

    “留下一只左耳回去请功就行了。”

    关中骑士们对这道命令毫无异议,他们是来报复羌人入侵的,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一群羌人被押到河边。

    骑士们对他们进行最后的审讯,问明附近的部落所在,人丁牛马数量,以及道路河流等等。

    参军事把得到的消息汇总,并相互验证,然后在自己的地图册上标记清楚。

    “好了,我不需要了,交给你们了。”大胡子参军合上地图,对那位队正道。

    队正点头,提着刀来到那队羌俘面前。

    “来世,莫要再做羌贼!”

    一声令下,一片刀光闪过,骑士们挥动手里的斩马刀,将那一排俘虏全都削下一只左耳,惨叫连连中,骑士们再次举刀,复又落下,这次却是刀过颈断,脑袋落地。

    血腥味四起。

    骑士们一个个表情不变,上前把分离的脑袋和尸体踢入河中。

    从雪山上融化积聚的清澈河水,瞬间染上红色。

    “老三,把耳朵捡一下,别少捡了。”

    队正冲一个年轻骑士喊了声,便提着刀转身走了。

    那年轻人应声,提起一个口袋,开始弯腰蹲地上把一只只刚割下的耳朵捡起来。

    首级携带不便,俘虏更不好带,于是他们干脆就只留一只左耳,这样易带也能够拿回去请功为凭证。

    每只耳朵上拿箭插个孔,拿绳子十只一串的绑起来,然后扔进口袋,不容易掉还好数。

    等秦琅赶到时,席君买已经又带着麾下深入了,只留下了一名骑士呈上一副详细了些的地图,以及一大口袋左耳。

    秦琅看着这耳朵也有些头痛。

    他现在已经积攒了几十口袋耳朵,足有几千只。

    虽说一只左耳比一个脑袋好带,可积少成多,这几千只也挺累赘的。

    现在越攒越多,已经需要十几匹马来拉了,虽然也用石灰腌过,但也还是难免开始腐烂,散发阵阵恶臭。

    “刘记室,把这些耳朵清点一下,然后把所有的耳朵都扔在这,和点泥封一个土堆吧。有空就找块石头立在旁边,刻些字,简明介绍下。”

    “古来征战,不少人头京观,今日卫公倒是创新了,要弄个左耳京观,也是一件奇事啊。”刘记室呵呵笑着,对这事倒是挺来劲,赶紧呼喝着叫人去了。

    秦琅翻看地图。

    他手里的地图比席君买的更详细,自越过甘松岭后,秦琅一路上不断分兵,三千人马,现在席君买、苏定方、梁建方、高侃、高甄生各领几百人马,他自己的中军也是越来越人少,到现在仅剩下了八百人马。

    一开始大家还保持着较近的距离,也就是相隔一二十里,可现在,越杀越欢,六路人马,散布在这西倾山下,各部间早不止一二十里了,现在有时都相距百里。

    看着那名席君买的麾下骑士,转身跨上马,又向北奔驰追赶席君买去了,秦琅不由的心中惊叹。

    这就是唐军啊。

    大唐此时不富,也不悠久,也没有什么辉煌的历史和艺术,可是他们却充满无比的自信。

    他们跨着战马,全世界都敢去。

    不管谁敢对大唐眦牙,唐骑都敢于挥着横刀杀过去。

    党项羌,算老几?

    敢跟大唐眦牙,自寻死路!

    月余来,秦琅他们不断深入,毫无畏惧,已经杀到了西倾山下,再往西北走,那就要越过积石山进入吐谷浑人的地盘了。

    沿途的党项部落被一个接一个的砍翻。

    人耳京观,也从第一座,修到了第九座。

    他们的身后,是寂静的草原山谷,党项人死畜灭,营帐毁坏。

    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人要过刀,草要过火,就连牲畜都要杀光。

    这是灭绝性的报复,虽然秦琅他们根本吃不了几头牲畜,可他们不会留给吐谷浑人。

    不要俘虏,不要牛羊缴获。

    每人三骑,一匹骑,一匹备用,一匹驮奶肉和干草。每攻破一个寨子,都要换一批备马。

    哗哗的流水在前方响起。

    草原上,一条宽阔的河流蜿蜒流转。

    一名骑士奔跑着回来,大声的喊道。

    “黄河,黄河,我们到了黄河边了。”

    一群关中汉子们惊讶的望着那湾清澈的不得了的河水,“黄河怎么能么清?”

    秦琅也有些激动的驱动豹子头跑到黄河边,此处的黄河没有在中原地区那样的宽阔,水流也没那么湍急,更没有那么浑浊,黄河的水在这还是温婉而清澈的。

    “这是河曲,黄河的上游。”

    秦琅看着那片弯弯曲曲的河水,心中赞美着这片美丽的景象。

    黄河在积石山脉南面流转数百里后,到了西倾山下,将从西倾山和积石山之间折转向西北而流。

    西倾山,这是洮河与羌水的分水岭,同时也是黄河与长江的分水岭。

    在党项人的腹地,他们由南到北,奔袭一个月,也彻底杀穿了党项羌地,在他们前面,已经是吐谷浑人的地盘了。

    早在月余前,党项羌就开始在围追堵截这支深入腹心的唐骑。

    可是他们始终差了一步,秦琅所率的兵马总共才三千,还分散成了六路。时而汇聚,时面分散,来去如风,行踪飘忽不定,根本就没有什么预定的路线目标。

    在那苍茫的群山河谷草原之间,想要拦截围堵这支人马,太难了。

    特别是党项人主力都东去之后,更是如此。

    秦琅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遇到大部落就绕过,遇到小的就狠咬一口,每个地方绝不逗留超过一天。

    不断的流动,奔袭,让追杀始终慢了一步。

    拓跋赤辞、细封步赖等从一开始只是调集留守的部落围堵,到后来不得不从东面调回兵马,从开始调一两千人马回来,到后来开始三千五千的调回。

    就为了能围堵到这支三千人的唐骑。

    一个多月,从夏入秋。

    秦琅几乎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高海拔的强烈紫外线让秦琅黑了许多,但连续的行军作战也使的他瘦了许多。

    从过去的玉面麒麟,到如今铜脸杀神,人黑了瘦了,可倒也更强健了。

    身后,是不断增加汇聚的党项羌兵,如今整个党项羌都在围堵秦琅他们这支骑兵,千里之地上,有超过十万人马在围堵他们。

    据说拓跋赤辞更是颁下了巨赏,称只要有擒得秦琅者,不论死活,皆赏黄金百斤,牛千头,羊万只,并将年轻美貌的小女儿嫁给他。

    而秦琅手底下的唐军,每人都可以换十匹马二十头牛。若是队正旅率等军官,还能换得更多的赏赐。

    只不过,一个多月来,没有一个党项人能擒到哪怕一个唐兵,甚至是连具尸体都抢不到。

    秦琅深入党项腹地打了一个多月,其实也有一些伤亡,可秦琅和苏定方都没有丢下过一个人,哪怕是战死的弟兄,也会直接火化然后把骨灰背上。

    黄河岸边,西倾山下。

    秦琅树起了大旗。

    一天之内,苏定方等五位将军,各率本部按约定赶到汇合。

    烤着肥差,大家享受着难得的休息。

    “党项人已经从文州撤退了,细封步赖还在扶州,拓跋赤辞已经亲自追赶过来,誓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秦琅把一串烤的滋滋冒油,表面微焦的羊肉串从火上收回,抓了点细盐撒在上面,吹了几下,送进嘴里幸福的吃了起来。

    这羊肉很肥,尤其是在羊肉串里还夹了羊尾油,这羊尾油一加,火上一烤,那油滋滋的让羊肉更香也更嫩。

    边吃着烤串,连跟诸将简明的介绍了下最新的军情,深处党项腹心,这些情报可是得来不易的。

    苏定方在烤着块羊排,对这消息也没什么惊讶的。

    “这么说我们不能按计划再杀回松州了?”

    “嗯,此路不通了,拓跋赤辞还是有几下的,如今发狠起来,已经把我们的退路全给堵住了。如今我们只剩下了一条路,就是沿黄河向西北而行,进入吐谷浑境内。”

    西南积石山,东北西倾山,秦琅他们这六路人马,也终于还是被党项人拉开大网给驱赶到了这里,闪转腾挪的空间更小了。

    苏定方给羊排翻了个面,“不是我瞧不起拓跋赤辞那个老家伙,他虽然调动了很多人马,搞的很声势巨大的样子,但是他的那网到处都是筛子,咱们想去哪就去哪,根本别想拦住我们。”

    席君买则笑呵呵道,“我倒觉得其实顺路去吐谷浑瞧瞧也不错,听说近年吐谷浑也没少犯我大唐边境,咱们就正好过去教训教训下他们。”

第522章 大意失荆州

    梁建方则比较关心岷山东面的战况。

    大家风餐露宿,天当被地当床的在这党项人老巢里钻来钻去的一个多月了,东面什么情况了?

    “现在知道的消息不多,但都还不错。”秦琅道。

    在他们三千轻骑与秦琼分别西进时,秦琼带着五千人马勇敢的北上,毫不畏惧细封步赖、野利仁利、费听长胜的五万人马。

    大约就在他们出甘松岭的时候,秦琼已经在松扶边境先打了一仗,他还是用的老战术,轻骑奔袭,打了党项人一个措手不及。

    一战歼敌千余,打出了一个漂亮的反击战,宣告着他秦琼收复扶州的决心。

    此后秦琼趁胜北上,兵围钳川。

    但是秦琼围而不打,他派兵在险要的钳川城下扎下营寨,然后立起旗帜。每天夜晚,秦琼都会悄悄的调出一营人马,到了白天又从远处打着旗号耀武扬威的开进大营。

    故意营造一种唐军源源不断增援而至的假象,实际上,秦琼每天晚上调出一千人,白天只进营六百。

    这样连续多天后,钳川的大营里,其实只剩下了千人,秦琼把四千人悄悄的调离,安排在钳川外围必经之路上。

    细封步赖派人带兵来援,结果半路被秦琼利用险要地形伏击,一举又歼敌千余。

    这招围城打援非常漂亮,让细封步赖十分恼火。

    此后,张士贵带着两万人马赶到增援,秦琼手里兵力充足,再次营造出要全力攻拔钳川,然后堵截党项人退路的样子。

    张士贵带着万余步兵,发起数次猛烈的佯攻,给守军制造了极大的压力。钳川羌人守将,只得一次又一次的派出信使向扶州同昌城的细封步赖求援。

    细封步赖虽担忧伏击,可又不敢坐视不理,最后无奈率兵回援钳川,一路上小心翼翼。

    秦琅虽不能伏击偷袭,可却能半路据险拦截。

    他调集一万余人马,日夜抢修工事,挖壕沟、立拒马,建栅墙,挖陷马坑,硬生生的在很短时间里,在细封步赖回援的必经之路上,立起了一片防御工事。

    细封步赖前路被堵,钳川又告急,只能硬着头皮来攻。

    结果连攻数日,秦琼依借工事打起了防御战,强弓劲弩配合上壕沟栅栏,让细封步赖损失惨重。

    细封步赖见强攻难下,只得饮恨收兵撤回扶州。

    结果秦琼早在这几天交战之时,暗里派一支精兵走小道绕路迂回到了细封回城路上,据险设伏。

    细封步赖哪想到会有这一手。

    垂头丧气的返回扶州半路,被唐军伏击,一番交战,好不容易才杀了出来,幸好唐军走的那小路太险,无法过太多兵。可丢盔弃甲赶回同昌城,一清点,居然又折损了近千。

    这下,细封步赖再不敢轻易救援钳川了。

    于是秦琼率兵返回钳川城下,与张士贵把钳川包围的死死的,也不急着攻城,只日夜袭扰,让羌人日夜难宁。

    他却在城下加紧打造攻城器械。

    等第一批攻城的投石车、云梯等打造好后,秦琼给羌人生动的上了一堂经典的攻城课。

    攻城开始,秦琼围三阙一,三面猛攻,却独留西面不管。

    当那漫天的箭雨、石弹从天而降,无数架云梯被抬到城下,一队队唐军士兵举盾衔刀,蚁附攀城,城中羌人基本上已经绝望了。

    他们只撑了三天,最终还是选择了在夜晚打开那扇没有围堵住的城门,向西逃跑了。

    秦琼故意放这些羌人跑出城后,才开始出轻骑追击。

    而唐军也成功的收复了钳川城。

    没有坚强的意志,没有几支人马,能够在围三阙一这种心理战术下撑过来的。一边是猛烈的攻势,城池笈笈可危,而另一面却是一条逃生通道。

    本就是入侵者的羌人,最终自然还是选了逃跑,他们能撑上三天,都已经让秦琼有些意外了。

    不过逃出城,并不意味着就真的逃走了。

    因为真正的杀招,其实就是从他们出城后开始的。在城中时,他们还能倚借城池的险要坚固抵抗,甚至能抵消不少唐军数量等方面的优势。

    可一出城,他们就再无这些依仗了。

    一心逃跑的羌人,甚至毫无斗志,而等候已久的唐骑,却是蓄锐已久。于是一场追逐游戏开始了。

    疲惫而又毫无斗志的溃逃之兵,面对着精锐凶悍的猎人唐骑。

    任何有经验的将领都知道,这是最可怕的局面,也是要千方百计避免的局面,将军们都清楚,战场上最大的伤亡,并不是来自于两军交阵之时,而是当一方溃败后才开始的。

    绝大多数战死者,其实都是死在逃跑的途中。

    当你背对敌人,甚至丢下武器,只想跑的比同伴快一点,只想早点逃离战场的时候,一般你就很难逃离了。

    要么被后面追击的敌人一刀砍死,要么无路可逃后投降被俘。

    真正能从溃败的战场上逃离的人,少之又少,一般都是最精锐的部队,或是军官们,因为他们都有马,而且都会有忠心的卫队拼死开路和殿后掩护。

    而溃逃时,一旦受伤也难以得到及时的治疗,很容易死掉,甚至会有不少溃兵因为没有吃的而饿死。

    一切如秦琼所预料的那样。

    这场追逐游戏只持续了一天,弃城而逃的数千羌人,没有一个能够翻越岷山逃回党项老家,要么半路被杀死,要么无路可逃而投降,也有不少慌乱中踩踏而死,或是摔死淹死的。

    最后有一千八百多俘虏被带回了钳川城,另外的都成了路边的伏尸。

    钳川战役,秦琼展现出了教科书级别的战术,让党项羌人们明白什么叫做打仗,打仗不是打架斗殴,不是凭匹夫之勇。

    他通过围城打援,消耗了扶州细封步赖的兵力,也隔绝了他救援钳川的能力和信心,最终让钳川城成了一座孤城。

    再通过激烈猛攻和围三阙一,瓦解了城中羌人的斗志,迫他们弃城而逃。

    本来以钳川之险要,是易守难攻的,就算秦琼得了张士贵的支持,有两万五千大军,但要硬攻下几千羌人守卫的钳川城,也不是短时间里能做到的,就算耗下来,可也绝对伤亡不轻。

    甚至后勤的压力都能让秦琼的两万多人马,坚持不到城破之时。

    可秦琼最终只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把钳川城拿下,除了收复钳川,还全歼了这数千人马,并杀伤了扶州细封步赖的两千多兵马。

    当钳川攻下后,秦琼更是完成了战略上的绝杀布局。

    秦琼控制钳川,封堵住深入东面白水河流域的细封步赖等几万人马退路。

    背倚松州,剑插钳川,细封步赖等陷入绝境。

    他们回不了家了。

    当秦琼还在围攻钳川的时候,党项诸部还在吵吵闹闹,谁也不愿意硬碰硬的跟秦琼打,都指望着别人打头阵。

    关于救援钳川的事,一拖再拖,细封步赖也是迟迟犹豫不决。

    结果就是秦琼拿下了钳川,堵住了他们的退路,细封步赖等人肠子都悔青了。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

    羌人终于慌了。

    他们是来抢劫的,是来抢地盘的,可不想被困死在这边。

    费听长胜和野利仁利两个也不再围攻文州,四处劫掠了。

    攻也攻不下,文州虽不大,可有武士彟的五千援松州兵马助守,羌人根本拿不下来,本来他们还一边围城,一边砍伐树木,打造点简陋的攻城器械,一面各部又四处劫掠乡下,准备抢东西占地盘呢。

    谁能想,这攻城器械迟迟造不好,四出抢掠也抢不到什么东西。

    想进入南面剑州、利州捞一把,但南边的唐人也有了警戒,在南面大白山一线增兵驻防,据守险要,他们试了几次,也没讨到便宜。

    钳川失守后,费听长胜和野利仁利这两文州羌军酋长,很快就达成一致,赶紧撤。

    深入文州的两万羌人于是惊惶西撤。

    本来这个时候文州城里的武士彟若是胆大一点,带着城中的几千兵马追击,肯定是能让羌人损失不小。

    可武士彟去救援松州,半路上被堵在文州,提心吊胆的守了一个多月,哪还敢追,生怕是羌人的诡计,引诱他们出城然后伏击他们呢。

    武士彟不追,文州刺史手底就那点乡勇百姓,就更不敢追了。

    于是等羌人都撤了好几天后,武士彟才敢派出轻骑出城打探,然后才得知羌人真的撤了。

    听说秦琼拿下钳川,封堵了羌人退路,这才导致的羌人惊慌撤退,于是武士彟又后悔起来。

    他的参军侄子更是立功心切,直接就谎颁军令,带了一千人马就追出去了。武士彟担心侄子安危,又在文州刺史鼓动之下,于是只好也带着剩下的兵马追击。

    结果紧赶慢赶的赶了几天路,好不容易赶上前车,可筋疲力尽之际,夜半之时羌人却杀了个回马枪,突袭了他们的营地。

    两位文官做指挥,偏偏手底下的兵还多是乡勇、壮丁,虽也有千余折冲府兵,可当羌人攻入营中时,乡勇壮丁还是很快就惊慌溃散了,这使的府兵们也无力回天,最终大营失守,全军溃散。

    费听长胜和野利仁利带着两万羌骑追杀了三天,一路追到了文州,武士彟和文州刺史连文州城都没敢进,因为身边没几个兵了,进城也守不住,于是过城不入,一路往利州而逃。

    费听长胜先前攻打了月余,都奈何不了文州,怎么也料不到这次倒是轻松拿下了。

    入城之后,纵兵抢掠了一天一夜,最后一把火将文州城付之一炬,然后带着抢掠来的金银钱帛和子女牲畜,高兴的扬长而去。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追了。

    武士彟惊惶万分的一路逃回了利州绵谷城,五千人马,回来的不到八百。

    整个人都傻了。

第523章 各自显神通

    过岷山时五万羌兵,在扶州同昌城会师,只剩下了四万不到,十停已经折了二停。

    几位党项族长在那里互相抱怨。

    可最后都得面临一个艰难的现实,现在怎么办?

    细封步赖被一众酋长指责了半天,都说要不是他当初力主突袭扶州,也不会有今日之困局。若是大家直接去松州,则拓跋部不会在松州城下大败,他们今天也不会被困在这。

    年过半百的细封步赖最近愁的白头发都增加了许多,被众人说的早就是一肚子火了,这次不仅是拓跋部损失很大,他细封部一样损失巨大啊。

    钳川城的守军,虽不是他细封部的,可他两次救援,也折损了两千余人马。更别说,那支深入党项腹地的唐军轻骑,在他们不在家时趁机烧杀掳掠,搞的老家人仰马翻的,那损失一样巨大。

    这次出兵,那真是上了拓跋老鬼的恶当。

    本来松州是拓跋家的,他家附庸部落降了唐人,关大家屁事,他细封步赖就应当在家偷笑就好了。

    好端端的被说动联兵犯唐,结果倒好,便鸡不着鉵把米。

    “都不要吵了!”

    细封步赖拍了拍桌子,冷冷的道,“要是光凭声音大就能吵吵出一条回家的路,那就继续,若是不能,就闭上臭嘴,好好听我说话。”

    费听长胜不屑,“你又有什么好办法,你能带大家回家吗?”

    “我能!”细封步赖一声大吼,镇的费听长胜一时都有些脸色大变。

    这种时候,细封步赖也不想继续窝里斗,虽说党项八部窝里斗那是老历史了,可现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只能同舟共济。

    “我们得先稳住秦琼,这人不愧是大唐皇帝麾下第一战将,确实本事了得。

    细封步赖计划第一招,先派人带上许多抢掠来的金银珠宝,以及一些宝马去钳川拜见秦琼。

    向秦琼乞降,希望秦琼能够网开一面,让他们返回党项,并说愿意送还抢掠的汉人百姓以及俘获的唐军,又说以后愿意世代对大唐忠心,年年进贡,且绝不敢再越过边界一步。

    总之,先得稳住秦琼,不能让他带兵再过来了。

    “乞降?”

    费听长胜等听了都直皱眉头。

    “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时隐忍低头而已。”细封步赖哼了一声,“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回家,需要的是时间,所以暂时向秦琼低头算不了什么。”

    大家都不说话了。

    细封步赖又说这送给秦琼的财物,得各家平摊。有些小部族酋长就不乐意了,我们人少,抢的也少,凭什么我们要平摊。

    可细封步赖眼一瞪,他们就只能讪讪的坐下。

    “只要能先稳住秦琼,接下来倒也还是机会。”他拿出一份地图来,“从来路回去是不可能了,而秦琼占领了钳川,我们也不可能借钳川去松州返回,往西都不行。”

    “咱们家在西边,不往西咱们怎么回?东边可都是大唐的地界。”一名酋长不解的问。

    细封步赖都懒得理这种人。

    他指向东南。

    “我们去文州!”

    “文州?那里已经被我们抢掠一空后放火烧了,什么都没了?”野利步利道。

    “我们只是借道文州而已,在文州城上游二十里北边,有一条支流汇入。我们沿着这条支流河谷的小道,往北而行三十里,再折向东行五十里,便能抵达羌水的一条支流羊汤河,沿羊汤河谷道再向东南行三十里,便抵达了羌河畔。”

    众人一开始听的迷糊,可一听到羌河,那就个个来了精神了。

    羌河大家可不陌生,以羌为名,那正是因为以前这条河两岸是他们羌人世代居住的地方。

    羌河源头西倾山,那可不就是他们党项与吐谷浑人的边界?

    事实上,在几十年前,如今他们所在的这同昌白水河一带,过去是白水羌族的地盘,而北面的羌水河一带,那是参狼羌。参狼羌族长过去称宕昌王,而白水羌族长过去叫邓至王。

    “只要我们到了羌河边,那么只要沿着羌河北上七百里,我们就能到达西倾山,回到老家了。”细封步赖的话让人振奋。

    白水河与羌水河之间,是连绵的高山,基本上是不相通的。不过在文州这一带,两条河本来就已经很接近,快要汇聚。而这一带也多孔道,有不少两河的支流河谷孔道,故此早就发现了通道,并渐渐有了骡马小道以方便往来。

    费听长胜提出了一个置疑。

    白水羌在西魏时就被中原灭了,宕昌羌也在北周时被灭,中原以白水羌之地设立了松、扶、文三州,而以宕昌羌的地盘设立了宕州、武州、叠州等。

    这次他们攻入了白水羌以前的地盘,但宕昌羌以前的羌水地盘,现在可也还是在大唐朝廷手里的。

    那七百里路,只怕不好走。

    毕竟要沿羌水连续穿过唐朝的三个州。

    如果被拦截,那怎么办?

    “大家不要慌,如今唐军主力尽在钳川,羌水一线,并没有什么兵马,我们这几万人马过境,怕什么?谁敢拦我们,就一路杀过去,谁也别想挡住我们回家的路。”

    “当然,若是有人害怕,那你就留在这好了。”

    细封步赖此话一出,也没有人再多说什么了。是啊,要不是钳川的归路被拦,大家还在这里废什么话。绕上千里回家,不也是无奈之举吗?

    费听长胜甚至笑道,“我倒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之前我破了文州,可抢了不少好东西,细封族长破了扶州,应当也没少抢吧?咱们这次就正好一路抢过去,把他娘的武州、宕州、叠州都给破了。”

    这番话引的许多羌人头领们叫好。

    贼不走空,大家辛苦出来一趟,到现在都没得到多少好处,不少部族还折损了许多人马,亏本了呢。

    细封步赖指出的这条路线虽不好走,尤其是从文州到武州的那段路,要跨越群山深山,可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

    钳川。

    拿下钳川后,秦琼没有马上进军扶州同昌,而是暂行休整。

    在这种地方打仗,唐军反而没有羌人那般有优势,他们习惯这种险要的山区地形,甚至是这边的气候,尤其是他们携带牛羊为补给,基本上不再需要从后方运送补给。

    而现在秦琼麾下两万多人马汇聚钳川城下,反倒是加重了后勤供给的压力,要打扶州,必须得先调运积攒好足够的粮草在钳川,这样才能发动下一波的进攻,否则,难以久持。

    钳川城中以及附近被俘的百姓解救出来后,都成了难民,也需要官军救济。秦琼巡视城防,安慰百姓,验功奏捷,请封讨赏,筹集粮草,抚慰伤残,倒忙碌的很。

    “司徒,文州有羌贼派使者前来乞降!”

    秦琼头也没抬。

    “乞降?未必真心。”

    张铁枪笑道,“阿郎拿下钳川,羌贼已经无路可逃,不乞降就只能等死了,以那些羌人反复无常的性子,我觉得他们眼下乞降倒是真心的,只不过等将来怕是又会再反就是。”

    “告诉使者,本官暂且没空,待忙完了再见他。”

    “阿郎这是?”

    “如今主动权在我,急的是羌人,我们拖的起,羌人拖不起。”

    其实秦琼也拖不起,两万多人在这,人吃马嚼消耗巨大,而且拖一天,文扶两州就多失陷一天。

    但相对来说,还是羌人更拖不起。拖一拖,能让羌人更老实一些,真要谈,也更好谈。

    反正秦琼两手准备,一边备战,一边谈判。能谈成自然好,若是羌人敢耍花招,那大不了最终武力解决。

    只是几万羌人,也不是那么好解决的,必须得做全准备,不能一时大意阴沟里翻船。

    就如武士彟一样,大好的追击歼敌的机会给浪费了,等时机错过了,又急忙忙去追,反倒让人得了机会,回首一击,将几千兵马给大败,接着还把文州给丢了。

    想想就不由的让人叹气顿足。

    他费了那么大劲,才拿下的钳川,武士彟他们倒好,在文州给打了那么大一场败仗。

    耗吧,谁沉不住气,谁就更容易漏出破绽,反正三郎在西边倒是干的有声有色的,三千轻骑的一支偏师,结果却把拓跋赤辞给猫戏老鼠一样戏的团团转,彻底的牵制住了西面的羌人,让他们无力再派出人马过来增援。

    所以秦琼现在底气很足。

    “给利州的应国公送封信,安慰一下他,并让应国公加强戒备,可莫再让羌人袭击,利州可万万不容有失。”

    利州可不是文扶松这样没人的边州,利州那是山南陇右间的交通枢纽,人口众多,还有转运仓、常平仓、军仓等重要仓储和物资,绝不容有失。

    “再给龙、剑、武三州去信,提醒他们加强防范,绝不能放羌人入境。”

    “只要大家都把口子扎紧,那么这四五万羌贼就被套牢在这口袋里,插翅难飞。谁要是松懈,让羌贼突破了,他担不起这责!”

    老铁枪提醒秦琼,“阿郎你现在既不是朝廷宰相,又不是行营总管,你只是松州刺史啊,本来到扶州来作战,都是越界了,你现在还要号令龙剑武利四州刺史军将们,只怕他们未必肯听,而且这有越权之嫌,就怕事后会有御史弹劾。”

    秦琼道,“你说的虽有理,可眼下这情况,哪能顾及这么多。”

    “阿郎不如请张将军和淮阳郡王来一述,他们是太子派出来协助三郎的,如今三郎不在,这大军行营他们便是主将。若是让他们来给各地去信传令,或许更稳妥一些。”

    “也罢!我去找下张武安,以前都是秦王府的,这点小事他应当会出面。”

第524章 公主的复仇

    山体重叠连绵不绝,自西北向东南延伸,山峰高兀,沟谷幽深。

    远看半山腰以上峥岩裸露,高入云表,冬夏积雪皑皑,数百里外皆可望见。半坡以下,山体阴坡则被茂密的森林覆盖,阳坡则灌丛、杂草相间。

    席君买说当地羌人称之为迭山,也叫露骨山。

    秦琅心想这些裸露的岩石还真像是露出的骨头,远看又有点像是个半秃的中年人,峰项光秃秃,半腰下却是森林茂密。

    梁建方牵着马走在秦琅后面,“这雪景可很有名,许多诗人中的雪横迭山便是此壮丽写照了。”

    壮丽是壮丽,但此时的秦琅却没太多心思欣赏这美景。

    毕竟有点狼狈。

    拓跋赤辞带着无数党项人围追堵截,把秦琅他们赶到了黄河岸边,到了吐谷浑边境。

    本来秦琅打算直接过界进入吐谷浑,然后绕道陇右。

    高侃等甚至还提议要顺道教训教训下这几年不太老实的吐谷浑人,这话说的很硬气,可实际上还没等他们过界入吐谷浑,结果吐谷浑人倒是先来一步了。

    吐谷浑可汗吐谷浑伏允的侄子,吐谷浑无素邻着八千骑越过边界而来。好在秦琅深处敌人腹心,向来谨慎,一直都有散游骑出三十里警戒的习惯。

    侦知无素率吐谷浑兵杀来,秦琅赶紧就撤。

    虽然无素派人追上来,说是奉吐谷浑可汗之命来接应他们的,可秦琅哪会相信啊。

    这无素是吐谷浑王族,第十八任首领夸吕的孙子,夸吕是吐谷浑第一个称可汗的首领,在位时间长达五十年,喜怒无常,多次入侵中原。西魏迫不得已和亲公主,不过晚年时,北周和隋朝时,中原先后对吐谷浑出重兵讨伐,打的吐谷浑元气大伤。

    当年夸吕死后,他伯父世伏继位,和亲隋朝光化公主。世伏死,二伯伏允继位,继娶光化公主。伏允还曾为无素向隋朝请求赐婚公主,引的隋天子不快。

    李世民继位后,伏允派王室洛阳公去长安朝贺天子,结果这个家伙到了鄯州的时候,却率部在那里偷袭夺取了城池,大肆抢掠一番,然后既不去长安也不回吐谷浑了。

    这事引的李世民极为震怒,派使者要伏允给一个解释,伏允说是洛阳公叛乱,李世民不满意,让伏允亲自去长安解释。可伏允以前总跟中原做对,害怕一去长安就会被扣押,落的跟西突厥泥撅处罗可汗一样的处境。

    这梁子也就结下了。

    渭水之盟后,朝廷腾出了手来,开始派将领到陇右,洛阳公赶紧就逃回了吐谷浑,还就是这个无素亲自接应的。

    这几年大唐跟吐谷浑的关系是极为恶劣的,自当初朝廷把伏允的太子慕容顺给送回去后,伏允也就再无顾忌,屡屡入侵河西陇右,甚至煽动着党项羌入侵剑南。

    现在无素说他是来迎接唐军兄弟,保护他们免受党项人追杀的,秦琅再天真也不会相信啊。

    不过前路被堵,后有追兵,秦琅这个时候也不敢硬冲吐谷浑人,只好赶紧跑进了西倾山。

    西倾山山高林密,沟深谷险。

    他们在山里东兜西绕,走走停停,折折返返,好在人马不多,进山时也带足了肉干等,倒不缺粮。

    “这些狗娘养的吐谷浑人,居然敢落井下石!”爆脾气的高甄生大骂着,路难行,只好牵马走。那狭窄的山路,路边是深深的沟谷,骑术再好,也不敢骑着战马通过。

    这种地方,只适合走路,马也只适合矮小的骡子或驴子。

    “咱们这路走对了吗?我怎么感觉一直在这里绕圈圈?”

    席君买嚼着风干牛肉,倒是没什么担忧,“没错,这是山里,望山跑死马,而且经常要围山绕谷的,但没走错,我们一直在往东走呢。”

    “这得走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高甄生道。

    “咱们这才刚进山呢,还早着呢。”席君买倒是很适应这种钻沟爬坡的行军,“我估计怎么也得个十天半月的才能到叠州。”

    山中道路难行,加上道路不太熟悉,所以不免会经常走些冤枉路,而且还得时刻提防着吐谷浑人和党项羌人。

    “那吐谷浑狼和党项狗还跟着呢?”

    “嗯,还尾随着呢,不过还远,不用担心。等我们再钻几天林子,赶到叠州,他们要是再敢跟过来,咱们就反过来狠狠捅他们几下,娘的。”

    虽然被追的有些狼狈,不过大家虽然有点火气,可其实倒也还心态不错。

    “你说这伏允哪来的胆子,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大唐?”苏定方都有点不解了。

    强如东突厥可汗颉利这样曾经能骑在大唐脖子上拉屎的家伙,如今也已经被生擒送到洛阳,只能在皇帝的宫廷宴会上为皇帝跳突厥舞陪酒了。

    “我听说伏允很老了,而且光化公主一直在挑唆他。”

    光化公主跟和亲突厥的义成公主一样,都是隋立国之初后便和亲蕃邦胡族,都是已经出塞和亲三十多年了。

    义成公主嫁了启民始毕处罗颉利父子四人,光化公主也嫁了吐谷浑世伏、伏允兄弟俩。

    对于这些为了家国太平而和亲塞外的公主们来说,中原遥远而又渐渐陌生,可那终究是故乡,是家国。

    当隋朝灭亡后,这些远嫁和亲的公主们就成了断线的风筝。隋朝在时,她们还一心劝说远嫁的男人保持与中原的和睦友好,可大隋灭亡后,对于她们来说,中原新兴的唐朝,已经不是故乡家国,只是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是仇人。

    就如当年北周和亲突厥的千金公主在北周灭亡后,一直劝说沙钵略入侵中原一样,义成公主和光化公主,其实也都在做这样的事情。

    李靖北伐攻灭东突厥,苏定方生擒了颉利可汗,义成公主一起被俘,押到幽州,被程咬金干脆的一刀砍掉了她的脑袋。

    远在青海的光化公主听闻分别三十多年的妹妹被杀,心如刀绞,更加日夜劝说着老迈昏馈的伏允跟唐人开战。

    曾经花季少女出塞和亲吐谷浑,三十多年的塞外风吹雨打,当年的隋朝公主早就已经变成了一个老迈而又心怀执着的复仇老太婆。

    剩下的生命,对于她来说,只为复仇。

    “我听说如今吐谷浑是由天柱王为相,这天柱王据说被吐谷浑国人称为奸相,但极有权势。”

    吐谷浑本来是从辽东迁移来的一支慕鲜卑容氏部族,据说当年慕容部族长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庶出长子叫吐谷浑,另一个嫡子则年幼。

    当老族长死亡后,部众各拥一子,是吐谷浑说他们鲜卑人习俗是幼子守业,所以主动提出带自己的部众出去另立家业。

    吐谷浑真的就只带了七百帐人马,从辽东离开,向西寻找能够安身立业的地方,在那个时代正是北方混乱之时,到处都是战乱,吐谷浑带着七百户部下,居然一路从辽东来到了青海,并最终在那里安定下来。

    吐谷浑奋发图强,也多纳妻妾,生了五十多个儿子。他的儿孙们也都很争气,仅四代后,家族子嗣就已经多达三千多人。

    儿孙们开枝散叶,又招聚乱世里关陇的亡业之人,并招纳陇甘等地小羌部落等,几代当家都非常争气,便形成了一个很强力的鲜卑羌人集团。

    此后一代又一代的努力,到如今已经有三百多年,传了十八代首领。

    不得不说,吐谷浑和他的后人们,确实还是很传奇的,一个人带着七百户手下,从遥远的辽东游荡到了青海,在这里扎根,在这片羌人的地盘上,硬生生的建立起了一个鲜卑人的国度,并延续三百年。

    吐谷浑的子孙以吐谷浑的名字为姓氏,后来更以他的名字为国号,世代传承相袭。

    但是要说他们就敢跟中原为敌,那还是太嫩了点。

    当年吕夸在位时,是吐谷浑最强盛的时代,吐谷浑家的子孙也四处开拓到了极限,于是开始不可避免的跟中原为敌,袭扰入侵中原,结果也就是从这时起,吐谷浑开始走下坡路。

    当时中原的北魏,那也是鲜卑人,只是他们是拓跋鲜卑,跟慕容鲜卑以前就是死敌。

    主动汉化的拓跋鲜卑人已经不仅仅是胡人了,他们除了保留有能打的胡风,还渐学会了许多权谋诡计。对付本是同源的吐谷浑鲜卑人,北魏开始用上了计谋。

    离间计。

    于是后来吐谷浑家的子孙,不再是代代团结对外的那批人了,他们也开始争权夺利,抢夺地盘,甚至是开始争夺汗位。

    吐谷浑同室操戈,内讧不断。

    经吕夸、世伏、伏允父子三代,吐谷浑内乱基本上没停过,惨烈的同室操戈,使的他们内耗严重,许多内讧中失败者不是被杀,就是带着部族人马逃归中原朝廷。

    自吕夸起,吐谷浑国也开始大肆加封宗室,以前宗室最高只封公爵,自吕夸起,对于有实力的宗室都加封为王。甚至在国内,也开始允许那些实力强大者建国。

    比如拓跋八国,扈伦四部各自为国等。

    许多有实力的部族,都开始纷纷称国,首领们也纷纷称王,这越发让吐谷浑的内部形势错综复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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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玄武门之变只有三天了,秦琼却打算做个国之纯臣不参与其中,秦琅高呼这不是坑他吗?送上门的从龙之功怎么能不要,等事成之后再功成身退也不迟。到那时,做个俗人,不谈亏欠,不负遇见。做个俗人,贪财好色,放荡自由。贞观俗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贞观俗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贞观俗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