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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贞观俗人txt下载     贞观俗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55章 七进七出虎穴谷

    人被逼到绝境,会爆发出无限的潜能。

    当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时,就算陷入绝境,也能逆天改命。

    一万多唐军俘虏,此时面临的就是彻底的绝境,往前一步是死,退后一步也是死,当再无余地的时候,还存有血性的岷州府兵们就奋而反抗了。而当五星堡中唐军不顾一切的杀出救援后,他们越发的拼命。

    活命的一线曙光出现了。

    秦琅没有选择。

    崔器死了,唐军的血性被点燃,他必须得出击。

    至于其它,顾不得了,也许出击会伤亡很大,但他必须得出城一趟。

    马槊挟着劲风,狠狠的洞穿了一个举予刺来的羌人身体,刺破他那件破烂的铁甲,将他的身体击穿,羌人整个被挑了起来,半空中就已经气绝而亡。

    秦琅甩开死尸,一记横扫又把一个羌人拍落马下。

    “接着!”

    秦琅拔出自己的佩刀,扔给了一个拿着手中布袋当成武器挥舞的壮汉,这是个猛卒,数十斤重的土袋,他都能左挥右甩,布袋上插了数支箭,他身上也插了两支羽箭,可他却全然不顾。

    面前的两个羌人被击杀,壮汉把土袋砸向远处的羌人,伸手接过横刀,在手中甩了两下,挽了个刀花,冲秦琅大声喊了句,“谢了,不知道将军高姓大名?”

    秦琅身后的亲军,张弓连射,冲他大喊,“瞎了你的狗眼么,这是卫国公!”

    壮汉惊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卫公····”

    “还敢冲杀否?”秦琅在马上问。

    “当然,小的陇右漠门军队正周泰,誓为崔帅报仇。”

    “陇右周泰听令,随我冲杀!”

    秦琅催马继续前冲,一杆马槊,左拍右扫,前刺下挑,在他面前无可能挡。身后是秦琅的二百亲军精锐,一百突厥狼骑,一百契丹神射,紧紧护卫着他。

    他们就如同是一支离弦的锋矢。

    在他们身后,是被救下的俘虏,许多是洮州漠门军的士兵,也有不少岷州等府兵、乡勇们,此时,获生之后纷纷紧随秦琼身后,手里拿着秦琅亲军扔给的兵器,或是从羌人尸体上抢夺的,紧随其后冲杀。

    有彪悍的骑兵,抢夺了羌人的坐骑,翻身上马,无甲无盔亦凶悍无比。

    一千多轻骑,却硬是杀出了万军的气势。

    拓跋羌原以为城中唐人中计,高兴的要上前来包围他们,要一口吞掉,以解多日之怨气。

    谁料到,这支人马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猛冲猛冲再猛冲。

    所到之处,无人可挡。

    那些俘虏越发的暴起,不要命的冲杀,越来越多俘虏得到接应,或是拿到出城唐军的副刀剑弓矢,或是捡起被杀羌人的武器,跟在轻骑后面,狂叫着砍杀冲锋。

    七支轻骑,一千四百骑,不但没有被羌人迅速包围分割,反而在羌人中杀进杀出,后面解救的俘虏也越来越多,一千多人,正在不断的膨胀。

    每支骑兵后面,都跟着一条越来越大的尾巴。

    “给我一张弓!”

    一名陇右乡勇高呼。

    “给我一张弓,再给我几支箭!”

    一名镇西军骑士将自己的角弓连带着一壶箭扔了出去,“陇右赵广,谢了!”那名叫赵广的乡勇只是一名岷州土团乡兵,可接过箭后,却箭如连珠,一箭接着一箭,箭箭毙敌,居然转瞬间就射落了三个羌人。

    镇西军惊讶,“好样的,赵老哥。”

    赵广身边迅速聚起数名获救的俘虏,“还有没有弓,我们是岷州弓手!”

    数名镇西军骑士将自己的弓和箭扔给他们,然后端着长矛继续向前冲杀。

    ······

    拓跋赤辞一刀斩杀了请求撤退的一个羌人头人的脑袋,他面露狰狞,“谁敢再说退后,斩立决!”

    “给我顶住,杀。”

    赤辞也发现了自己的指挥错误,他不该太贪心的想要包围歼灭唐军,若是他直接正面对冲,以弓箭射那些唐人,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狼狈样子。

    为了包围出城的唐军,他的许多人马分散开来,绕后包围,结果减弱了正面的兵力,唐军冲击的太快,去包围的人马速度跟不上,始终没有发挥作用,结果让唐军一下子解救了许多俘虏。

    更料不到的是,唐军有备而来,不但把自己的副武器扔给那些俘虏,他们甚至还特意多带了些刀枪弓箭出来,无数的俘虏出人意料的迅速转变成了凶悍的敌人,跟随着唐骑反击。

    一千多唐骑,现在已经变成了五六千的人马,甚至还在增加。

    越来越多的俘虏,迅速在战场上转变成了凶猛的敌人,挥着刀剑向他们复仇索命。

    现在拓跋赤辞有些恼。

    必须得挡住唐骑。

    “把那些俘虏,全都射杀,快!”

    看着还有半数俘虏,也很快要被解救,赤辞大叫。

    正面决战吧。

    虽然唐人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但赤辞相信,他凭着这两万多人马,哪怕只算精锐青壮战士,那也有近万人,难道还打不过千余唐骑?

    “各部皆不得退,顶住,冲杀,谁敢后退,皆斩!”赤辞下了死命令。

    战场上却出现了奇异的一幕。

    一千多轻骑自五星要塞中五路杀出,一路猛攻向前,而羌人却分出数路,迂回包抄后路。

    结果却是唐军勇猛向前,无人可挡,沿途解救下无数俘虏,俘虏们转身就加入了战团,跟随前冲,近半羌人精锐绕了个大圈迂回,结果唐人只往前冲不往后退,他们反倒是白路半天。

    当他们绕个大圈,然后开始向唐骑包围,却始终跟不上步伐,总是差那么一段距离。

    唐骑冲杀的太猛太快了。

    本来正面抵挡的羌骑,反而挡不住冲杀而乱了。

    正面的羌人,由诸部各守一段,那是老少妇孺都有,以往攻城多日,唐军也从不曾白天出城来冲杀过,所以羌人们还真没有料到这个,依然是诸部一起观阵。

    结果当唐骑一路冲杀深入时,这良莠不齐的部落队伍,让他们的抵抗反击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青壮战士们勇猛向前拼杀,可妇人老弱们抵不住冲击在后退。

    有人前进,有人后退。

    甚至一些小的部落,整个部落都在头人的带领下调头逃跑。

    “盯住那些逃跑的羌人,沿着那些缺口,杀穿过去。”秦琅在马上看的真切,“高举我的帅旗,紧随我冲!”

    这喧嚣的战场上,一时也无法传令通讯,秦琅只能以身作引。

    高大的旗手高举着秦琅的帅旗,紧随其后,二百亲军卫队,死命护住,身后是沿途解救下来的俘虏们紧随其后。

    五星堡上,留守的步兵们在高呼呐喊,为同袍们加油,鼓手们赤着膀子,奋力擂动战鼓,激昂万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拓跋赤辞想要包围秦琅,然后分割屠杀,结果秦琅却没想过回头,只是一直往前冲,他盯着羌人小部落调头逃跑留下的缺口,率军猛攻追击,把小小的缺口不断撕开扩大。

    在他那面帅旗指引下,所有的唐骑,包括那些被解救的士兵、乡勇、民壮们,也不甘示弱的紧紧追随。

    他们绝地反击,绝境求生,更想以铁与血,证明自己的勇武,洗涮兵败被俘之耻。

    他们依然勇猛,依然敢战。

    他们的河曲之败,只是主帅李道彦的战略无能,是久且洛生这员主将的轻敌冒进中伏,他们的败,与他们的勇武无关。

    当今日秦琅敢冒险出城来接应时,他们每个人都在证明自己。

    一支又一支唐骑杀穿了那道防线。

    拓跋赤辞的包围网破了。

    秦琅在追杀羌人小部落,拓跋赤辞又率军在追击唐军,如贪吃蛇一样,你追我赶。

    谷地虽有些起伏不平,但终究还是很宽阔,两支大军在谷里舍命相搏。

    将面前的那支羌人杀的四下溃散后,秦琅带着兵马绕个圈,又迂回反击。他专门盯着那些数量不多的小部落,或是一些老弱妇孺等杀。

    击溃一支又一支羌落,解救一群又一群俘虏。

    拓跋赤辞始终只能跟在后面追击,但根本包围不了秦琅。

    反复冲杀,人血皆浴血。

    “卫公,人都解救出来了,是否撤退?”

    梁建方不知道何时追了上来,他也是人马皆赤,浑身浴身,身上盔甲上还带着数支羽箭。

    秦琅勒马,举目四望,整个谷中早就乱成一片,到处都是交战厮杀的兵马。

    “人都救出来了吗?”秦琅问。

    “被羌人杀了不少,剩下的都救出来了,不过现在羌人咬的很紧,再打下去,估计咱们要被围住了。”

    秦琅哈哈大笑,“那就往城堡撤,让岷州的弟兄们先撤,我们镇西军殿后。”

    杀到此时,人马皆疲。

    确实也杀不动了。

    而赤辞还在率部紧追不舍。

    且战且退。

    战至午后,秦琅也终于带着最后一支骑兵退到了堡前。

    拓跋赤辞率数千骑紧追不舍。

    秦琅勒马停下,转身。

    “拓跋赤辞辛苦了,不用再送了。”秦琅哈哈大笑。

    羌骑见秦琅停下,追红了眼,猛踢马腹追了过来。

    眼看就要追近,结果城上八牛弩发威,无数弩枪呼啸而来,瞬间覆盖了秦琅前方的那片草地。

    近百正在疾冲的羌骑,惨叫连连,全都被钉死在了地上,无一幸免。

    后面的羌骑连连勒马。

    战马人立而起,嘶鸣连连。

    却再无一羌敢向前半步!

第556章 虽九死而犹未悔

    拓跋赤辞脚踢马腹,缓缓越众而出。

    他站在那片弩枪林之外,目光死死的盯着秦琅。

    秦琅也在马上打量着拓跋赤辞。

    战场死寂一片。

    良久,秦琅叉手,“拓跋族长,今日一番血战,可如你愿?”

    “未能生擒卫公,太遗憾了。”

    秦琅笑笑,“我就在这五星要塞里,拓跋族长若是对今日战果不服气,可继续来攻,我随时恭候。”

    “今日,我也劝拓跋族长一句,族长也是去过长安,见过中原强盛者,何必跟那些井底之蛙一样,非要夜郎自大?党项拓跋羌虽然也很强悍,但尔等不过区区西疆一部落尔,拓跋族全加起来也不过十来万人口,精锐战士也就不满两万。今年两番大战,拓跋部折损了多少青壮精锐?我估计,也有数千了吧。还有你们的附庸部落,如今又还剩下几个呢?”

    “拓跋族长举族之力,却连我这个小小的要塞都拿不下来,岂不可笑?拓跋族长,难道不怕我大唐发天兵征讨,一举灭尔全族?何不回头是岸?不妨学学细封族长、费听族长等,弃吐谷浑而归附大唐,做大唐一边州刺史,世袭相袭,岂不更好?”

    拓跋赤辞怒道,“中原虽强,可我党项也不弱。大唐言而无信,李道彦久且洛生背信劫盟,出尔反尔,我拓跋又岂是如此任人戏耍侮辱的?”

    秦琅摇了摇头。

    “李道彦上次的行为,只是他个人行为,并不能代表朝廷,此事我已经奏明陛下,要弹劾他罪行,并且我早已经将李道彦下狱关押了。拓跋族长,你我都不能因为一个胡来的李道彦,就要一错到底,否则最终的结果,你们承受不起,我们也划不来。”

    拓跋赤辞又上前了几步,大声的当着双方的面,提出了一个要求。

    “若要平息我们拓跋部的怒火,请卫国公先把李道彦和久且洛生交出来,让老夫在这里将他当众斩杀,挖出他的心脏来祭奠那些战死的族人,唯有如此,老夫才会跟卫国公谈其它。”

    “抱歉,李道彦虽有罪,但我得将他押送长安,交给天子处置,久且洛生也是如此,他们是大唐的臣子,犯了罪,也得由大唐来处置。”

    拓跋赤辞喝道,“卫国公如此没有诚意,还谈什么?”

    “拓跋族长这是存心要鱼死网破吗?但我告诉你,最终结果鱼会死,可网却不会破。”

    说完,秦琅转身,率众打马入城。

    进入主城,秦琅下马,整个人都已经脱力。

    亲军扶他坐下,不敢马上替他卸甲。

    “有吃的没,饿死了。”秦琅瘫在那里。

    有人取来了羊肉汤,秦琅一口气喝了两碗,躺了会,这才慢慢回复了些精气神。

    “卫公汗歇了没?”

    “嗯。”

    亲军这才敢来给秦琅卸甲,激烈的战斗过后,厚重的盔甲内形成高温高湿的环境,若是直接卸甲,极有可能得卸甲风,这其实也是中风的一种,后果非常严重的,所以得休息一会,让身体适应之后,盔甲内外温差减少才能卸。

    秦琅觉得这高原反应让他的身体机能减弱了许多,若是在中原,这样强度的战斗,不可能让他累到脱力。

    可在这里,交战半天,他已经到了极限了。

    亲军替他卸下甲,取来毛巾为他擦拭身体,换上干净的军袍。

    换好衣服,秦琅什么也不想理会,直接回房倒头就睡,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

    起床,吃过早餐。

    召集军官们议事。

    大家精神都恢复了不少,还有不少添了伤口,也少了几个面孔。

    “刘参军,昨日一战,战况统计出来了没有?”

    刘参军面前摆着几本线装本子,有些沉重的点头,“昨日一战,我军伤亡不小,损失很大。”

    “念一下吧。”

    秦琅身体后靠,闭上眼睛听刘参军汇报。

    昨日出城七个轻骑团,共一千四百骑,一日血战,最后回城尚有八百七十七人,几乎折损一半,各团都损失惨重。

    尤其是战马也折损的厉害,好多轻骑回城后,坐骑还是没撑住,有些活下来了,可没个一年半载的休养怕是也难再上战场。

    “伤亡这么严重?”秦琅叹了一声。

    几乎折了一半啊,但他也佩服将士们,如此重的伤亡,昨日居然没崩溃,要知道一般战场上,伤亡超过两成,基本上就崩溃了。

    或许是因为是依城做战吧,否则昨日那样的伤亡,若不能退入城中,被羌人继续追击下去,也许他们也最终会崩溃,最后被全歼。

    “救回了多少弟兄?”

    “昨日共计救回六千七百三十三人,其中洮州漠门军八百余人,岷州等边军一千五百余人,征召的府兵约千人,志愿随军的府兵子弟三百余,另外土团乡兵、民壮,城傍等约三千余人·······”

    “才六千余人吗?”秦琅叹声气。

    “嗯,根据救回来的同袍们所说,他们这次被押来的俘虏共计一万一千余人,这次在城外战死了近六千。”

    秦琅叹气,“那些都是好儿郎,洮岷诸州的青壮啊,他们死的可惜,死的不值。”

    梁建方等安慰秦琅,“大家已经很感激昨日镇西军的出手了,若非我们出手,这一万一千余人,最后只怕都要死在城下,甚至还是死在镇西军的箭下。如今他们虽死,可也是死在与羌人作战之时。”

    秦琅点头。

    “刘参军,把那些战死的岷州军民,都记一个战死。”

    作战而死,与俘虏被杀,是两回事。死于王事的战死者,能称忠烈之士,朝廷是会有抚恤的。

    救回来六千多人,也有许多负伤,毕竟昨日他们本手无寸铁,虽拼命一搏,可无甲无盔的他们,还是伤亡最惨重。

    好多人虽获解救,可没有马,没有甲,拿着简陋的武器随军冲杀,伤亡率依然是惊人的。

    若不是昨日那心中仅存的一腔热血和愤怒支撑着他们,早就崩溃了。

    能够回来的,都是命大的,运气好的。

    “羌人伤亡如何?”

    一战伤亡近七千,这是秦琅打仗以来最大的一次伤亡了,虽说一般也不会把那些俘虏的伤亡算到自己头上,他昨日以一千四百余骑出击两万羌人,最后还能救出六千多人返回,自己伤亡也不过五百余人,但秦琅还是觉得这仗伤亡太大。

    “羌人昨日伤亡也不少,估计伤亡至少五千。”

    “才五千?”

    “卫公,这个战果不错了,我们以五百多伤亡,换他们五千,划的来。”

    “划的来什么,五百多个活生生的弟兄啊,全是久经训练的勇猛战士,一战全没了,别说杀敌五千,就是换一万个羌人,我都觉得亏了。”

    梁建方发言,说已经着手安排重新整编。

    昨日救回来的人中,边军、府兵约有三千,步骑都有,他打算把这些兵马暂时整编起来,加入守卫。

    至于其它的府兵子弟、土团乡兵、内附城傍和民夫壮丁等,暂编入后勤营。

    秦琅叹声气。

    “羌人经此一战,也是元气大伤,他们肯定要撤了。”

    “卫公,据观察,羌人昨日收拢残兵退回了安化土城,没有撤退的迹像。”

    “那是他们在等先前往叠州去的那八千人马,等召回这支兵马,肯定就要退了。”秦琅眼露杀气,“加速整军,我给你两日时间,两日之后,我要率军出城。拓跋赤辞既然还没走,他就别想走了。”

    先前秦琅才千余人马,他都敢出城战两万余。

    现在五星要塞里的人马加起来有八千,就算边军府兵也有五千,整编一下,是一支很强的力量了。相反拓跋赤辞元气大伤,现在也就还一万余人,其中还有不少随军的老弱。

    战争的天平已经倾斜了,双方的实力已经接近。

    “卫公,我们现在人手虽众,可还缺少武器战马等。”

    要塞设计上毕竟平时是驻五百人的,虽说最高能驻军五千,但储备的武器粮草等却是没那么多。

    上次接收了一千多败兵,整编装备后,武器已经不多了,打了几场大战,也消耗不少,现在要再整编三四千兵马,确实有些难。

    “把储备都拿出来,另外大家都匀一匀,打一两场仗应当还是可以的。”

    “拓拔赤辞占据安化土城,虽说土城简陋,可毕竟有一道两丈高的土墙,并不好打。”

    “这个你们放心,我有办法解决安化土城,你们只管整军备武,两日后夜晚,全军出动,夜袭安化土城,我要杀拓跋赤辞老贼一个措手不及,打的他再不能翻身。”

    秦琅也是发了狠,这次伤亡这么惨重,尤其是拓跋这么嚣张狂妄且残忍,居然驱赶一万多唐军俘虏过来攻城,害的最后死了六千俘虏,这是秦琅不能接受的。

    梁建方不知道秦琅破土城的法子是什么,可既然他敢这样说,他就相信肯定有办法。

    “卫公,如今要塞里将士们士气高昂,军心可用。若真有快速破土城城墙的办法,我认为夜袭羌营之计可行。”

第557章 风声鹤唳惊弓鸟

    拓跋羌将战死在城外的镇西军骑士,还有那些反抗的俘虏,全都砍下了脑袋,把首级带回驻营的安化土城外,在那里和土筑起了一座人头京观。

    整整七千余首级,筑起了数丈高的京观,站在五星要塞上,都能清楚的看见这二里外的京观。

    而那七千多具无头尸,被羌人填进了羌河,把羌河都给堵塞了。

    五星要塞上,几千唐军看着这一幕幕,莫不愤怒万分。

    他们纷纷请战,要出城抢夺尸体。但秦琅还是拦住了他们,经过上一战,此时的镇西军已无力再战,而救回来的岷州军,同时精疲力尽。

    上一次冒险出战,侥幸而还,再出战,就没这好运气了。

    无论有多愤怒,都只能暂时把这怒火压在心中。

    两天,秦琅向所有人宣布,两天后,他将率领大家杀进安化土城,杀光那些羌人,取回阵亡将士军民们的尸首,为他们举行火葬,将来把他们的骨灰送回家乡安葬。

    这两天,大家都磨好刀剑,备好衣甲,养精蓄锐。

    梁建方负责整编新军,所有人都要求加入镇西军,就连那些民夫也不例外,他们都想亲手拿起武器,随着卫国公攻入贼营,将他们杀个干干净净。

    只用了半天时间,梁建方就依秦琅之令,整编出了前后左中右五营,每营五团,每团二百,共计五千新军。另编设后勤辅兵三营,计三千。

    八千人马,只要还能动弹的,全都加入军中,就连那些残疾了的独臂独眼瘸子,都喊着要加入。

    士气可用,军心可用。

    缺少战马,就多编步团。

    没有足够的武器,那么就相互匀分,一个人的装备,分成数人用,弓手们只保留了弓箭,长矛手把刀让出来,骑士们也把铁锤、钢鞭、铁骨朵等让了出来。

    哪怕只分到一杆长矛,连顶铁盔都没有,但士兵们依然毫无怨言,他们只想复仇,亲自复仇。

    夜凉如水。

    一场白霜降下,给大地染上了一层银纱。

    秦琅站在堡上,吹着夜风,望着土城方向。

    “三郎,为何松州援兵迟迟不至?”张超提出疑惑。

    算算时间,拓跋羌围城都快一个月了,为何松州宁远军还没到呢?从松州到叠州,虽然也不算近,但也不算特别远。

    眼下又还没大雪封路,本应早就到了啊。

    “阿爷肯定早就已经出兵了,但既然到现在还没到,那么不可能是被羌人半路伏击,最大的可能,应当是阿爷料定我们能守住,所以趁羌人主力进攻叠州和洮州之际,率兵杀到拓跋老家去了。”

    “真的?”

    “十有**,算算时间,估摸着已经到了或者是已经扫荡过拓跋老巢了,这一次,拓跋赤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注定是要血本无功的。”秦琅望着那黑夜平静的说道。

    不管怎么说,如今的大唐已经不是几年前了,现在大唐最大的外部威胁东突厥已经灭亡了。

    而内部这几年也安稳了。

    几场灾害虽说让大唐有些手忙脚乱,可终究不是要命的伤害。

    这种时候,党项人还敢跟着吐谷浑看不清形势的侵犯大唐,这是自寻死路。党项再强,也就几十万人口,还是个松散的部落联盟,他们如何跟大唐斗?

    说句难听点的,就算大唐输一次输两次,可大唐都输的起,随时能够派出更多的兵马来讨伐报复。但是党项人呢?

    说是全民皆兵,马背上的民族,可他们还能强的过北方草原上的突厥人?

    号称控弦四十万的东突厥,都说灭就灭了,何况上次一战后,党项诸部元气大伤,八大部中有三个部落都已经内附请降了。

    拓跋部也损失不少,附庸伤的更重,他一次胜利击败岷州军又如何,改变不了多少双方差距,只会引发大唐雷霆反击。

    就如这一战,秦琅镇西军前后折了六百来人,加上那些岷州俘虏,一起伤亡不过七千余,但羌人前后也伤了有七千多了。

    同样的伤亡,对秦琅来说,他的兵力不减反增,可拓跋赤辞却是真正的三股伤了一股,如同断了一臂了。

    大唐数千万人口,伤几千人,只是折万分之一。党项羌几十万人口,伤几千,却是百分之一。拓跋部十几万人口,伤几千,那更是几十分之一了。

    他们凭什么跟大唐斗?

    “我现在毕竟担心的还是洮州,李道彦这个蠢货葬送了洮州漠门军,连带着岷州的兵也全送光了,羌人入侵,也不知道席君买能不能赶的及。”

    洮岷诸州,以往可比羌水河谷的这些州强的多,人口等十倍于这边,以往也是边市兴盛,民众富庶,驻军也多。

    可现在,李道彦败光了所有,若是羌人侵入,那大唐的损失可就大了。

    “其实我应当亲自去救援洮州的。”秦琅有点后悔只让席君买去了。

    “席都尉那么勇猛,带着三郎你的令符,再调动高侃高甄生他们,应当能赢的。”张超还是比较担心秦琼,他老爹张铁枪也在那边,不知道消息,总觉得不放心。

    “三郎,你说这西疆为何这么乱呢?什么时候能有个太平?”

    秦琅想了想道,“当大唐足够强盛,强盛到让羌戎俯首称臣,西疆也就太平了。”

    “那一天还有多久?”

    “很快了,我相信这一战过后,整个党项都将彻底的向大唐称臣,再不敢做乱。别看拓跋赤辞现在还挺横,可他马上就会后悔的,只要阿爷扫荡了他的老巢,那拓跋赤辞连家都回不了。”

    这个冬天会很难过,就算拓跋赤辞能从秦琅这里逃走,可失去了过冬的草场,失去了储备的干草,没有了倚之为生的牲畜,那对于游牧为生的拓跋部来说,他们就是遭受了灭顶之灾。

    他们的男人养活不了妻儿,供养不了父母,等待他们的只有消亡灭绝,要么,就只能投降大唐了。

    或者,他们去投奔吐谷浑,可吐谷浑那也是弱肉强食的,比大唐可凶悍的多。以往拓跋部实力较强,伏允还曾逃难到拓跋部,还要把女儿送给赤辞以拉拢关系,还封他为名王。

    但是拓跋赤辞若是兵败往投,等待他的只会是被吐谷浑的那些名王们瓜分他的人马牲畜。

    他们会把拓跋部吞的连渣子都不剩下。

    ······

    安化土城中,拓跋赤辞又是彻夜难眠,他睡不着,干脆披衣而起,坐在帐中。虽然占据了安化土城,城中也有一些屋舍,可拓跋赤辞等党项人,依然还是在城中扎起了帐篷居住。

    拓跋赤辞在焦急的等候着消息,昨天战后,收拢溃兵,救治伤员,一番点检,十停居然折了三停人马。

    拓跋赤辞几乎惊了魂。

    他当即派人立即往东面叠州去寻找那八千部众,紧急召他们回来汇合,然后撤离。

    虽然战后他也斩了七千多颗唐军首级,但他很清楚,五星堡实力不减反增,新得了六七千唐军俘虏,让秦琅实力暴增。

    只要给秦琅一些时间,他就能恢复过后,甚至更胜往日,到时秦琅就随时可能出兵来战,那时攻守易势,拓跋赤辞未必打的过。

    帐篷掀开,拓跋思头进来。

    他面色焦急,十分惊慌。

    “叔父,大事不好,刚刚积石山留守族人赶来,说松州都督秦琼率细封部等万余人马,杀过黄河,横扫我拓跋部,死伤族人无数,过冬的草场被烧,草料被烧,牛羊牲畜等也被屠杀······”

    完了!

    拓跋赤辞晃了几晃,差点摔倒在地。

    拓跋思头赶紧上前扶住他,赤辞好久才缓过神来。

    “秦琼,天杀的!”

    他之前隐隐有些担忧秦琼,故此早就在南面派了十几支轻骑哨探,就怕秦琼率兵赶来增援,可谁知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秦琼是个更狠的。

    自己的亲生儿子被困,他都不来救,反而舍近求远的跑去了积石山河曲地,袭击扫荡拓跋诸部了。

    拓跋部这次几乎是青壮尽出,其它诸部也被他几次召来青壮,现在党项诸部营地,那都是老弱妇孺,和牛羊牲畜。

    这个季节,大家都在忙着准备过冬的草料,准备要转场过冬。没有青壮,本来就艰难,可秦琼这天杀的还跑去袭击。

    拓跋赤辞能想象到,当秦琼带着一万多虎狼杀过去时,整个草原诸部,是何等的惊慌和狼狈。

    失去了青壮的营地,是抵挡不了秦琼的。

    揉着脑袋,赤辞面色苍白,心在滴血。

    “立即传令,全军悄悄拔营,动作要快,声响要轻,不要惊扰到五星堡,我们立即撤,离开这里。”

    拓跋思头惊问,“那叠州的那八千人马还没回来,不等了?”

    “顾不得他们了,他们只能自求多福吧。也许现在五星堡的唐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我们得赶紧走,否则晚了就走不了了,一天也不能再耽误了,趁天还没亮,现在就走。”

    “匆忙间撤退,只怕来不及。”

    “有什么来不及的,轻装疾行,不好带的全都扔了。”

    “我们的牛羊也不带?”

    “不带。”赤辞狠下心来道。“快去传令!”

    赤辞望着匆匆离去的侄子,心中暗暗期盼,但愿秦琅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但愿他们不知道。

第558章 截杀

    反攻决战的时间快要来临,秦琅反而睡不着。虽然表面上他沉着冷静,在诸军面前是大将之风,可实际上依然还是紧张的难以入眠。

    以缺马少甲的八千人马,要去反攻一万多党项羌人,不存在说谁强谁弱,现在两边都是伤痕累累,精疲力尽,大家都在撑着,谁能站着笑到站后,谁也说不准,尤其是羌人附近还有八千人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

    梁建方提议点燃烽烟,传召叠州兵马前来增援。但问题是,席君买先前已经拿他手令把叠州兵马基本上都调去岷州了,现在叠州留守的兵马也没多少,这个时候有那八千羌人在叠州境内,贸然调兵前来,反有可能在路上被拦截袭击。

    况且,秦琅料定,羌人应当很快就会撤走,就算调兵来援,也来不及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眼下军心士气尚可,也只能拼一把了。

    让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受伤的拓跋狼从眼皮底下离开,秦琅做不到,虽然理智告诉他,不当求一时一地之得失,要谋划长远,但他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那座数丈高的人头京观,深深的刺激着秦琅,而羌河到现在都还被尸体堵塞着。

    这个仇必报,而且等不了。

    夜风呼啸,天更冷了。

    梁建方披甲过来,“卫公也睡不着?”

    “嗯,虽然很困,却又睡不着,上来吹吹风。”

    “听这风声,似乎要下雪了。”

    北方呜咽,天已入冬。

    梁建方欲言又止。

    “有什么想说的你就直说!”

    “两日后夜袭土城,感觉没太大把握,虽然整编人马,也有数千,可临时拼凑起来,只怕没有默契配合,难以号令,万一,我是说万一的话,那我们这一去,可就回不来了。”

    “你怕了?”秦琅笑问。

    梁建方挺直了胸膛,“我怕个鸟,我只是觉得,五星堡得有人留守,卫公当坐镇留守,有你在堡中,弟兄们就算万一失败,也还有个退路。”

    “你是怕我被拓跋羌生擒活捉?”

    梁建方正色道,“这次行动很冒险,还请卫公坐镇留守。”

    ······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张超登上钟鼓碉楼楼顶,气喘吁吁。

    “游骑急报,土城内似有异动。”

    “异动?”秦琅神色一变,“不好,拓跋赤辞这是要跑。”

    梁建方转头望向土城方向,也就二里地,居高临下,若是在白天能将城内动静看的一清二楚,可现在是黑夜,今夜又风大。

    土城里漆黑一片,也听不到什么声音传来。

    “拓跋老贼要跑,也当是白天跑吧,而且土城内没有灯火,不像啊。”

    秦琅却已经转身往下走,“没有灯火,听不到动静就对了,这越发说明拓跋老贼想要趁夜逃跑,赶紧传令下去,准备战斗。”

    “绝不能放走了拓跋老贼!”

    等秦琅沿梯而下,刚下塔楼,便又见到一名亲军来禀报,游骑兵靠近侦察,确实发现漆黑的土城中,有不少嘈杂声。

    “报,有一支羌骑悄悄出城了。”

    “所有骑兵上马!”秦琅呼叫。

    听说拓跋羌要跑,要塞里当值的、休息的,全都迅速集结,一个个红着眼。

    梁建方再次要求由秦琅坐镇城堡,他率军出击。

    秦琅摆手,“别急,保持安静,先让羌人跑一会,然后我们再拦腰截断他,让他们进退不得。”

    太急的话,羌人肯定会转身退回土城,倒不如先将计就将,等他们出了土城,再杀将出去。

    秦琅骑上马,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场战争,来的突然,但他不会错过。

    重新检查一遍武器。

    亲军卫队忠诚的护卫周围。

    一支支游骑放了出去,暗中盯紧羌人的动向。

    静静的等待,无比的煎熬。

    不知过了许久,游骑兵终于回来报告,拓跋羌人已经全部撤离土城,正悄然向西逃跑。

    “张超,你带一个营步兵,立即入驻土城,我给你的命令只有一个,守好土城,不要让羌人退入土城,断其归路,不管外面战况如何,你都不要管。”

    张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应下,领命而去。

    “梁军使,你统带剩下步兵,跟随我统带的骑兵后面出城,我负责率骑兵冲杀截断羌人,你带步兵跟上包围绞杀。”

    “卫公,让我带轻骑吧。”

    “听我将令!”

    “是。”

    城门打开,吊桥升起,秦琅一马当先,策马冲出。

    城中骑兵多马却少,秦琅只拼凑出八百轻骑,后面梁建方带着五千人马紧随其后,他们有边军、府兵、乡兵、蕃兵,有些人以前是骑兵,有些人是长矛手,有些是弓手,此刻,全都奋力迈开两条腿,紧随其后。

    羌人在偷偷的逃,没有举火把,摸黑前进,行进的并不快。

    秦琅也没举火,借着那点依稀的星光追击。

    所有人都憋着一股火。

    虽然许多士兵只扣着顶铁盔,连件甲都没有,有些士兵只提了把横刀,连面盾也没。

    八千人把原本五百人的装备匀来匀去,连武器库的装备都全搬出来了,才勉强能够人手一件武器,可众人却战意高昂。

    战斗就在漆黑的夜里突然爆发。

    秦琅率一千轻骑追上羌人,斜刺里杀出,一通凶猛的冲杀后,把羌人拦腰斩断,然后秦琅调个头,又往前冲。

    轻骑左冲右杀,在羌人逃跑的队伍里进进出出。

    拓跋赤辞急着逃跑,趁夜撤退,不敢举火,不敢有大动静,一万多人马拉成了一条长蛇。

    突遇袭击,首尾难顾。

    一顿混乱的厮杀过后,羌人终于举起火来,既然偷跑不了,那就战吧。

    拓跋赤辞在黑夜里派亲兵传令,试图把拉成长蛇的队伍聚拢起来。

    梁建方带着五千人马跑步赶到,二话不说,提着横刀长矛就砍杀起来,许多原岷州兵更是人狠话不多,不要命的拼杀,只为一雪前耻。

    战斗很快就从突袭转变为全面混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难分开。

    拓跋赤辞也发现,自己的命令根本传达不下去,完全就是大乱斗了。

    “往土城撤!”

    眼看羌人居然被唐人杀的节节后退,拓跋赤辞也慌了,只能下达最后一道命令,也不管到底能不能传达执行。

    向土城后撤,期望能够退入土城,重整部伍。

    早知如此,还不如等天亮后光明正大的撤退,还能更有防备,现在这样,反而是被唐军杀了个措手不及,首尾难顾。

    “我有一万多人马,秦琅连那些败兵俘虏在一起,也不过数千,就算我们被突袭了,也是我众敌寡。”拓跋赤辞如此安慰自己。

    他叫来拓跋思头和拓跋细干二人,此二自连接兵败后,已经被赤辞剥夺了统兵之权,一直随在他身边。

    现在,拓跋赤辞将自己身边的亲卫拔出一千交给二人,他让二人去遏制唐骑,稳住队伍。

    思头和细干领命而去,率军往回杀,但一回头,却发现赤辞居然毫不犹豫的已经带着前锋继续往西跑了。

    赤辞居然就这样逃了,临走还让他们两个殿后掩护。

    思头咬牙,细干皱眉。

    黑夜里。

    秦琅率着亲军卫队骑兵,猛的杀了过来。

    拓跋思头一眼就认出为首之人正是秦琅,细干也看到了。两人心中有一瞬间,升起过要冲杀过去生擒秦琅然后逆转战局,获得胜利的念头。

    可下一瞬间,当看到秦琅带着他的骑兵一路所向披縻,沿途羌人纷纷避乱奔逃后,他们都明白,大势已去了。

    再一想到积石山下的拓跋部营地,都正在被秦琼横扫时,两人心中升起一股悲伤。

    再扭头望向另一边,拓跋赤辞已经将他们远远抛弃,逃循于黑暗之中不见踪影了。

    “我要向卫国公请降了,你呢?”拓跋思头望向细干,眼神里带有戒备。

    “一起吧。”拓跋细干一声长叹,这位曾经是拓跋赤辞的心腹大将,从赤辞的卫队长做起,但现在他只感觉到赤辞的抛弃和无情。

    “好,一起!”

    秦琅率兵冲杀。

    前方一支骑兵拦住去路,看装备很精锐,人马也难得保持着整齐。

    突然,那队伍前头举起了白旗。

    然后火把下,看到两员羌将,带领众羌下马,一齐跪伏在地,高呼请降。

    秦琅勒住战马,豹子头带着惯性一直冲到了羌人面前,人立而起,连连嘶叫。

    “拓跋思头,拓跋细干,向卫国公乞降!”

    “我等愿降!”

    秦琅扫过二将,“你们就是在松州城下被我击败过的那二人?”

    “正是我等。”

    “拓跋赤辞呢?”

    “带着千骑,往西逃了。”

    秦琅有些意外,拓跋赤辞这么干脆果决?这仗打的正酣,居然直接弃军而逃?

    不过当秦琅回头望去,却发现身后的万余羌人,早已经被唐军冲杀的狼奔鼠突,四处逃窜了。

    “本都督接受你们的投降。”

    天未亮,战事便结束了。

    拓跋赤辞弃军逃跑,拓跋细干和拓跋思头这两员大将的阵前投降,让其它本就已经崩溃的羌人再无斗志,纷纷投降。

    秦琅原以为会是一场血战,谁料到只打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结束了。

第559章 一战灭人国

    黄河岸边。

    秦琅带着人穷追不舍,追了三天三夜追到了黄河岸边。

    拓跋赤辞被堵在黄河边上。

    他已经无路可逃了,在黄河对岸,也已经出现了一支兵马,遥遥能看到那面高举的大旗上的秦字。

    秦字旗。

    前面是秦字旗,后面也是秦字旗。

    看着西岸如黑潮一样涌现的唐骑,还有那面秦字旗,赤辞明白,他遇到秦琼了。他逃了三天三夜,舍弃了自己的部族,结果依然还是没有逃脱。

    若没有秦琼,这条黄河拦不住他,他们有携带的羊皮筏子,吹上气就能浮渡黄河,可秦琼来了。

    前世得罪姓秦的了吗?拓跋赤辞心想。

    身边,只剩下了不到三百骑。

    一千骑逃离五星要塞,这一路上不断有人被击杀,也有人干脆脱离他自己逃命去了。

    能跟随着他的,都是他最心腹最忠心的卫队。

    秦琅骑着马缓缓过来。

    相距一箭之地停下。

    “拓跋赤辞,可肯上前一会?”

    赤辞拔剑,欲自刎于黄河边,亲兵死死的抱住他,抢下了剑。

    “大王,万万不可。”

    许久之后,狼狈的拓跋赤辞来到了秦琅面前。

    “拓跋赤辞,又见面了。”

    “卫公想说什么?”

    “我想说,为何三日前在五星要塞下,要不辞而别偷偷的跑呢,这岂是做客之道?你一路远来,总得让我尽地主之谊啊。”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死心吗?为何还不跪降?”

    拓跋赤辞一张老脸红了又紫,紫了又青,硬着头皮骑在马上不吭声。

    梁建方劝秦琅,“何必跟这老贼废话,直接乱箭射成刺猬,然后砍下首级,送去洛阳便是。”

    秦琅看了看河对岸的秦旗,摇了摇头。

    他也没料到,能在这里碰到秦琼。

    半个时辰后。

    秦琅在黄河边迎接秦琼,他乘着羊皮筏子渡过黄河而来,爷俩再次相见,互相打量许久。

    秦琼看看儿子,又看了看被秦琅手下包围在河边的那几百羌骑。

    “他们是谁?”

    “那个在中间的老家伙,便是拓跋赤辞了。”

    秦琼惊讶,“党项羌首领拓跋赤辞?”

    “嗯,正是他。”

    秦琼拍了拍儿子肩膀,“难道拓跋部已经被你尽歼?”

    “那倒没有,这拓跋老贼带兵围我叠州五星堡,我跟他对峙月余,他前后调来了两万多党项人马,数次围攻而不下,前些天老贼押来一万多岷州败兵俘虏,想逼他们来填壕破城,我不得已率军出城血战,救出了六千余人,那一战也斩杀了拓跋老贼五千余,老贼元气大伤。”

    “我本来打算是几天后发起反击的,谁料老贼半夜偷跑,现在想来估计当时是听到消息,知道阿爷你宁远军在扫荡他老巢,这才急着跑路的。我幸好发现,于是率军追击,五星堡下大败羌人,这老贼带着千余精锐,居然弃部族而逃,我这一路紧追,追了三天三夜追到这黄河边上,幸好阿爷你到了,否则他们就要渡河了,我这也没带过河的工具,倒是差点要让他逃了。”

    秦琼拉着秦琅问了些战况。

    “你也还不知道洮岷那边的情况?”

    “我先前派了席君买去增援了,高侃高甄生二将也会率兵过去,应当能挡住羌人入侵。”

    “阿爷你从积石山过来,收获如何?”

    秦琼收获不小,有细封部等做向导前锋,秦琼这一万多人马在党项草原深入腹心,虽说高原反应影响行军,可唐军顶着高反和寒冷,硬是横扫了空虚的党项诸部。

    前后斩杀近万人,招降诸羌三十余万人马,可以说,整个党项,都被秦琼这次彻底杀穿了,后方留守的诸部,多是老弱妇孺等,哪经的起秦琼这样的战神扫荡。

    不降既死。

    开始有几个部落抵抗,直接被灭绝后,其它诸部便彻底的被震慑了,之后便是所到之处,无不降服,有些部落还试图逃跑,可带着牲畜等哪跑的快,最终也是被追上,然后要么降要么死。

    北起积石山,南到白兰山,西到西倾山,整个黄河上游的河曲地区,党项八部,以及诸多小姓,这次是彻底的被扫服了。

    三十余万党项羌人,纷纷投降。

    因为投降的人太多,所以还影响了秦琼原计划里回援叠州的速度,要不然,他应当要早些天就来了。

    秦琅听的也是目瞪口呆。

    三十余万人啊,这确实意味着整个党项部落,完全的投降了,也就还剩下出征在外的那几万人了。

    可现在拓跋部叠州这一路,主力尽灭,还剩下八千人还在外。

    至于洮州方向,也不过两三万羌人。

    党项羌这次确实完了。

    一年之内,两次大战。

    上一次,八大部中三大部投降归附,而这一次,剩下的五部也被打跨了。

    “恭喜阿爷立下不世之功啊。”

    “这算什么,我不过在后面捡个漏而已,这次真正立功的倒是你。”秦琼瞧了瞧拓跋赤辞等,“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请阿爷决定。”

    “我建议招降他。”

    秦琼在草原上杀万余羌人,招降三十余万,但事实上,秦琼也不可能把那三十多万羌人都俘虏押走,所以实际上还是招降之后,直接任命头人们一些临时官职,又带走了一些贵族头人及其子弟们。

    另外顺便收了一波进贡,其实就是搜刮了下羌人部落的财富,金银玉石以及羊毛牛皮,顺便收走了许多马匹牛羊。

    此外,羌人依然还是留在原地生活,只是名义上他们已经臣服大唐了。

    秦琼建议对拓跋赤辞如同细封步赖一样处置,招降他,然后把他带到洛阳去。

    “拓跋赤辞难道不杀吗?”秦琅问,“这个拓跋赤辞手上沾染了太多大唐将士百姓的血。”

    他想杀了拓跋赤辞,不仅因拓跋屡次侵犯大唐,而且也因为这老家伙也确实挺厉害的,这种人当然最好杀掉。

    但秦琼却另有考虑。

    “党项羌与白兰羌向来是吐谷浑的两大附庸,尤其是党项羌,在吐谷浑入侵中原时,向来充当急先锋的角色,而每次中原若大举讨伐吐谷浑,他们则经常退入党项羌地躲避锋芒。党项羌地地形复杂,气候恶劣,中原军队深入,往往难以适应,而出现头痛恶心等症状,尤其是大军深入,粮食补给等困难。”

    秦琼考虑的是整个国家级的战略层面问题,从国家角度上来说,党项也就几十万人口,实力算不得很强,可他们处的位置很特殊。他们与吐谷浑的关系,更是大唐跟吐谷浑战争的一个关键点。

    “欲攻吐谷浑,必先降党项羌。”

    拓跋赤辞以往是跟吐谷浑关系最密切的党项首领,有伏允的支持,使的他虽是拓跋部族长,但其实也是名义上党项八部的盟主首领,在党项有很大的号召力和威望。

    杀了他,好处没多少。

    可如果留他一命,将他带到洛阳控制起来,则朝廷可以借此增强对降附的党项人的影响和控制。

    使的党项彻底的与吐谷浑脱离决裂,那么下一次与吐谷浑战争时,党项就不再是吐谷浑的盟友先锋,和避难基地了。

    反而会成为大唐威胁吐谷浑侧后的一把尖刀。

    从这些角度上来说,应当留拓跋赤辞一命。

    毕竟几十万党项羌,大唐不可能尽杀屠灭,而以党项羌地的复杂与恶劣,屠灭了党项羌,朝廷也没能力马上占据这些地方,那么结果便是吐谷浑趁机占据这些地盘。

    “可就这样饶过他,太便宜他了。”

    秦琅一想起五星堡下,那几千人的惨死,就不由的怒火难熄,尤其是安化土城的那座京观,七千大唐将士的首级啊。

    “以大局为重!招降党项,是灭吐谷浑的关键。”秦琼说道。

    对秦琼这等级别的大将来说,当然很清楚大唐贞观君臣们的战略思路,先灭北方东突厥,然后要降掉西北的吐谷浑,接着朝廷就要重回西域,再降西突厥。

    等到这些边患解决,那么朝廷便要最终再次发起征辽之役,把东北之虎高句丽灭掉。

    这个战略是不会错的,贞观君臣们完不成,那就将来太子继位后,新天子继续干。

    总之路线方针不会错。

    党项是小,吐谷浑是大。

    “好吧。”秦琅点头,“但请阿爷让我来处理?”

    “好,他本就是你的俘虏,你的战功。”

    秦琼不想抢儿子功劳,退到一边。

    秦琅回到自己的队伍。

    梁建方小声问,“司徒是不是不让杀拓跋老贼?”

    秦琅嗯了一声,然后对手下喝令,“留下拓跋赤辞性命,其余人杀光,一个不留!”

    梁建方愣了一下,秦琅瞪他一眼,他立即兴奋的道,“末将听令。”

    早就按捺不住的镇西军骑士们得到军令后,纷纷张弓搭箭。

    惨叫声不断响起,一个又一个羌骑倒下,虽然他们试图抵抗反击,可此时又如何还有机会。

    秦琼惊讶转身,看着儿子咬着牙一箭接一箭的射击,一个又一个羌人倒下。

    等弓停箭歇,黄河岸边,已经只剩下了拓跋赤辞一人还站立着,他身边的三百忠心卫队,一个不留的都被射杀了。

    鲜血汇聚流入黄河,清澈的河水也为之染红。

    秦琅丢下弓,拔出横刀走到拓跋赤辞面前。

    赤辞愤怒万分的站在那里,如同一只疯狗,见到秦琼上前,提着刀就冲了上来。

    秦琅示意亲军退下,提刀与拓跋赤辞在羌人尸堆里交战,两人刀来刀往,猛烈劈砍上百记。

    拓跋赤辞气喘吁吁,力气不接,秦琅却步步紧逼。

    一刀挑飞拓跋手中满是缺口的大刀,秦琅一脚将拓跋赤辞踹倒,然后将他踩在地上。

    大脚踩在他胸前,让他动弹不得。

    “老贼,今日我可心留你一命,但你得向我跪地求降。”

    “休想,要杀就杀!”

    “老贼,真当我不敢杀你?哈哈哈,你若够硬气,那就别降,但我可不止杀你一人,我还将诛你满族,一个不留,敢吗?”

    拓跋赤辞满脸紫胀,狰狞万分,“你敢?”

    “我有何不敢?你可要一试?”

    秦琼缓步走来。

    “三郎,你这是做什么?”

    “拓跋族长,只要你归附大唐,我秦琼向你保证,你和你族人都将得到赦免和安全。”

    “你说话算话?”

    “当然,我秦琼向来说一不二。”

    赤辞剧烈的呼吸着,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秦琅却依然不松开脚,“向我和镇西军将士们跪地请降,才算数。”

    “你不要欺人太甚!”

    “拓跋老贼,你在五星要塞下,驱使着一万多手无寸铁的俘虏,无情的射杀他们时,你怎么不说别欺人太甚?你砍下七千大唐将士军民首级,然后垒起数丈高的人头京观,你用七千多具大唐将士军民的尸体,把羌河堵塞时,怎么不说别欺人太甚?”

    “跪地,求降,否则杀无赦,今日,就是天王老子在此,不跪地求降也救不了你!还有你全族人的命。”

    “秦琼,你承诺过我的。”拓跋赤辞向秦琼大喊。

    秦琼却转身,“这是你和镇西军之间的恩怨,做个了断也好。”

    赤辞怒极,却又无能为力。

    他看着旁边满地的亲卫尸体,相信那个疯子一样的秦三郎确实做的出来任何事情。

    “放开我,我跪!”拓跋赤辞咬牙切齿。

    秦琅松开脚,退到一边。

    拓跋赤辞起身,咬着牙屈辱万分的向秦琅和他身后的镇西军军士们跪下。

    然后磕头。

    “拓跋赤辞向卫国公,向镇西军请降!”

    秦琅扭头,望向梁建方等将士们,“你们可答应拓跋赤辞的请降?”

    众人沉默。

    秦琅转回头,对拓跋赤辞不屑的道,“大家没听到,再来。”

    如此三遍之后,梁建方才终于上前,“允降!”

    “允降!”

    诸将士咬牙切齿喊道。

    党项羌的首领,在黄河岸边,跪地向数百镇西军骑士们跪地请降。

    秦琅上前,伸出了。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秦琅却不是扶拓跋赤辞起来,而是拔刀,一刀割下了拓跋赤辞的左耳。

    拓跋赤辞血流不止,秦琅将那只左耳扔向镇西军士们,“收存好这只左耳,记录斩拓跋羌首级一级。”

    镇西军将士们齐声高呼,“记,斩拓跋羌贼,首级一级!”

    拓跋赤辞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却只能含恨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任血流了满颈流面。

    秦琼对着儿子摇了摇头,觉得这行为有些过份。

    秦琅却扔掉那只耳朵后,转头便走,“阿爷,拓跋赤辞便交给你了,我不想让这老贼污了我们的眼睛。”

    “何必呢?”

    “当然有必要,为了那数千五星要塞下死去的将士,也为了黄河岸边岷州军战死的那上万人。”

第560章 御驾亲征

    “洮州都督久且洛生兵败投降,洮州失守。”张亮跪坐在洛阳宫的御书房里,殿中仅君臣二人,即便如此,镇抚使张亮汇报这个消息时,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李道彦为镇西军游骑所救,带到叠州五星要塞,被秦琅关押。拓跋赤辞率党项羌围困五星要塞,秦琅与梁建方也被困要塞,只有五百镇西军士,安化县土城已失守。”

    “是被攻陷还是弃守?”

    “秦都督在羌人到来前,疏散撤退了安化城中的百姓,留守了些羌人城傍,象征性的守了几天,羌人发起进攻,便让蕃兵撤往叠州了。”张亮如实回答。

    “哦。”这些消息让李世民心头沉重,原本以为上次松叠之战后,暂时停止了边战,谁知道,这么快又来了一场更大的边乱。

    李道彦啊李道彦,他哪里来的胆子,秦琼秦琅都不敢这样轻敌深入,他居然敢擅自出兵,两万余人马啊,就算其中边军、府兵仅几千人,但这次也严重动摇了陇右的边防,让大唐的西疆防线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久且洛生按律当诛。”震怒的皇帝,已经不愿意给久且洛生半点脸面了,死了也不打算放过,他比上次的蒋善合与武士彟更可恶。皇帝叫来内侍,让他召来翰林学士承旨马周草诏。

    “将久且洛生除名,抄没家产,男丁流放岭南,女眷没入掖庭。悬赏,有能擒斩久且洛生者,重赏!”

    马周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下笔草写内诏,毕竟这次久且洛生犯的罪太大,损失也太大了。

    “岷州都督李道彦按律当诛,念其为朕同宗,开国从龙有功,赦其死罪,除籍为名,贬为庶人,抄没家产,全家流放交州。”

    至于随李道彦久且洛生擅自出战的岷州都督府将领们,统统免职。

    “松州都督秦琼率兵出松州,叠州折冲都尉席君买奉秦琅令率叠州兵增援岷州······”

    一个个消息奏报,这两个消息让皇帝稍稍振奋了一点,可皇帝依然很担忧。

    “五星要塞在哪,为何只有五百兵马,能不能守住?”皇帝让人取来地图,张亮早有准备,为皇帝在地图上圈出了五星要塞的位置,并做了这座新建要塞的一些简单介绍,他知道的也不算多,只知道这要塞是秦琅用时不到两个月时间建立起来的,城堡占地不过五十亩而已。

    李世民一听这城如此之小,又只有五百士兵,城中也没有能协守的军民,不由的越发的担忧起来。

    “秦琅为何不退回叠州?镇西军城险固易守,上次赤辞六万人马都奈何不了?”

    “或许是羌人来的太快。”

    “不可能,你不是说秦琅派兵救下了李道彦?还让安化城羌民疏散撤离,他怎么会走不了?”

    “或许卫国公是要掩护安化城百姓撤离!又或许,是要接应溃败岷州兵马。”张亮道。

    李世民有些恼,“这个秦三郎,在搞什么,他堂堂叠州都督,为何却如此犯险?”

    张亮劝说皇帝,觉得秦琅向来勇猛敢战,赤辞上次是他手下败将,这次也应当没事,“卫国公把席君买从五星要塞派回叠州,让他召集兵马去岷州增援,而不是去五星要塞增援,说明卫国公很有自信,并不惧羌人。”

    李世民听了,倒觉得有些道理。

    只是皇帝远离前线数千里,一时手头情报也不详细,根本搞不清楚整个战局形势,可若仅从镇抚司传回的一些情报来看,秦琅这是在玩火。

    五百人守五十亩地的小城堡,要硬抗拓跋赤辞的大军,这并不轻松。

    “吐谷浑呢?”皇帝问。

    “吐谷浑调动频繁,伏允派其子尊王率兵寇鄯州,其弟东宁王率兵攻廓州,又派一军往河、洮方向,汇合拓跋赤辞之子入侵。

    李世民盯着地图,越看越恼。

    伏允这是铁了心要全面入侵了,四路兵马,分别沿湟水、黄河、离水、洮水进攻大唐陇右边州。

    洮州已经失守,岷州幸得秦琅派席君买率叠宕武诸州兵增援守住,而鄯州廓州等现在危急。

    本以为上次秦琅歼灭了吐谷浑万人,把无素生擒送来洛阳,伏允应当老实会了。

    “是朕大意了,上次战后,秦琼父子就都上奏,说党项、吐谷浑很可能在秋后报复出兵,朕料他们不敢,料错了。”

    眼下是十月,算算时间,党项出兵时正是九月秋后。

    上次战后两个多月,党项人和吐谷浑人都已经稍恢复了些。

    张亮赶紧道,“若非李道彦贪功,想出假招降真劫盟的坏主意,或许本来不会有这次乱事的。”

    可李世民却摇头。

    “拓跋赤辞老贼,不是那般轻易会接受招降之人,他上次实力还在,安敢真心受降,只怕李道彦算计他,这拓跋赤辞也在暗里算计李道彦。结果李道彦那般蠢,敢深入到党项羌河曲地,这才招致全军尽没。”

    若是在岷州边境会盟,哪怕拓跋赤辞心怀鬼胎,也不致全军覆没啊。

    皇帝盯着地图。

    秦琼率军离开了松州,可能是往叠州增援,可叠州军却跑去了岷州增援,秦琅只有五百人守孤悬于外的五星要塞。

    险之又险。

    李世民是一个优秀的统帅,他能一眼看出,若是秦琅能守住五星要塞,那么确实能引诱拓跋赤辞于此,拖住羌人不少主力,既能守住叠州门户,也能分担洮岷很大压力。

    可问题是,秦琅上次能守住叠州,那是因为叠州是一座修了五十多年的险城,但五星要塞却只用两月时间刚修好,也才五十亩地,听张亮说城墙都是堆土而城,城墙斜坡,而且不算很高。

    “秦琼在哪儿,为何席君买都已经到了岷州,秦琼却始终不见踪影?”李世民问。

    张亮回答不上来,按说秦琼应当赶到叠州了,可事实上,镇抚司现在根本没有秦琼的位置。

    拓跋赤辞在不断调动党项诸羌,每天都有羌人源源不断的赶向五星要塞下,和洮州。

    “席君买检校岷州刺史。”

    “急调薛万彻任洮州刺史。”

    “急调程咬金任廓州刺史!”

    想了想,李世民又对马周加了一句,“罢岷州都督府,洮、岷、叠、宕、武州,置叠州都督府,提升为中都督府,秦琅使持节,都督叠岷五州诸军事。”

    ······

    皇帝召集宰相重臣们廷议。

    “朕要御驾亲征!”

    皇帝一开口,就引的房玄龄等齐齐变色。

    “陛下,万万不可。”

    魏征等齐齐反对。

    “陇右战事正急,朕岂能坐视。”

    “陛下,陇右有战,朝廷调兵遣将便可,又何需陛下亲征?况且今秋虽说没有前两年的霜冻严重,可秋播也受了影响,使的今年秋收还是没能丰收,北方经连续灾情,元气大伤啊。”

    长孙无忌也认为虽然陇右战事起,可并没有严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党项大举入侵,吐谷浑也兵分四路犯境,还叫不严重?”

    “陛下,仅仅只是李道彦擅自出兵折了两万人马,久且洛生兵败投降失了洮州,这当然不算严重。”萧瑀顶了回去。

    “那依萧公之见,要何等程度才算严重?兵临长安才叫严重吗?”李世民问。

    “陛下,吐谷浑没那个本事兵临长安城下,别说打到长安脚下,就是兰州、渭州城下他们也到不了,所以说根本不用如此惊惶,更用不着御驾亲征。陛下安心在洛阳治理国政,恢复民生才是首当其要。”

    “至于吐谷浑人和党项,交给前线将军们就好,陛下若是再不放心,可调李靖前往凉州坐镇,调柴绍镇守渭州,再派薛万彻、程咬金、张士贵等大将统兵增援前线,则保万事无忧。”

    一群宰相们死死按住皇帝要御驾出征的打算,主要还是怕皇帝这个时候又要早打大打,要打灭国之战。

    朝廷现在实在折腾不起了,皇帝若亲征,肯定不会满足于守卫边境,打退入侵之敌而已,他肯定要反击吐谷浑、党项,这样一来,这战事可就全面升级了,大唐现在根本没有这个准备。

    今年虽没有严重霜冻之灾,但秋收也只是正常年景的一半多点,今冬百姓们不用再逃荒了,但也得勒紧裤带过日子。

    这种时候,跑到陇右去御驾亲征,得调动多少兵马,得耗费多少粮食,朝廷宰相诸公也拿不出这么多粮食来啊。

    就算让前线将领们打仗,都得严格控制兵力规模,否则后勤补给就会跟不上。

    杨师道甚至说根本用不着派那么多将领过去,上次党项入侵,秦琼爷俩就搞定了,如今有秦琼爷俩在,应当不用担忧的。

    将领多了还不好指挥,兵马多了还难以补给,就让秦琼挂帅,秦琅为副将,让他们爷俩打就好了。

    李世民对姐夫杨师道这种观点有些无语。

    秦琅现在也还自顾不暇呢,他五百人被围在叠州前线要塞里,如何指挥战局?

    他想亲征,可所有宰相们都反对。

    最后一通商议,决定由留守长安的右仆射李靖坐镇秦州,这是陇右通往关中的门户。

    柴绍坐镇凉州,李道宗坐镇兰州。

    程咬金前往鄯州,段志玄前往廓州,薛万彻前往洮州,张士贵前往河州。

    先调集陇右之兵进行防守反击,暂不征召关内、朔方、山南、剑南等道兵马,宰相们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控制住战事规模,绝不让他随意升级。

    皇帝虽然百般不乐意,可最后也无奈,只好同意了。

    对诸将的要求,是击退入侵的敌军,但无朝廷旨意,严禁越界深入敌境。

第561章 休得放肆

    房玄龄、长孙无忌、侯君集、萧瑀这些平时难得意见一致的宰相们,今天却都同心协力的把皇帝按住了。

    没有人觉得眼下适合发起灭吐谷浑之战。

    同样的,没有人觉得这次陇右之战结果会好看,但再不好看,也只能先忍着。这一次,宰相们达成的一致是挡住吐谷浑和党项的联手入侵,收复丢失的州县,然后就可以了。

    不需要越境反击,更没打算一战灭党项,破吐谷浑什么的,没这个计划,也没这个准备。

    怎么也得万事俱备之后,才能发起雷霆一击。

    出了宫殿,长孙无忌问兵部尚书侯君集,“你认为年前,能击退吐谷浑和党项吗?”

    侯君集一身紫袍,胡子精心修剪过,他手插着腰间玉带,“洮州失守,洮水一线已经无兵可用,岷州虽有个席君买,可此人原只是个果毅都尉,只怕也难挡大任,带着叠宕调来的几千兵马,也只怕未必挡的住吐谷浑和党项的凶猛攻势。”

    “我最担忧的还是秦琅,他太托大了,率五百人守一座边境要塞,孤悬于外,叠州兵又被他派到岷州去了,我也不知道秦三郎哪来的自信和勇气,敢如此托大,可自大轻狂,总会被教训的。”

    说到这,他心里甚至有点小兴灾乐祸之感,莫名的舒服。

    长孙无忌皱眉,“你觉得秦琅会败?”

    “败才是正常,兵部有叠州的沙盘,那个小要塞在最西面,选在一处较平坦的山谷里,毫无险要可言,又只用了两个月时间建成的,你说这样的要塞能有什么防御力?”

    拓跋赤辞也是个老狐狸,秦琅终究还是嫩了点,他心里想着。

    长孙无忌心中一叹,也觉得秦琅终究是托大了点,“也许秦三郎是在等秦琼的援兵。”

    侯君集微微一笑,“说到这,就得说他们秦家人都很爱弄险了,秦琼早就出了松州,本来顶多十来天就能到,可为何一直没出现?很明显,秦琼并没有直接去救援秦琅。”

    “那秦琼去哪了?”

    侯君集得意的道,“定是趁党项齐出寇边,秦琼深入党项腹地去了,学秦琅上次那样。”

    “如果秦三郎能够撑的住两三个月时间,那秦琼这招倒也是艺高人胆大,避实就虚,趁机扫荡羌人后院。可问题是,秦琅五百人守一座小小要塞,他能在拓跋赤辞手下坚持多久?十天半月,还有一个月?我以为,一个月最多了,可一个月秦琼肯定赶不回来。”

    “秦三郎把叠州兵派去岷州,自己孤军守孤城,以为秦琼能马上赶来救他。而秦琼呢,定也是以为叠州镇西军数量不少,而叠州城又紧险,秦琅只要退入叠州城,如上次一样坚壁清野,便能不惧羌人。”

    “结果嘛,爷俩都想差了,所以现在秦琼也许在党项腹地横扫,大开杀戒,但秦三郎可就危险了,说不定此刻,那座小小的堡垒已经被拓跋羌人踏平,秦三郎也跟李道彦一样大败,甚至是逃都逃不出去,直接跟久且洛生一样,无奈投降了。”

    “应当不至于!”长孙无忌觉得侯君集的话虽有理,可秦三郎向来的表现,让他还是对他有很大信心的,这小子若是没有半点把握,敢这么玩?

    “长孙公莫要不信,我分析的可是很有道理的,不信的话,走着瞧便是。”

    “兵部就坐视不管?”长孙有些不满侯君集的这态度。

    “我们当然不会坐视不管,兵部也已经想了几个救援之策,可远水难解近渴,只怕不待我们的援兵赶到,秦琅早就已经撑不住了。”说完,侯君集叉手做礼,然后转身走了。

    长孙站在那里怔神许久,一声长叹。

    难道这次秦三郎要跟武士彟一样轻敌犯错了?

    但愿秦琼能够早点赶回去救秦琅吧,长孙家跟秦家联姻,又都是太子一党核心,长孙还是不希望秦三琅兵败的。

    ······

    叠州,五星要塞下。

    两军会师,欢声雷动。

    拓跋赤辞缺了一只耳,神情落寞的跟着回到要塞下,他第一次进入到了要塞里面,一路跨壕越堤,穿堡入城,才终于发现了这座城堡的玄机,比他之前预料的还要难攻。

    真的很难想象这样的堡垒,是怎么想出来的。

    一处平坦开阔地,无险无坚,却能打造出这样一座小而精悍无比的城堡要塞来,虽然这种要塞只做驻军用,并不能居住百姓,建有市集等,可对于军事来说,确实非常管用。

    尤其是那一座座六七丈高的碉楼,小却高,对于奔驰如风来自迅捷的羌骑来说,也成了难以突破的防线。

    进入牙城,堡中杀牛宰羊,战场上的伤马死马也没浪费,剥了皮后大块大块的肉分割下来,大锅炖煮。

    参军们忙碌无比,统计战果,登记缴获。

    轻骑兵们还在四处搜捕羌人逃兵。

    投降的羌人很多,战死者也很多。

    拓跋赤辞围五星要塞一个多月,前后调集来近三万人马,其中八千分兵深入叠州,去扫荡劫掠,剩下两万余人围城。

    结果前后数战,拓跋赤辞死伤七千余,本还剩下一万五左右,结果昨夜想要偷偷逃跑,连牛羊帐篷等都扔在土城不要了,结果还是没跑成。

    拓跋思头、拓跋细干率千骑战场倒戈,随后为唐军劝降了约五千多人,另外唐军约俘虏了三千多人。

    剩下的,基本上都被杀了。

    有的是直接被战场上斩杀的,也有受伤后被唐军直接砍死的,虽然上头有不杀俘虏的命令,但好多士兵都原是岷州兵,河曲兵败后受尽侮辱,饿肚子挨打骂,甚至还动不动会有人被处死,还被押来填壕攻城,幸好得救。

    如今面对羌人伤兵自然也不会有客气,见到伤重点的,直接就补上一刀,送他上西天。

    对这种事,军官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反正伤兵也是累赘,留着还要浪费医药、粮食,但也还会是有很多伤兵会死掉的。

    拓跋赤辞被秦琼请上坐,可此时的他哪还有半点心情。

    他入城时,看到土城那座唐人京观,已经被拆毁了,取而代之的,是在原址上筑起的羌人京观。

    之前战死的七千多羌人士兵,尸体被火化掉了,而这次死掉的七千多羌人尸体,唐军直接给他们也堆起了京观。

    那些羌人大小头领们的脑袋被砍下来后,更被唐军们直接把头盖骨取下来做成酒器。

    一个个狰狞恐怖的酒器,被唐军士兵们挂在腰上,拥有一个羌人头骨酒器似乎已经成了一个流行。

    结果现在镇西军士兵们,基本上人手一个。

    头领们的不够了,那就普通人的。

    镇西军们甚至还特意查明这些头骨主人的身份,然后请参军或工匠们,帮他们在头骨酒器上,刻上原主人的名字、身份等。

    使之成为一个个独一无二的酒器。

    七千余战死羌人,死人头颅被砍下,左耳朵割下去记录军功,头盖骨还要被取下做酒器,剩下残缺不全的脑袋,各着人尿马粪与烂泥,一起封垒筑成京观。

    他们的尸体被剥光后,扔入了一个个乱葬坑中。

    拓跋思头和拓跋细干走了进来,一眼发现了拓跋赤辞,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目光不敢对视。

    但听说拓跋赤辞都已经向镇西军和秦琅跪地请降之后,便又放松口气,既然大家都降唐了,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面对的了。

    “取酒来,一起举杯庆祝大捷!”秦琅道。

    于是梁建方等军官们,纷纷从腰上摘下自己的羌人头骨酒器摆在案上,把酒杯挪开。

    这些酒器制作的其实挺粗糙,甚至还带着暗红的斑痕,秦琅看着直皱眉,但梁建方等却显摆似的摆在上面,还开始介绍起自己酒器原主人的名字身份等等,身份越高的自然就越显得酒器的高档了。

    “等有空,我还要找高明的匠人,给我把这酒器好好打磨打磨,再镶点金边银环,嵌几个宝石上去,将来做为传家宝,代代相传。”

    梁建方的话引的这官们一齐大笑。

    秦琼带来的松州军官们没有酒器,只好干笑几声,而细封存义等内附羌人首领们,此时则更加尴尬。

    拓跋赤辞怒目圆睁,咬牙切齿。

    拓跋思头和拓跋细干二人则在众人哄笑中,也掏出来一个头骨酒器。

    二人向众人介绍他们自己的酒器,来自于同族羌人首领,却是昨夜他们亲自斩杀的不肯降唐的头邻的。

    “降人向卫公献上此酒器,此酒器主人拓跋宁力原是我拓跋部的长老,拥有千帐部落,因冥顽不灵,而被我亲自斩下首级,剥下头盖,制成这酒器,又请镇西军参军为我刻上了拓跋宁力的名字等。”

    秦琅微微皱眉,对拓跋思头这种行为很不耻。

    拓跋细干也赶紧捧起自己的酒器,却是要献给上次在松州将他大败的秦琼。

    赤辞突然大吼一声,猛的跃向二人。

    梁建方等几员将领挥着拳头,把赤辞砸的脸青鼻肿,那包扎的左耳伤口也迸裂出血。

    “拓跋赤辞,这是我秦琅五星要塞牙城军议厅,不是你拓跋部的帐篷,休得放肆!”秦琅喝斥。

    被死死按住的拓跋赤辞红着眼睛盯着侄儿思头和曾经的心腹细干,用羌语不停的咒骂二人,二人远远避开着,却也不接话。

    拓跋赤辞咒骂不停,梁建方道,“这老贼忒不识抬举了,要不把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将他的头盖盖掀开来做个酒器,将来献给皇帝陛下。”

    秦琼摆手,“来人,送拓跋族长下去休息。”

第562章 屠城三日

    当五星要塞暗下来之后,梁建方来到他的书房。

    “一个好消息,八千羌部请降了。”梁建方挺高兴,随着这八千羌人的请降,他们取得了完胜。

    “拓跋思头还有点用处。”秦琅笑笑,这个投降在他的意料之中。击败拓跋赤辞之后,他便已经派人封锁河谷,要收拾这支羌人。

    拓跋赤辞逃离前,曾派人去传令让这支羌人撤回,当他们返回时,这边已经尘埃落定。

    面对着秦琅和秦琼爷俩加一块三万多人的兵马,那八千羌人,绝望了。拓跋思头奉命前去劝降,还带上了拓跋赤辞的令箭。

    没有人会愚蠢到这个时候还要负隅顽抗。

    何况,秦琅还给他们开出了不错的投降条件,保证他们安全。

    这支羌人先前奉命分兵深入,本想寻找机会,攻掠叠州诸县,抢掠一番,谁知道叠州主力虽让席君买带走了,可镇西军也还留有部份兵力,再加上乡勇、蕃兵城傍,他们退据各个城堡,坚壁清野,让这支羌人毫无机会,犹如狗咬刺猬一样,无处下嘴。

    东游西逛,其实毫无收获,就算拓跋赤辞不来传令,他们其实也早就准备撤了,本身他们就没有敢怎么深入,生怕被围,一直在边上转悠着,一接命令就退,结果还是晚了。

    现在秦琅手里有一万六千多羌人降军,老老少少都有。

    “三郎打算如何处置这些羌人?”梁建方这样问,是因为秦琼之前扫荡党项河曲,招降三十余万,结果都是依然就地安置,实际上就是得到他们的投降归附后,任命了头人们临时官职,然后带走了一些贵族子弟,拿走了一批财物、牲畜而已。

    梁建方等镇西军士兵,尤其是原岷州兵,他们无法接受这样的处置,秦琼招降的人他们管不着,可是五星要塞下这一万六千多降羌,他们不想这么轻易放过。

    “若是就这样放了,岂不是放虎归山,羌人反复无常,弟兄们的血不能白流!”

    秦琅把手里的一份报告放下,“那你和弟兄们想怎么处置他们?全杀了吗?”

    “全杀了,包括那个拓跋赤辞,连同拓跋思头和细干那两个无耻小人。”梁建方恶狠狠的道。

    秦琅摇了摇头,他告诉梁建方,先前交战时,弟兄们趁机多杀了几千羌人,他睁只眼闭只眼,那可以算是阵斩杀伤。可现在不一样了,那些是俘虏。

    一万六千多俘虏,不可能一声不吭就杀了。

    朝廷不会允许,他阿爷秦琼也不会允许的。

    “可就这么放过他们了?过几年,或者十年二十年后,他们或他们的后人又卷土重来?”

    “我当然不会这样做,这一万六千多羌人,我一个也不打算放回去,但也不会杀掉他们。”秦琅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他准备把这些投降的羌人拆分打散,不按原本的部落,而是以家庭为单位给他们彻底的打乱。

    “然后呢?”

    “十户抽一,每十户中抽一户,加入镇西军,负责屯田筑城修路。”十户抽一,大约能抽五百户左右,这些人就是镇西军里的厢军,不负责做战,专负责种地筑城等劳役。

    再十户抽一,又抽五百帐,划给草场牧地,专门替叠州镇西军牧马养羊。

    十去其二,剩下的再抽三成,迁到岭南去落户。

    剩下五成,在叠州就发安置,分置于八县之内,半耕半牧,编户齐民,给他们划地,让他们垦荒种地,牧牛放马,然后按朝廷税法纳税。

    抽到入镇西军的,改为军户,但实际上相当于是军队的仆从了,比奴隶要好点,那些抽到划给官府牧马的也差不多是这种身份了。

    那些划为民户耕种的羌人,也不会让他们整村聚居,而是每个村子安插个一户两户的将他们完全打散,使他们难以再聚集做乱。

    秦琅招降这些人,却一个不会放走。

    “朝廷能肯吗?”

    秦琅哼了一声,“朝廷既然委任我做这叠州都督,那么我难道连这么一点权力都没有?也不须过于担忧,放手去干就是。”

    要不是叠州人户稀少,秦琅才不会这么费劲,直接就想办法将他们全都迁往岭南去,这样他们闹什么。

    只要是将他们打乱分散,异地迁置,一般就难闹起事来,关键就是不能让他们依然保持着部落形态,更不能让他们羌人自治统领。历史上,隋唐两朝招降党项后,都有过将党项归附的部族举族内迁安置的做法,结果都不好。

    特别是唐朝,党项归附后,朝廷把其中一部份往陇右迁,后来吐蕃侵犯陇右,唐朝又不断的把他们往河套、陕北等地方迁移,结果到了晚唐之时,党项节度使趁机壮大,最后割据,到北宋初定难节度使的后人李元旲更是建立了西夏国,此后割据数百年。

    根子就在于羌人拥有地盘,保持部落,羌人自治等。

    若是在叠州也按先前朝廷的一些做法,给内附羌人划分土地,甚至给他们单划成县,让他们自治,那结果就是一旦朝廷控制力稍弱,这些人最终还是要脱离,甚至还要把地盘都夺走。

    这种错,秦琅不可能犯。

    虽说现在他的办法,对投降的羌人很苛刻,但秦琅认为,这是胜利者的权力,眼下有机会不做,将来只会后悔。

    就算是朝廷不肯,他也要先斩后奏,将来,也要据理抗争。

    梁建方嘿嘿一笑,“这办法比起放虎归山,可是让我舒爽多了,相信弟兄们也会拥护三郎你的决定的。”

    “我刚收到了席君买从岷州传来的消息,洮州还是失守了,久且洛生逃回洮州之后,拓跋赤辞的儿子带兵杀到,吐谷浑可汗伏允也派了一路兵马增援他,久且洛生守了洮州十日,城破投降了。”

    “羌人破洮州后,屠城三日,洮州五千户百姓,半数死于刀下,半数沦为奴隶,钱财牲畜被抢一空,城池房屋被焚毁。羌人夺洮州后又往攻岷州,幸席君买和高侃高甄生等及时赶到,才保岷州未失,如今党项与吐谷浑联兵三万余,依然在围攻岷州。”

    听到这个消息,梁建方气的紧捏拳头,“畜生,他们竟然敢屠城!”

    “那些蛮人没有什么不敢的。”秦琅反倒很平静,仗打到这份上,早就没有理智可言,党项人今年也是损失惨重,所以这次的报复也极为凶狠。

    要怪,都怪李道彦和久且洛生,两个无能的家伙,这笔帐都得算在他们头上。

    “那还等什么,赶紧出兵啊。”梁建方急道。

    “当然要出兵,我这不是也刚得到消息,之前羌人围城,隔绝了消息。”

    现在摆在秦琅面前的这些新消息,让他对整个战局有了更清晰的认识,总的来说,李道彦挑起的这次战争,一开盘就让大唐处于极不利的局面,损失了一整个军团,两万多人马。

    使的洮河一线空虚无防。

    好在接下来的进展,大唐一点点的挽回了,虽然洮州终究是失守了,可岷州守住了。

    他在这里牵制住了拓跋赤辞,也让秦琼有机会反将一军,横扫了党项,招降了诸部。

    现在拓跋赤辞也兵败投降,三万人马尽没,整个党项诸部,也就剩下洮岷一带还有两万左右的羌人了。

    吐谷浑也出兵了,可这是意料之中,虽然伏允老贼兵出四路,发十万大军,但除了与羌人破了个洮州,其它三路,也还没取得太大的战果,都在围攻边州,但还没有攻破。

    现在秦琅和秦琼拥兵两万,若加上羌人降兵等,还能再拉一两万人马,实力很强劲,且无后顾之忧了。

    “我准备率军越过西倾山,沿洮河而下。”

    秦琅拿出地图,这一招是要先断洮岷的党项和吐谷浑军的后路,沿他们进攻的路线进军。

    走他们的路,让他们无路可走。

    “如果走这条路进军,那么要绕过西倾山,并不比先东进宕州再北上岷州近。而且这路不太好走,尤其是没有补给,我们这么多兵马,若杀到洮州城下,可一旦补给不继,就很麻烦,万一吐谷浑再从后面杀过来,我们只怕反要被包围啊。”梁建方直言道。

    “我们最少有三万大军,这么强的一支兵马,怕谁?”

    “可如果敌人退入洮州倚城而守呢?洮州城我曾经去过,高大险要,易守难攻。这次若不是久且洛生他们犯蠢,败光了兵马,也不至于让羌人十日而破啊。”

    “城池再坚固,也不用担心,我有破城的利器,先前准备破土城用,没用上,可以随军带着破洮州城。”

    “如果是这样,那确实值得一试。”梁建方激动的道,“我请求为先锋开路。”

    “要塞里挑五千镇西军和岷州都督府的兄弟打前锋,我亲自担任前锋,秦司徒则带着中军大队过来。”

    “也行。”梁建方没捞着先锋,但不用留守,还是挺高兴的。“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准备一天,后天一早出发!”

第563章 论功还欲请长缨

    战争总是瞬间万变,难以捉摸。

    拓跋赤辞河曲大败李道彦的时候,也曾意气风发,觉得自己翻身的机会到了,他没有见好就收,而是趁机大肆进攻。

    当他兵围五星要塞的时候,也曾自信的认为,这座小堡,不出一月就能攻下,到时他便能把大唐的卫国公和胶东公,将这两位都督一举生擒活捉,以报上次叠州兵败之仇。

    若是给拓跋赤辞一个重来的机会,相信他绝不会在黑虎仙女谷浪费这么久的时间。他定会率军前往洮州,趁着岷州空虚,狠抢一把然后退回去。

    可是现在,拓跋赤辞只能跟李道彦一同上路,秦琼派出了一队士兵,护卫着他们前往洛阳朝见天子,同行的还有秦琼从党项诸部带回来的那些头领和子弟们,他们还要押着大批从党项部落里收来的财宝贡物一起入京。

    李道彦一身囚衣,蓬头垢面的狼狈不堪,关在五星要塞地牢里的这些天,秦琅可没给他们什么好待遇,每天两块饼子一碗水,勉强维持着。堂堂皇家宗室,岷州都督,过了许多天猪狗般的生活。

    好多时候,他甚至宁愿羌人攻破城堡,杀进来将他一块砍了,一了百了。

    当他走出地牢时,才知道外面这一个来月发生了什么,看着拓跋赤辞站在他面前,也是一副狼狈样时,他心里五味杂陈。

    他此时还不知道皇帝堂弟,已经把他的爵位官职全都撸掉,贬为庶民了,他就算到了洛阳,也将被发配往岭南。

    相反之下,这个该死的拓跋老贼,到了洛阳,或许还能封官授爵,赏赐甲第奴仆。

    秦琼过来送行,说了一些安慰的问语,秦琅没来。

    天微微亮,他便已经率领五千兵马驰出了五星要塞,从秦琼和羌俘那里补充了马匹、干粮后,秦琅亲自率兵为前锋,先向西行,然后折向北,再沿洮河折向东行,目标洮州。

    “转告秦三郎,我不会忘记这一个月的款待的。”李道彦咬着牙对秦琼道。

    ······

    五千人马,浩浩荡荡的奔往洮州,高举长枪,旗帜飘飘。

    这支五千人的前锋里,既有镇西军的边军,也有松州宁远军,以及叠州的府兵,还有原岷州府的边军、府兵,以及内附的羌兵等,来源复杂,但现在都士气高昂,紧紧跟随着秦琅的战旗。

    奔行一百六十里,前方出现一座城寨。

    斥候来报,发现羌人。

    “那里前朝时曾置洮源县,此处也是丝绸之路河南道的必经之路。”

    往北,接通兰州,西北,接青海汗庭伏俟城,往东,通洮岷往关中长安,往南,也可联接叠州,党项、吐蕃诸地。

    可以说,这个地方虽小,但确实也是一处交通枢纽。隋朝时曾在这里设立过洮源县,不过隋末时吐谷浑复国,这里重又被吐谷浑占领。

    当年的洮源县,也早就废弃。

    现在,这里只有残垣断壁,在那废墟上,有一座羌人的营地。

    “有多少人马?”

    “约千余帐,应当是党项一个小姓部落。”

    过了洮源,离洮州临潭还有二百多里。

    秦琅心里估算了一下,又看看天色,干脆下令全军就地休整。

    待到天黑后,秦琅带着人马悄悄摸到了羌人营地,他们在破城里扎营立帐,洮源旧城残留的城垣倒是能够摭些寒风。

    但并没多少防御作用。

    五千兵马突然跃入,四处冲杀。

    几乎只用了一顿茶的时间,那千帐羌人就已经被击败了,他们四散而走,试图逃走,但秦琅早就在有准备,结果乱箭齐下,羌人最终不得不投降。

    简单的讯问,果然是一支拓跋部招来的羌人小姓部落,他们听说拓跋部击败了唐朝大军,攻下了洮州,于是也跑过来想捡点便宜,到了这边,却被拓跋部安排守卫这处交通要地。

    这些人有些不情不愿的呆在这,根本没想过还会有唐军从背后杀到。

    迅速清点战果,阵斩百余人,俘虏了近五千人,还有许多牛羊牲畜等,缴获还是非常不错的,这个党项小姓部落虽只千帐,但整个家当都在这了,被一锅端了。

    拿下这支羌人后,秦琅他们杀牛宰羊倒是吃了一顿丰盛的庆功宴。

    天亮之后,秦琅留下一千人,让他们加固一下洮源旧城,添筑工事,然后在此守卫,并负责看押俘虏,等候接应秦琼的大部队。

    秦琅甚至干脆大笔一挥,重新恢复了洮源县制,并临时授命那位留守军官检校县令之职。

    梁建方建议,应当在这里设立一个镇西军的军镇。秦琅也从谏如流,在这里又立了一块牌子,设镇西军广恩镇,那位军官也兼任了镇将之职。

    清晨,吃饱喝足之后,秦琅带着四千人马,踏晨白茫茫的晨霜,折向东行。

    一路上,这里海拔反而比五星要塞还要低一些,倒是让人感觉越发舒服了点,一路东行,海拔似乎越来越低,倒是精神越来越好。

    隋唐以来,吐谷浑经常袭扰中原,沿洮河河谷入侵洮岷二州,早就成了习惯。大唐开国以来,洮岷二州也经历过多次入寇,虽然每次唐军都能击败吐谷浑人,可这两州也成了战争前线,虽说有一条丝绸之路的河南道,但洮岷二州的发展依然缓慢,一片大好山河,结果两州加起来也不过万把户人口,还不如中原一个县。

    进入洮州之后,发现高山深谷,但是在那些河谷里,也有许多肥沃的土地,曾经也有不少村寨,可现在,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到处残破,一个百姓也不见。

    一路没有看到羌人。

    在攻破洮州后,吐谷浑和羌人一起大肆屠城抢掠三天,然后放火烧掉了洮州城,结着去了岷州。

    大部份的羌人都去了岷州,洮州城和周边几个县乡,也早被抢掠一空,现在只有一支羌人小姓部落驻守洮州。

    “这些贼人很大胆!”

    “无知无畏尔,他们根本料不到我们会从背后杀来,这样也好。”秦琅黑着脸道。

    全军加速前进。

    从洮源出发,三天后,秦琅率军抵达洮州城临潭城下。

    洮州城建在黄土高原之上,城池所在之处,如同是一个浅浅的盘子,洮河在此拐了一个大弯,原本清澈的洮河水在进入黄土高原地带后,也被黄土而染成黄色。

    洮州城虽被屠城洗劫纵火,可依然能看的出这座城很宏伟。

    这座黄土夯筑的城池,其实最初却是由吐谷浑所筑,在北魏太和五年,吐谷浑十一世传王符连筹所建,最早叫洪和城。

    后来中原开疆,夺取后设洮州,改名临潭。

    大唐继承隋朝,自然也不会放弃陇右边地,早几年朝廷以秦琅为首进行财税改革,广开商路,发展工商,重振丝绸之路。其中丝绸之路的河南道,是传统河西走廊丝路的辅助。

    河南道出秦渭,经兰州,然后转向岷、洮,这条路可沿吐谷浑青海以南直通西域且末,也可往南通党项、接通吐蕃、泥婆兰,入天竺。

    因为这条五胡十六国时期就有的丝路重新开通,也让岷洮重焕生机,岷州成为丝路集散地和中转站,而洮州成为重要的边市。

    洮州也迅速繁荣起来,隋末时一度没有几个人,到此时已经有四五千户人口。但一场战争,让这里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西疆门户,居然惨遭屠戮。”秦琅在山坡上眺望洮州,此城筑在四山环绕之中,城依山势而筑,东北高而西南低,城内城外还有多座烽火台。

    四方城池,筑有四门。

    全城气势雄伟,如巨龙盘绕,只是如今这条巨龙已经陨落。

    洮州城到处都是烧黑的痕迹,城中屋舍也被焚毁尽半,那条车水马龙的丝路,也不见一个商旅过客。

    拓跋思头主动请缨,愿意前去诈开洮州城。

    “你行吗?”秦琅冷冷说道,“本官自有破城之法,若是你没把握,就不要浪费本官的时间。”

    “请卫公给我一个机会,一定可以。”拓跋思头咬牙。

    “那好,本官就给你一个机会。”

    拓跋思头鼓着劲,带上自己的五百人马,往洮州城奔去。

    “卫公真信这羌贼?”

    “试一试也没关系,难道他还敢再反不成?”秦琅相信,拓跋思头这种聪明人,绝不会在眼下这种形势下反水的。

    他原本没打算用羌人诈城,可既然拓跋思头有这个意愿,他自然也乐的接受。反正试一试又没成本,真的被识破,也不损失半点。

    担风险的,也只是拓跋思头而已。

    秦琅带着部队在洮州城西不远的一处山谷里,休息了不到半个时辰,拓跋思头带着数骑奔回来。

    他跳下马,直接将一个首级扔在了秦琅面前。

    “拓跋思头幸不辱命,成功拿下洮州城,这是拓跋思恭的首级。”

    这个拓跋思恭是拓跋思头的堂弟,也是拓跋赤辞的侄儿,他奉命带着千余人留守洮州。拓跋思头来到洮州城下,说奉赤辞之命前来。那思恭不疑有他,真的放他率兵入城。

    然后思头一入城见面,就很不客气的翻脸出手,直接就把思恭给一刀剁了,还谎称说这是赤辞之令。

    剁了思恭,谎传赤辞之令,思头成功接管洮州。

    “属下已经拿下洮州,请卫公率兵入城!

第564章 金声不起刀不封

    当秦琅率兵穿过城门,城中的羌人这才发现上了思头的当,可为时已晚。

    拓跋思头亲自拔刀砍了几个头人的首级,提着他们血淋淋的脑袋威胁那些族人,降者可活,抗拒者死。

    一千羌兵,只有几十个胆大者反抗,结果也是立马死于乱箭之下,其余羌人看着那些惨死者,都惊惧的跪地求饶。

    秦琅适时的站出来,宣布拓跋赤辞已归附大唐,党项羌地诸部三十余万众,皆已向大唐司徒松州都督投降归附。

    顺者昌,逆者亡。

    羌人中虽心有不甘者,可在那些顶盔披甲手持利刃的大唐将士们面前,也只能面色发白的跪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下。

    诸羌纷纷跪伏请降,愿意依附。

    秦琅接受他们的请降,可却派人收走他们所有的武器衣甲,他们的坐骑马匹也都收走,连同他们先前屠城抢掠所得的人口女子,牲畜钱粮,也一并没收,就算是自己带来的牲畜牛羊也都被收走了。

    除了项上人头得以保留,他们一无所有。

    秦琅将他们编入后勤营,给他们分派任务,让他们负责修洮州城。

    兵不血刃拿下洮州城后,秦琅没有再急着前进,而是只派出了几支前骑往东探察敌情,然后自己就驻扎在洮州城,带领兵士们开始修复城池,构筑防御。同时派人去四面山里,寻找避难百姓。

    ······

    岷州城中,席君买、高侃、高甄生三将,现在成了岷州防御指挥官。羌人攻势日紧,岷州城中只有三人带来的几千援军。

    坚守月余,也是十分疲惫。

    “烽烟!”

    一名校尉大声禀报。

    正议事的三人闻听,有些奇怪,“烽烟有什么奇怪的?”

    这段时间,处处烽烟示警,鄯州、廓州、河州,早就见怪不怪了。

    “今天又是哪边传来的烽烟?河州还是兰州?”

    “都不是,是洮州,洮州烽烟!”

    “洮州?”

    三人都愣住,洮州都已经失陷月余了,早被屠戮一空,哪还来的烽烟?洮州方向,烽火都停了月余了。

    “千真万确,洮州方向升起了烽烟,是平安烟!”

    平安烟。

    这下大家更加不解了,最近处处烽烟,都是警讯,怎么失陷了的洮州还传来平安烟了?

    “莫非,是卫公率兵自西而来,已经收复洮州?”席君买道。

    “不可能,卫公五百人守五星要塞,自顾尚不暇,哪来的余力收复洮州?除非····”高侃道。

    高甄生兴奋的道,“除非秦司徒率松州军赶到叠州,杀退了拓跋赤辞解了卫公之围,然后他们合力一处,杀到洮州来了。”

    这确实有可能,但大家又有点不大敢相信。

    “是否派几支轻骑往洮州方向去查看?”

    “可现在几万贼羌围城,出城不易。”

    “总得试试!”

    一番商议后,还是决定乘夜派轻骑出城,去洮州方向打探。

    “也不知道为何朝廷的援兵始终未至,我们在这都坚持月余了。”

    “党项和吐谷浑突然大举入寇,陇右河西诸州都相继遇袭告警,个个自顾不暇,哪还有余力来援?而朝廷若从关中山南等地抽调兵马,也需要时间,哪有这么快。”

    敌军陷洮州,围岷州不下,已经分兵去攻渭州和兰州,两州也是数次升起烽烟求援,哪还能来增援他们。

    大家一直都在盼着秦琼秦琅的援兵,只是没想到这次等了一个多月还没到,以致于他们一度都怀疑,是不是秦琅被击败了。

    如今洮州升起平安烟,终于让他们又看到了希望。

    岷州城下,四面遍布着吐谷浑和党项人的帐篷,他们攻城不下,便开始在城下挖起了壕沟,准备做长久围困打算。

    只是岷州防御森严,羌人数次进攻都不利后,也有些倦怠,如今只有万把兵马继续围城,其余的都四散出去劫掠。

    就是城下的羌人,也有些懈怠起来,牛羊马匹一群群的日出赶出去吃草,日落赶回营地,羌人们倒跟游牧没什么区别。

    原本即将收获的庄稼,全都被羌人赶着牛马踩踏吃掉,他们自己却并不收割。

    羌营里,羌人也发现了来自洮州方向的平安烟。

    只是并没有几个羌人注意,在这些羌人眼里,有时根本分不清这些烽烟的差别。

    最近到处都是烽火,哪搞的清是哪来的。

    这些烟墩都在山顶上,险要难行,一个烟墩大的有七八人,小的才一二人,所以羌人对这些烟墩都懒得理会。

    伴随着平安烟的升起出现,西边出现了一队轻骑。

    打着唐旗,身着唐甲,他们驰至岷州城下不远,吹响了号角。

    呜呜的号角,提醒着所有人关注他们。

    那面红旗,是那样耀眼。

    “唐人?”

    羌人大为惊讶,背后怎么还有唐人,他们攻下洮州,不是已经把守军都杀光了吗?

    “久且将军,这些唐人哪里来的?”

    慕容义问降将久且洛生。

    久且洛生站起身来,凝望那支轻骑,看的很仔细。

    “镇西军!”

    他眼神极好,认出了那面红旗上的字。

    “镇西军?”

    吐谷浑统帅慕容义大吃一惊,“叠州的镇西军,秦琅的镇西军?”

    “是的,上次松叠之战后,以东宫旅贲为骨干设立的镇西军。”久且洛生也没想到镇西军突然出现在了身后,他心中复杂,已经猜测到了这支镇西军的来历,他们定是已经击败了拓跋赤辞,然后抄了羌人后路。

    做为洮州守将,久且洛生在河曲兵败后逃回洮州,可面临着紧随其后围城猛攻的羌人,他坚守了十日。

    最终选择了投降。

    投降之后,羌人待他还算客气,可是他心中也是十分难受,他心里一直期盼着唐军出现,又害怕着唐军出现。

    当唐军真的出现时,他心乱如麻。

    羌营也吹响了号角,一个个羌人迅速集结,翻身上马,向着那队唐骑气势汹汹的冲过去。

    那支镇西军轻骑却转身便走,毫不停留。

    羌人紧追不舍。

    岷州城头上。

    席君买三将也看到了那支轻骑,看到了那面镇西军的红旗。

    三人很激动,尤其是席君买,“那是镇西军军旗,是卫国公来了!”

    镇西军轻骑,和那支羌骑都很快消失在茫茫山野之中。

    大地似乎重回宁静。

    只是城上城下双方,都不再平静。

    所有人都在望着西方。

    小半个时辰过后,终于有一支人马再次出现。

    当大家拭目细看,却发现越来越近的依然是那支镇西军轻骑,他们这次疾驰而来,越冲越近,冲到了羌营不过一箭之地,然后从马上扔下一个又一个首级,那是追击羌骑的。

    但是震惊不止如此。

    镇西军骑士们把数倍于已的羌人首级扔下后,耀武扬威,并不退去。

    慕容义正要点兵亲自去围杀这支唐骑,却听到西边如雷惊响,轰隆隆的专来。

    “马蹄声,许多马蹄声,听声音,超过一万!”

    一名羌人惊呼。

    雷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许多羌人都趴在地上,贴地听声。

    羌人们一个个脸色惊惶。

    慕容义把箭胡禄放在地上贴耳倾听,听了会,他脸色苍白的站了起来,“唐军来袭,集结!”

    西边一条黑潮出现。

    千军万马奔驰而来。

    秦琅在洮州等了一天,秦琼率领大军赶来,两军汇合,稍做休整后,秦琅派人点燃了平安烟,然后大军直奔岷州而来。

    岷州城头,席君买兴奋的让人吹响号角,擂起了战鼓,然后奔下城头,点齐能战之兵,下令拉起吊桥,打开城门,如黑旋风一般,猛的杀出城来接应。

    城下羌营里,羌人们四下奔走,牵马,提刀。

    跟随部落的妇人们也都提起了长矛,就连那些少年羌人也一样提起了弓,五六十岁的老家伙,同样拿起了刀。

    战事一起,所有人都将一起作战。

    妇人们齐齐发出尖锐的声音,张牙舞爪,她们在迅速的聚集。

    男子们翻身上马,从四面八方聚到一起,然后啸叫着发起冲锋。

    可是相对镇西军和宁远军来说,羌人还是反应太慢了,他们轻敌大意了,或者说洮州的收复,太过突然,让岷州城下的羌人根本没反应过来,正常情况下,就算有唐军自西来,那洮州的一千人马,也能为他们提供足够的警讯,让他们做好准备。

    可因为洮州是被兵不血刃的诈取,根本没来的及发出半点讯号。

    成千上万的精锐大唐骑兵如猛虎下山,猛冲而来,后面是骑马跟上的步兵、乡勇、城傍等,也纵马一路冲来。

    等快冲到城下,他们才下马。

    大盾、长矛,弓弩。

    迅速布成一个又一个步兵阵。

    骑兵一入无前的猛冲,势不可挡。

    最要命的是,席君买三将也率领着数千兵马自羌人身后猛的杀出。

    两军齐出,东西夹击。

    区区万余围岷州的吐谷浑和党项军,顷刻间就被冲的四分五落,遭受到了灭顶之灾。

    秦琅骑在马上,就在秦琼旁边,他没有参与冲杀,因为不需要。

    虽然秦琼还有部队在后面没跟上,可此刻,秦琅和秦琼爷俩麾下共计两万之兵,岷州城里还有几千杀出来。

    突然的进攻,猛烈的冲击,打的毫无准备的羌人晕头转向,根本抵挡不住。而拓跋思头和拓跋细干等数名羌人降将,带领的降羌也是极为凶悍的冲杀过去,他们砍起羌人同族和吐谷浑人来,比唐军毫不示弱。

    岷州城下,杀声四起。

    这场混战很快就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秦琼几次想下令鸣金收兵,可秦琅却劝止了。

    除非吐谷浑和羌人投降,否则绝不收兵。

    一直杀到了傍晚时分,一万多党项羌和吐谷浑人,死的死,降的降,再也没有了半点斗志,他们扔掉了武器,跪伏在地上求饶乞降。

    “可以收兵了。”秦琼看着羌人已经彻底崩溃,忍不住叹声道。

    “再等等。”秦琅却只是摇了摇头,“这些人屠洮州城的时候,可凶悍的很,刀下不会有一个冤死的鬼。”

    没有鸣金收兵之令,杀红了眼的士兵便继续无情的砍杀着,到了最后,镇西军和宁远军都已经停了手,只剩下拓跋思头等带领的降羌和两军的城傍蕃兵在继续砍杀。

    他们毫不留情,面对着那些已经扔掉武器跪地求饶的同族,依然是一刀一个。

    当天色昏暗,月亮升起之时,唐军帅旗之下才终于响起了鸣金之声,可此时,整个岷州城下,已经再无一个活着的侵略者。

    拓跋思头浑身是血的提着慕容义的首级来到秦琅面前,跪地献上首级。这个家伙,今天起码杀了三十个同族。

    “记拓跋将军功劳,斩杀吐谷浑贼帅名王慕容义。”

    拓跋思头笑了。

    秦琼摇头叹气,今天儿子太过残忍,一口气把一万多吐谷浑和党项羌屠杀殆尽,这事只怕会被御史弹劾的。

    年轻人,戾气太重了。

    席君买几个也是一身是血的上前来拜见。

    秦琅有些意气索然的道,“几位辛苦了,救援来迟,勿怪。”

    席君买笑着道,“我没能救援洮州,致洮州被屠城血洗,愧对卫公的托付。”

    “这个怪不得你,你能保住岷州就不错了。”

    夜色下,唐军开始打扫战场,秦琅等进入岷州城中。

    当听闻拓跋赤辞在五星要塞下全军尽没时,席君买等十分兴奋。

    洮州收复,岷州解围,战况扭转。

    “先前慕容义分出了两支人马,各有万人,分攻渭州、兰州去了。”席君买禀报一个消息。

    秦琅却只是摆摆手,“那些人只是一些死人而已,不用担忧。”

    “卫公说的是,慕容义死了,全军尽没,拓跋赤辞也被擒了,再加上整个党项都被司徒招降,如今整个战局都已经被我们掌握了,那两万余人马,确实用不着担忧,他们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了。”

    战场打扫直到第二天依然在继续,轻骑依然在四出追捕搜查漏网之鱼。

    缴获很丰盛,战马就缴获了上万匹,牛羊杂畜更是多达十余万头,还缴获了大量羌人洗劫洮州和劫掠县乡所得的财物等。

    最重要的是,还解救了一万多口被俘的大唐百姓。

    洮州五千余户,两万多口,还有岷州有上万百姓被掳,最后却只余下这万人左右,有近两万百姓已经死于贼人刀口之下。

    获救的百姓们重获新生,可家园被毁,财物被掠。

    秦琅只能把他们暂时先安置在岷州城下,拔给他们衣物粮食,如今已是冬季,失去家园的他们,这个冬天已经难以返回家中,只能暂时先在岷州过冬,接受赈济。

    “李道彦做的孽!”席君买叹道。

    秦琅却摇头,“全是党项羌和吐谷浑做的孽。”如今党项羌算是彻底的被打服了,但还剩下一个吐谷浑。

    吐谷浑军还在陇右河西肆虐。

    “多派轻骑斥候,给我先把那两万贼蕃的位置找出来,先灭掉他们,再收拾吐谷浑!”秦琅咬着牙道。

第565章 秦太尉

    魏征掀开蒲团,伸出手指在酿酒木盆里搅了几下,放进嘴里品尝。

    “酸了。”

    裴夫人道,“这个季节已经是酿酒时节了啊,怎么还会酸呢,这酒都是严格按照以往的方子来的。”

    “应当是用的酒曲不同了,所以就与以前的酿法有了差异,同样的酿酒法,用的酒曲不同,就产生不了同的反应。”魏征摇摇头,“我们用原来的老方子,用上秦三郎的新酒曲,结果酒酸了。”

    裴夫人有些遗憾,“都说秦三郎的国公酒味道好,他们用的酒曲也好,我就想着今年在洛阳不便,就直接弄了点秦家酒曲来,谁知道,倒把我们这酒给酿酸了。”

    魏征笑笑,“算了,几坛子酒而已,这秦三郎厉害是厉害,可别人却学不了他的。”

    他告诉夫人,“朝廷刚收到的陇右八百里加急奏捷,秦琅又打了大胜仗,亲率五百镇西军孤军守叠州五星堡,五百兵守五十里城,抗数万之敌,朝廷都还在商量要如何调兵增援秦琅,结果,长安监国太子奏报,陇右大捷,叠州大捷。”

    “又大捷?”裴夫人惊讶问道。

    “可不是,又一次大捷,上一次秦琅在叠州刚刚大捷,这才过了三个月,又一次叠州大捷,这次比上次还玄乎,上次是以数千之众守叠州,歼敌一万,迫降三万。而这一次,以五百孤军守五星堡,不但救回了李道彦,接应了千余败兵,他还坚持五星堡月余不失。”

    “那是挺厉害的了。”

    “厉害的不止这个,更厉害的在后头呢。秦琅整编岷州败兵,然后出城反击,硬是以千余人马,硬战两万余党项人,生生的从他们刀下,救出了七千岷州俘虏,还杀敌五千余。”

    “天啊,这是真的?”裴夫人都感觉到不可思议。

    “消息刚传到洛阳,一开始确实没有一个敢相信,可这是监国太子派快马急奏过来的,还有秦琅的亲笔奏捷信。”

    “不过就算如此,一开始大家还是半信半疑,可后来秦琼也上奏报捷,又有镇抚司的密奏,这才让大家相信。真是难以想象啊,那秦琅出城血战,硬是杀伤党项三分之一,然后硬是把党项人杀的半夜弃营而逃,结果疲惫万分的五星堡军却没有放松警惕,依然时刻盯着羌人,一发现他们要跑,先将计就计,等他们撤出城,立即派兵占了他们营寨,然后挥师突袭,大战三天三夜啊,党项首领拓跋赤辞的一万余人马,一个没跑掉,拓跋赤辞扔下部落奔逃三天三夜,可秦琅也追了三天三夜,硬是追到黄河边,把拓跋赤辞给追上生擒了。”

    魏征做为一个参政,虽说是个文臣,可毕竟也在尚书省做尚书右丞,这场战斗,综合多方面的汇报,实在是让人太过于震惊。

    当然让魏征等君臣们振奋的还不仅是这个胜利,秦琼出松州后没立马赶去叠州增援秦琅,原来却是去扫荡党项诸部,一举击败各部,招降三十余万,整个党项诸部,尽皆归附。

    这奏表一送到,皇帝李世民都惊的跳了起来。

    招降大小姓百余,招降诸姓共计三十万余口,而秦琅又把拓跋赤辞大败生擒,于是整个党项,这个吐谷浑的急先锋,现在彻底的解决了。

    秦琼爷俩比三个月前的松叠大战,创造了一个更大的辉煌。虽然朝中也有如侯君集有些阴阳怪气的说,党项不过是吐谷浑的一个附庸,根本算不得什么,跟突厥等一比实不值得一提。

    可魏征就算是个文臣,也知道眼下吐谷浑对朝廷的威胁日益严重,这党项羌却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这一战,当然没有李靖北伐突厥胜利那么大,可难度却不比那小,李靖那是朝廷准备数年,六路齐发,兵发十八万的结果,是举国之力。而秦琼爷俩这次,一个松州都督一个叠州都督,都只是下都督府,一个镇西军三千人,一个宁远军三千人。

    就这么点偏远边塞上的士兵,却硬是在李道彦损兵两万之后,被党项突袭下,不仅守住了边境门户,还反击打出了这么漂亮的仗。

    他们爷俩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秦琅在叠州拖住了拓跋赤辞的主力,秦琼率军深入敌后扫荡贼穴,一举就把党项给灭了。

    与这些胜利大捷相比,酸掉了的一点酒,实在算不得什么、

    侯君集和刘弘基、长孙顺德、柴绍等这些人酸的很,可又能如何,就算是李靖,都在奏章上无比赞赏秦琼爷俩的功绩,称为他们这一战,不但挽救了大唐陇右剑南边疆的急迫危局,还一转扭转了整个大唐西北边疆的战略形势,从被动重掌主动。

    皇帝高兴秦琅前后救出了约八千名岷州败兵,使的李道彦之败,没有那么惨重了。而秦琅前后歼灭拓跋赤辞两万,秦琼招降三十余万,让皇帝痛快的直拍大腿。

    上次秦琅叠州之战,虚报军功、滥杀俘虏,私分财货,纵兵劫掠等等许多罪名,在这一次大战后,也已经被皇帝彻底的忘记了。

    至于秦琼,更以此战,重新位列大唐顶级战神之列,跟李靖平起平坐,再也没有人能置疑秦琼统兵的能力了。

    “酒酸了就干脆做成醋吧,醋也挺不错的。”魏征笑笑。

    “那洮州岷州应当也不用担忧了吧?”裴氏问。

    “嗯,秦琼父子会师,党项投降,剩下个吐谷浑不足为惧了,就算朝廷不四面征兵,仅凭现在秦琅爷俩的兵马,都能乘胜横扫入侵之兵了,此次陇右之危,算是解了。”魏征也对秦琼爷俩是佩服万分。

    “秦三郎真是艺高人胆大呢。”裴氏笑笑,“回头我去齐国公府贺喜去,顺便问问他们这国公酒曲酿酒,有什么讲究,这天时这么好,可不能浪费,定要酿几坛好酒。”

    魏征在家里跟妻子聊了会,吃了顿高兴的晚餐,因为心情大好,魏征还多喝了两杯,晚上,有些燥热的魏征拉着裴氏折腾到半夜,难得的梅开三度。

    事毕,向来有些泼辣的裴氏难得的温柔,让魏征感觉夫纲大振。

    天亮,精神抖擞的魏征早早上朝,早朝结束后,皇帝召大臣们廷议。

    皇帝也一样是红光满面,精神抖擞。

    因为叠州大捷,党项归附,皇帝决定重新调整一下战略,先前调集大将赶往陇右,是做好陇右大战准备的,可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了。

    李靖年纪大了,腿还有足疾,就不劳烦他出镇了,拟旨,赐李靖灵寿木手杖,加西京留守,留守长安辅佐太子监国。

    刑部尚书李道宗迁凉州大都督府长史兼凉州刺史,河西道宣抚使。

    “朕看陇右战事应当交由秦琼统一指挥,可授秦琼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兼剑南道宣抚使,仍世封松州都督,押轨阔等七州蕃落使,以其降党项之功,特进三公之太尉,赐御苑汗血马,朕之备用黄金甲,并御制尚方剑一把。”

    皇帝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加封平章军国重事,位在宰相之上。”

    殿中宰相参政们都不由的暗暗心惊,太尉、平章军国重事,这两个头衔可就足够荣贵的了,太尉是三公之首,秦琼从司空再司徒,如今再到太尉,可谓是恩宠无人可及,位宰相们倒没太羡慕。

    因为三师三公之衔,坐而与天子论道,实际上这就是没有实权之后给的荣衔,接受这样的头衔,一般就是已经退出核心中枢了,尊荣是尊荣,可就是没啥实权。

    反正各有所得,宰相们也并不怎么羡慕。

    但平章军事重事这个头衔就太重了,之前秦琼做过中书门下平章事,皇帝让他三五天到中书门下平章政事,是实打实的宰相,只是秦琼向来低调,虽拜相,也在政事堂很少发表意见,这一点让皇帝是很满意的。秦琼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他是个武将,所以并没想过要在政事堂里如何呼风唤雨彰显存在,这一点上,李靖也跟他很像,但侯君集就差他们太多了,总想要秀存在感,结果宰相们都不怎么喜欢这个年轻的武夫。

    这一次,皇帝给秦琼换了个头衔,平章军国重事,光从头衔字面上来说,比原来的头衔要强多了,毕竟是军事重事啊。但熟悉皇帝的人也清楚,皇帝不直接给三高官官职,而是给这种头衔,其实也就跟三师三公衔一样,这是要把秦琼挂起来的意思。

    尊贵是尊贵了,但也就是平时参谋献策发表下意见,并没有真的让总揽军国政事之意,可尊贵却是无比的,毕竟皇帝特意加了一句,位在宰相之上。

    上一次位在宰相之上的,是武德天子特意为李世民设立的天策上将这个官职。

    不过天策上将那是总掌戎机,负责对外征战,秦琼的这个平章军事重事还是没法比的。

    兵部尚书、参预朝政侯君集在那里听的,却是羡慕万分。

    太尉啊,平章军事重事啊。

    “秦琅这一次有大功,朕也要赏,诸位,你们觉得该如何赏啊?”

第566章 节制

    殿中有瞬间的宁静。

    “辅机,你以为呢?”皇帝也没料到众臣是这个反应,便点了大舅哥的名字。

    长孙无忌沉吟着,秦琼加封太傅、平章军事重事这他都没什么意见,秦琼这人忠心、稳重,但秦琅就不同了,能立功,却也是个能惹事的,上次秦琅从长安来洛阳,本也是为防疫救灾立下很大功劳,可突然就回长安了,还被免去几个要职。

    中间发生何事,无人得知,后来长孙无忌还是通过妹妹长孙皇后才知道,这中间可能跟暴毙的郑婕妤有关,皇帝跟秦琅翁婿因为郑氏女闹了矛盾,似乎还闹的很不愉快。连在长安的长孙皇后都知晓了一二,可知这事的严重性。

    自那次后,秦琅就一直呆在关中乡下庄园子里,不问政事,直到松州党项入侵,秦琅这才率兵去救援父亲秦琼。上次秦琅本来立下大功,可这小子也不知何故,却故意犯了许多事情,虚报军功等等,都是做的异常大胆也毫无掩饰,一查就底掉。

    可面对御史们的弹劾,以及那确切的证据,皇帝最终的处罚,却是雷声大雨点小,秦琅虽又被罢了相,贬做叠州都督,可皇帝另一边却还给他加了实封,根本就没有要借机收拾他的意思。

    这不免让长孙无忌有些疑惑,上次的事情,究竟是到何等程度,这君臣翁婿二人的关系,又走到了哪一步?

    秦琅上次的那些罪行,很有故意要惹皇帝的意思。

    有上次的先例在,长孙无忌也不敢说这次秦琅大捷大功之后,会不会又干了什么作死的事情。

    “陛下,眼下战事还未结束,臣以为不如先打完这一仗,然后再细细叙功论赏。”

    李世民想了想,“也对,那就暂授秦琅陇右道宣抚使,叠州都督、刺史,兼押党项、吐谷浑两蕃副使,兼洮水道行军总管。”

    接下来,关于秦琼招降的这三十多万羌人的问题,君臣们很高兴的讨论了半天。

    魏征发言,“陛下,魏晋之后,西羌微弱,或臣中国,或窜山野。自北周宇文氏灭宕昌、邓至之后,党项始强,其界东至松州,西接叶户,南杂舂桑、迷桑等羌,北连吐谷浑,处山谷间,亘三千余里。”

    “党项事关大唐西疆之安宁,故此处置不得不慎重考虑。”

    朝中羁縻派的代表人物温彦博和杨师道这个时候又站来出提议对党项行羁縻统治,理由是党项之地,比突厥之地更难直接统治。

    他们把高原反应,称之为寒嶂,说中原人难以适应那边的气候,朝廷若直接纳入统治,设置正州,则会得不偿失,不如直接羁縻统治,用他们做大唐西疆的缓冲区,只要保证他们对大唐的忠心便可。

    这次,连魏征这种天天喊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激进派,也不好怎么反驳,实在是那种地方,确实是不好控制。想当年北周西拓,也只是把羌水、白水、岷江一带纳入统治,但也是因为其实在汉代时,朝廷已经通过汉羌战争,把这些地方纳入过统治,这些地方的海拔其实也不算高,也确实是一个可农耕可游牧的地带,适合汉民族的生存发展,但再往西就不行了,海拔越来越高,高反越来越严重不说,那边还已经不适合农耕,只适合畜牧,所以说,这其实就是条天然的边界线。

    就跟中原北方,顶多延伸到阴山脚下一样,再往北,其实根本不适合农耕文明了,统治的成本太高,还难有成效。

    魏征是个学者型官员,他对突厥、党项、吐谷浑这些蛮夷有过比较深入的研究,并有一些成果。

    一般大唐官员说起党项,只知道在西南,有些人甚至以党项部族中实力最强者为拓跋部,于是想当然的以为,党项拓跋就是北魏鲜卑拓跋一部。可实际上,虽然吐谷浑的慕容氏,跟十六国时的燕国的鲜卑慕容是一家,但党项拓跋,却跟北魏的鲜卑拓跋没什么关系。

    魏征追究党项历史,发现党项也自称弥药,在党项人的神话传说中,他们的祖先是猕猴,这跟青藏高原上的吐蕃、苏毗、象同等其实是一样的,在他们共同的神话里,这些青藏高原上的羌族,也称为蕃。

    最初的蕃族有四大氏族,其中的董氏,正是弥药族的源头。

    隋朝官方就记录党项是猕猴种,而按照汉朝时的记录,党项又属于西羌的一支,羌族自秦汉以来,是一个大概念,中原人把生活在陇右青藏的统称为羌,西方皆羌。

    汉以来,接受汉文化影响较深的,都接受汉羌同源的这一说法,而那些偏远些的西羌,受汉文化影响低,于是他们都认同自己的祖先是猕猴。

    党项曾经也是属于汉文化影响较少的一支羌人,只是随着中原不断的西征开拓,曾经偏远蛮地的党项羌,也就与中原汉家直接比邻而居了。

    要按魏征的研究说起来,如今在雪域高原上正迅速崛起的吐蕃,其实就是以前生羌的一支,但论起渊源传承,却不如党项高贵了。

    因为党项的祖先董氏,是蕃族四大氏族之一,而吐蕃赞普家,却连四大氏族的边都摸不着,他们以前只是群蕃中的一个边缘小支,在雅垄江河谷默默的生存,经过几百年的努力,才有了如今称霸雪域高原的强大而已。

    李世民对于党项的历史不太熟悉,他还以为党项拓跋部还真是鲜卑拓跋部人,跟吐谷浑慕容氏一样是从中原过去,然后与羌人融合的呢。

    魏征所说的,他也只是半信半疑,至于魏征提到的什么雪域高原正崛起一个强者吐蕃,皇帝更是没有在意。

    在皇帝眼里,西南真正堪忧的,也就是吐谷浑和党项了,其它的小羌,不值一提。

    在与长孙无忌等一番商讨后,李世民决定还是如上次一样,对归附诸羌,设立羁縻州,以党项诸部首领统领。

    但为了能够掣肘控制党项,杨师道建议还是要多分点州县。

    于是君臣们对着一副比较笼统的党项河曲地图研究半天后,最后根据秦琼呈上来的招降名单,决定对其中实力稍强点的部落,都干脆直接设立羁縻州统治,以分化党项。

    以黄河以东到西倾山唐边境,开十六州,又以黄河以西,北到积石山的河曲地,设立懿、嵯、麟、可等三十二州。

    一共设立了四十八个羁麼州,再加上上次设立的轨阔等七州,实际上是划立五十五个羁麼州。

    这五十五个羁縻州,差不多代表的是五十五个千帐以上的党项部落,其中拓跋等八大部落,还被拆分设立了数州。

    河曲三十二州,加原轨州七州,共三十九州,并皆划归剑南道,由松州都督府管理。

    河东十六州,则划归陇右道,由叠州都督府管理。

    五十五州,皆以归附部落首领授任刺史,其中有功者还授封爵位。

    对于党项羌首领的拓跋赤辞,李世民决定授封为他西戎州都督,并赐国姓李氏,并受松州都督府节制,还特封他平西郡公之爵。

    大唐西南边境上,诸羌林立,除了实力强悍的党项羌外,还有白兰羌、弥桑羌、白狼羌、西山诸羌,东女国等等,大大小小的羌部不计其数。

    现在征服党项这个最大的羌部,李世民等君臣都十分兴奋,这是开了个极好的头,这次以党项羌地设五十五羁縻州,给出的条件都还是不错的。

    拓跋赤辞直接赐国姓,封郡公,授都督,细封步赖这次也进封县公之爵,加封都督之职。

    朝廷还准其官职世袭,免除税赋课役。

    李世民和朝廷的宰相们,现在要的就是先把这些党项扫进大唐的天朝体系中来,让他们做为大唐的州县臣子,至于其它的什么人口啊税赋啊这些,暂时不要求,以免逼的太紧,党项人不能接受。

    划拉进来之后,再来慢慢的消化,就跟以前的岭南一样。

    对这些党项人的要求极少,也就是要他们进贡点土产,如麝香啊,朱砂啊、龙须席啊、牛酥油、良马等,象征性的土贡,没多大负担,另外就是要他们派子弟入朝为侍卫或是读书。

    说到底,其实还是李世民君臣也没有多少信心能够彻底征服诸羌。

    羌蛮们恃险为患,朝廷则不愿兴师劳民,对那蛮荒瘴疬之地,朝廷要的只是他们以后不要再来犯边就好了,朝廷愿意册封那些首领们官职爵位,让他们做朝廷的代理人,实际上就等于是双方互相承认。

    朝廷承认那些首领们的独立地位,首领们则向朝廷和皇帝承认他们的宗主地位。

    当然,划分州县,授封官职,其实也是让大唐能够公开的介入羌人中,表面上是主持裁决纠纷,实际上则是要合弱离强,防止一家独大,更防止他们联合起来背叛大唐。

    “陇右段志玄、程咬金、张士贵、薛万彻四将,分任鄯、廓、河、洮四州刺史,席君买、高甄生、高侃三将分授岷、宕、武三州刺史,梁建方授叠州都督府司马,仍兼镇西军使之职。”

    “诸将并听陇右道宣抚使、洮水道行军总管、押吐谷浑、党项两蕃副使秦琅节制!”

第567章 秦人屠和程魔王

    “郑公觉得这趟差事如何?”

    长安城门口,莒国公唐俭与沛国公郑元璹并辔而行,唐俭抚着长须,扭头问郑元璹。此时已是十一月初,朔风南下,草木瑟瑟。这种天气出行,虽说比夏天要好,可也好不到哪去。

    最重要的是,三个多月前,辛苦跑了一趟,却是全白跑,现在又奉旨出使,唐俭已经没有什么精神动力了。

    “唐公,这怕这次又是趟苦差啊。”郑元璹还清楚记得上次的无功而返,尤其是面对秦琅的冷漠白眼。现在偏又接了旨意,要去给秦琅宣旨。若仅如此,还好些,偏偏皇帝还给了他们一个差事,要他们去查验秦琅军所立之功。要点验首级,核对军功,尤其还要去探访秦琅有没有违法行为。

    这差事,摆明了是要他们去挑秦琅的茬啊,这种差事,肯定不会受人待见的。

    可皇帝之旨,他们做臣子的又哪能拒绝。

    “一封封捷报传来,让人眼花缭乱啊。秦琼在河曲招降三十余万党项羌,秦琅叠州前后斩杀党项羌一万四,俘虏一万六千余,还解救岷州败军俘虏七千余众。又于洮源俘虏五千余羌人,再兵不血刃收复洮州,再佣一千余羌人,紧接着是在岷州城下全歼一万三千羌人,再于渭州鄣县、兰州狄道县,两战共计歼敌一万一。”

    唐俭扳着手指着在那里计算,“就说秦琅啊,他这一人,前后数战,阵斩足足三万八千余,俘虏两万二,还解救了败军七千余,救还被掳民众两万余口,你说说这功绩,大的惊人啊。”

    郑元璹也惊叹着,“唐公,就算报上来的这些功劳都是真的,可你有没有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秦琅每战杀伤甚多,尤其是在岷州城下,和兰渭两州的几次战斗,每次可都是全歼,一个不留的将党项、吐谷浑军斩杀殆尽啊,你不觉得这有问题吗?”

    是啊,一般的战斗,怎么可能将敌杀尽,就算是包围歼灭战,也顶多杀伤三四成,不可能再多的,敌人伤亡两三成早就崩溃了,哪可能真的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呢。

    这种全歼敌人,尽数斩杀的战例,根本很难出现,只有一个可能,要么秦琅虚报军功,要么他就是杀俘了。

    “你觉得卫国公这次是又虚报军功了,还是杀俘呢?”郑元璹问。

    “虚报也许有些可能,上次秦琅率三千骑入党项,可是敢上报说斩杀三万羌人的,可朝廷估计他们最多也就是杀获数千,最多不超过万人。镇抚司的人去了党项地,确实按地图所标的记号,找到了一些左耳京观,可只找到了一部份,还有一些已经被羌人毁去,所验证数量也不过三千余。”

    郑元璹对唐俭的看法也比较赞同,但是这次敌人入侵,数量是能查证的,因此虚报的可能性倒不大,他更认为,秦琅杀俘了,还是大规模的杀俘。

    “前后阵斩三万八千余,我估计起码有超过两万是俘虏后屠杀的。”

    “人屠!”唐俭这个老江湖,也不由的低声骂了一句,杀俘虽说在战场上常有,可很少说一个不留的全都屠杀的,而秦琅却起码在三次战后进行了屠杀。

    “这次去岷州,估计要得罪秦家父子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是职责在身。”郑元璹道。

    ·····

    河州,枹罕。

    凤林关上。

    秦琅在关上遥望远方,他率军自岷州一路追击吐谷浑军,沿洮州入兰州狄道,在狄道县康狼山下长城堡围堵六千吐谷浑军,将之逼入绝谷,吐谷浑军几番突围都被杀退。

    最后吐谷浑请降,秦琅不允,以弓弩将六千人全部杀光,这六千人都参与了洮州屠城,秦琅拒绝他们的投降,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一个不剩下的屠灭在康狼山谷中。

    秦琅派兵把六千吐谷浑兵的左耳全都割下来保存记功,又将首级全都砍了下来,在康狼山下筑成人头京观,勒刻碑文。

    然后他率军往西进入河州,在河州离水入黄河口处出其不意的迅猛袭击了侵入河州的吐谷浑军,再歼五千。

    此战告捷之后,侵入河州的其它吐谷浑军纷纷仓惶撤退,秦琅派兵沿途追杀,又斩首三千余众,河州再无一敌军。

    小积石山下,廓州刺史程咬金从兰州刚赶来,路经河州,听闻大捷,带着亲兵赶来。

    “你小子,我这一路上,尽听你的捷报了,耳朵都快听起茧子来了,好家伙,我老程紧赶慢赶的,可还是来迟一步啊,我人还没到廓州,可却已经听说攻廓州的吐谷浑军,已经吓的连夜仓惶撤退,逃回青海去了。”

    老程从长安一路赶来,真是连水都没顾的上喝一口。

    自战争打响以来,长安和洛阳一度震动,天子更是命令不断,可洛阳消息滞后严重,总跟不上前线战事进展,结果就是朝廷每次好不容易研究出的部署决策,都没赶上战争的新进展。

    老程也前后接了好几个任命,每次刚接令,结果后一道命令就又来了,取消前令。

    好不容易领了廓州刺史的新任命出发了,从长安跑到兰州,结果前线局势又变了,秦琅收复洮州,收复岷州,歼灭入侵渭、兰、河诸州之敌,惊跑了廓州之敌。

    “我老程好不容易得到个打仗的机会,你小子也太不地道了,这不让我白跑一趟嘛,你得给程叔我想想办法,怎么能捞个打仗机会,总不能让你程叔白跑一趟啊。”老程茶水也顾不得喝上一口,跟秦琅耍起了无赖,“叔宝呢?”

    “阿爷在岷州坐镇善后,这回斩杀较多,俘虏也较多,另外吐谷浑和党项入侵,攻破不少城池,许多百姓家园被毁,妻女被掳,冬天来了,要做的善后之事太多了。”

    老程拍着秦琅的肩膀,“怎么着,你们这功劳赚饱了,就不想打了?我这紧赶慢赶的,可是连汤都没喝上一口呢。他娘的,这吐谷浑居然敢犯我边境,掳我同胞,难道他们跑了就算了?这事,绝不能就这样轻易的算了,得打,继续打,三郎啊,你要是打累了,你把兵给我,我精神正好,我带兵继续追击,打到伏俟城去,把伏允老贼生擒活捉。”

    秦琅对于程咬金这积极性倒也理解,本来跟老程跟秦琼搭档多年,官职爵位一直差不多,玄武门之变时,老程可是相当态度坚决,也出了死力气,事后也得了不错的封赏,可从那时起,兄弟俩个差距却是越拉越大。

    秦琼几次挂帅统兵,或出镇一方,这次更是立下大功,都已经拜封太尉,平章军国重事,这都三次拜相了。

    他程咬金却在玄武门之后没捞着什么统兵立功的机会,上次北伐好不容易捞着统领一路的机会,结果他在幽州啥也没干着,倒是苏定方捡了个擒灭颉利的大功。

    这次老程可是奔着要打大仗立大功的愿意来的,哪能接受就这样结束了。

    “程叔,我军千里转战,军马疲惫。”秦琅道。

    从守五星要塞月余,再到绝地反击,一路杀过来,从叠州到洮州,洮州到岷州,岷州又追杀到渭州,再到兰州,兰州又入河州,这真是马不停蹄,一直干干干个不停,打到现在,确实是人也到了极限,马也吃不消了。

    说实话,叠州之围的仇也报了,洮州屠城的血债也收了,全军上下,其实现在也挺满足,也疲惫了,并不愿意再追了。

    吐谷浑人都跑回青海老家去了,再追个啥啊,这天都已经冷了,都开始下雪了,士兵们还没来的及添换冬衣呢。

    不少士兵们也已经有些满足了,个个的功绩簿上都写的很长了,现在大家只想早点兑现赏赐,然后回家,跟妻儿团聚,衣锦还乡。

    老程是啥也没捞着,而秦琅他们是已经战功累累了。

    “不能就这么算了,得继续打啊,总不能咱们被吐谷浑打了,现在他跑回家去了,就这样算了吧?咱们大唐什么时候这么怂了?”

    秦琅笑笑,“程叔,不是我们怂了,只是这次的战事,打到这个程度,确实应当先鸣金收兵了,要再打也不是不行,但不是眼下,眼下这都已经入冬了,我们全无准备,总不能让疲惫不堪的将士们,骑着疲弱的战马,继续向茫茫的吐谷浑腹地追击吧?万一出点意外,咱们岂不成李道彦第二了?”

    “咱们这次先击退入侵之敌,安置救助受战火荼毒的百姓,先让士兵和战马都过个冬,等明年秋高马肥之时,我们再集结兵马,一举深入灭了吐谷浑也不迟啊。”

    老程十分不爽。

    可见秦琅不肯出兵,他也没办法。

    秦琅是皇帝钦命的此次战役的西海道行军副总管,还是洮河方面指挥,又节制陇右诸州军将兵马,程咬金新任廓州刺史,正是受秦琅节制的。

    秦琅说现在不适合再继续追继续打了,老程也没法子,他虽然是秦琅长辈,可这军中不讲辈份,只讲职位。

    “三郎,你看这样行吗,你让我去军中转转,我去瞧瞧还有没有愿意随我老程再打一仗的热血兄弟们,我也不要多,如果能有个五千左右的兵马愿意跟我打,你就支持程叔一把,让我打一战,三千也行,你看如何?”

    “程叔,将士们确实疲惫了,而且眼下天寒地冻,军民疲惫,不是用兵的好时机,此时进军也难以补给,最重要的是,三五千兵马深入腹地,也很危险。就算你成功的赢一两仗,也于大局没有什么益处,赢了没什么,可一旦输了就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实在划不来啊。”

    对整个战略局面来说,此时再想要计较一两场局部胜利,并没有什么意义。

    可程咬金还是很想打一仗,“总不能让吐谷浑人这么来去自如的,必须得到惩罚!”

第568章 查验功绩

    凤林关下。

    秦琅也有些犹豫,他从叠州一路来,虽然也汇集了秦琼的兵马,但打到河州此时,麾下也才两万不到的人马,其中既有来自松州叠州的边军,府兵,也有来自岷州洮州的败兵,还有归附羌兵,成份复杂。

    算是一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装备方面也很一般,补给方面更全靠着以战养战。

    打到现在,确实是人马俱疲,而且天气寒冷,大家也都没什么士气斗志了,都想着早点班师回家。

    朝廷给秦琅的旨意,他也已经收到了。

    从叠州下都督,升到了叠州中都督,现在又加了陇右道宣抚使,洮河道行军总管,还是押两藩副使,他做为前军主帅秦琼的副手,皇帝给了他们爷俩前线很大的便宜行事的权力。

    但除了给官职,给方便外,并没有给他们派调更多的兵马来助战,后勤粮草军械方面,也都只是让陇右剑南河西三道自筹。

    说到底,朝廷并没有全力开动战争的机器,或者说此时根本开动不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秦琅他们能够借着叠岷大胜之威,迅速横扫陇右入侵之敌,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可强弩之末,未能穿缟,这是个常识。

    师老军疲,后勤跟不上,如何敢轻易的越境深入反击吐谷浑?

    一出边境,极可能补给、援军都没了,吐谷浑不管怎么说,实力还是远在党项之上的,且吐谷浑今年虽说两次卷入战争,也损失了有两三万人马,但这个损失对他们来说,还算不上伤筋动骨。

    最关键在于,以秦琅对吐谷浑过往的了解,眼下吐谷浑偷鸡不成蚀了把米,定然也早就做好了唐军反击可能的准备,按伏允的尿性,一旦唐军越界反击,伏允最可能的就是立马跑路。

    虽说他在青海边立有王都伏俟城,可伏允的城池建的,也只是个看样,平时他们都是住帐篷里的,唐军来了,他们随时可以舍弃掉那王城。以前隋军征讨时,他就是这样做的。

    吐谷浑几千里地,又多蛮荒,他们不管是往西北山区里跑,还是往西面沙漠里跑,还是往南面的高原跑,唐军追击起来都会非常麻烦,补给会是个严重的问题。

    若是伏允发狠烧草,唐军可能陷入进退不得的险地。

    在秦琅看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搞死搞残,所以要动手就得积聚实力,调动精锐,后勤补给这方面也得跟上来,最起码也得两三路出兵,分兵合击,不给伏允半点机会。如程咬金这样,纯粹就是想讨点便宜的行为,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可老程非要磨蹭,秦琅也没办法。

    最后只好同意他,只要真有三五千士兵愿意随他出征,他也同意,但他最后还是跟老程约定。

    “以千里为限,最多深入千里,有机会一击即走,绝不可恋战,能答应我吗?”秦琅问。

    老程拍着胸脯,“一千里就一千里,不过得出了河州边境赤岭算起,如何?”

    “可以,程叔可千万谨慎小心些,宁可无功而返,切莫贪功冒进。”

    “你放心,老程我打过的仗也有上百场了,虽不如你阿爷那般了得,但也不可能会跟久且洛生和李道彦那般蠢的。”

    久且洛生在岷州城下,被秦琅擒住,直接一刀砍了脑袋,以祭奠洮州被屠的军民了,一点给他分辩的机会都没有,虽然他是个刺史,可秦琅也没让他有机会回长安。

    程咬金兴奋的跑去游说兵将们去了。

    “三郎,你就不怕他出事?”张超问秦琅。

    “卢国公也是久经战阵的大将了,作战经验确实丰富,外表看着粗,却是外粗内细,而且他擅长骑兵作战,他斗志高昂,让他挑选几千精锐轻骑出击,倒也并不就是错的。”秦琅笑了笑。

    秦琅认为这一阶段作战,已经达成战略目标,击败了入侵者,尤其是还取得了招降党项这个巨大收获,可吐谷浑这次入侵,确实也没太大的损失。

    为了防止吐谷浑在冬天可能的再次进攻袭扰,所以放程咬金这头猛兽出击,以攻代守,其实也是可以值得一试的。

    反正以老程的本事,就算没能取得什么意外收获,可总不会有意外惊吓的。

    若是老程真的打出了什么漂亮反击,那就是意外收获了。

    若是老程凶猛到吓的伏允弃王都而逃,就算不能正面杀伤擒获什么,可对于吐谷浑来说,也会是极大的损伤。

    毕竟这大冬天的弃城而逃,男女老少还要赶着牲畜在风雪里逃跑,一跑可能就得跑上几百上千里,这牛羊牲畜肯定要死很多,甚至还会有许多妇孺死伤,尤其是怀孕的妇人逃跑时,肯定会有不少流产的。

    据说汉代时,汉军就喜欢在冬春的时候对匈奴人发起突袭扫荡,逼迫匈奴部落逃跑迁移,每一次冬春扫荡,匈奴人迁移逃跑时,都会有许多妇人和母畜流产,这让他们损失惨重。

    “实在不行,还可以让程将军顺带着烧吐谷浑人的草。”

    游牧民族对草的依赖性,就跟中原百姓对庄稼的依赖一样强,没有草,牲畜就没的吃,人也没的吃。

    这都是绝户计。

    身为全军主帅的秦琼还远在岷州,相跟甚远,所以河州这边,还是由副帅秦琅说了算的。

    程咬金倒也确实有几分本事,跑到军营里,一通言语,还真让他拉起了几千人出来,老程精挑细选了来自松、叠、岷的边军府兵,并从附羌中选人,拼凑够了五千。

    也基本上把秦琅手下这两万人里的骑兵差不多都挑走了。

    但面对着笑呵呵过来请令的程咬金,秦琅当然也不会反悔。

    与老程仔细商议了一番进军路线,以及要提防的事项后,便干脆的把这五千兵马都给了他,三千骑兵,搭上两千骑马步兵,都是比较精锐的边军、府兵等,立功心切,愿意随老程再去拼一把,搏一搏,勋官说不定就变武阶了。

    对于府兵、边军们来说,平时番上、戍边其实挺辛苦的,可这种辛苦又没什么机会立功受赏,所以遇到战事,他们其实很积极,毕竟当府兵为的就是能立功,立了功就有机会授勋、获官,从此一跃而进入仕途体制,这是绝大多数普通的地主庶族子弟出身的机会,甚至是唯一的机会,只能拿命去拼。

    毕竟朝中的那些贵族勋戚士族,其实人家哪个不是几代甚至是十几代人努力得来的地位?

    秦琅给这五千人马,尽量补齐了装备,人配双马,每人起码带箭百支,又给带上了易携轻便的肉干肉松等。

    “祝程叔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老程翻身上马,笑着叉手,“借三郎吉言,但愿我能活捉到伏允老贼。”

    两人都笑了笑,都知道仅凭这五千人的孤军,是不可能的。

    老程带着五千骑沿黄河向西而行,秦琅则在河州就地解散了许多人马,最后只留下三千人马,随后向河州进发。

    秦琅做为陇右道的宣抚使,整个陇右诸州,眼下都是他管辖范围,刚刚经历了一轮吐谷浑的入侵,沿边诸州,多少都遭受了不少劫掠,许多百姓被掳,不少城池被破,乡村更是不用说。

    对于边境的百姓们来说,吐谷浑人虽然被吓退了,可这个冬天会很难过。

    秦琅这个宣抚使,此时就是朝廷的全权代表,要安排各州县修复城堡,恢复防御,更要救济百姓,赈济灾民。

    到达河州时,秦琼已经越过边境赤岭,杀进了吐谷浑境内。

    秦琅在廓州部署边境防御,组织乡勇、城傍协防后,又北上到了鄯州(西宁),这是大唐在陇右对抗吐谷浑的最前线,也是最重要的防线。

    鄯州北有大雪山、閤门水,南有小积石山、黄河,中间一条湟水由西向东穿过,东接兰州,北邻凉州,西面就是青海湖和伏俟城。

    鄯州有着唐吐最重要的河湟谷地,这一片河湟谷地,也是唐吐边境上最富庶的宜农耕的沃土平川,这里既是边境的门户,也是大唐边境上重要的粮食产地优良牧马场,此地既屏藩河西重镇凉州,也护卫陇右要城兰州。

    吐谷浑每次入侵,都必然要袭击鄯州。

    秦琅留下一千兵马守河州,率两千人马赶到鄯州。

    他到达鄯州不久,新任鄯州刺史段志玄到了。

    听说廓州刺史程咬金居然从秦琅这里骗了五千人马杀向青海,不由的连连摇头。

    “太冒险了。”

    “以攻代守,试一试吐谷浑人的底。”秦琅倒是很轻松。

    “可万一呢?”段志玄问。

    “真有万一,这责任自然也是由我和程将军一起扛。”

    段志玄不吭声了,他虽然跟秦琼一辈的,可如今秦琅位在他之上,他也不好多说。

    他本想说应当出兵接应,可看秦琅态度也不好提,于是便做罢,秦琅带来两千兵马,让段志玄召集鄯州府兵、边兵、土团、城傍等集结演习训练,让他们分驻各堡垒烽燧,充实边境,不管怎么说,都得提防吐谷浑人卷土重来。

    更得做好万一程咬金兵败的可能准备。

    也就在这个时候,唐俭和郑元璹来了,他们从洛阳一路过来,先到长安拜见太子,然后出关中,先到岷州拜见秦琼,同时点检首级,核对军功簿,甚至走访将士军民,了解战事详情,又还见了归附的羌人等。

    最后又一路跟着来到了鄯州。

    皇帝授秦琅新职的正式诏令官告敕旨,还有皇帝赐给秦琅的皇帝御用备甲,尚方坊所精制的尚方马槊、宝剑,最后还有一对瓦面金装锏。

    “使持节,都督叠岷洮宕武成渭七州诸军事,叠州刺史,陇右道宣抚使、洮水道行军总管、押吐谷浑、党项两藩副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唐俭宣读皇帝给秦琅的新职务,都督七州军事,还宣抚陇右,更重要的是皇帝居然又给秦琅拜相了,这已经是第三次拜相了。

    虽然是一个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衔,可秦琅面对着这白麻宣相,早就没有什么波澜了,上次罢相不过三月余,现在又拜,没啥意思了。

    不是左右仆射,不是中书令不是侍中,其它的宰相衔,不管是参预政事还是平章事,其实都没什么太让秦琅波动的。

    他现在早已经不把这个放在心上了。

    当然,李世民特意让唐俭转告秦琅,战事还没有结束,所以这些新职不是此次功劳的赏赐,赏赐要等战后功劳核实之后,再论功行赏,到时定有重重封赏。

    唐俭两人一路追过来,并不只是来宣旨的,他们来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从秦琅这里拿到此次大战,秦琅给诸将士们的战功记录簿,然后还要查验核对等。

    秦琅叫来记室参军,让他把军功簿转交给二人。

    “我们在仔细核对查验后,会如实上奏报朝廷的。”

    “随便查,刘记室,劳烦你陪二位好好查一查,查仔细了。”

    气氛有一些尴尬,秦琅明显对这两位很不客气,两人也早知道会遇上这种情况,所以倒也一直打着笑脸。

    他们入陇右后,受到的震惊不小,尤其是到了岷州洮州后,更是亲自见识到了此次大战的残酷。

    洮州城被屠城三日,军民被屠万余,战火荼毒数州,死伤百姓数万计。

    洮岷等地大道上,遍地都是尸骸。

    人头京观就有好多座。

    洮岷诸州百姓,现在虽然要接受朝廷救济拔粮,可却也不敢吃洮河中的鱼,因为洮河中的鱼肚里,现在都是尸肉。

    岷州等地的仓库里,堆满了耳朵,全都用石灰或盐腌过,一堆堆的密密麻麻,看的他们心头发麻全身起鸡皮疙瘩。

    这段时间,他们总共数了近五万只耳朵了,全是左耳。

    郑元璹怀疑秦琅手下割伤亡百姓的耳朵冒充敌军耳朵,虚报军功,可没有证据。拿左耳做军功凭证,如今整个大唐唯有秦琅独此一家,虽然这不符合规矩惯例,但明显这些在秦琅这里行不通。

    当他们接过刘记室的军功簿,翻开看着那一页页密密麻麻记录的军功,不由疑心四起。

    可当着秦琅的面,却一句怀疑的话也不敢说,他们很担心这个年轻的人屠,会暴揍他们。

第569章 各取所需

    郑元璹越看那军功簿越皱眉,就好像嗓子里咽了只苍蝇一样难受,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

    “此番卫公接连大捷,上达天听,陛下听闻也是非常兴奋高兴,来前特意交待,让我等定要向卫公好好请教,问清战役详情,到时也好转奏陛下得知。陛下先前听闻卫公接连奏捷,都是惊叹连连,这样的战绩,真是古今都少有啊。”

    秦琅不屑的瞥了郑元璹一眼,“我不信陛下会说这样的话,我这仗根本算不得什么,陛下当年为天策上将,掌国之征伐,南征北战,打了多少漂亮的战役,以少胜多,以弱败强,就比拿中原大战的武牢关之战,仅以数千骑破窦建德十万河北雄师,那才叫一个漂亮,若是放眼整个华夏历史,我这次的战绩就更不值一提,远有霍骠骑封狼居胥,近有代国公北伐灭国,我不过是击败区区一些西戎蛮羌而已。”

    郑元璹被秦琅拿话堵的心头难受,一时都开不了口。

    秦琅淡淡的又来了句,“莫非沛国公对我这军功簿有怀疑,认为我虚报了军功?”

    “不敢不敢。”郑元璹摇头,可却又道,“我大唐军功向有制度,战有上阵中阵下阵,获有上获中获下获,也还跳荡冲锋二等三等之功,这些兵部都有严格的评定标准和查验制度的。”

    “某当然清楚这些,郑公若是觉得我记录的军功有问题就直说,若是觉得没问题,那就恕秦某还有公务在身,不能奉陪了。”

    唐俭见气氛紧张,便笑着过来圆场。

    “卫公,我等也是奉有圣命前来,身负职责,都是为陛下为朝廷办事,还望卫公諒解。”说着,他便指出了自己的怀疑之处,比如秦琅先后几次报捷,加起来斩首四万左右,可这次他们前来,却点验到了五万多只耳朵。

    “卫国公为何不保存首级以备查验,为何只存耳朵?”郑元璹也发难,“首级可辨认面目,知是党项羌还是吐谷浑贼,知是青壮还是妇孺。”

    秦琅听出他话外之意,只拿个耳朵出来,谁能判断出这个耳朵的主人究竟是一个党项羌兵,还是一个吐谷浑兵,或者只是老弱妇孺,或者干脆就是唐军阵亡战死者的,又或者是他们从大唐百姓尸体上割下来的?

    甚至是直接杀良割耳冒功,毕竟这耳朵只能分出是左耳还是右耳,只能保证一只耳朵代表一个人头,不能代表这人头的身份。

    “以往我大唐可从未有过以耳朵为军功凭证的。”

    秦琅呵呵一笑。

    “当年郯国公罗士信统军,向来都是以割耳为凭,朝廷也没有说不算数的。至于我为何割耳为凭不取首级,那是因为战事紧张,我以五百镇西军守五星堡,对抗三万人的围城,以寡敌众,孤军坚守,何其不易,哪有功夫割脑袋并带回还保存起来?”

    “再者,我此后反击,转战奔袭千里,这么多首级,我如何带?试问一下,我又要打仗,又要赶路,还要带着几万颗首级,如何保证瞬息万变的战机不被错过?”

    “是几颗死人头重要,还是败敌复土重用?”

    秦琅一边几个问题反击,郑元璹唐俭二人都闭上了嘴。

    不是他们没法回击,而是秦琅的话也是有些道理的,虽然他其实也回避了为何非要割耳不取首级,毕竟大唐立国十几年,打的仗无数,别人都能以首级为凭,为何秦琅就不能。

    再者,他们之前质问秦琅,耳朵难以辨认身份这事,秦琅也没回答。

    “报功四万,点验耳朵却五万余,卫公又要做何解释?”

    “这有什么可解释的,那报功四万,是我打到兰州时的战果,现在点验五万,是因为我后面还又灭了渭州、河州之敌,并歼灭了廓州、鄯州内几支还想趁火打劫来不及逃走的羌人,我仓库里的每只左耳,都是如假包换的一个军功。”

    郑元璹黑着脸,“包括拓跋赤辞的那只左耳吗?”

    秦琅笑笑,“对,包括那只。”

    “卫公,拓跋赤辞已得陛下钦封西戎州都督、平西郡公,并赐国姓,如今叫李赤心。你可知平西郡公已经上表向陛下弹劾你?”

    “那又如何?”秦琅反问。

    “平西郡公弹劾你滥杀无辜,肆意杀俘,还说你故意侮辱他。又曾说你与党项交战之际,曾向他索要左耳以为战功?”

    “有这事,我不否认,但我在黄河边杀掉他的那些手下时,他们还没投降呢,依然还在负隅顽抗,至于说我侮辱他,没错,我是割了拓跋赤辞的耳朵,但那是因为他在五星堡下,驱使万余大唐军民俘虏送死,我为他们讨还一点血债,若不是顾念朝廷大局,我早就在黄河边一刀剁了那个王八蛋。”

    唐俭笑着缓和气氛,“以前的事情就过去了,如今没有拓跋赤辞了,只有平西郡公李赤心,他那只耳朵应当还给他,军功簿上应当减去这一只耳。”

    “那只耳朵我收藏了,但是不会还给他。”

    郑元璹沉声道,“卫国公难道要一意孤行?如今已经没有了党项贼,只有内附西疆诸藩,李赤心为朝廷之臣,你这样做是要跟陛下对抗吗?”

    “你说对抗就对抗?郑元璹,老子在前线打仗拼杀的时候,你在哪,现在跑来叽叽歪歪,给老子滚一边去。”秦琅早看郑家不爽,这会又被他故意这般刁难,也是直接发彪。

    郑元璹哪受过这种气,堂堂五姓家的当家人,也是黑着脸拍了桌子。

    秦琅直接把桌子掀了。

    气氛陷入冰点。

    唐俭只好草草结束询问,拉着郑元璹走了。

    梁建方等数员将领进来,看着狼藉的屋内,不由的苦笑,“卫公为何动怒,他们是天使,只怕不好。”

    秦琅却满脸笑意,哪还有半分刚才那盛怒模样。

    “无妨,我也是故意那般,有人啊就见不得武将立功,总要找茬,那就给他们点把柄好了。”

    “为何?”梁建方等不解。

    “你们现在还不能理解,但以后等你们有一天也到了如今我这位置,就能明白了。”秦琅一笑而过,也不多做解释,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不会懂。

    但他相信,郑元璹唐俭两人出去后,肯定会十分满意,他们也能有东西回去交差了。洛阳宫里那位,收到这些奏报后,估计也会满意的。

    各取所需吧。

    多数人还只在看表象,可有些人却一直透过表象看本质,秦琅和皇帝都是很会演戏给别人看的人,只是秦琅早看透了皇帝,也一直在配合着演罢了。

    秦琅现在就跟一只风筝一样,飞的越高,皇帝就越担心,所以主动的把线交到皇帝手里,不管这线有多线,但总能让皇帝安心的,当然,交给皇帝的线越粗,皇帝自然也就越满意。

    这倒无关李世民是不是变了,这只是身为上位者,身为帝王的本能反应,若是越来越圣明的李世民,连这基本的都做不到,那他反而不可能成为一个圣明天子了。

    一个皇帝,不论志向如何高远,也不如他功绩如何伟大,他首先肯定得牢牢把握住自己的权力,稳固自己的皇位,若是这基本的都保不住,那其它一切都只是空中楼阁。从这一点上来说,华夏几千年来的那些皇帝,越是圣明越是功绩大的,其对皇权的掌控也肯定是越强的。

    如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又或是一天代骄成吉思汗,再到康麻子和乾隆,莫不如是。

    那些连自己位子都稳不住的人,又如何谈其它什么。

    不过总的来说,李世民是那种秦琅很敬佩的皇帝,虽然如今他有些做法让他觉得恶心,可他却对他很知根知底,知道这位皇帝虽然有的地方也不能脱俗,可李世民有底线。

    这是少有的善待功臣的皇帝,也是少有的较开明的皇帝。

    虽然他也会被魏征喷的想拔剑杀人,也会被萧瑀陈叔达这些老旧派顶的愤怒万分,也会对李绩李靖这样的名将心情猜忌,可他始终把边际把握的很好。

    李世民即位以来,虽然中枢宰相换的勤,但底线一直做的很好,这也是秦琅敢任性自污的底气。

    若是换成崇祯这样的皇帝,你敢这样做,那下场可能就是被凌迟了。又或是杨广那样的皇帝,更是会直接把你一脚踩到底,甚至送你点毒药都有可能。而如陈后主这样的昏君,更是会前线大将猛战,他却在后面挖空心思的搞大将的女人,给大将发绿帽子。

    宇文泰和高欢这样的枭雄手下,也是容不得秦琅这样子的。

    只能说,秦琅也是有选择的。

    正所谓欺君子以方,知道李世民的底线,又知道他的一些猜忌担忧,所以秦琅才敢这样故意送把柄,只不过都是生存之道而已。

    秦琅这么年轻,就得有点年轻人的样子,否则,李世民哪能安心。

    接下来几天,秦琅甩都没再甩唐俭和郑元璹二人,把一个恃功自傲的军功新贵表现的淋漓尽致,丝毫不把两位大唐开国元老放在眼中。

    二人气愤不已,也干脆不再来见秦琅,整天在军营里进进出出,四下访问查探,秦琅接报,也不理会。

    各尽其职,各自表演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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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俗人介绍:
离玄武门之变只有三天了,秦琼却打算做个国之纯臣不参与其中,秦琅高呼这不是坑他吗?送上门的从龙之功怎么能不要,等事成之后再功成身退也不迟。到那时,做个俗人,不谈亏欠,不负遇见。做个俗人,贪财好色,放荡自由。贞观俗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贞观俗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贞观俗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