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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贞观俗人txt下载     贞观俗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70章 密奏天子

    十一月的河湟谷地,美丽无比。

    从青海的东大门鄯州东湟水与閤门水交汇处往上,经鄯州湟水、鄯城直至美丽的青海湖畔,这条长达七百里的风景长廊,城镇密布,物产丰富。

    这里山川相间,地貌奇特,是黄河流域人类活动最早的地区之一。

    这是最美丽的西部风景线。

    尤其是与周边群山深谷的地形相比,这里简直是一片塞外江南米粮川。

    秦琅每天走马巡视各地,看到河谷的百姓陆续返乡,有从山里出来的,有从外地回来的,也有被从羌人手中解救回来的,大家虽然家园残破,可脸上却还带着笑意。

    哪怕有亲人在战火中离世,可剩下的人依然还要微笑着面对生活。

    边军、府兵、乡勇、蕃兵、民壮,在秦琅的命令下,由各级官府组织起来,一起团结合力,为百姓们重建家园。

    倒塌的房屋清理出来,砍伐树木重新立起梁柱,割下茅草树皮重新扎起屋顶。

    秦琅派人向四周招商,组织起货物下乡,由官府做保,并给以补贴,让百姓能够以白条和低价形式,买到重新生活的必须用品,锅碗瓢盆,还有过冬的被褥衣袄。

    官府既补贴商人,又补给百姓,商人们过来贩卖,有官府派兵保护,不用担心安全,甚至有官府协助运输货物,这种下乡活动,出货量很大,虽然价格降低了些,可有官府补贴,倒也还不错,特别是量大后,薄利多销,也能大赚一笔。

    更重要的是,许多商人们贩这些日用品过来售卖后,转头就能获得在秦琅这里购买战利品的资格。

    秦琅手里可是积攒了不少缴获,他急需着把这些东西变现,然后发给手下弟兄们做赏赐。

    牛羊马匹骆驼,还有皮毛药材,更重要的是还有不少奴隶,另外其它乱七八糟的什么破烂刀枪,毛毡帐篷等,也是可以换钱的。

    从秦琅手里来买,这是第一手的好货,自然要便宜的多。

    虽然货有好有坏,但量大且便宜啊。

    就算为了这个采购资格,那贩点日用货物过来卖也是极划算的,何况,商人也从不走空,来一趟货,去一趟货,那就是赚两趟钱。

    秦琅依然如上次一样,对这些缴获只给皇帝留了一成,给朝廷留了两成,然后所有的将领们也分一成,另外战死者和伤兵分两成,剩下四成,全都拿来赏赐给将士们。

    功高的多赏,功少的也有份,反正跟着秦琅打仗,绝不会亏待他们。

    秦琅自己依然是拿最多的那份,倒不是他真心贪,不过他做为主将,若是他不拿这份,那下面的人也自然不敢拿不好拿。

    他拿了,那大家就没什么压力了。

    其实这次战斗,因为党项人归附,所以最后党项羌俘虏,基本上都放掉了,几万俘虏,这是最大的一项战利品损失,若是全都发卖为奴,哪怕是让士兵们自己内部认购,一个青壮起码也能二十贯起,妇孺都能十贯起,这意味着损失了几十万贯钱,平均下来,这次参战的几万人马,一人都损失了起码数贯钱。

    好在因为吐谷浑人还是敌对方,所以这次秦琅很不客气的把几千个吐谷浑俘虏,直接定为奴隶,可内部抢购,抢购有剩下,再拿来给商人们拍卖竞购。

    其它战利品中,最值钱的其实就是牲畜了,其中马是最值钱的,党项和吐谷浑的战马,向来在马市场上很有名,属于优良战马,一匹二十贯那是打底。

    秦琅的镇西军和秦琼的宁远军,都优先挑选了一匹上等战马补充军用,剩下少部份内部认购抢购,只留出部份给商人们竞拍。

    这些马在市场上是极受欢迎的,会是贵族官员、士族豪强的最爱,这种战马充当坐骑,打猎、骑行都是上佳,高大威武有面子,哪怕价格高,可也是趋之若鹜的。

    再次一等的,就是普通的马了,这些不是战马,没受过什么专业的训练,但也分两等,一是骑乘马,一是拉车的驽马。

    价格上,从二十贯到十贯八贯不等,这些马不少府兵也挺喜欢,价格上有优势,府兵们带回家做平时骑乘用,或者打仗时带上驮东西骑乘都可以。

    其它的牛羊骆驼这些,就是普通的牲畜了,因为缴获的数量多,所以一时间价格倒是反而下跌许多。

    毕竟大唐在灭了东突厥后,现在北方既没了连患,而且还多出了一个巨大的牲畜供应区,今年虽北方没霜雪之灾,但东突厥灭亡后,北方现在也很乱,导致就是牲畜价格比较便宜。

    商人们给出的牛羊骆驼等牲畜价格便宜,秦琅倒也不太大意,反正拍卖,价高者得,一批批的拍,都是百头起步,搞的是批发处理。最后得钱,再来分赏给将士们。

    拍卖会在鄯州举行,各种货物早就由参军们按秦琅的吩咐做成了商品目标,列好了起拍价格,以及注明了交易地点等等,那些战利品分别存放于叠、洮、岷、河、鄯五州的数个大仓库、牧场里,这边先交保证金,然后参与拍卖,拍得后就拿着凭证到货物所在地交付款项,然后领走货物,钱货两清。

    有开元钱庄和嘉德银行做为款项的支持保证,使的虽然是大宗交易,但钱款方面比较方便,并不用商人押着大车的钱绢过来,一支凭票就行了。

    鄯州城的拍卖,接连举行了三天。

    唐俭和郑元璹也参加了,看着镇西军的参军们在那介绍一宗宗商品目录名细,看着那些商人们打鸡血一样不断举牌竞价,激烈的竞拍场面,还有那一笔笔巨额的成交价格数字,都让这两位国公心惊不已。

    拍卖这种模样如今不稀奇了,长安洛阳都经常有大型拍卖,上到珍珠翡翠宝石象牙黄金,再到香料奴隶牛马,很寻常,他们惊讶的是秦琅手上居然缴获了这么多东西。

    这些战利品之多,远超他们原先的预计。

    “这秦三郎真是年轻气盛胆子大啊。”唐俭都看的直摇头,如此草率处置,确实有些过份了,但凡是谨慎点的将领官员,也不敢如此啊。

    “此次做战的将领们能独得一成,惊人啊。”郑元璹了叹道,做为五姓郑家的家长,他当然不是没见过钱财的人,可这么大笔的收益,也确实让人惊叹。

    “秦琅这算不算是私分缴获,邀买人心,心怀叵测呢?”他缓缓的说道。

    唐俭心中一震,可面无毫无惊讶之色,他知道这是郑元璹的试探,他想对秦琅发起反击,但郑元璹又想拉着他一起。

    “这事可大可小吧,如果秦琅事先有奏报天子,那就算不得私分缴获。就算没有事先奏明,可事后补上一个奏折,这事也算不得什么,哪怕事后也不奏,应当也不致于就是邀买人心,心怀叵测。”

    “我大唐的府兵做战,战利品这块,向来也是有分赏的。”

    “可从没有这样分,分这么多的。”郑元璹道。

    唐俭不接话。

    郑元璹有些失望。

    两人在鄯州又呆了一段时间,然后便带着几大箱的记录返京。

    秦琅连送行都不曾,段志玄、梁建方等将领代为送行,梁建方做为叠州司马、镇西军使,现在完全是秦琅的心腹,他以行营名义,给二人各送了两匹党项宝马,又各送了两个吐谷浑年轻女婢。

    两人推辞了几下,倒是笑纳了。

    这点东西,算不上受贿。

    “卫公突染风寒,不能前来亲自为二位天使送行,让我转达歉意。”

    郑元璹收了礼,态度倒是较好,“卫公有心了,请梁军使转告卫公,好好保养身体。”

    两人走后,秦琅生活还在继续,因为程咬金出征在外未返,秦琅便也依然留在鄯州驻防,各方面渐渐恢复。

    秦琅这个陇右宣抚使便也跟段志玄、薛万彻、张士贵诸将一起合议,重新构筑陇右边防防线。

    此时洛阳圣旨下来,对陇右的旨意是由秦琅全面节制、宣抚,陇右诸州分划为三个都督府,分别为兰州都督府,辖兰、鄯、廓、河四州,由程咬金调升兰州都督兼刺史。

    再由秦州都督府,辖秦、渭、成三州,由柴绍任秦州都督兼刺史。

    叠州都督府,调整辖区为叠、宕、武、洮、岷五州,依然由秦琅任叠州都督兼刺史。

    陇右三个都督府皆为中都督府,秦琅任陇右宣抚使,战时宣抚陇右,节制三都督府。

    秦琅提议在沿边之地,于洮州重建漠门军,在新设的洮源县,增置神策军。河州设天成军。

    廓州和鄯州两州守边任务最重,为保证七百里河湟谷地的安全,也是为下次征讨吐谷浑做准备,秦琅提议在廓州设宁边军和宁塞军。

    鄯州则设振武军、宣威军和神威军三个军。

    如此一来,陇右沿边,则有叠州镇西军,洮州神策军,漠门军。河州天成军,廓州宁边军、宁宁塞军,鄯州振武军、宣威武、神威军,一共七个军。

    每军编额三千,各于沿边择险要处筑军城屯兵,并于险隘要道,驻戍堡烽墩。

    沿边各州的土团乡勇,也要进一步加强,挑选精于骑射者,组成武骑团练营,又以擅射者组建忠义弓箭社,使诸边州乡勇大大加强,协助边军九军。

    秦琅的提议,得到了段志玄等诸将的一致拥护,大家从洛阳长安跑到这陇右边境上来,那都是奔着要打仗立功来的,谁想到还没到任,秦琅就已经把吐谷浑赶跑了。

    现在秦琅这安排,明显是要为下一次进攻做准备的,这些军头自然个个拥护。

第571章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青海湖东北,牛心堆。

    山下,程咬金坐在帐篷里烤着火粪火,派人叫来了刘兰成。

    当年瓦岗时的老兄弟刘兰成大步走进帐来,寒冬腊月,这位右领军将军、平原郡公,鄯州都督府司马却把提着把丈八陌刀,把圆领缺胯袍的领扣解了开来,成了件小翻领,露出里面织锦半臂。

    一进帐篷,见生着火,便干脆把右边内侧扣子也解开,将右袖脱下,直接右袒。

    “老刘,收获如何?”程咬金把牛粪火堆边烤的正滋滋冒油的羊肉串取下来递给他,刘兰成也不客气,接过来吹几下便大口的吃了起来。

    “嗯,刚刚好,外焦里嫩,尤其是这肉中间夹的羊尾油最好,这让羊肉鲜嫩的很,嗯,这里面还加了胡椒粉和孜然,老程你够会享受的,这盐还撒的是青盐,你老小子,哪里藏这么多好东西!”

    程咬金嘿嘿一笑,“我又不是那世族名门家的公子哥,出来打仗还带这些个劳什子玩意,这不是攻破这处吐谷浑人营地后,搜检他们名王帐篷所得嘛。那慕容鲜卑人,还真挺会享受,不但有青盐胡椒粉孜然,甚至还有高昌的葡萄酒,有波斯的三勒浆,还有咱大唐的国公酒呢,要不是正打仗,我还真要他娘的好好喝两杯。”

    “快跟俺说下,收获如何?”

    老刘三两口把一串羊肉串吃完,又不客气的伸手又从火堆边拔了两串,“收获不错,估计吐谷浑人也被咱们给晃着了,以为咱们会沿青海湖南岸西行,谁料咱们虚晃一枪,却绕到北面来了,他娘的这处的这个所谓名王,也是个蠢货,只知道享受,没半点防备。”

    程咬金率五千骑过赤岭出河州,一路西进,他们兵进神速,在青海湖东南附近,突袭歼灭了一支千人的吐谷浑部落,在歼敌之后,因为未能全歼部落,被跑掉了百来骑,打草惊蛇。

    一番商议后,程咬金干脆取消了原计划沿东南往伏俟城的路线,而是改折向北。

    这个绕北的路线,可以说是完全让吐谷浑人意料不到的,事实上,那些逃跑的吐谷浑人一路正是沿着青海湖南岸往伏俟城逃跑的,一路上已经把唐军到来的消息告诉了南岸诸部。

    相反,北部却还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支兵马从河州绕过来了。

    在牛心堆这座青海湖东北的山下,五千唐军顶风冒雪突然出现,在黎明之时发起了突袭。

    “掠得牛马两万!”

    刘兰成吃的满嘴是油,十分满足。

    “斩首呢,俘虏呢?”

    “俘虏了千把人,斩首也就几百。”刘兰成有些遗憾的告诉程咬金,这次虽然打了吐谷浑人一个措手不及,还俘虏了这里的首领宣王梁屈葱,可是吐谷浑人逃跑的本事还是很强的,宣王的兄弟子侄等见机不妙,连梁屈葱也顾不得救,一个个带着手下逃跑了。

    只有牛羊马匹还不及带走,俘虏的多是妇孺。

    老程见刘兰成还要去拿羊肉串,赶紧伸手把最后一串抢到手里,送入嘴中嚼了起来,“娘的,这仗咱们行军五百里,顶风冒雪吃冰块,结果却才这个战果?”

    刘兰成没吃到最后一串羊肉,气的伸手把两手油直接在老程的衣袍上抹净,“不错了,咱们出来,一路行军,这鬼天气,连续跑了五百里,前面还干了一仗,如今能有这收获知足了。”

    “知足个屁啊,这宣王虽然俘虏了,可他部落的青壮大多逃了,这一下肯定又跑去给伏允报信了。”

    “宣王子弟不逃,可南面那部落的人也早已经报信给伏允,让他知晓我们这路人马了。”

    刘兰成挺知足的,在大非川一战,歼敌千余,缴获牛羊万余。这转折绕北,牛心堆下又俘虏千余,斩首数百,还擒了一个名王。虽说吐谷浑现在的王公也多起来了,但王毕竟是王,还是挺值钱的。

    何况,这次虽然歼敌和俘虏不多,可缴获的牲畜挺多啊,牛马两万余啊。

    说到底,还是程咬金这支人马,是孤军深入,两千轻骑,带三千骑马步兵,行军虽然速度挺快,可打起仗来,还是不可能都当骑兵用。更何况,这入吐谷浑后,本就气候恶劣的多,这边地势又高,行军打仗都受不小影响。

    “文郁啊,你就是太容易满足。”老程批评他。

    “知足常乐啊,老程啊,你知道你最近为什么脸长这么多折子吗,知道你为何近年总不开心吗?就因为你小子不知足,整天跟这个比,那个攀的,总想要追叔宝斗茂公的,可咱们用不着比这个,比来比去反让自己不开心。你见叔宝娶了博陵崔氏女,你也要赶着娶个清河崔氏女,你见人家叔宝的儿子三郎出息,也对自己儿子苛刻,你见叔宝拜相挂帅,总也想着要独领一军,哎,过了。”

    刘兰成在隋朝时曾经中过明经,因此他家庭其实还可以,是地方小豪强出身,跟程咬金秦琼家世差不多,也就差了一点点。隋末时,世道不好,明经出身的刘兰成也就只能委屈在鄱阳郡做了个书佐,后来还被迫回了老家北海郡。

    回北海老家避乱的刘兰成,却又遇到綦公顺带着三万人马围城,外城很快攻破,内城也眼看要失守,偏偏这个时候城中还粮草将尽,可以说这是极其危险的。

    刘兰成是个读书人,还中过科举明经,在鄱阳郡也担任过高级吏员,虽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关键时候,也确实展示了过人胆识。他主动找到郡中官员们,提出了守城退敌之法。

    他的退敌之法也简单,说现在北海城破在旦夕,我观贼军十分懈怠轻敌,我愿意募城中骁勇子弟,出城夜袭。

    这种时候,还敢出城,也确实是个狠人,城中的官员们也没法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召集城中豪强大贾,凑了一笔钱给刘兰城,好歹刘兰成也是属于官吏士人阶层的,是自己人,可以一试。

    刘兰成颁下重赏,还真就募集了一匹勇士,瞅准机会,带着百来号小青年就嗷嗷叫的杀了出去,那綦公顺哪料到这时还有人敢杀出城来啊,轻敌大意下吃亏不小,被刘兰成冲进了他的大营,直冲他的中军。

    綦公顺虽说率领三万大军,其实也就是三万饥饿的流民,其中有部份较精锐的老贼,其余的也就是充个人数壮个声势,被直接杀入中军,綦公顺慌乱不已,光脚不怕穿鞋的,流贼也怕不要命的。

    贼营一乱,北海城中的那些官吏们一见有机会,于是也纷纷杀出城去,这个时候也是被逼急了,再不能退敌,那大家一起玩完,于是有钱的官吏地主豪强士人商贾出钱,没钱的百姓们就出人出力,一起拼了。

    綦公顺狼狈而逃,三万人马一时溃散,北海转危为安。

    刘兰成自然也就受到英雄般的待遇,北海太守直接就提拔他做了北海乡兵的军官,统领北海乡兵六营中的一营。

    本来到这里,刘兰成也算功成名就了,可问题是,当时北海郡的宋姓书佐却妒忌了,贼人围城时大家同在一条船上,可现在贼退了,他妒忌刘兰成了,大家都是考过明经的读书人,都是做吏的,凭什么你个鄱阳郡跑路的吏头,却要来我北海郡地盘上抢饭碗?

    这家伙是北海郡的书佐,虽说是个小吏,但历来官吏分流,官是流官,吏反而往往是地方豪强垄断,这种地头蛇在地方上影响很大,他就找北海的官员、豪强们总说刘兰成的坏话,说现在姓刘的深得众心,将来肯定为我不利,不如杀之。

    这理由很牵强,但在隋末这种动乱时局下,刘兰成一个外来者,当然难以被北海这群官吏豪强们接纳,他们才是利益一体。

    虽然太守没有杀刘兰成,但也确实觉得把郡中六分之一的兵力交给刘兰成这个外人,不太合适,于是后来便夺了刘兰成的兵权,交给宋书佐来统领。

    老刘也是个硬脾气的,凭什么啊?

    虽说是个书生,可也是能提着刀嗷嗷叫冲入贼军大营猛砍狠削的狠人啊,好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老刘出了北海城,直接去找綦公顺了,此时綦公顺吃了个败仗,也是好不容易才重新聚拢手下人马,可三万人已经只剩下了万余人,见到上次追砍他的老刘来了,还吓一跳,听说来投奔,綦公顺不但没叫人绑了他杀了,反而请为上座。

    草莽好汉,也是敬佩有本事的人,何况还是个能提大刀砍人的书生。

    綦公顺要拜刘兰成做大哥,刘兰成拒绝,哪有一来抢人首领位置的,最后推来让去,刘兰成做上了二当家的位置。

    刘兰成做了二当家,第一件事就是率部重回北海,仅一个月后,刘兰成就用计带兵攻下了北海城,他向所有人证明,我老刘能屈能伸,既能帮北海守城,也能破北海城。

    后来刘兰成又建议大哥綦公顺加入了中原风头最强劲的大哥李密,也成了瓦岗集团的人,背靠大树好乘凉,綦公顺和刘兰成继续统领一路兵马,直到后来李密兵败投唐,綦公顺也想跟集团中的老大哥秦琼程咬金们去投王世充,可刘兰成说,人家投王世充是无奈之举。咱们统兵在外,何必投王世充那小子,要投,咱们投大唐去。

    王世充一个胡商之子,没有人主气象,唐公八柱国家之后,这才是最有龙气的。

    于是綦公顺便听从刘兰成的话,带着队伍投了李唐派到山东一带经营的李神通,自此摇身一变成了大唐的将军。

    投唐后不久,李唐派李世民在中原掀起中原之战,刘兰成带着队伍前去听令,重又到了当年瓦岗老上司秦琼程咬金等的手下。

    从此成了秦王府的人,因这点,刘兰成从那以后,倒也还算是仕途很顺。

    先前秦琼镇灵州,便调他任都督府司马,破梁师都,给他不少立功机会。

    到如今,那也是拜右领军将军,爵封平原郡公的,虽说远不如秦琼和程咬金他们,但老刘倒也知足。

    正如他所说的,知足常乐嘛,他本是一郡中庶族子弟,隋朝时也只是个书佐吏员,后来加入义军,也是世道所逼,如今能在大唐做个郡公,还有三品官职,哪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要我说,咱们如今已经打草惊蛇,南北两路都没啥机会了,现在天又降大雪,不如班师,反正收获也不错。”

    程咬金摇头,“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胆子小,老刘你应当拿出你当年在北海城那种气魄来啊。当年你在北海,敢提着把横刀,带着百余少年就冲入三万人的军营之中砍杀,如今你也是右领军将军了,怎么还怯了呢?”

    老刘嘿嘿一笑,“我怕个卵,什么时候怕过?只是咱们这次来,可是三郎给了很大人情的,我们不能害了人家,你说是吧,这冰天雪地的,孤军深入,吐谷浑人早有防备,咱们还有什么机会?”

    “万一出点意外,这五千弟兄没了,咱们可就对不起三郎,也对不起这五千兄弟的信任了,咱们当初说好的,带他们来建功赚勋功赏赐来的,可不是带他们送死来的。”

    这番话让程咬金没法反驳,这些兵是他借秦琅的。

    “可是就这么回了,我实在有些不甘心啊,三郎不是跟我们约定越界千里吗?现在才五百里,我看还可以再打两仗。”

    “老刘,你敢不敢再打?若是不敢,你就留下来,带上不想再打了的兄弟,把斩获的首级,还有俘虏,以及缴获的牛羊等一起送回去,我自己继续。”

    “老程你说这种话,不是骂人吗?咱们既然是一起出来的,那自然得一起回去,你既然想继续打,那我老刘陪着你就是,就算真折了,黄泉路上也不让你老程做个孤魂野鬼!”

    “呸!”程咬金对刘兰成这话很不满,“你怎么就不盼着点好?”

第572章 王者之城,到此一游

    在牛心堆休息了一天。

    最后程咬金和刘兰成安排了五百名士兵,把受伤的伤兵还有战死者遗体送回去,并让了们押送俘虏,同时把牛马等战利品送回去。

    然后他们带着四千人马,继续一路向西。

    迎着风,顶着雪,一支孤军剑指吐谷浑王城。

    可一路上,所过之处,却再难见到一个吐谷浑部落。

    吐谷浑人早已经得信,纷纷避走,行军三百里,未遇一个吐谷浑部落,此时程咬金所部已经出境八百里。

    路上见不到吐谷浑部落,得不到补给,无法以战养战,伏允带着人提前跑了,而且走前还下令烧草。

    伏允带着了部落,也带走了牧马,带走了牛羊骆驼等牲畜,只留下了白茫茫一片的冰天雪地,其余的啥也没有。

    草都没有一根。

    伏俟城,程咬金站在那城墙上,解开裤裆撒了一泡尿。

    “他娘的,这就是伏俟城,吐谷浑王城?”

    刘兰成也过来解开裤裆一起尿,两个人,一个是右武卫大将军,一个是右领军将军,大唐军中也算排的上号的将军了,结果却跟两个顽皮少年一般。

    “伏俟城,鲜卑语,译成咱们的话就是王者之城的意思。”老刘虽然动作粗鄙,可毕竟是文化人,肚子里还是比较有墨水的。对于伏俟城的来历,还是比较清楚的。

    程咬金拌了抖,收回小兄弟,“屁的王者之城,他娘的就是个大土围子,咱们中原随便一座城,不比他强?”

    老刘慢腾腾的提起裤子,目光扫过伏俟城,此时的王者之城,是一座彻底的空城,鬼都没有一个。

    站在城头上,能看到这座城其实建的还算可以,其形制上来说,完全就是汉家城池。

    城池分成了内外两城,内城东西七十丈不到,南北也是七十丈不到,一个正方形,城墙高四丈,基宽六丈,只开一座东门,门宽三丈三,门外还有一折角摭墙,宛若瓮城。

    城中自城门向西有一条中轴大道,大道两旁各有房屋,最西端有座大约六七亩的小方院。

    外城相对要大点,南北长千步不到,东西长五百步左右以砾砂泥土堆积而成,外城中部稍偏东又筑一条城墙,将外城分隔成东西两部,西部较东部大近一部。

    外城也就占地一千来亩。

    这城池距离东边青海湖岸仅十五里。

    “老刘你说他娘的这能叫城?这他娘的就是个土围子,连夯土筑城都不是,就是堆起来的土围子。”

    刘兰成也对这个所谓的王者之城很是失望,中原史书上记载,吐谷浑夸吕立,始自号为汗,筑伏俟城,还以为这王者之城如何了得呢。

    谁知亲自来看过了才知道什么叫后悔来了。

    这占地千多亩的外城,最大的西城,其实完全就是个大羊圈,是吐谷浑人关牛圈羊的,那个很小的东城,才是平时随吐谷浑可汗在伏俟城时的居住之所,但也没看到房屋,明显吐谷浑人住在这土围子东城,其实也是搭帐篷,建土围子,完全就是挡风挡水的。

    至于内城,是可汗的王宫,那六七亩的院子,估计就是伏允的王宫了,王宫前那两排屋子,可能就是伏允的朝廷议事之所,或者是库房。

    但现在里面都是空荡荡的,啥也没有,啥也不是。

    四千唐军开进土城,一名军官还在内城城头插了面唐骑,表示大唐已经攻占了吐谷浑国都王城。

    攻破敌国之都,本来是天大的功劳一件。

    可看着这破土围子,谁也没好意思欢呼两声,连随军的记室、参军们,瞧着这样,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就算是大唐最边境上的边州,小县城估计也比这的城防要强的多。

    “记,大唐贞观三年冬腊月,程咬金刘兰成率军四千,奔袭八百里,破吐谷浑国都伏俟王城!”老程咬着牙对发愣的记室参军事喊道。

    参军事有些无奈的把毛笔放在舌头上舔化,然后简单的写上几笔。

    占领了一座啥也没有,啥也不是的敌国都城,一个羊毛都没见着,连干牛粪吐谷浑人也没给他们留下一块。

    唐军将士们坐在城中,有些无语。

    没有干草,没有牛粪,连烧水做饭都不行,伏俟城在青海湖边,周边全是草地,一颗树都没有。

    好在之前击破宣王部落时,倒是缴获了不少干草干粪,刘兰成特意交待随军携带了部份。

    “拿干牛粪生火,取雪煮水,把我们带的马杀点,不管怎么说,咱们今天攻占了吐谷浑的王都,得庆贺一下,吃顿新鲜热乎的。”

    老刘安慰大家。

    上次破宣王部落,程咬金他们补充了不少马,这些马既可以做为备用,也可以在关键时候做为军粮。比如现在,杀掉一些疲惫瘦弱的马,吃一顿大餐。

    “现在怎么办?”老程忍不住叹气。

    刘兰成坐在炉子边,烤着火。

    干牛粪燃烧的很旺,散发出一股干草的清香味,倒是没半点臭味,锅中雪水烧开翻滚着,老刘把切成大块的新鲜马肉扔进锅里炖。

    马肉没牛肉好吃,可牛走的慢,不如马随军方便有用。

    出征在外,能吃热乎的炖马肉也算不错了。

    “怎么办?凉拌!”老刘呵呵笑着,如今的局势确实如他之前预料的一样,伏允够狠,哪怕他们才几千人马,伏允居然都不迎战,直接跑了。

    程咬金有些恼怒,“这个伏允,好歹也是做了几十年可汗的人,就这般没卵子,咱们才几千人马,他怕个鸟?若是老子,还求之不得有人敢来,正好包了饺子一锅炖了。”

    “伏允不是怕我们这几千人,他是怕叔宝,怕三郎,怕咱们在陇右边境集结的兵马,怕一员员彪悍战将,段志玄、薛万彻、张士贵、柴绍·····”

    四五千人马当然不多,也吓不到伏允,毕竟伏允也是个老江湖了,从隋朝时就敢跟中原硬刚,曾经被杨广发大军攻入,号称灭掉了吐谷浑。

    “我倒觉得这伏允挺狡猾奸诈的,如今这天气,咱们孤军深入,他直接避而不战,我们孤军深入,粮草不继,其实已经陷入绝地,继续追,伏允可以继续跑。我们追的越深入,越危险,粮草越没法补给,到时携带的粮草一尽,伏允不需要打,我们自己就粮草而亡。”

    程咬金他们若是退,那伏允肯定会派兵在后面跟着,一旦漏出半点破绽,都会被他们抓住攻击。

    吐谷浑是游牧部族,不是中原农耕国家,杀进境内,攻入王城,根本没有半点作用,空地空城,一无所有。

    既无法杀伤削弱敌国实力,也无法补给自己。

    “以我们这四千人马,不可能追的到伏允的,就算追上了,也会十分危险,我们越追,离边境越远,跟陇右河西诸军也就相距越远。”刘兰成跟老程分析。

    其实不用分析,程咬金又岂会不知道。

    “要我说,撤吧,见好就收,不管怎么说,咱们这次也不虚此行嘛,不也攻占了敌国王城嘛!”老刘笑着道。

    老程嘿嘿干笑两声,“老子在河州时,跟怀良可是吹下了好大牛皮,结果就这样回去,太打脸了。”

    “也说不上,不是还两战两捷,缴获牛羊三万余头,并擒得宣王梁屈葱吗?这战果,可是够硬的。”

    “够硬?跟秦怀良一比,跟叔宝一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不一样,叔宝和怀良他们是在境内反击作战,咱们这是奔袭敌国八百里,完全不一样嘛。”

    老刘见机会不错,便苦口婆心劝说程咬金,“老程,算了,见好就收,这鬼天气,你看大家也都有些疲了,天天冰天雪地里赶路,脸都全烂掉了,鬼都见不着一个,有啥意思,大家都思归了。”

    程咬金咋巴着嘴,“兵无战心,确实没法打了。”

    “召集诸旅帅以上军官,军议。”

    土围子里,军官们坐在帐篷里,烤着牛粪火,吃着炖马肉,一边商量着军务。

    “马无草,疲弱,天气寒,年将至,兄弟们都思归了。”

    “伏允老贼避而不战,轻兵远循,我孤军不可深入。”

    聊着聊着,倒是意见都比较统一了,都不想再这样跑下去了。

    老程点头,“我知道大家的想法,这次我老程没能兑现跟你们承诺的,罢了,准备撤兵吧。”

    第二天一早,程咬金又爬上那城头,解开裤子又撒了泡尿,下城,掏出佩刀,在那土围子墙上,挥刀划下程咬金到此一游七个大字,然后翻身上马。

    刘兰成见那七个歪扭的大字,呵呵一笑,走了几步,却又回头,也拔刀在旁边写下大唐右领军将军刘兰成到此一游,贞观三年冬。

    老程在马上看着,大为不满,“你他娘的还写上官职,啥意思?”说着,他重跳下马,提着刀回来,也在自己名字前加上了大唐镇军大将军、右武卫大将军、太子左卫率、兰州都督、卢国公一排字,看着那串新添的头衔,完美的压制了老刘,程咬金得意的收刀回鞘。

    老刘骂了句直娘贼,摇摇头也上马了。

    士兵们看到这两位这举动,也不由的乐了,许多士兵纷纷跑过去,也在后面加上自己的名字,有的还加上了官职。

    不识字的则干脆在上面画了个模样,拿刀的,拿盾的,骑马的,持弓的······

    朝阳升起,四千人马缓缓离开,留下一座寂静的伏俟城,围城上刻满文字、图形,证明这支人马曾经来过。

    返程时,程刘二将倒是十分谨慎,没敢轻敌大意,暗暗提防却又内心期盼着吐谷浑人来追击,可直到他们踏进鄯州边境,看到了前来迎接的秦琅时,也没有再碰到一骑吐谷浑军。

    “恭迎两位将军凯旋,新年安康!”秦琅笑着上前。

    “新年了?”老程惊讶,在外都有些搞不清时间了。

    “嗯,今天是贞观四年,大年初一,我已经让人备好了饺子,有牛肉馅的,也有羊肉馅的,还有猪肉馅,韭菜馅的。”

    老程哈哈一笑,“舒坦,三郎有心了。”

第573章 嘲讽

    程咬金见秦琅亲自赶到边境迎接时,他心里是有些不好意见的。虽然说秦琅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可毕竟吹下的牛没有实现。他跳下马,甩开斗篷,上前拥抱了秦琅。

    外面很冷,但鄯州比青海湖边可好多了。

    秦琅说已经包好了饺子,来迎接他们凯旋。

    当进入绥戎城堡,老程才发现,除了陇右宣抚使秦琅来迎接他,还有鄯州刺史段志玄,另外洮州刺史薛万彻,岷州刺史席君买,以及河州刺史张士贵等外,还有个意料不到的人。

    兵部尚书、参预政事陈国公侯君集也在,陪在他身边的还有秦州刺史柴绍等几人。

    当年天策府玄甲骑的两位老兄弟段志玄和张士贵冲着他微微而笑,而太上皇的女婿柴绍一脸严肃,侯君集的脸下,老程看出了神色不善。

    “怎么回事?劳烦诸位远迎,俺老程可不敢当。”程咬金呵呵笑着发问。

    秦琅递给他一张黄花绫纸,这是一张告身,很是精美,这纸是朝廷吏部专用来给官员授职的告身之用,老程接过无数这种告身,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这是陛下给你的告身,兰州都督,都督兰鄯廓河四州诸军事。”

    老程出征前是廓州刺史,这次出征在外,转战八百里,与后方早断了音信,没料到刚回来就又得授新职了。

    兰州都督自然比廓州刺史强许多。

    “难不成我的战绩已经传到洛阳了,不可能吧?”老程嘿嘿笑道,他望了望侯君集,“老侯不会是特意来给我送这告身的吧?”

    侯君集对他这声老侯很是不满,故意咳嗽两声。

    程咬金却白眼一翻,“老侯你当了两年兵部尚书,做了半年参政,怎么的却已经不适应边疆风雪,身子这么娇贵了,吹点风雪还咳嗽起来了?”

    当年在天策府,程咬金那是六护军之一,跟秦琼是并列的,而连尉迟恭都只是副护军,至于侯君集,不过是个车骑将军,比老程那是低了好几个档次的,连张士贵都比不上,更别说跟他老程并论了。

    玄武门之变前,程咬金就已经因功授爵宿国公,虽没有如秦琼一样得到上柱国的勋,可怎么也比一个全椒县子的侯君集强上百倍。

    在天策府,老程跟秦琼段志玄等那都是统兵大将,侯君集则只是李世民的亲兵队长,相差太大。但在玄武门之变时,秦王府大将当时多调出在外,侯君集倒因官低爵微而留在王府,趁进上位,成了李世民不得不倚重的心腹。

    事变当天,他又身负重任,率先杀进长生殿砍死了皇帝的侍卫,强把皇帝带往海池龙舟上软禁,可谓是立下汗马功劳,也因此功,得以跟秦琼长孙无忌房玄龄等并列显功。

    事后得封一千一百户真封,直接晋封国公,大将军之职。

    这几年,老侯做为皇帝心腹,为皇帝统领禁军,深得皇帝信赖,在秦琼李靖先后拜相后,他也得以进入中枢。

    不过政事堂的宰相们虽然以前对秦琼、李靖都很尊敬,但对侯君集可就没那么好了,处处排挤,公开的鄙视。

    偏偏在军中,如老程这样的大将,也是一个两个的瞧不起侯君集。

    老程连尉迟恭这个玄武门之变里借机上位翻红的老黑都瞧不起,更别说侯君集了。

    一个侍卫,居然也成了兵部尚书,还拜宰相,凭什么,他打过什么硬仗,指挥过什么大战吗?

    “兰州都督不是李道宗吗?”程咬金直接不理侯君集,转头问起秦琅来。

    “江夏王出任凉州大都督府的长史兼凉州刺史了,因陇右局势所需,陛下又调整了一下陇右的部署,你升任兰州都督,由右领军将军刘兰成接任廓州刺史。”

    “我这是升职了,为啥?”

    老程认为不可能是因为他出击吐谷浑,因为他这才刚回来,朝廷没那么快就知晓情况。

    而事实上,朝廷确实还不知道他攻破了吐谷浑‘王都’,不过侯君集倒是因此事而来的。但不是什么好事,他是来问罪的。

    郑元璹和唐俭离开陇右后,马不停蹄的赶回了洛阳,向皇帝呈送报告,弹劾了秦琅十三条大罪,虚报军功,杀降,甚至是杀良冒功等等,总之是非常的不留情面。

    其中还有一条是陇右战事已停,秦琅却还纵容程咬金率五千将士,不顾寒冬,再次挑起边衅战争,以邀军功······

    秦琅被弹劾的很惨,而刚到陇右的程咬金也被连累的弹了好几条罪。

    皇帝面对着唐郑二臣的万言弹劾书,却留中不发。

    但是在第二天,便派出了兵部尚书参预政事的侯君集这个宰相,奉旨来陇右宣慰犒赏诸军。

    打着犒赏将士们的名义前来,但暗里肯定还要来调查弹劾之事。

    皇帝虽然未必就全信唐郑二人的话,但无风不起浪,加上秦琅有前科,所以李世民也觉得秦琅还是得敲打敲打,鉴于秦琅现在的恃功自傲,一般的使臣过去未必比的过唐俭郑元璹,皇帝干脆派出了侯君集这个心腹。

    兵部尚书侯君集在明,镇抚使张亮在暗。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洛阳前来陇右。

    侯君集一到陇右,就召集了陇右诸州的诸都督、刺史等前来鄯州,试图要借势敲打秦琅,奈何秦琅也不是吃素的,他虽比侯君集年轻十几岁,可若论贞观朝中的资历,却反比侯君集还要强的多,更别说到现在,秦琅在军中威望也日益增高,侯君集这个侍卫出身的兵部尚书、宰相,在秦琅面前也没什么威风可抖。

    秦琅不给唐俭、郑元璹面子,自然也不给侯君集面子。

    侯君集恼羞成怒,便拿程咬金出兵做文章,说这是秦琅犯下的大错,葬送五千将士的性命,尤其是随着程咬金久出在外没消息,老侯越发觉得程咬金这次孤军深入,是悬之又悬了。

    结果,当他跳的正凶的时候,程咬金从牛心堆派出的那五百士兵,护卫着伤兵,押着俘虏,带着大量缴获回来了。

    三千多俘虏,千余斩首,还有三万多的牛马牲畜,以及毛毡帐篷皮毛等许多。

    这个战果,不得不说丰盛。

    何况,还俘虏了一个名王,宣王梁屈葱这人,鄯州有不少官吏都认识,很快就证实了身份。

    老侯恼了。

    没搞清状况呢,指着那不满千人的队伍,怒斥秦琅损失误国,说五千人出征,只剩下这几百人回来,就算俘一个名王算什么功劳?

    结果话音未落,那位带兵的受伤校尉纠正侯君集,说程将军和刘将军带着四千兄弟还在向西深入追击,正要一路杀进伏俟城去呢。

    搞半天,回来不满千人的队伍,实际上并不是出征的全部,算来,程刘打了两场漂亮的仗,前后伤亡也不到五百人,相比战果,无疑是不值一提的。

    当着诸将军们的面,侯君集哑火了,可心里更恼。

    又等了几天,侯君集终于又按捺不住了,他认为程咬金这次肯定凶多吉少,于是在大年三十又朝秦琅开火。

    只是秦琅此时却已经跟程咬金联络上了,知道程刘二将一路杀进了伏俟城,虽然只占领了一座空城,并已经撤退回来,但毕竟没有损失。

    握有王牌的秦琅,哪会纵容侯君集的嚣张。

    玄武门之变后,秦琅跟侯君集是功劳同列一档的,都是实封一千一百户,他还排在侯君集前面呢,更别说老侯今年才拜相,秦琅都三拜宰相了,嚣张个啥?

    老侯的兵部尚书,秦琅先前还挂过吏部尚书呢,更何况,秦琅好歹也是平过几次乱,打过几次仗的,尤其是陇右两次战事,秦琅的威名,那可是天下皆知,老侯算个鸟。

    想在他面前充大,怎么可能。

    两人针锋相对,关系越发紧张。

    大年初一,侯君集召集诸将,说秦琅嚣张跋扈,行事乖张,擅自调兵,以至陇右又重生战端的可能,并将程刘五千兵马陷入绝地,问题很严重。

    他要直接罢掉秦琅的职务。

    可秦琅本身是陇右宣抚使,又是叠州都督,兼西海道行军副总管,洮水道行军总管,还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宰相,论职务,不比侯君集低,论品阶,甚至他是到顶的武阶骠骑大将军,比才是冠军大将军的侯君集高了不是一两级。

    两个宰相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夹在中间的陇右诸将也不好站队,但是席君买、高侃、高甄生诸将,却是秦琅先前从东宫带出来的,他们却是坚决站秦琅这边的。

    侯君集气极,两人互不相让之时,老程回来了。

    还号称是攻占吐谷浑国都伏俟城后凯旋,这不是再次打老侯的脸吗?

    老侯一直说秦琅是误师丧国,结果老程以几百人的伤亡,换取的是很丰盛的战果。

    侯君集没有料到,程咬金他们居然能真的攻进伏俟城,更料不到他那区区四千人马,居然还能够全军而退。

    伏允为何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这不合常理啊。

    按他的推测,程咬金敢孤军深入八百里,一路打到吐谷浑都城去,伏允没理由放过他的,真要交手,程咬金这明显就是去送死的。

    可结果却是完全如秦琅先前狂妄宣扬的一样。

    “侯相公,如我所言,程将军凯旋了,四千兄弟也都回来了,对吧?”秦琅微笑着对侯君集说,“侯相公虽说是兵部尚书,可许久没上过战场了,看来是跟不上形势了啊。”

    侯君集恼羞成怒,“不要高兴的太早,趁虚而入,占领一座空城,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可你们这次的行动,未经兵部,未经朝廷,私自行动,带来的严重后果不可估量,吐谷浑的复仇之火,你们承受的起吗?”

    “吐谷浑的复仇之火?我们擅自挑起边衅?笑话!”秦琅冷哼几声,“侯相公莫要忘记,我现在还是西海道行军副总管,也是陇右道宣抚使,吐谷浑人挑起的战争,并还没有结束!”

    “战争时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某有临机决断,便宜行事的权力,这里,还轮不到侯相来指手划脚!”秦琅毫不客气,一点情面也不给侯君集留。

    当着众都督、刺史、将军们的面,侯君集气的脸色铁青,直接一甩袖袍转身走了。

    程咬金、刘兰成等一干凯旋将校站在那里,倒是对这个大瓜吃的津津有味,尤其是对许多中低级军校们来说,宰相那是高高在上的,平时见一面都难,哪能想到,还可以亲眼看到宰相们这样争斗。

    真是精彩极了。

    柴绍对着程咬金叉手,说了两句恭喜的话,也走了。

    薛万彻段志玄等倒是留了下来,老程当着大家的面,也是极不客气的直接大骂侯君集,“呸,三水武夫,区区一介侍卫,连一场万人以上的战役都没指挥过,也敢对老子指手划脚?他娘的,他侯君集这辈子,除了统领过几百人的队伍,充当侍卫,打过什么像样的仗吗?”

    “你们谁听说过侯君集打过像样的仗?还是说他侯君集什么时候参悟了孙子兵法,一夜间成为兵法大家了?”

    薛万彻等笑笑,心里都对侯君集很鄙视。

    要想当兵部尚书,没有几把硬刷子,那是绝对不行的。

    贞观朝以来的兵部尚书,最开始是用文臣杜如晦,这位虽是文臣,可毕竟是皇帝的心腹重臣,也确实有谋断,处理兵部的日军事务,也是井井有条的。

    后来接任的是秦琼和李靖,这两位就不用说了,军中威望高,有名将之风,上下深有佩服,没谁敢炸刺。

    可接下来的侯君集,他何德何能,算老几啊?

    哪怕皇帝让长孙无忌来当兵部尚书,也远强过这个侯君集啊,一个侍卫出身的,没什么资历威望也敢当大司马?

    哪怕就是让尉迟敬德那个皇帝最贴身的心腹保镖来当兵部尚书,大家也起码还能勉强接受,毕竟尉迟恭战绩还是不错的,比侯君集强多了。

    “侯公毕竟也是白麻宣相的相公,又兼任本兵,如今奉钦命前来宣慰,咱们不好过于得罪的。”段志玄缓和道。

第574章 九镇

    秦琅设宴,为程咬金接风洗尘,派人杀猪宰羊,为凯旋将士们庆功。

    夜宴大厅,老程骚包的换上了一身鲜艳的绢甲,这绢甲颜色艳丽,麒麟吞肩狮蛮带凤翅盔虎头抱肚,那真是威风凛凛,虽说这种绢甲只是将军们的高级礼服,并没有啥实战防御作用,但穿起来确实好看。

    平时将军们顶多也就是在大朝会时穿一穿,可今天老程居然在这边地也穿上了。

    前来赴宴的一众大将们,倒是看的惊讶。

    老刘则完全是另一种风格,这位刚调任廓州刺史的平原郡公,却是一袭儒衫配上顶折脚巾子,手里还拿了把折扇。

    两个老家伙,装模作样,让大家觉得恶心不已。

    “侯君集没来?”

    老程一进厅,就张口大喊,好像侯君集只是个偏将一样,就差没来一句小侯了。

    秦琅今天倒是挺正常的,紫袍玉带,头上是束发紫金冠,手里头捧着把皇帝御赐紫金锤,“老侯啊,没请,咱们痛快喝酒,请了他,那不恶心人嘛,还如何喝酒?”

    “也是。”老程呵呵笑道。

    段志玄张志贵诸将见这模样,也是无语。

    宴会开始,侯君集、柴绍,还有薛万彻三人没来。侯君集是没人请,他自恃身份,当然也不可能不请自来掉身价。柴绍则自矜身份,托辞不来。他是皇帝的姐夫,也是开国重臣,但在贞观朝混的一般,跟着程咬金秦琅这些后进小辈一起,总是不自在,心里不太爽,便干脆不来。

    至于薛万彻嘛,他跟秦琅之间有私人过节,因为丹阳公主之事,薛万彻曾经差点要跟秦琅决斗的。

    哪怕秦琅再三拍胸脯保证他跟丹阳是清白的,可薛万彻还是不信,一见到秦琅,就觉得自己头顶帽子的颜色不对劲。

    哪怕现在他们夫妻二人名存实亡,早就是分府别居各过个的了,但是这事一直让薛万彻非常不舒服,这次被调事陇右,他还特意进宫向皇帝推辞过,他不是不愿意来陇右打仗,只是不愿意到秦琅手下当官为将。

    可皇帝最终还是让他来了,或许皇帝让薛万彻来陇右,正是因为这点私人恩怨。

    三人没来,秦琅程咬金等反倒是自在了许多。

    这酒宴倒是喝的很爽。

    大年初一,诸将有家不能回,也没法回京朝集参加正旦大朝。

    今年的大朝,因为皇帝依然还留在洛阳,所以是在洛阳举行,本来好面子的李世民想赶回长安,好在长安举行大朝会,毕竟太极宫比洛阳宫辉煌巍峨的多,外国蕃使们前来朝贺时也有面子。

    而突厥党项岭南等诸内附酋长朝拜时,也能尽展大唐的强盛威仪。

    洛阳宫在隋末毁于战火,未免寒酸了些。

    但皇帝虽有心炫耀,可房玄龄魏征萧瑀这些宰相,可不惯皇帝的臭毛病,一个个都坚决反对,连远在长安的王珪、李靖两位留守宰相,都上书说长安暂未有能力迎接圣驾返京,更没有能力举办大朝会。

    最后李世民不得打消了这念头。

    这一场夜宴很欢乐。

    侯君集呆在自己的院里,听着相隔不远处那院子传来的喝酒猜拳行令之声,甚至还有丝竹伴奏之声,恨的咬牙切齿的。

    堂堂宰相,兵部尚书前来,这些军头居然敢不给面子。

    政事堂的宰相们平时瞧不起他也就忍了,离了京师朝堂,来到这陇右,一群家伙也敢这样待他。

    尤其是秦琅,再了得,可你也才二十岁啊,你凭什么敢这样拿捏称大?我好歹也是跟秦叔宝一辈的,当年天策府一起带兵的,你小子懂不懂尊老爱幼?

    “都有哪些人参与了秦琅夜宴?”

    侯君集红着眼坐在屋里烤火,对手下问道。

    “除了柴都尉和薛刺史两位没去,其余的都去了。”

    “去偷偷瞧瞧夜宴场景,最后找个精通丹青绘画之人,我要他偷看过后,回来把看到的场景全绘下来,尤其是要把秦琅那嚣张跋扈的嘴脸给刻画下来,还有程咬金等人的奉承嘴脸。”

    “这些该死的家伙,相互勾连,目无朝廷!”

    人派出去了,可侯君集坐在那里,越想越气,听着那一声声的喧嚣传来,根本坐不住,想了想,提了坛子酒去找薛万彻喝酒去了。

    薛万彻跟秦琅有解不开的过结,正好可以拉拢。

    ······

    夜宴厅里。

    大家边喝边聊,程咬金跟大家吐槽伏俟城那个大土围子。

    “他娘的什么王者之城,就是个大羊圈,那王宫,还没咱们大唐乡下地主老财家的院子大,他娘的,真是白跑八百里。”

    秦琅给老程倒酒,“也不白跑,起码你们也打了两仗,俘斩三千,擒获名王,获牛马三万余,不说别的,这次出征的五千兄弟,不论生死,哪个都能生上不份不错的战利品,不亏。”

    “亏,怎么不亏,亏的心难受,这么多兄弟愿意相信我老程,以为能建大功赚大赏,结果顶风冒雪跑了这么远,马吃雪人饮冰,我们一个月在冰天雪地里,没吃过几顿热乎的,哪个没冻伤,结果就得了这,亏的慌。”

    “你们可是大唐第一支攻占吐谷浑都城的军队,值得纪念。”

    “别提了,伏允老贼的面都没见着。”

    张士贵等都认为伏允确实够狠,这冰天雪地的五千人马也不接战,直接带着人跑,跑就算了还烧草,这种自杀式的对敌方式,真不是一般人能学的了的。

    若是党项人当初也这么狠,大唐也没那么容易就击败招降他们了。

    “为今之计,我们还是要整编陇右边军,尽快把九军立起来,从各军府抽调兵马到位戍守,沿边紧要之处,要守好。再有一个,烽燧得完善。陇右边界极广,我们虽立九军,可数量也有限,必须得依靠烽火传讯,来调集兵马,及时应对。”

    对于秦琅提出的这个,诸将倒都是认同。

    说白了,这些人哪个头上不是顶着南北衙诸军卫的大将军或将军衔的,跑来陇右任刺史,其实也只是权宜之计,是来打仗挣军功的,否则还真没人愿意来。

    侯君集虽说什么要罢秦琅之职,可秦琅理都不理他,没有皇帝的旨意,或朝廷制书,同样身为宰相的秦琅,哪会理他。

    只要皇帝一天没有下旨来正式说结束战争,撤消西海道行军大总管行营,撤消洮河道行军总管行营,撤消秦琅这个陇右宣抚使职,那么秦琅的职责,依然是代表皇帝和朝廷在陇右守边御敌,甚至可以择机反攻。

    西海道大总管秦琼返回了松州过年,表面理由是旧疾复发,要回去疗养,实际上秦琼不是那种争功之人,而且战事告一阶段后,秦琼也不想继续以大总管的身份来节制诸军,掌握陇右河西剑南诸道的兵马,这个权力太大。

    低调谨慎的秦琼不等皇帝命令,直接以养伤为名回去了。

    于是现在是副总管的秦琅主持行营事务,但因秦琅的职务限制,他现在只能指挥陇右诸军,剑南和河西的他插手不了,这也变相的削弱了行营的职权,能让朝廷那边没那么担忧猜忌。

    秦琅已经拟计划编设陇右沿边九军,称为沿边九镇,沿边五州刺史兼任其中五镇军使,剩下四镇择悍将充任。

    每镇兵额三千,骑兵一千,步兵两千。

    这是正兵,由各折冲府抽调府兵戍守。

    而另外的辅兵,由各乡团和内附羌部中抽选,基本上就是一名正兵配两名辅兵,两个辅兵一个是担任协助作战的,一个则担任辎重后勤任务的。

    老程今天喝了不少酒,不过人还挺清醒的,这次奔袭吐谷浑的失败,让老程对吐谷浑有了更深的了解,知道伏允是个难缠的对手。

    “九镇边军,一镇三千,那就是两万七千人,而辅兵是五万四,这加起来可就是八万一千人,仅凭我们陇右道自己,总共十二州,只怕供养不起。而咱们又得罪了老侯,这家伙向来小心眼,有他在兵部做尚书,只怕会故意卡我们后勤军需等,到时会很麻烦。”

    陇右有不少折冲府,两万七千人肯定是有的,甚至远不止。

    但折冲府隶属于南衙十二卫,调动府兵,这得经过兵部和十二卫,都督和刺史是没有这个权力的,虽然调动府兵,最后也要经过都督和刺史的合符验符,但刺史只是起监督作用。

    哪怕是边州,都督刺史们真正能调动的其实是边军体系,和地方团练体系。边军是从各军府中抽调府兵轮流到边疆镇戍的,边军源出府兵,但是两个不同的体系。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整编九军,第一步,兵员就得从府兵中调,编设军制,调动府兵,这都需要兵部批准。

    折冲都尉们平时统领各府的府兵,受兵部和十二卫管辖,十二卫有统兵权,兵部有调兵权,而都尉们是实际担任诸府统兵、训练、组织任务的。

    边军则是由都督们统领的边防军事体系,边军士兵由府兵中抽调而来,后勤辎重等由兵部、户部、卫尉寺、军器监等供应,主要负责的就是守边。

    而朝廷用兵,一般又会组建行营,会从边军或府兵中抽调兵马组成,派出将军担任总管统领兵马。

    这种极复杂的军事组织体系,使的大唐虽有六十多万的府兵,但控制严密,很难兵为将有,更难出现拥兵自重的情况,兵将分离,统兵权和调兵权,以及将领的任命权都是分开的。

    秦琅现在是叠州都督,可以统领叠州都督府下的边军,但无权统领境内折冲府府兵,只有监督权。

    他还是陇右道宣抚使,也可以节制陇右边军、府兵,但这个宣抚多是监督权。

    只有他头上的西海道行营副总管,和洮河道行军总管,是西海战区副总司令和洮河道分区司令,这让他可以指挥陇右军队兼直领洮河军队。

    但涉及到新设边军,兵额,供应这些,也离不开兵部。

    “要不,还是把老侯请过来喝两杯?”段志玄问。

    “喝个鸟,没了张屠夫,难道就要吃带毛的猪不成?”老程最先不服。

第575章 先斩后奏

    行营是战时编制,专职征伐,其统兵征战之权力是很大的,且有很大的临机决断便宜行事之权。

    “我也认为此时再去讨好侯君集没用,这种人吃硬不吃软,你越示好,他只会越发得意为难。咱们自己想办法绕过兵部就是,诸位既是行营的总管,也是诸州的都督刺史,所以我们现在左手握有统兵征战之权,右手握有都督兵马之权,另外还掌握州府财税。”

    “难道我们还办不成这点事情?”

    “可毕竟要通过朝廷,尤其是绕不开兵部啊!”

    “边境前线,战情紧张,哪能事事请示朝廷,我们完全可以临机决断,自行处置。”

    刘兰成望着秦琅那果决的样子,惊讶问,“先斩后奏?”

    “当然。”

    秦琅正色道,“诸位,我们今天齐聚一起,都有共同的目标,就是保大唐边塞安宁,讨伐不臣之吐谷浑,为了这个目标,我们得灵活变通。我有一个想法,就是用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完成陇右九军的编置、装备和训练,待三月开春化冻之后,我们杀伏允老贼一个措手不及。”

    “要灭吐谷浑,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生擒吐谷浑可汗,歼其主力,也就是与李药师北伐灭东突厥一样路子,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其它的战法,在这里都不适用。”

    段志玄有些心动,谁不想立个大功。

    秦琅的意思是他们绕过朝廷,自己干。

    抛开河西道和剑南道,陇右道自己把这活干了,甚至还要抛开十二卫和兵部等朝廷诸部门。

    理论上,秦琅说的当然也有些可行性,毕竟现在行营还未解散,所以秦琅和诸将手里有远超过都督、刺史的权力。

    若是正常情况下,行营总管们从京城南北衙中抽调高级将领们出任,士兵由各处折冲府抽调组成,然后开赴战场,可现在情况略有些不同。

    第一次松叠之战时,秦琅和张士贵统领的救援之兵,确实是按传统方法抽调京中将领,抽调地方府兵组建行营的。

    可第二次陇右之战时,朝廷措手不及,加之秦琅父子统领的边军打的很好,朝廷干脆就是以他们的边军为主力,组建的行营。

    抽调诸将前往陇右同时,还特别给他们也兼任了边州都督、刺史之职,以加强指挥,免的再出现李道彦这样不知兵的都督损兵折将,失陷城池的事情发生。

    这也是权宜之计。

    但确实出现了一个漏洞。

    正常行营总管们只能指挥行营兵马,对地方无权干涉,可现在行营总管们又还是地方州府都督、刺史,这就意味他们手握双权,一手行营兵马,一手州县财赋。

    有兵,也有粮。

    这其实就是中唐以后节度使的雏形了,虽说现在这种情况只是临时的。

    “我以皇帝授我行营副总管之战时职权,现在向陇右诸刺史征召团练,向诸都督征召边军,向诸折冲府征召府兵。”

    “我以陇右宣抚使之职,向陇右诸州临时征用钱粮。”

    “以三月为期,整备编练九镇边军,诸位可敢随秦某一起?”秦琅站起来,举起酒杯。

    老程第一个站了起来,“兰州都督、河湟道行军总管,愿意并肩战斗!”

    梁建方也马上站了起来,“叠州司马,镇西军使,羌水道行军总管,愿并肩战斗!”

    高侃、高甄生、席君买诸将纷纷站立,都拍着胸脯表示,愿意追随卫公。

    刘兰成也不落人后。

    最后张士贵、段志玄见状,犹豫了一下,也都点头了。

    秦琅要在陇右旧有边军上,再从陇右折冲府征召府兵补充入边军,完成九镇编制,满编两万七千人。

    又要从各州团练,以及内附的羌氐中,征召五万四千人的辅兵备战。

    秦琅计划,三月时,九镇边军抽调起码一半以上出击。

    段志玄惊讶于秦琅的胆大,这么大的一件事,是有很大的违规的,可架不住立功之心,他最后还是也加入进来了。

    按秦琅所说的,兵部卡着也不怕,反正现在大家违点规,还是可以把事情做起来的。

    朝廷卡粮草?那就各州先截留要上缴的州县税赋,用以供应边军。

    不够兵,都督们抽调边军,刺史调府兵、团练、城傍补充。

    “国家有难,边疆有警,此正是我等军人报效国恩之时,我等皆为朝中大将,也都是获勋封爵之臣,如今朝廷也有困难,我们不能事事坐等,我们不等不靠,得自力更生,自己想办法把这事办了!”秦琅说的很大气。

    老程拼命鼓掌。

    “干他娘的,这次没抓到伏允,下次咱们一定要生擒伏允!”

    刘兰成更是献计献策,说之前缴获的党项、吐谷浑大批的器械装备等,如今还大多封存在仓库里,本来是要缴给朝廷的,但朝廷还没来的及派人来接管。

    不如我们先把这些装备拿出来,能用的就修修,不能用的把他融化改铸,征召陇右的铁匠等,三个月时间应当来的及的。

    “还可以临时从民间征用采买弓箭刀枪等。”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倒也是提了不少有用的建议。

    当然,做为边疆要地,其实陇右本身有不少边军,也有许多折冲府,本身也储备有不少武器的,更不缺战马骡马,只时正常情况下,得通过多道程序才能动用。

    可现在只要秦琅敢担这个责,那还是不缺器械的,关键的粮草问题,也可以通过截留税赋,或临时征召等方式,给筹集一批。

    “我们就以三月为期,打一场闪电战,跟伏允老儿决一胜负,备足三月粮草。”秦琅道。

    而程咬金则道,“三月比较保守了,只要我们准备充分,其实一个月应当能完事,当然,实际上,咱们只要攻其不备,那我们还可以以战养战,劫掠补给,能节省许多钱粮补给。”

    不过大家都觉得老程说的是最好的情况下,一般情况下,肯定得做周全点的谋划,万一到时劫掠不到,那岂不麻烦?

    这一夜,酒喝到天亮。

    老侯也跟薛万彻谈了一夜心,喝了一夜酒,最后两个家伙甚至同榻而眠,睡做一榻。天亮后,老薛醒的早,看见身边那满胸脯黑毛的侯君集,正搂着他睡,一条腿还架在他身上,顿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赶紧推开老侯,差点没吐了。

    老侯醒来时,榻上只剩下了他一人,他揉了揉头,还不知薛万彻为何起来也不打声招呼,回到自己院里,叫来昨夜安排的人,询问情况。

    “昨夜酒宴至半,卫国公的亲军突然加强了守卫,把无关的人都赶走了,他们亲自负责送酒送菜,我们也没能再靠近,无法得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卫国公等一直饮酒到天亮才散。”

    老侯一听,大骂这手下无能。

    “一群大男人,饮酒到天亮,有这么好喝的酒?又没女人,也没歌舞,天寒地冻的,下酒菜也早凉了,还喝个屁。”

    “这群人,定是在密谋做乱!”这话说出来,老侯自己也吓了一跳。

    可他却越发坚定这个念头。

    要不然,好端端的何需如此见不得人?

    “我就不相信,还有不透风的墙,你想办法,看能不能拿钱买通下昨晚的守卫,从他们那打听消息,若是拿到有用的消息,我重重有赏!”

    ······

    薛万彻一早上都感觉很恶心,结果老程笑呵呵的迎面找上他。

    老程直接伸手就搂住他,这让老薛又想起了老侯那片胸毛,心头有些不适。

    “薛兄,走,一起吃个早饭。”

    老程不顾薛万彻的谢绝,强搂着他一起吃早餐,到了才发现,秦琅跟他兄弟薛万均也在,薛万彻扭头想走,结果秦琅叫住了他。

    “有事找薛将军谈,正事。”

    老薛不想理会,结果他兄弟万均叫住他,“确实是正事,过来坐。”

    薛万均简单的给兄弟介绍了下秦琅的计划,他现在是左屯卫将军,永安郡公,这次是随侯君集来的。

    秦琅找他,是因为他的计划离不开洮州刺史薛万彻,但跟薛万彻的关系很僵,所以便找上薛万均。

    薛万均以前也是秦王府的,跟秦琼关系不错,秦琅对他没啥保留,这让薛万均很意外。

    他听后,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也能参与秦琅的计划,到时一起统兵进攻吐谷浑,也捞一个战功。

    秦琅当然同意,说愿意留他做西海道行军司马。

    万彻听完兄长的介绍,黑着脸坐在那,“你们这是在玩火,逾越太多,太危险了。”

    “天上不会白掉馅饼,自然也不会白掉军功,突厥已灭,党项内附,如今能立的军功已经不多了,吐谷浑是条桀骜不驯的白眼狼,这是我们难得的立功机会。我听说薛将军一直想要跟丹阳离婚,若是将军能在灭吐谷浑之战中立下大功,跟陛下谈和离,也会更有底气吧?”秦琅笑着说道。

    薛万彻一怔,然后坐直了身子。

    “好吧,我想要听听更仔细的计划,若是成功机率在小的说,我是不会参与的。”

第576章 睁只眼闭只眼

    “狗日的秦三。”

    洛阳宫里,皇帝李世民听完侯君集一声声控诉后,没忍住骂了娘。侯君集跪坐在殿中,听的心里头喜,他是皇帝的心腹,当年随皇帝东征西讨时,常侍卫帐前,没少听过他急怒时的骂娘。

    皇帝骂过西秦霸王薛举,骂过马邑刘武周,也骂过洛阳王世充,更骂过刘黑闼,皇帝骂人在以前不算什么,虽然皇帝也仅在一些心腹大将面前骂娘,但自从玄武门之后,他做上太子之位后,他便越发的注重形像。

    就算是在私下场合,也极少能见到皇帝这般骂娘,哪怕怒到极处,也顶多踢翻一张御案。可今天,皇帝又骂了娘,还骂的是狗日的秦三这种极粗鄙的话。

    这说明,皇帝真的恼了。

    他的弹劾奏效了。

    前有唐俭、郑元璹的屡次弹劾,后又有侯君集的亲自控诉,这都让李世民明白,秦琅问题很多,而且不小。

    这个小子真的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已经飘了。

    虽然理智在告诉他,秦琅是个聪明的年轻人,不应当变化这么大的,但唐俭、郑元璹、侯君集,三个国公,三个朝廷重臣,甚至还有一个宰相,没有理由都去冤枉他的。

    一想到秦琅这小子这般飘了,皇帝都不免有些气极败坏起来。

    “这个狗日的,越来越放肆了!一波未平,这是一波又起,他这是打仗还打上瘾了,这浑蛋当初在朝中时,跟他娘的魏玄成一样,整天嚷着不能打,得克制,说不打无准备之仗,如今在边疆了,到是他娘的比谁都主战,比谁都强硬。”

    侯君集本来挺高兴,低头脑袋着点没忍住想笑,可听着听着,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呢,皇帝都骂粗了,那不应当是雷霆之怒,然后召翰林承旨学士,白麻内制罢秦琅的相,削秦琅的职,最起码也得着有司带回洛阳问罪才对啊。

    可皇帝这话,怎么听着倒一如继往的亲切呢?

    “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陇右九军,两万七千边军正兵,再来个五万四千辅兵,胆子大,胃口也大,居然想用三个月时间就搞定一切,开春三月就出兵反击,想凭他陇右一已之力,就灭掉吐谷浑,好家伙,狂的很啊。”

    侯君集这下是真听出来了,皇帝对姓秦的还真是圣眷之隆无人可比啊。这哪有半分怪罪之意,分明是极尽袒护啊。

    “陛下,秦琅确实太胆大妄为了,这是拿整个陇右在赌,赌他个人的前程啊。陇右短短时间,一年内经历了两次大战,上次虽击退敌军,可也元气大伤。如今秦琅不管不顾,想要三月后灭吐谷浑,这不是痴人说梦吗?骄兵必败,久赌必输啊,大唐现在赌不起,更输不起,绝对不能让秦琅拿朝廷去赌他个人前程名望,臣请陛下立即下诏,免去其一切职务,派有司将其押回京师问罪。”

    “并立即罢撤西海道行军大总管行营,结束战事,将回洛阳,兵归军府,刀枪入库。”

    李世民微眯起眼睛,盯着侯君集。

    虽是心腹之臣,可有些话他逾越了。

    罢不罢行营,结不结束战事,这都是皇帝才能决断的,更别说,拜相罢相,那更是皇帝特权。

    侯君集虽是宰相,可也只是宰相里的参政,资历威望都还很轻,哪轮的到他说这些。

    “你此次出使宣慰陇右,辛苦了,且先回去休息,暂时就不必到政事堂参预政事了,等休息好先专心做好兵部之事,尽快把两次陇右之战将士们的功勋理出来,该升迁的升迁,该授勋的授勋,该赏赐抚恤的也都到位了。”

    皇帝突然淡淡的发话,侯君集一惊,顿时冷汗都出来了,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暂时不用去政事堂,让他专心兵部事务?

    难道皇帝对他不满,要罢他的相?

    这没道理啊,秦三郎行事这般狂妄,皇帝为何能容忍,反而他兢兢业业为皇帝办差,却反而遭此不公?

    侯君集差点流出了眼泪,堂堂七尺大汉,跪伏地上太委屈了。

    可皇帝却似乎视而不见,只是摆摆手,“退下吧,朕还召见了辅机议事。”

    侯君集只能无奈退下。

    走出大殿,站在殿门口台阶上,恰好遇到拾级而上的长孙无忌,两人对视一眼,侯君集赶紧弯腰叉手见礼。

    长孙站在那直直的叉手还了一礼,然后说了句,侯相辛苦了,便迈步上阶擦身而过了。

    殿中。

    皇帝对待长孙无忌的态度,明显比刚才对侯君集时亲切多了。

    “陇右的消息,你应当听说了吧?”

    长孙跪坐着,“陇右最近消息很多,有些乱,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乱飞,扰人耳目,臣一时倒也分辩不清真假了。”

    李世民呵呵一笑。

    “总的来说好消息不少,吐谷浑已经彻底的被击退,程咬金还找秦琅要了五千兵马一路杀到了伏俟城,攻占了伏允的王城。”说到攻占王城这里,李世民笑了笑,这样的王城攻占,也只能当个笑话了。

    不过总的来说,确实还是不错的结果。

    此次陇右大战,开局不利,李道彦劫盟送了开局,导致叠州洮州面临逆风局,秦琅守住了叠州,久且洛生丢了洮州,吐谷浑和党项大举进犯,整个陇右告急。

    好在秦琅又创造了一个不小的奇迹,秦琼更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直接就横扫了党项老巢,最终招降三十余万众。

    秦琅随后横扫侵入陇右之敌,以迅雷不疾掩耳之势,杀的党项和吐谷浑大败亏输,陇右也扭转危局。

    程咬金的越界反击,也只是聊胜于无,不过也确实试探出了一些吐谷浑的虚实。

    吐谷浑依然是不失流贼之气,上不了台面,只知道趁虚而入抢劫而已。

    本来事情到这一步,一切都还不错,大唐虽然损失不小,李道彦损失两万余众,洮州被屠,陇右被侵入劫掠,但也一次性的解决了党项这个问题,吐谷浑人也遭受重创。

    双方若是都静下心来,那么应当能保个两三年边疆安稳。

    可秦琅这小子,居然越过朝廷,直接招兵买马,增置边军,还喊出了三月灭吐谷浑的口号,他甚至大胆的绕过朝廷了。

    这种犯忌的事情,这小子干起来真是毫不畏惧。

    “这小子太胆大了。”李世民道。

    长孙无忌笑笑,“秦三郎今年二十岁,两次陇右大捷,打出了威风自信,一时年轻气盛也是正常。”

    皇帝同样的话,长孙无忌却跟侯君集完全不同的回答。

    李世民微微而笑,明显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朕也是看这小子虽无法无天,可也确实有本事,以前几次牛刀小试,朕也还觉得他是运气好,可这两次陇右之战,这小子确实打出了威风打出了本事,不论是全局战略,还是方面战役战术,这小子确实有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感觉了,秦琼这个年纪的时候,尚还只是隋朝一帐内。”

    “就算是朕这个年纪,也兵败浅水源。”

    长孙赶紧道,“浅水塬之役,陛下当时突患疟疾,无法指挥部队,刘文静轻敌冒进才导致大败,与陛下无关啊。”

    “辅机啊,你说若朕睁只眼闭只眼,让这小子去折腾,他是否真有本事可能再创造一个奇迹,三月灭吐谷浑?”

    长孙想了想,最后道,“难!”

    就算秦琅真的在三个月里,绕过朝廷,把九镇两万七边军补足,又通过截留税赋、募集借贷等方式筹集了钱粮,但时间太短了,三个月勉强能拼凑起一支几万人的兵马,但终究数量太少,且默契不足。

    关键在于,吐谷浑数千里之国,又是游牧国家,伏允又老奸巨滑,很少正面跟中原决战,只要伏允不肯接战,一心避战,秦琅怎么可能三个月灭吐谷浑?

    而时间一长,秦琅的后勤补给也绝对跟不上。

    “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朕倒是按着秦琅的设想,替他好好参谋了一下。”李世民来到屏风面前,指着上面的陇右吐谷浑地图,“你看,若是秦琅真能把这两万七千正军,五万四千辅兵凑起来,且能筹集可供大军进击三月之粮草,那么,秦琅若是能把握时机,打伏允一个出其不意,想办法把伏允包围在伏俟城附近,迫伏允主力决战,那么以秦琅打仗的本事,应当能有七成左右的胜率。”

    长孙无忌没统过兵打过仗,但跟着李世民东征西讨,纸上谈兵的本事还是不错的。

    “陛下,问题是,伏允老奸巨滑,只怕不会轻易给秦琅这个决战的机会,一旦秦琅出击,伏允立即撤退,不管是撤入北面群山之中恃险而守,还是往西退入草原深处,或是直接越过沙漠,秦琅都会很尴尬,追,不免孤军深入有危险,不追,则更没机会。”

    这是以前杨广曾经吃过的亏,犯过的错,当年隋军征讨吐谷浑,伏允就是这样对付杨广的,有隋军大将就是率兵追击时,结果孤军深入被伏围歼。

    杨广后来增派大军,可伏允一路西逃,隋军也只是占了空荡荡的伏俟城,设立了个西海郡等四郡,可大军无法在吐谷浑境内外驻,难以补给,因此最后不得不主力撤回。可等隋军主力一撤,吐谷浑便立即卷土重来,很快就把伏俟城等夺回了,隋军留守兵马被歼,所设立的四郡,也基本上重新被吐谷浑夺走。

    隋朝的平吐谷浑战略也就宣告彻底失败了。

    在长孙无忌看来,要灭吐谷浑,起码也得出动最少十万战兵,兵分多路,分进合击,寻找吐谷浑主力决战,歼其主力,擒其可汗,如此才能一战成功。

    但秦琅明显没这条件。

第577章 放手

    虽然数名大臣前后弹劾秦琅,罪名一条又一条。

    可皇帝李世民在跟绝对心腹大舅哥长孙无忌私下议论时,却丝毫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不管别人怎么弹劾,罪名有哪些,但李世民有那个自信,秦琅没脱离掌控,也不可能反他。秦琅做事也许有些激进违规,但凭他最近的表现和功劳,这些都不算什么。

    一个英明的皇帝,不仅需要办事勤恳忠心守规矩的臣子,也更需要那种不计小节办事能力强悍的臣子,就算是魏征这种嘴皮子强的臣子也一样需要。

    每个臣子都有他的用处,皇帝不可能只用一种人,便能治理好国家,管理好朝廷。

    战场上需要将军,地方上需要文官,乡里需要胥吏。

    “朕也以为起码需要十万之兵,最少兵分三路进击,从陇右、河西两个方向同时出兵。不打则已,要打就必须打要害上,一劳永逸。”李世民盯着地盘,吐谷浑现在已经成了李世民急需要解决的对手。

    灭掉吐谷浑,大唐就可以重新进入西域,恢复丝绸之路的繁荣,更可着手解决西突厥的潜在威胁问题。

    “陛下,朝廷现在没法出十万大军,府库供应不了。”

    长孙无忌不得不提醒皇帝一个现实的问题,十万人的大军出动,不仅意味着要征召走十万个青壮劳力,同时也将意味着起码得调动超过三十万人的民夫辅助。

    四十万的青壮,对于灾后的大唐来说,这是极宝贵的民力,尤其考虑到战争的方向,那么征召的军队和民夫都可能是就近从陇右剑南河西关中征召,而这些地方正是这几年灾害最严重,最急需恢复的地方。

    也是最缺人丁的地方。

    四十万民夫,哪怕只征用半年,也意味着他们将耽误一季耕种,这个损失算起来会非常巨大,大到现在的朝廷难以承担。

    这方面,秦琅的计划,却反而更胜朝廷,因为他总共九镇才两万七,而且秦琅还打算是用这两万七千边军开军屯,并在春播屯田结束后才出兵。

    两万七千战兵,有可能也只出动一半左右,最多不超过两万。两万人的兵马,陇右是还能支撑的起的。

    至于辅兵,若是在春播结束后出兵,且能保证在三月内结束,那么就既不耽误春耕,也不会耽误夏收。

    这个规模的兵力出战,粮草供应和运输上,也压力小的多。

    最关键的问题是,三月期限,这是个朝廷这边都不敢说的日期。

    连李世民都敢豪气的说只凭陇右的这几万人马,就敢说三月内灭吐谷浑。正面决战,都只能是以少敌众机会少,更别说伏允还绝不会给正面决战的机会,那老家伙一定是会玩那种你进我退,你退我扰的战术的。

    “陛下,是否召回秦琅,免的他乱折腾,以防万一?”

    李世民也知道朝廷兵部拟的几个破吐谷浑计划,都是以三年为准备时间,三年后兵分十五万到二十万之间,兵分三到五路出击,一举灭掉吐谷浑。

    这个计划稳是稳,可却太稳了,稳就意味着消耗大,成本高。

    李世民不想等三年,也不想耗费比灭东突厥还大的成本,可现在他又没那个能力去打。

    秦琅的计划,他知道的很清楚,觉得很大胆冒险,却偏偏让人不免怀有几分期望。若是真的赢了,那就太好了,可以为大唐挤出几年宝贵的时间,还能节省一大笔关键的开支。

    李世民想赌一把,押宝在秦琅身上,又犹豫。

    “先看看吧。”

    最终李世民还是如此道,接下来,他没有再理会唐俭、郑元璹、侯君集的弹劾奏章,甚至让侯君集暂停去政事堂办公,这一手,在朝野引发无数猜测。

    因为侯君集奉皇帝之命去了趟陇右宣慰将士,回来后就弹劾了秦琅数条大罪,结果现在秦琅倒纹丝不动,反而是他被这般浇了头冷水。

    皇帝这出人意料的一招,马上让御史台的言官和门下省的谏官们,都有些犹豫观望起来。

    接下来,果然皇帝根本就没有半点对秦琅,对陇右的旨意,一切都静悄悄的,平静无波。

    被浇了头冷水的侯君集呆在兵部,很尽心勤恳的在忙着给陇右将士们叙功论赏。

    ·······

    不管怎么说,皇帝的这个冷处理法,便是让陇右的薛万彻段志玄等再无顾虑,秦琅和程咬金等更是加劲猛干。

    秦琅打着西海道行营、陇右宣抚使行辕、叠州都督府这几个旗号,在全力的推动着自己的计划。

    整个陇右都在沸腾。

    新年刚过,春寒料峭,但陇右却热火朝天的干起来了。

    陇右边军九镇,在精挑细选的补充兵员,并迅速组成战斗编织,顶着风雪进行训练。辅兵也在精选整编,根本战时所需,分设一个个营,并进行集结训练。

    后勤粮草这块,也是全力筹集。

    秦琅亲自组织了几次动员大会和招商大会,一方面动员陇右各州的士族豪强地主商贾们募捐,另一方面组织借款活动。

    还进行招商。

    商人们都是头次遇到这种战前招商的,原本以为只是募捐摊派,结果到了才发现真是招商。人家这边拿出了细致的招商计划书,招募各种各样的军需供应商,以及各种战利品承包商等,甚至还有军需运输承包商等等。

    十分细致不说,还直接写明了合作互赢的方式,商人们如何合作,如何赚钱,预计利润多少,都有说明。

    商人们都精明,仔细一算,还真是这么回事,上面的数据,绝不是胡口乱编随笔乱写的,人家是有根有据的。

    比如说缴获的牛马牲畜,公开招募承包商,牛、马、骡、驴、羊、骆驼等都分了类,商家可以做独家承包商,也可以做联合承包商。比如某家商号直接吃下缴获马匹的承包商,那么陇右军缴获的马,都直接卖给他们,价格都已经给出了建议价,当然也可以再细谈。

    给商人们肯定有留有不错的利润余地,商人们要做的只是在竞得这个资格时,先交一笔保证金便好。

    另外,陇右军会根据预估,先向商人预支一笔卖马钱以资军用。

    实际上等于,陇右军开了空头支票,仗还没开打,缴获更无从说起,先就卖了马,得了一笔保证金一笔马钱。

    这种做法,确实前所未有。

    秦琅还找了几大钱庄和银行谈借款,另外他还要发行一笔小额的战争债券,面向陇右百姓们发放,大家可以自愿认购,这种一年期的债券,实际就相当于是借款,约定利息,一年还偿还本息。

    而秦琅拿着弄来的钱,又招各种供应商,比如说粮食、盐等,可以是独家供应,也可以是联合供应,反正供应商也要先交一笔保证金,然后还能约定帐期,先供货,后结款。

    甚至还有运输等外包承包商,负责把陇右军所需的军需物资,或是缴获的战利品,运输到指定地点,以减少陇右军的负担。

    凡此种种,秦琅脑洞大开,商人们也是惊叹连连。

    不得不说,若是其它人敢这样搞,不说其它,首先朝廷就绝不会允许发生。可现在皇帝的态度,让这事情在陇右公然的进行着。

    而秦琅个人的名望威信,尤其是他两次陇右之战刚打出来的赫赫威名,加上他与商人们向来极好的关系,使的他这个招商计划,居然也赢得了许多商人们的赞赏。

    擅于投机的商人们,看到了高风险后的高利润,纷纷加入计划,竞争起各种合作商承包商供应商来。

    债券发行的也是极为畅销,结果不得不加印了几批发行,筹集到了远超预估的钱款,再加上暂扣的各州上缴税赋,秦琅轻松的就解决了最重要的钱粮问题。

    接着武器、运输、战利品处理等问题也是迎刃而解。

    因为手头钱粮充足,秦琅甚至提前签名拔下了一笔安家费和一笔开拔费,另外还有一笔行装费。

    九镇边军,两万多名士兵,还没开打,就已经先得了三笔赏钱,另外秦琅还与许多商人签订契约,为边军们订了不少的衣服鞋袜干粮等,可谓是让九镇新军上下,都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

    秦琅也向九镇边军们承诺了许多,大家都为那美妙的前景所吸引,个个摩拳擦掌,努力训练,只想早点开战,早点灭了吐谷浑,然后早点得到那些承诺的赏赐升迁等。

    陇右轻骑哨探,也是不断深入吐谷浑境内侦察敌情,镇抚司主动的找来配合,为行营提供更多的隐秘情报。

    春风吹,战鼓擂。

    转眼间就来到了阳春三月。

    陇右的天依然还很寒冷,可几万边军已经迫不急待的赶紧抢播春种,提前完成了军屯春播任务。

    “我陇右上次深受吐谷浑之侵害,洮州三日之屠,万余百姓惨死,河曲岷军之败,两万余众惨败,此等血仇,必将由我陇右子弟兵亲复之,绝不假手他人!”

    “有仇必报,血债血偿!”

    陇右边军同仇敌忾,士气高昂。

第578章 闪击

    洛阳。

    李世民早朝结束后,匆匆回到内廷。

    “辅机,秦琅该出兵了吧?”

    “算算时间,应当已经出兵了。”长孙无忌答道,秦琅早就说过,三月为期,整训陇右边军九镇,然后领兵讨伐吐谷浑,一战而灭之。

    这些话可不仅仅是密奏内容,也不单纯是在陇右军议上讲的,秦琅是逢人便讲,每个场合都不错过。

    跟皇帝这样说,向朝廷汇报时也是这样说,在陇右军议上跟将军们如此说,检校阅兵时对陇右边军、团练、内附羌氐城傍们这样说,甚至是在招商会上也这样对商人们讲,还不止一次在宣抚陇右诸州时,对百姓们也这样说。

    他似乎恨不得每个人都知道他的作战计划,据说他还曾主动的把陇右的一些吐谷浑商人聚集起来,把他们手里的货物主动的全买下来了,然后还告诉他们说,三月灭吐谷浑计划。

    秦琅把这计划嚷的天下皆知,莫说陇右的军民百姓,就是洛阳城里的百姓,都能说道说道一通三月灭吐谷浑的事。

    一开始,李世民还以为是事机不密泄露了,直到后来发现秦琅有意而为之。

    细品之下,李世民倒是弄明白这里的深意。

    秦琅反其道而行,没有半点保密,甚至故意弄的天下皆知,其实倒是很了得。毕竟这么大的动静,吐谷浑不可能不察觉半点,瞒是瞒不住的。

    倒不如主动的宣告出去,还宣扬的满天下皆知,甚至主动通过吐谷浑商人通知伏允,你准备好,我三个月后要来打你,而且我要在三个月内灭掉你们。

    这般嚣张的态度,一反正常的行为,反倒会让吐谷浑人迷惑不解。

    正常人谁会相信秦琅这话,肯定是假的,骗人的。

    虚张声势,故作疑兵。

    你陇右动作越大,那欺骗的可能性更大。

    秦琅直接早早宣布了进攻讨伐,结果反而虚虚实实的,让吐谷浑人在那边猜测的脑袋疼,随着陇右军备的越来越强,伏允也开始相信唐军极可能真要出兵,但他们无法确定出兵的规模和时间。

    哪怕秦琅早告诉过他们,到时要率陇右九军出击,但吐谷浑人哪敢相信。

    “手谈一局,如何?”李世民难得提议要下棋,长孙无忌应允,让内侍取来围棋,君臣二人对坐,各执黑白,落子下棋。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深得兵法精妙,不得不说,秦三郎越来越了得了。”长孙无忌道。

    “朕以前以为这小子勇悍,能冲敢打,虽说书读的不算太多,但应当可堪造就,所以让他进镇抚司,谁知后来却表现出惊人的才干,尤其是其于经济货殖一道尤其了得。朕让他主掌国计,领头财税改革,确实出众。可朕也想不到,他于军事兵法一道上,还能有如此了得的悟性。”

    “这说不定是家传天赋,毕竟叔宝的儿子。”

    李世民哈哈一笑。

    “此子才二十岁啊,简直妖异。”

    听到这个评价,长孙无忌心惊,“陛下,臣倒以为,秦三郎也只是人聪明些,可行事却反而有几分莽撞激进有失沉稳大气,说到底,也是有阴有阳,并算不得妖异。”

    “也是,有时朕觉得他很妖,神智如妖,可有时吧,这小子确实也是一根筋,执拗的很,很不识趣,更不懂事,一犯起倔钻起牛角尖来,那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动。这方面来讲,这小子也确实还算不得妖。”李世民落下一子,“你觉得此战,秦琅会怎么打?”

    “他难道没有向陛下奏报要怎么打?”

    “他只说相机行事,临机决择,不拘陈法。”李世民无奈道。

    “这倒也没错,只是如此一来,陛下也就只能静候捷报了。”

    “但愿吧!希望这小子不要辜负朕的信任。”

    ·······

    陇右。

    鄯州。

    秦琅聚集诸将军议。

    “此次秦某为帅,兰州都督程咬金、秦州都督柴绍为副,九军齐出,直捣贼穴。”

    秦琅的动员很简单,没有誓师大会,也没有什么再说什么豪气干云的雄言壮语,反正要说的早就说过了,该许诺的也许诺了,该准备的也都备齐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秦琅一声令下,九军齐出。

    九军的九千骑兵集结起来一起使用,轻骑而出,一万八千步兵分做两部,一部为一万二千人,带上了一万二千战斗辅兵,为中军。剩下六千边军步兵,配上一万八千辎重辅兵,携带部份补给辎重军械随后而行。

    秦琅也还是有计划的,九千轻骑是做一击绝杀的准备。

    万一没能绝杀到伏允,那么后面还有两万四千人的中军大队,以策应前锋轻骑,避免轻骑一击不中后,反被围杀。

    而辎重部队行进缓慢,这是做最后退路,万一不能取胜,得保证有人马粮草接应为继。

    不过三个计划,杀招就是第一个。

    柴绍请求统领前锋轻骑,秦琅直接拒绝,他不信任柴绍,要自己亲率前锋,柴绍大怒。

    薛万彻薛万均兄弟也要抢前锋位置。

    可秦琅谁也不让。

    “程咬金统领中军,柴绍统领后军,本帅亲统前军。前锋九千骑,由席君买、薛万彻各统一千精骑为左右先锋官,段志玄、张士贵与本帅各统两千骑居中,梁建方统一千骑殿后。”

    兵贵神速,虽然之前一遍遍的对外宣布过讨伐计划,但真正出兵后,秦琅要求的是闪电进击。

    不给伏允反应的机会。

    大军出营,疾速北行。

    一路马不停蹄急行十日,一路向西。

    ······

    青海湖东北,吐谷浑可汗伏允此时扎营在此,并不在湖西的伏俟城。伏允带着十万人马在此的原因,还是因为伏俟城四面无险,不易防守,一旦秦琅真的率陇右军杀来,就怕来不及撤退。

    伏允已经越来越深信,秦琅真的会来攻打他,虽然他还是不相信秦琅会在宣扬的那个时间出兵,可他和天柱王等商议过后,还是认为秦琅可能在天热之前出击,应当是在春末夏初这段时间里。

    为了避免秦琅的闪击,伏允早就跟宰相天柱王,以及儿子大宁王、尊王等议定,分兵。提前把吐谷浑的人马分成数部,撤离伏俟城一带易攻难守之地,而是分散到青海湖的北面和南面,西面几处。

    这些地方不是背倚大漠,就是靠着高山险谷,连绵雪山冰川,一旦唐军杀到,立即就撤到险要处据守,为此他们还提前就在几处选好的险地,囤积粮草,储备干肉,把牲畜转移过去。

    伏允做为可汗,亲自带着十万人游牧在青海湖东北,靠近预定的据点嶂山。

    一队吐谷浑轻骑纵马疾驰,不要命的踢打坐下马匹。

    “报!”

    “报大汗,唐骑来了!”

    呜呜的牛角号声猛的响了起来,洪亮悠远绵长。

    青海湖边的吐谷浑可汗大帐里,年迈的伏允正跟光化公主一起喝奶茶,听到号声手抖了一下,杯中的奶杯溢出大半。

    “大汗何必惊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而已!”一头白发的吐谷浑王后,原隋朝光化公主杨氏对丈夫缓缓说道,她沉稳的拿起奶茶壶,为丈夫又添满。

    大宁王猛的闯入帐中。

    “父汗,母后,唐骑来了,据游骑驰报,秦琅十天前率九千陇右精骑急驰出关,一路杀来,如今距离我部仅二十里了。”

    伏允手不由的再次抖了一下,杯中刚续满的奶茶又倒了半杯出来。

    “大汗,忽惊。”光化公主又要替伏允倒茶。

    伏允却直接一把摔了杯子,腾的站了起来,“还喝个屁,他娘的都是死人吗,我不是下令在边境多派哨骑,为何让唐人都杀到了汗帐二十里外才来报,天杀的。”伏允一边骂着,一边抓起宝刀和马鞭往外闯。

    “大汗?”公主喊道。

    伏允回头瞧了眼满头珠翠,一袭汉式宫装的王后,“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跑。”他又对长子慕容顺道,“你赶紧去传令下去,立即撤退,全部撤往障山据点。”

    “大汗坐拥十万之众,何惧唐骑如此,不过区区九千骑,说不定还是虚数,为何不一战?”公主对丈夫极为不屑。

    “那可是秦琅率领的九千陇右精骑,秦三郎亲自带的兵,那小子五百人都能灭拓跋赤辞三万,三千人就敢横扫整个党项,东进西出无人可挡。你以为我这十万部众,就能挡在这草原上挡的住秦三郎吗?”

    十万众,包括了许多妇孺老少,这只是十万牧民老少而已,又不是十万吐谷浑精骑。

    伏允不想冒险,毫不犹豫的就跑了,上马后,还交待大宁王慕容顺,让他负责殿后。

    号角声中,十万吐谷浑人,纷纷惊惶而走,齐齐向北奔去。

    二十里,对骑兵来说并不算远。

    席君买和薛万彻率领的两千骑如雷般疾驰而来,当他们赶到湖边时,这里还有近半的吐谷浑人还没来的及跑掉。

    “你左我右,两面对冲如何?”席君买冲薛万彻道。

    秦琅的六千主力骑兵还在后面百里,两人的前锋也已经人马疲惫,可二人却依然毫不犹豫的发起了冲锋。

    半日后,秦琅与段志玄、张士贵率六千骑赶到,席薛二将早就人马皆赤,他们冲杀半天,斩杀数千,缴获十余万牲畜。

    “伏允呢?”秦琅劈头就问。

    席君买抹了把脸上的血渍,“老贼跑的贼快,已经往障山去了,他们早有准备,在山中建有据点营垒。”

    左右先锋二将,也只杀溃万余人马,抢掠了大批牲畜帐篷等。

    “看来这老贼确实够奸够溜,不过没关系,他居然往山里退,这是自寻死路,你们且在这里休整一二,其余人,随我追击进山!”秦琅咬住了伏允,心中十分兴奋。

    九千精骑,十日奔袭,终于还是咬住伏允了。

    六千轻骑,不顾百里奔袭之疲,纷纷振奋精神,策马向北杀去。

第579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损失了多少人马?”

    连绵嶂山之中,库山谷,伏允惊惶未定,接过侍卫递来的马奶酒猛饮几口,喘着粗气问左右道。

    “已经有八万多人马退回来了,还有一万多没到,估计被唐骑冲溃逃散。还有,唐骑来的太快,我们有许多牲畜帐篷草料等来不及带走。”

    “多少?”伏允怒问。“我们损失了多少牲畜?”

    “起码十万牛马羊驼······”侍卫不安的答道,此时库山谷地一片混乱,这些也只是诸部刚汇总起来的大致数据。

    “十万····”听到这个数字,伏允差点没晕过去。十万牲畜啊,哪怕这十万全是羊,那也是巨大的损失。最重要的在于,这一开战,让让唐军抢了十万牲畜,这意味着唐人获得了一大笔补给,轻骑从鄯州奔袭到此十天,若是一般物资转运起码得二十天以上甚至得是一个月。

    现在唐人轻松的就获得了十万牲畜,省了多少粮草,省了多少转运之力。

    到现在伏允还不明白,为什么边境上的哨骑,没能提前把唐骑杀出的消息传回来,他明明早就已经安排了许多支轻骑在边境侦察,甚至派了不少细作潜入鄯州等地的。

    尊王慕容承骑马而至,远远的便跳下马,大步进来,他索头断发,扎了几条小辫子,一件貂皮大氅,腰挎宝刀,背负宝弓。

    “父汗!”

    伏允看着这个最喜爱的儿子,“我们损失了一万余人马,丢失了十万牲畜,无数干草帐篷。那些蠢货,我辛苦谋划多时,毁于一旦了。”

    伏允面对秦琅的叫嚣,也是早有准备的。

    他提前把分散的诸部汇聚起来,分成几大群,往险要之地集结聚拢,在深谷高山里营建据点,储备干草,提前把牲畜转往这些地方,就是为了应对秦琅有可能的突袭。

    虽然他内心觉得大唐不可能这个时候有余力发起全面讨伐,而仅凭秦琅的陇右军也未必有这实力,可伏允也是个老狐狸,深知有备无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在他这通部署后,他觉得已经高枕无忧了,就算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秦三郎敢来,也要他来而无功,如上次程咬金一样,顶多给他占座伏俟空城,最终还是什么也得不到就退。

    他要真敢继续深入,那他凭险而守,漫长的补给线,都能让唐军最先崩溃。

    若秦三郎真敢硬撑,那等他坚持不住撤退时,他就可以反击,将他杀的有来无回。

    一切计划的是这么的好。

    他甚至在边境上部署了许多哨骑,还派了许多细作潜入唐境,只要秦琅一出动,他就能得到消息,立马带着外出的人马退进山中。

    可计划不如变化。

    “尊王,为何我们对唐人的出动,毫不知情?”伏允瞪着儿子。

    他年迈了,大主意他定,但操作起来,还多是由尊王和大宁王去执行。

    大宁王慕容顺曾是他的太子,后来入质隋朝,他又让尊王做了太子,只是后来隋朝立慕容顺做可汗,唐朝时又把慕容顺送了回来,使的父子猜忌。

    如今太子之位空悬,国人却也多称慕容顺为大太子,慕容承为二太子。

    “回父亲,开春之后,陇右唐军调动频繁,频频搞演习拉练,真真假假,我们派出去的哨骑、细作发回了大量的消息、警告,搞的我们数次误判,十分被动。”

    尊王有些无奈,秦三郎今天拉练,明天演练,动不动就突然集结,然后杀出边境,几次之后,边境上的哨骑都有些麻木了。之前的十几次假警报,让伏允和慕容承等都十分不满,给予了严厉训斥。

    挨训的前哨后面再遇到唐军出动,不免犹豫起来,迟缓了上报的速度,可后几次上报警讯,依然最终是个假警讯。

    再次挨骂之后,下面的人也恼了,有些哨骑军官更认为秦三郎只是戏耍他们玩的,所以决定没十足把握,决不再轻易上报,免的再次上当。

    这结果,就是这次秦琅真的率轻骑一路杀出来后,他们虽马上发觉,却还在犹豫观望,想要拿到更确切些的证据。

    谁知道,这一次秦琅是真的出兵了。

    九千精骑一骑绝尘,日夜兼程,人皆双马,马不停蹄。

    吐谷浑一直在监视陇右,其实秦琅也一直在侦察敌情,寻找吐谷浑的主力所在,当他们获得了镇抚司的情报支持后,用了三个月时间,秦琅完全锁定了吐谷浑的几大主力集群,也早预知了伏允所在的集群地点,更知晓了他的嶂山据点。

    九千唐骑雷霆而出,毫不犹豫的直奔伏允而来,路上没有半点耽误。

    而吐谷浑哨骑错过了三天宝贵的时间,当他们发觉这次秦三郎可能是玩真的时,已经晚了。

    他们在后面追,可秦琅早撒出了游骑兵,撒开大网捕杀吐谷浑人的哨骑。

    以至于,席君买和薛万彻的前锋都杀到了伏允大营二十里外时,这才被大营的哨骑所发现。

    “十万牲畜。”伏允怒喝慕容承。

    二太子无奈低头,“实是那秦琅太过奸诈,不过请父汗放心,就算咱们先败了一阵,损失十万牲畜也不用担心,嶂山险要,库山谷更是易守难攻,秦琅的唐骑再猛,他们也在这里无用武之地,咱们这里屯积了大量粮草,还有许多牲畜,跟他耗,他就算得了十万牲畜,也坚持不了多久的。”

    伏允很不甘心,可事到如今,也唯有如此了。

    “你赶紧去加紧布防,绝不能再有失误了。”

    又饮下一大口马奶酒,让心里稍舒坦一些,“对了,大太子和他母亲撤回来没有?”

    “已经回来了,就是有些狼狈,父汗让他殿后,他实是有负重托。”二太子趁机说兄长坏话。

    伏允此时不想理会这兄弟争斗,“好了,我心中自有数,你去吧。”

    ······

    嶂山下。

    唐旗招展,旗下,诸将盘地而坐,举行简单的军议。

    老成持重的段志玄,这个时候有些担忧。

    之前大家都赞成秦琅的计划,兵贵神速,想要赌一把,可现在一击未中,很遗憾很可惜。

    “卫公,贼已走险,退入嶂山深谷,凭险而守,我们难有机会了。”

    张士贵也点头,“孙子兵法云,高陵勿追,背丘勿攻,归师勿遏,穷寇勿追啊。”

    现在的情况则恰好上面这些忌讳都占全了。

    陇右军这次是客场做战,与上次本土做战形势完全不同了。

    席君买和梁建方高侃高甄生这几员秦琅的心腹大将,则还是愿意进攻,但他们也主张,先等候程咬金的中军到来。

    诸将意见不一。

    虽然首战告捷,可未能一击即中,大家心情并不轻松。加之一路奔驰,十天急行军,兵马也已经疲惫,强弩之末,不可穿鲁缟。

    做为主帅的秦琅,这个时候拥有最终决定权。

    他的一言一行,也决定着九千骑兵将士们的荣辱性命。

    “诸位,嶂山险要,群山连绵,雪峰深沟,确实不利骑兵。且敌众我寡,不好打。但是,若是遇到点困难就不打了,那我们为何还要谋划这个出兵计划?当初,也有好多人都说我们打不了,那我们就听他们的好了?”

    “听着,前面困难重重,可我们并非没有机会,孙子兵法上确实都是金玉良言,但是也不是一成不变的。现在伏允摆明了就是也懂这些,想据险自守,这说明什么?说明伏允老贼此时认定我们不可能再攻了,这就是机会。”

    段志玄诸将听了,不由的大开眼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卫公难道不知嶂山确实险要,不利骑兵,而且敌人以逸待劳啊。”薛万彻对秦琅冷哼道。

    “呵呵,伏允也跟薛公想的一样,但是我自然也是还有把握的。事实上,我早就已经侦知伏允在嶂山设置据点,甚至我还知道确切的位置就在库山山谷,这处山谷够大,可容纳十余万人马及数十万牲畜,他还在里面储藏了许多干草奶肉等,想据此跟我们打持久战。”

    “伏允把重兵都部署在库山谷的东南口上,可其实我知道有一条山谷小谷,可绕到库山谷的西北口。”秦琅笑呵呵的对众人道。

    “你们觉得,现在我们还可以打吗?”

    薛万彻有些心动,呼吸都不免急促起来。“真有这样的小径?能过骑兵?”

    “当然,而且这条小路并不能走,且不用绕很远。伏允可能想不到我们能掌握这条道路,所以其后背定不会有防备。”

    “打,干他娘的。”薛万彻一扭态度,“我愿率精骑绕兵。”

    席君买不屑的鄙视他,“薛公号称猛将,难道就只想背后偷袭打闷棍?不敢正面撄其锋否?”

    “放你娘的屁,老子百战扬威的时候,你他娘的还只是个大头兵呢。”薛万彻哪肯让一个小辈侮辱。

    “薛将军好大的威风,当年在河北罗艺麾下时,被窦建德刘黑闼打的丢盔弃甲多少次?有一回甚至阵前被俘,还让人剃了个光头,拿根绳拴在马后拖着走,好威风啊。”

    这是薛万彻人生最大的两个耻辱之一,一个就是当年曾被河北军战场生擒还剃了他们兄弟的光头,好在后来被押送的时候,他们找机会奋起反击,夺刀杀人,抢马逃回。另一个就是娶了生性风流的丹阳,给他戴了许多顶绿帽。

    “卫公,末将请求带兵正面强攻库山口,把绕后的机会让给这个小人吧。”

    “哼,我席君买为先锋大将,当然要正面直攻。”

    秦琅看着火爆的二人,哈哈一笑,“这样,薛将军和席将军既然为左右先锋,那你们依然率领本部,绕道小路迂回伏允背后突袭,我则打起帅旗,与张段几位大将军正面佯攻引诱。”

    薛还坚持要打正面,秦琅激将,“你们二人各统本部前锋,谁更厉害就各凭本事了,不要光逞口舌之利,敢否?”

第580章 赐封三太子

    晨色清冷。

    嶂山山谷中,一支精锐唐骑在红旗引领下迤逦而进。

    吐谷浑哨骑远远看着,急往回报。

    “唐骑,唐骑到了。”

    “我们看到了秦琅的帅旗,秦三郎亲至。”

    库山谷,伏允还刚睡醒,就见亲兵慌忙来报。

    “慌什么,来了多少?确定秦琅亲至?”

    “有近万骑,已经到了谷前,漫山遍谷,皆是唐骑,明光耀眼,红旗林立,秦三郎的大纛就立在谷前,而秦三郎身批黄金御甲,系猩红披风,极为耀眼和嚣张。”

    秦三郎在陇右现在威名正盛,吐谷浑细作也早画了秦琅的画像,送回了吐谷浑伏允面前。

    “还真是小瞧了这秦三郎,还真是年轻气盛啊,居然敢硬闯进来,佩服。”伏允不怒反笑,“哈哈哈,来的正好,本汗在这里布下罗网,正好网了他。传令,若是唐骑进攻,绝不要客气,但是唯有这秦三郎,不许杀伤,本汗要活的,将他擒来,本汗要收他做女婿,让他当大将军,为我吐谷浑训练统领兵马,为我征战,仿汉之李陵事匈奴王也。”

    伏允这般得意模样,却也正是胸有成竹。

    他不怕唐军来攻,早有应对之策。

    这嶂山之险,库山谷之备,完全不惧唐人进攻,装备再精锐也不用担忧,有山谷之险,完全能够抵消,甚至还可借机狠狠挫一下这个大唐新晋战神的锋芒。

    库山谷南口。

    山谷两面险峻,谷内很深广,可谷口却是个葫芦口,极为狭窄,吐谷浑人据守处,仅宽不过百步。

    他们还早早就伐木堵塞山谷,占据险要,想要攻进去,确实不易。

    秦琅勒兵谷外,这里正面宽达千步,倒是挺适合交战立营的。

    “伏允可汗,可否前来一见?”

    秦琅策马来到谷前一箭之地勒马停下,大声喝问。

    谷内一侧坡上,伏允内披锁子甲,外穿铁札甲,骑着一匹青海龙驹,遥遥打量着这个立马横刀的年轻人。

    年轻丰俊,一身金甲,骑一匹豹头马,手握丈八马槊,站在那里,真是马中吕布,人中赤兔。

    “回头可以把上次的那个画师杀了,画的什么鬼玩意,哪及秦三郎真人十之一?”

    太大子慕容顺和二太子慕容承站在后面,听的心里直泛酸。

    “走,会会秦三郎去。”

    伏允催马下坡。

    径直来到谷口,两人隔着横倒乱堆的树木遥遥相望。

    “秦三郎真是神俊!”伏允赞扬道。

    秦琅却在马上呵呵一笑,“可汗原不过是个垂垂将死的糟老头子而已,将有灭族亡种之祸,却还不自知,真是昏馈糊涂了。”

    这话让伏允一怔,心中怒起,可又强压住了。

    “三郎人长的神俊,这嘴也不饶人啊。年轻人,总当收敛些锋芒的,刚过易折啊。”

    “可汗既然老糊涂了,其实不如退位让贤,你身边这二位想必就是大汗的两个年长儿子吧,哪个是大宁王哪个是尊王?你选一个传位让贤,自己也轻闲啊。总是舍不得放手恋权,可不是好事啊。”

    “秦三郎,不宣而战,非礼也!”

    秦琅不屑的道,“来而不往才是非礼也,上次松叠之战,党项寇松州,可汗为何派无素率万骑来犯我叠州?”

    “再上次陇右之战,可汗又为何不知收敛,一而再的寇我陇右边境?”

    “可一不可再,可汗却一而再的犯我边境,这是不宣而战,且是不死不休之意乎?如今,我便随尔所愿,率兵前来,与可汗决一死战,伏允老儿,我来了,你为何却退了?”

    “不敢战乎?”

    伏允喘着粗气。

    “本汗欣赏秦三郎的勇烈,如三郎愿意归附本汗,本汗愿以女儿下嫁,并册封你为卫王,如何?”

    “就这?”秦琅哼了一声。

    “三郎若是嫌还不够,我还可以让你做三太子,封你做吐谷浑元帅,或者我也可以给你特封为天策元帅,许你开府。”

    “伏允老儿,你就是把吐谷浑可汗之位现在让给我,我都不稀罕,一个即将灭亡的蕃邦小国,你当是个宝,在老子眼里却是草都不如。废话休要多说,出来一战!”

    “太可惜了。”伏允摇头,“本汗本念你是个人才,不忍心你折了。可你太狂妄了,真欺我吐谷浑无人乎?”伏允再好的脾气,也架不住秦琅当着这两军面前,这般公然的鄙视和辱骂。

    “姓秦的,你不是自诩能征善战吗?我如今便在这布下防守,你有本事就打进来。若是没本事,劝你还是早点撤退,免得到时性命不保。”

    伏允说完,也懒得再听秦琅的污言秽语,直接扭头便走。

    秦琅那里却没退,而是把御赐黑漆缠铁宝槊往地上一顿,将槊尾深深插入地中。

    “吹角,擂鼓!”

    “攻!”

    “不攻下此谷,不生擒伏允老儿,本宣相绝不退兵!”

    秦琅虎吼连连。

    身后,牛角号声响起,战鼓擂动。

    骑士们干脆下马,排列整齐,顶盾持弓上前。

    弩手们把大弩零件从马上取下,迅速开始组装。

    伏允惊愕回头,看着唐骑这豪不拖泥带水的动作,也不走了。

    “本汗倒要看看,这秦三郎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够硬攻下我的防御,也给我吹角擂鼓,将他们的气势压下去。”

    战鼓雷鸣。

    号角悠扬。

    唐军这边鼓角不停,骑兵们纷纷下马。

    骑士们下马步战,拿起角弓上弦搭箭,排着整齐的军阵靠近,还有骑兵把一架架大弩也推到两侧,准备做火力支援。

    伏允在谷口内侧山坡上,坐在小马札上居高临下的观阵,越看越佩服秦琅的号令严格,也羡慕唐军的装备精良。

    骑士也俱有甲,甚至能看的出这些骑士还有细致的分类,有人马俱甲的俱装甲骑重骑兵,也有披铁札甲的铁骑兵,又有穿着轻甲的轻骑兵。若按武器划分,可以看的出有以马槊长矛为主的冲击性骑兵,有又角弓轻弩为主的骑射骑兵,甚至还有装备着陌刀重斧大盾的下马步战骑兵。

    再回头看看自己的人马,上马是骑兵,下马是牧民,多数人只是牛皮甲,只有少数人有铁甲。

    “秦三郎这么刚吗?这是打算用弓弩箭雨硬生生撕开我们的防御?”

    二太子慕容承不屑,“看来这所谓的新战神也不过是吹的,就算是再普通的将军,也知道骑兵不擅长攻坚,我们这谷口虽非城堡,可也有壕沟粗木堵塞,两边山坡上还有许多人持弓守卫,这么窄小的口子,易守难攻,把宝贵的骑兵派来强攻,这是送死。”

    “怕只怕这里面有诈。”伏允是个奸诈的老狐狸,他觉得秦琅不可能这么蠢,但一时又实在想不出有其它的可能来。

    “父汗不必担心,来的只是不满万的唐骑前军,他们的中军步兵,后勤辅兵,还离的远呢,没有十天半月赶不到。我以为,这秦琅定是想以攻代守,故意佯攻,然后吸引我们,怕我们远遁,只为拖延时间,以待他们的大部队到来。真正进攻的,肯定还是后面的中军步兵,甚至得依靠后面辅兵中的工匠、器械。”大宁王慕容顺提出自己的意见。

    伏允皱眉。

    “若是如此的话,那也很麻烦了。怕就怕那些工匠就地打造攻城的器械,中原的攻城器械很强,我们这简陋的防御,怕是不好守。”

    二太子不屑的道,“兄长有些危言耸听了,就算他们打造攻城器械,可这口子才百步宽,我们近十万人守这山谷,还怕守不住这百步?咱们在谷口内侧两坡上,能布上万的弓手,再厉害的器械,也休想靠近!”

    “再说了,攻城器械也要时间打造的,拖的越久,其实对我们越有利,唐人可拖不起。”

    伏允一笑,“也是。”

    山下,两千唐骑率先出击,他们下马集结,以弓弩向谷口发起试探性进攻。

    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很密集。

    可谷口地形限制,效果并不是很好。

    吐谷浑人也以弓箭还击,双方你来我往的,这一打就是一整个上午,唐军消耗了数万支箭,让整个谷口都覆盖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箭草。

    可并没有杀伤到多少人,更别说抢占谷口。

    伏允在山坡上看的直打瞌睡,这阵打的太无聊了。

    “唐人这是来给我们送箭来了吧?这怕是快有十万支箭了,这些箭可比我们自己造的强多了,等会箭停了,咱们就可以上前收箭了,哈哈哈。”二太子哈哈大笑。

    伏允也觉得确实如此。

    “这秦三郎莫不还真想做我吐谷浑三太子,天策元帅乎?”

    太阳升至中天,唐军挥动令旗,换了两千人上来,接替任务,继续对着谷口放箭。

    吐谷浑人已经麻木了,干脆顶着盾牌缩在那里,还击都懒得了。

    又是一个下午的弓箭袭击,唐人雷声大雨点小,只站的远远的放箭,始终都不曾真正靠近内博抢关。

    眼看天色将暗,唐军那边又在调动人马,似乎准备换人继续放箭。

    “这天都黑了,唐人不吃饭了?不打算睡觉了?还是说他们的箭太多了?”伏允打着哈欠,拍拍屁股,准备起身回营,太无聊了。

    突然,谷内传来骚乱之声。

    隐隐有号角声悠悠传来。

    伏允起身往那边望去,可什么也没看到。

    “怎么回事?”

    偏就在此时,谷前的唐军也响起高亢的号叫之声,以特有的节奏似乎在回应那边。

    然后,伏允就看到谷前所有的唐军全都猛的压了上来。

    真正的漫天箭雨,狂箭乱轰。

    更有无数彪悍的唐军披甲持盾,提着刀斧猛冲过来。

    “不好,唐骑绕后了!”伏允终于明白过来,可为时已晚,一支唐骑已经从后面杀进山谷了。

第581章 犁庭扫穴

    秦琅在库山谷前表演了一天,射尽三十万支箭,为的正是此时。

    北面传来的正是约定的号声,薛万彻与席君买这左右先锋,不愧是秦琅看中的猛将,战前又被他激将,此时二将都憋着股劲,互相较量。

    他们抄小道迂回绕北,杀了吐谷浑一个措手不及。

    虽仅二千精骑,可此时却胜过十万虎狼。

    吐谷浑人的部署皆在南面,北口本就狭窄难行,吐谷浑人根本想不到唐军远来,居然对这里地形比伏允还清楚,秦琅早就掌握了这里地形,并针对研究许久。今日薛席二将,绝非随意派出,那才是真正的杀招。

    二将杀入谷中,谨遵秦琅将令,也不求杀获,更不求珍宝,只是一路冲杀而来。两千精骑多打旗帜,虚张声势,驱赶着吐谷浑老老少少,来了一个倒卷珠帘。

    他们赶着牛马,驱着牧民,一路呼啸而来。

    由北而南,如山呼海啸。

    秦琅早就在等这一刻,全军七千将士,不惜一代代价,猛攻南谷口。

    万箭齐发掩护着,秦琅亲自举盾持刀冲上前,大家不顾一切的拿刀斧劈砍树木,搬抬石头,将堵起的谷口一点点撕开裂口。

    吐谷浑人惊惶不定,一面射箭一面不断回头张望。

    高侃亲自擎着秦琅的巨大帅旗冲到前面,“杀进去,杀进去!”

    梁建方与高甄生二将更是纵骑兵猛冲而入。

    谷口,箭雨纷飞,不断有唐骑中箭,有人倒下,有人身上顶着箭还在往前冲,只要不死,爬也要往前爬几步。

    伏允早在发现有唐军向北面偷袭入谷,就已经不顾一切的在逃了,虽然大太子慕容顺劝说,北面入谷之兵定是小股唐骑,切勿惊慌,且稳住阵脚,先守住南口,然后可围剿谷内唐骑。

    但伏允却听不进去,只匆匆的交待一声,你来殿后,守卫南谷,便带着尊王跑了。

    伏允这一跑,南谷口的万余吐谷浑兵,更是人心惶惶。

    谷口已经杀开一条口子,吐谷浑人也再堵不住了。

    梁高二将一马当先,率铁骑杀入。

    张超牵来秦琅的马匹,“三郎上马!”

    秦琅身上也插了数支羽箭,好在他今天身上披了两层甲,又全是最精良的宝甲,混战中吐谷浑人的箭也有些无力的歪斜插在身上,并没有造成什么杀伤。

    饶是如此,全军主帅,又是朝廷宰相的秦琅这般身先士卒,底下的将校、士卒们哪个还能示弱?

    全军激发了无比战意,一个个都嗷嗷叫的奋不顾身,前仆后继的往前冲。

    秦琅翻身上马,也没空管那些箭到底有没有射伤,直接让张超挥刀替他先把箭杆砍断,然后便驾着豹子头向谷内猛冲。

    一百突厥狼卫,一百契丹铁骑,紧紧护卫着秦琅。

    此时没有人理会谷口山坡上的吐谷浑人了,秦琅现在只管一件事,全军盯着伏允主力打,要的是让吐谷浑人乱起来,跑起来。

    真正硬打硬,以九千对十万,秦琅未必有机会能赢,能赢也必是惨胜。所以对付游牧部族的用兵精髓,就是跑起来。

    盯着对方的头狼,驱赶着他们跑起来,不让他们能组织起来反击,要跟狼一样。

    秦琅分析过伏允的行事,觉得这老家伙狡猾如狐,却也胆小如鼠,这家伙从不跟中原王朝的大军正面交战,哪怕是占有优势的情况下,而上次程咬金以五千骑入境,伏允都立马远避,更说明了这一切。

    或许是天生对中原王朝的畏惧之心。

    两支骑兵,很快在谷中相遇会师。

    “继续冲,不要管那些散逃之敌!”

    唐骑如同锋利的斩马刀,在不断的挥砍,将吐谷浑人的那点反抗之心切碎,伏允终究是逃了,大太子意图聚拢兵马抵抗,可人心惶惶,他们的抵抗意图被秦琅数次击碎后,再也没有人愿意随着他再留在谷中了。

    逃,不顾一切的逃,从北逃,从南逃,甚至爬上山翻山越岭的逃,只要能避开唐骑,就可以。

    夜幕降临,谷中烧起了一堆堆的篝火。

    零星的喊杀声还在继续。

    伏允逃跑时来不及带走的可汗大帐里,秦琅等诸将坐在这里军议。

    “老贼从北口逃了,有慕容顺替他殿后拦截,耽误了我们很多时间,我们三次击败慕容顺,这家伙三次聚拢纠缠,让伏允趁机逃了,追不上了。”

    薛万彻坐在那里,有些恼怒的道。

    原本他紧盯着伏允,几次都差点能生擒伏允了,最近一次,他跟伏允只相隔不到百步,能看到这老家伙那惊慌的目光。

    席君买原也是一直盯着伏允的,他也没能擒住伏允,不过好歹捡了个漏,把大宁王慕容顺给生擒了。

    段志玄等诸将,各有不少收获。

    原本伏允十万人马,先前在青海湖边让他们突袭击溃万余人,缴获了十万牛马,剩下八万多众逃进这山里,这一战,伏允仓惶而逃,部众四散。

    “吐谷浑人逃的仓促,他们先前储备的干草,赶到这里的牛马羊群等大多来不及带走,甚至连伏允的这座金顶帐篷也留给我们了,估计最少有二十万牲畜,不计其数的草料,以及帐篷、奶酥和干肉等,还缴获了许多箭矢刀枪等,发了。”

    这里毕竟是可汗的据点,囤积的储备自然也是十分丰富,游牧国家是走到哪,人口牲畜财富带到哪,跑的时候太仓促,大半的东西都落到了秦琅手里了。

    本来十万人马聚集一起,是大大小小无数个部落家庭,光是帐篷就得有超过万个,还有车马、毡毯、牛羊马匹等等。

    逃跑的时候,哪来的及样样财产都带上。

    “我现在不关心我们缴获了多少牛羊杂畜,又夺了多少皮毛奶肉,更不关心获得了多少金银珠宝,我只关心一个问题,伏允跑哪去了,我们又杀伤俘虏了多少吐谷浑人?”

    秦琅坐在那里,并没有多少笑容。

    青海湖边,一击未中,只斩杀千余,俘虏数千,获牛马等十万。

    而这次库山一战,结果又让伏允逃了。

    这本不应当的,这种山谷里,本来有很大的机会是能生擒伏允,并在这里的名王们的。

    秦琅冷漠的语气,让帐中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段志玄资历老些,他开口道,“大宁王的拼死阻击殿后,让我们未能擒获伏允可汗,但是这库山谷的有利地形,倒是让我们这次堵截到了许多吐谷浑人,伏允逃跑后,我们封堵南北两口,把近半吐谷浑人堵在了谷中,到眼下,被堵截的诸部,大多已经投降,只剩下几支人马还在负隅顽抗,但他们已经插翅难飞,等天一亮,我们就能将他们全都俘虏。”

    “算来,这一战,我们已经收获极丰了。”

    “可是伏允还是跑了。”秦琅道。

    “宣相也不可过于苛求,我们俘获了吐谷浑大太子,斩杀俘虏超过五万,获牛马杂畜超二十万,还有这么多粮草,大捷!”张士贵也劝说道。

    这样的斩获,确实堪称无比的辉煌,若是换成其它将领,早就高兴不知成什么样了,九千破十万,打的伏允丢盔弃马,抛妻弃子而逃,如何不能算辉煌呢,何况这里的俘虏和缴获还这样丰富。

    不说其它,仅是缴获的草料和牛马,就完全解决了唐军后续的粮草问题,根本不用再从陇右运粮草前来了。

    秦琅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失落的情绪。

    “段张两位大将军说的对,我不能对大家太过苛刻了,我们胜利了,大胜,属于我们的大胜,弟兄们奔袭十余日,两战两捷,大破伏允,今日也都疲惫了,且先在此休整一番,将士们的功绩,诸位着记室参军记录在册,来日论功行赏!”

    此时天黑难认路,兵马疲惫,这库山谷也还要打扫战场,秦琅也知穷寇勿追的道理,也怕阴沟里翻船。

    于是下令守好南北两边谷口,将士们杀牛宰羊,美餐饱食。

    胜利之后,要做的事情还有太多。

    既要防止万一吐谷浑人反扑,还得紧盯着这谷中数万的俘虏以免有人做乱。

    打扫战场,清点缴获,检验登记斩首俘获等,甚至还要进行简单的身份辨认等等。

    这一夜,库山谷的篝火一夜未熄,谷中喧嚣了一夜。

    天亮,只眯了两个时辰的秦琅巡视谷中,探望了受伤的将士们,也去查看了缴获,最后去了俘虏营。

    “把慕容顺带来。”

    “相公,我们还找到了慕容顺的母亲,伏允的可敦,前朝和亲的光化公主。”

    “那就一起请来。”秦琅听闻光化公主也在,用了个请字。

    在他看来,不管如何,这位杨氏也当的上一个请字,当年为安西北边疆,隋朝将这位年轻的宗室女子送到塞外和亲。从此长流在外,第一任丈夫死后,又按他们的习俗,改嫁给他的弟弟伏允继婚。

    几十年了,当年的长安宗室千金,如今已经成白发老妪。

    可当秦琅看到一个中年男女扶着个身穿汉裙,妆容严整,面容平静的老妇人进来时,还是大为惊讶。

    他起身,上前迎接。

    “中原汉家后辈秦琅,拜见公主,公主金安!”

    公主站定,打量秦琅,听到这话,有些惊讶,她微微屈身一礼,“杨氏见过秦公。”

第582章 老公主

    “三十四年了!”

    公主叹道,“自开皇十六年我和亲嫁入吐谷浑,转眼已经三十四年了。”

    秦琅对前朝没有什么过多感情,他不是什么前朝遗老遗少,但对于这位和亲的前朝公主,还是真心敬佩。隋朝虽然也曾强盛一时,结束几百年中原分裂,恢复一统,可面对四边的蛮夷,也还是采取了恩威并济的手段。

    和亲公主也是隋朝重要的对外策略,先后有公主送往突厥和吐谷浑和亲。

    这些公主以她们的青春,和个人的安危付出,为中原百姓的安宁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值得敬佩。

    大太子慕容顺坐在一边,倒有些尴尬。

    他是公主跟伏允的儿子,在伏允还向隋朝恭敬的时候,他理所当然的被册立为吐谷浑太子。但后来隋炀帝欲控制西域,恢复汉之旧疆,隋与吐谷浑的矛盾加剧,杨广便把入长安朝贡的太子慕容顺扣留。

    这一扣就是十六年。

    慕容顺被扣三年后,隋朝大军讨伐吐谷浑,伏允败走,杨广在吐谷浑设立了西海、河源、鄯善、且末四郡,为了统治这块地方,杨广特意册封了慕容顺为可汗,并以归附的吐谷浑大宝王为宰相辅佐,派兵送慕容顺回伏俟城。

    不过这其实也只是隋朝打算借用慕容顺来对抗还在逃的伏允,立他为傀儡而已。只是慕容顺被隋军送到半路,归附的大宝王就被伏允派人杀了,伏俟城也被慕容顺夺回,隋军只得把慕容顺带回。

    此后慕容顺一直滞留中原,直到江都兵变,杨广被弑后,慕容顺逃回了长安,归附了李渊。后来李渊为讨伐河西称王的李轨,联合伏允夹击西凉,事成之后,特把慕容顺给送了回去。

    此时,慕容顺已经滞留中原十六年之久。

    当他回去后,才发现伏允早就另立了兄弟尊王为新太子,虽然事后伏允封他为大宁王,并给他部落人马,但这也难掩他心头不满,可经历过隋朝时慕容顺被封为吐谷浑可汗一事,父子俩的关系也始终不能恢复。

    在中原生活了十六年,慕容顺长期呆在杨广的宫廷,见到秦琅,倒反而觉得有些亲切。

    “将军请坐!”秦琅道。

    慕容顺在隋唐两朝的宫廷,都任过将军之职,不过也只是没实权的光衔,但毕竟也确实当过多年的将军了。

    坐下之后,他觉得心中复杂。

    “将军也算半个汉家人了,对吧?”

    慕容顺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很抵触这半个汉家人身份,就因为这个身份,当年伏允派他入中原朝贡,结果被扣留。

    也因为这个身份,当他重回吐谷浑时,可国人都觉得他是汉将人,不肯信服。

    “不知将军可愿意归唐?”秦琅问。

    慕容顺不知如何回答。

    倒是光化公主淡定从容,她问,“我姐姐义成公主去年东突厥颉利可汗败亡时,被李靖俘虏后处死,秦相公难道不打算也这样做?”

    “如果秦相公要处死我,请赐我一条三尺白绫,给我个全尸,我还有一个请求,就是希望能将我的尸体带回长安收葬,让我魂归故里。”

    公主似乎在说一件普通至极的小事情。

    这份镇定,从然,让秦琅越发感觉到公主的不易,在吐谷浑三十四年,经历了多少风霜,才能把一个公主,熬的如此坚强。

    公主当年嫁给世伏可汗,但不久世伏死于内乱,后来被迫嫁给伏允,儿子还年少,就被送到长安,结果扣为人质,此后隋吐战争,势同水火,公主夹在中间更加处境艰难。

    公主经历太多,早已经看淡一切了。

    本来昨天她完全可以随伏允逃走的,但她没走,她宁愿跟着儿子留下来,哪怕被俘,可能被杀。

    “公主,秦琅绝无此冒犯之心,公主是为汉家做过贡献的,如今只要公主愿意归附大唐,我定派兵护卫公主和慕容将军回长安。”

    说着,他又对慕容顺道,“只要将军肯归附大唐,秦某愿为将军担保,保全将军母子安全。”

    慕容顺望了望母亲,光化公主淡然道,“我们也没有其它选择余地了。”

    慕容顺于是起身,向秦琅叉手行礼,“顺愿重归大唐!”

    “善!”

    慕容顺的归附,让秦琅很满意,他派人给公主和慕容顺另准备了大帐,又给他们原来的侍卫、奴仆等服侍。

    慕容顺倒也顺从,依秦琅之命去劝降被俘的吐谷浑各部首领等,谷中一些负隅顽抗之部,见到慕容顺来劝降,最后也都放弃了抵抗投降。

    秦琅干脆就让慕容顺来统领俘虏的吐谷浑人。

    负责追踪伏允的游骑回报,伏允向西而逃,而且沿途烧掉了牧草。

    听闻这个消息,秦琅干脆命令继续在库山休整。

    三天后,程咬金带着中军的前锋到了,听闻伏允逃了,也深为可惜。

    诸将再次齐聚议事。

    伏允跑了,下一步该如何。

    “草都烧没了,怎么追?”这是统领后军的柴绍,他的后军还没到,自己闻令先来议事。

    先前勇猛激进的薛万彻此时也有些犹豫起来了。

    “先前宣相早掌握了伏允的动向,知道他在库山的据点,所以我们轻骑奔袭,能够一战而胜,可现在伏允西循,草海茫茫,我们连伏允去哪了都不知道。尤其是越往西北,越人迹罕至,我们对地形越不了解,不好追。”

    随柴绍一起赶来的薛万均也发表意见,“眼下是春季,马经历一冬后正是最瘦的时候,难以支撑长途奔袭作战,现在伏允把本就没多少的沿途之草烧了,我们更难追了。要不然,暂且收兵?待秋高马肥之时,我们再来打?”

    程咬金不满的道,“追,我们准备了三个月,本来就做好了充足准备,现在又首战告捷,斩杀数千,俘虏近五万,更别说咱们缴获了三十多万的牲畜,无数的草料。伏允虽然烧了沿途之草,可咱们光是在这库山缴获的草,就足够支撑我们了,更何况,我们本身也准备了许多草料,现在就算不需要辅兵再从陇右运草料来,我们都足够了,有什么理由现在就退?”

    “老子一路辛苦的赶过来,连口汤都还没喝着呢,现在就撤,我第一个不同意。你薛家兄弟俩要是怕了,可以现在就回去守家,我老程愿意来打前锋。”

    程咬金态度坚决,要打就打服为止,现在虽然也是场大胜,可对吐谷浑来说,还算不上打服,顶多伤点元气,这次不打服了,要不了多久,吐谷浑又得卷土重来。

    “这向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咱们不抓紧时机干掉吐谷浑,长久消耗下去,也根本不是长久之计,也消耗不起。趁现在新胜,士气正盛,正该一鼓作气。”

    柴绍提醒秦琅和程咬金,库山是缴获了很多草,陇右也准备了很多草,但现在伏允西逃,谁也不知道他会逃多远,陇右军得追多远。

    如果太远,就不仅仅是准备的粮草够不够的问题,而是能不能运输跟的上的问题。

    “我们先前的准备,就是以千里为限,如今伏允西逃,已经超出预计了。”

    春天的马,是最瘦弱的时候,千里奔袭,对此时的瘦马来说,是极限,要是继续长途追击,不但需要充足的马草,还得有足够的精料补充,否则马撑不住。

    诸将望向秦琅。

    秦琅听完诸将的意见后,只是微微而笑。

    “大家争来争去,关键还是草料问题,马无草难行,更追不上伏允。而不擒斩伏允,不败其主力,我们也难称全功。”

    “不过大家忽视了一个问题,伏允一路西逃,瞬时也是春马瘦弱,也肯定跑不快。其二,伏允西逃,虽烧了沿途之草,可也肯定还有粮草能接应。”秦琅敲了敲地图,“路上草被烧掉不要紧,我们呆要盯住伏允,便能从敌人那夺得草料。”

    秦琅提出,每人三马,依然是骑兵前军继续追击,同时他大胆起用慕容顺,让他挑几千吐谷浑俘虏做协从军和向导,加强兵力。

    柴绍的后军和程咬金的中军,两军并做一军,将运粮辅兵一部就地留在库山,在此加筑工事营寨,把运来的粮草等储存在此,以备万一。

    另外一半辅兵,则押送缴获的牲畜、物资,并部份俘虏等回陇右。

    对于俘虏,其中部份带回陇右,而慕容顺麾下的部落,以及这次挑选出来随军的士兵族人,则解除关押,将他们就近安置到附近游牧。

    “诸将听令!”

    “在!”

    “兵分两路,分进合击。”秦琅指着地图发布军令,“本帅亲统北路人马,亲率一万唐骑,并慕容顺一万吐谷浑归附之骑兵,由北路切断伏允通往祁连山的退路,并迂回至伏俟城!”

    “程咬金、柴绍、薛万彻、薛万均等诸将,率南路军,追截吐谷浑军。”

    “每兵三马,携带百日粮草,寻找吐谷浑主力歼灭。”

    秦琅没有再安排后续兵马,也没有粮草转运供给,只有这一人三马,百日粮草,两路军队,都必须追到吐谷浑的主力,必须得以战养战,就地劫掠补给,否则就有粮尽军没之危。

    可是面对秦琅这个危险的计划,柴绍薛万彻段志玄张士贵诸位大将,此时却都不再反对,有了库山首战告捷,大家都是信心满满,都想再接再励,再创佳绩。

    南北两路军,都不好走,但为了能够一战功成,也只能咬牙。

    “但愿我们能够早点围住伏允,切莫让他逃进大漠。”柴绍虽然有所保留,但最后还是没拖后退,不过他还是有点担忧秦琅的南北钳击未必能围的住伏允。

    “就算逃进大漠,也要追到底。”老程倒是狠辣。

    秦琅看到还没出发,这南路军就有点问题,想了想道,“请柴大将军加入北路军,负责指挥慕容顺军如何?”

    柴绍怔了下,看了眼程咬金,然后又看看秦琅,最后看了眼慕容顺,哼了一声,“悉听尊便!”

第583章 芙蓉帐暖

    诸将散去,各去传令准备。

    库山营地,一片沸腾。

    将士们闻令都是战意激昂,无人畏惧,军心士气可用。

    秦琅独坐营地,却是全无睡意。他也知道自己的这次进军计划,太过大胆激进,十分用险,可他确实想要一试,而且程咬金刘兰成席君买梁建方等诸将,也是支持的。

    连柴绍薛万彻张士贵段志玄诸将,虽有忧虑,可也愿意一试,都想建功获勋。

    张超进来,“程将军来了。”

    老程直接提了一只宰杀清洗干净的羊走了进来,“我猜你也还没睡,弄了只羊,怎么吃,涮羊肉还是烤羊肉?”

    秦琅笑笑,“一羊多吃吧,烤羊腿,烤肉串,再片点羊肉涮着吃,那血你没浪费吧?”

    “早猜到你小子肯定想吃血肠,刚才宰羊的时候就特意准备了,剁了羊肉,清了羊肠,把羊腔里的血混着灌好了。”老程没少跟秦琅吃饭,对秦琅做的羊血肠是念念不忘。

    现宰杀的羊,先砍点肥瘦相间的羊肉,剁碎,再混上点青稞粉,再掺点姜蒜末进去,然后把羊腹腔里新鲜干净的血,一起灌进翻洗干净的羊肠子里,用线扎成一截截的,最后放进煮羊杂汤的大锅里一起煮,煮熟后捞出,切成一片片的,那个鲜美多汁嫩滑爽脆啊。

    “老刘那里还有腌黄瓜,味道酸脆,我已经让他一会带过来了。”

    “还叫了刘公?”

    “不能吃独食嘛,有好东西总得叫兄弟分享。”老程嘿嘿笑道。

    刘兰成左手抱着坛着腌黄瓜,右手提着两坛子美酒进来。

    “老程你叫我来喝酒,搞半天这羊都还没砍,喝个屁啊,难不成还想等我来动手啊,赶紧的啊。”刘兰成也不客气。

    “烤羊肉有调料吗?我这可没有,只有些盐。”秦琅笑道。

    “这玩意还担忧没有?现在营地可是来了好几伙商人,他们那好东西多着呢。这些家伙,跟闻着腥的猫一样,胆大的很。比咱们的辅兵都跑的快!”

    那些商人是秦琅事先招募的合作商人,有的是拿到战利品承销资格的,有的是负责运输物资的,总之各式各样的商人。

    本来他们应当在后军的后面,这样更安全。

    可实际上,商人只要有利益,哪怕前面下刀子他们都不会退缩的。

    一些跑的快的商人,早就已经到了库山,这些人聪明,知道前线打了大胜仗,将士们都记了功,肯定出手阔绰,出门在外嘛,也没地方买去,于是这个顺便夹带点好吃的,那个夹带点好用的,甚至还有个他娘的人才,居然夹带了十几个妓女,女扮男装的带过来。

    对于这些胆大的商人,秦琅倒也不苛刻,毕竟是合作,各取所需。

    更何况,其实好多合作商号,本身就跟陇右军千丝万缕的关系,就好比秦琅,他在陇右,平康坊秦家当然会往这边发展,他要招合作商,平康坊秦家、亲仁坊秦家,甚至是他那义兄怀化坊秦国忠秦家,也一样全都第一个响应。

    这既是支持秦琅,当然也是要借秦琅的关系,狠赚一笔的。

    其它如程家柴家薛家等等,哪个将军家其实没有商号?总不能光靠点俸禄过日子吧?

    虽然是这次合作风险不小,好多买卖还要提前垫钱进来,但未来预期收益巨大啊,前期的一点投入也是值得的。

    不说其它,现在库山和青海湖边,两个营地里,存了三十多万牲畜啊。

    这么多牲畜,不光要运回陇右,还要销出去,陇右一地肯定一下子吃不下,光凭陇右军更是没能力分销出去。

    所以得需要借助商人们,商人则是要好处的。

    秦琅统领的陇右军不是商人,不会锱铢必究,他需要的是快速的处置这些东西,商人们有自己的人手、渠道,可以快速变现,并从中获得巨大的收益,各取所需。

    老程宰杀的这尾大肥羊,在长安洛阳,那是能值很多钱的,就算在陇右,也能卖个不错的价格。可是在这里,最肥最大的羊,也才百钱不到。

    一些小点瘦点的羊,甚至只要十几钱就能买到。

    量越大,还能越价格便宜,转手送到陇右关中等地去,那就能赚一大笔啊。

    牛马骆驼这样的大牲口,就更别提了。

    除了这些牲口数量众多等着处置外,大胜的陇右军,手里还有大量的各种各样的缴获,都是等着迅速清仓处理的。

    只要你本钱足够,胆子够大,都是你的。

    一匹优良的青海马,只要十贯钱,而这样的马以往在长安的市场上,起码能卖到八十贯以上。

    那些盐贩子酒贩子等,把盐酒等运过来,秦琅拿战利品折价抵充,但陇右军的参军们给的物资折价,却是相当的诱人,他们把这些折抵的战利品运回去,起码也是几倍甚至是十倍之利。

    秦琅的帐篷里,来吃宵夜的越来越多。

    开始只有老程过来,后来老刘来了,再后来段志玄张士贵等也来了,席君买梁建方等凑伙来的,秦琅最后一看,得了,干脆把柴绍、慕容顺、薛万彻兄弟伙也一起叫来吧。

    也算是吃顿庆功宴。

    帐中烧起许多堆干牛粪火,架起了数口吊锅,这些吊锅也是商人带来的,除了锅还有许多东西,比如老刘弄来的腌黄瓜和美酒,还有老程带来的孜然、胡椒粉、茱萸粉、酱油等调料。

    刚打了大胜仗的陇右军将士们,个个出手阔绰,反正有秦琅担保,大家可以直接跟商人打白条赊欠,到时回去再结算。

    火锅涮起来,牛肉丸子、羊肉片,甚至还有商人们带来的海带,干鲍鱼、干蘑菇等。另一边,将军们自己一边串肉串一边自己涮料自己烤。

    边吃边烤,吃的有些干,便再来涮点火锅。

    油腻了,就再来点腌黄瓜啥的解解腻开开胃。

    再小酒喝着,确实难得的痛快。

    作战的计划也已经定了,今晚只吃喝开心就好。

    “柴公,我敬你一杯。”

    秦琅端着酒杯向柴绍示意,柴绍因为秦琅临时把他从南路军调走有些不快,可也清楚,秦琅是担心他跟程咬金两人发生分歧,互不相服。

    柴绍是武德元老,也是太上皇的驸马,论资历是远超过程咬金的,现在也是秦州都督,南路军中,他肯定话语权更大。可程咬金是当今皇帝心腹,跟秦琅关系更是没的说。秦琅明显更信任程咬金,把威望更高的他调离南路军,就是要给程咬金绝对的权威,以号令南路军,避免指挥上的矛盾。

    柴绍心里不舒服,但最后还是没发彪服从了。

    “都是为了胜利,希望柴公能够理解。”

    柴绍举起酒杯,“理解。”

    “北路军右军一万骑,以柴公为主,慕容将军为副。”

    柴绍摇摇头,“用不着如此,右军一万骑,都是新归附的吐谷浑军,我如何能喧宾夺主,抢夺慕容将军帅位,我过去为副将便好。”

    秦琅叫来慕容顺,这位倒也是识趣之人,马上表示当尊柴绍为主将,他为副将。

    三人一番言语,最后柴绍也就接下了右军主将之位,秦琅为北军主帅,让叠州都督府司马、镇西军使梁建方担任左军主将,席君买和段志玄担任先锋官。

    程咬金那边,则是以原中军和后军合军,取其精锐,又编进了先后归附的党项、吐谷浑数千骑兵,马步共计也是两万。

    南军也分左右两军,程咬金为南军主帅,同时兼任左军主将,刘兰成则任右军主将。

    薛万彻任先锋官,拓跋思头几位蕃将,各统本部。

    总的来说,北路军明显更强一些,虽然陇右军只占一半,却几乎都是精锐骑军,统兵的将领更是个个名重一时。哪怕是秦琅从东宫带出来的梁席二高四将,那也已经是通过两次陇右之战,威名赫赫了。

    这样的安排,主要还是秦琅等都认为伏允往北逃的可能性更大,所以主力配置在北。南军有程咬金刘兰成薛万彻,也都还是很了得的,虽然把大将柴绍调走,也是为了避免指挥上的纷争。

    此时的帐中诸将,其实已经堪称汇聚了大唐朝廷的小半骁将了,程咬金段志玄张士贵,那以前都是天策府玄甲骑兵的统领,薛万彻薛万均兄弟,那是隋朝时就已经扬名的骁勇骑将。

    席梁二高,虽说以前只是天策府里的偏将,但如今也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柴绍更不用说,是跟李靖、秦琼、李孝恭、李绩、刘弘基、长孙顺德等并列的军界大佬,皇帝先前为了保证陇右安全,在无法调集重兵增援的情况下,派了这么多员骁将过来,可是下了血本的。

    大家坐在那里,痛快的吃肉喝酒,没有人再去谈军情战策,因为该说的都说过了,决策一下,也就没有可再好反复的,都是军中翘楚,哪个不清楚这点。

    吃好喝好,明天分兵出击,干就是了。

    “诸位,天色不早了,烤肉也吃完了,火锅也吃光了,酒也喝完了,我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诸位各自回去安歇,早睡早起,明日,各自开拔,奔赴战场。”

    秦琅举起酒杯,“最后一杯酒,预祝马到成功,旗开得胜,拼我等一时之辛苦,换三代西疆之安稳。”

    “贺!”

    诸将齐齐起身,各自倒满最后一杯酒,举杯共贺,一饮而尽,然后告辞离去。

    秦琅带着点酒意,胡乱的洗漱了一下,刚睡下,张超却笑眯眯的进来,“三郎,怕你冻着,给你寻了个暖脚的过来。”说着,推进来一年轻女子。

    猩红大氅解开,露出里面粉红的纱裙,帐内昏暗灯下,女子细皮嫩肉,年轻而又美艳。

    “三郎慢慢享用,我在外面替你站岗。”说着,张超退下,留下那个姑娘有些楚楚可怜的站在那。

    秦琅喷着酒气,感觉到一股燥热在血液中游走。

    他招了招手,丽人迟疑着上前,秦琅笑着一把搂过姑娘,压到了身下······

第584章 不退

    人间四月芳菲尽,祁连山上雪皑皑。

    四月二十三,本是大地回春,牲畜忙着产崽的季节,可是此时的西海,却是一片混乱。伏允一路向西而逃,沿途烧掉那些长的正嫩绿的草,秋冬枯死的干草被火引燃,化做燎原烈火,把那些刚长出来的嫩绿小草也全都烧为灰烬。

    牧人们被迫驱赶着牛羊,带着妻儿父母仓惶西逃。

    伏允的传令骑兵飞驰在青海湖的北岸大地,向沿途所有的吐谷浑牧民传令,立即撤退,带上一切撤离,向西撤,并要求他们将带不走的物资全都烧掉,甚至是把草都给烧了。

    刚产下的幼崽,直接杀死,扔入河里。

    伏允的传令骑兵,向所遇到的牧人们描述着一个可怕的景象,东边,唐人带着吐谷浑的叛徒党项人正在杀过来,他们所过之处,寸草不留,高过车轮的吐谷浑国男子都会被杀死,比车轮矮且会走的孩子留下来,被贩往东土为奴,那些还不会爬的孩子会被直接摔死,有的唐兵甚至用这些年幼的孩子烤了吃肉。

    而唐军主帅秦三郎,是个杀人魔王,最喜欢吃幼儿的心肝,活活的挖出心肝来用羊尾油煎着吃,撒上胡椒粉和孜然。他每天都要吃十副心肝,还喜欢吃人脑,直接挖开头骨,用芦管吸食活人脑······

    草原辽阔,可消息闭塞。

    对于许多牧民来说,平时除了自己的家族部落外,百里外都不会接触到其它人,成年男子们也许还会去打仗劫掠外出见见世面,可妇人孩子们,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部落。

    就算是那些年迈而幸运活下来的老人,有些出征过多次,但其实他们见识也非常有限,就算有人去过凉州去过兰州鄯州岷州,但也很难真正接触和了解过中原。

    伏允传令兵的话,他们深信不疑。

    封闭堵塞落兵,既让这些牧民们有时很纯朴直率,但也是愚昧野蛮的,这些牧民们觉得伏允大汗肯定不会骗他们,因为有些曾经出征过的牧民,当他们去打仗的时候,攻入敌人的领地时,也经常干些烧杀抢掠的事情。

    甚至会有屠城屠村,有时在无聊的侵略中,也会以射杀那些汉人为乐趣,甚至比赛打赌等,所以他们觉得汉人肯定也会这样,甚至比他们更狠,因为东边的唐国更强大,那他们一定更狠。

    威吓恐惧,有时往往比真相更管用。

    伏允只用简单的唐人威吓,便让沿途的牧民们纷纷的逃亡。

    为了不让那些恶魔获得补给,牧民们把跟不上队伍的牲畜幼崽全都杀了,把一些老迈的牲畜也都宰着,剥皮削肉带走。

    骑上马,往骆驼身上装上帐篷家什,驱赶着牛羊,一路向西。

    越来越多的牧民们汇聚起来。

    曼头山。

    这里是吐谷浑名王家族之一,高宁王的封地。

    高宁王当代家主,乙弗阿豹,人如其名,长的犹如一只钻山豹,豹头环眼,雄壮威武。

    一名身穿儒袍的文士骑马过来,“大王。”

    阿豹忧心忡忡,“还有多少人马没过来?”

    “起码还有三之一。”文士回答,“唐骑随时会到,我们等不了了,先撤吧。”

    阿豹摇头,“人马是我们部落的根基,没有人口就没有地盘,也就没了部落。我乙弗部这些年一年不如一年,就是人丁越来越少,牲畜越来越少,我要是把那些人马都抛弃了,那以后乙弗部只会越加难以翻身了。”

    “我们汉人有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文士劝谏。

    但阿豹听不进去,他虽是吐谷浑名王,可实际上却跟可汗伏允不是一族人。伏允是慕容鲜卑人,十六国时,从辽东燕国迁来的,因为是慕容鲜卑部庶支迁出,来到西北青海,故此曾一直被更早到北的乙弗部称为阿柴虏。

    乙弗部也是鲜卑人,但他们是鲜卑乙弗部的一支。

    在五胡十六国那个动乱时代,他们比吐谷浑更早迁到了西北。后来吐谷浑到来,吐谷浑、吐廷、叶延,祖孙三代,在青海湖立足,不但打服了许多羌人部落,还把更早来这的乙弗等几个鲜卑部落击败吞并。

    乙弗部从此随着吐谷浑家族征战,三百年的时间,让他们几乎融入了吐谷浑王族,成为了吐谷浑十三名王家族之一,在夸吕统治的吐谷浑国最强盛时代,乙弗部也以人们的能征善战而成为吐谷浑最能打的名王家族,并曾经为吐谷浑夺取河西,控制河湟谷地。

    那也是乙弗部最风光的时候,夸吕大汗甚至直接把如今的鄯州廓州洮州等地分封给了乙弗家族为封地。

    只是吐谷浑的这般扩张,触碰到了北魏的核心利益,北魏几次大军征讨,最终数败吐谷浑,夺回了河西以及河湟谷地。

    乙弗部也损失惨重,尤其是北魏上党王长孙观后来一路追击到了此地曼头山,乙弗与长孙的北魏军在此决战,乙弗拼尽全力,但最后依然是长孙观惨胜,乙弗从此百年都没恢复过来。

    河西走廊,陇右河湟坐地这些沃土,他们从此没能再重返。

    乙弗部百年来以曼头山为家族大本营,就是要告诫子孙,知耻而后勇,盼有朝一日能够重复家族部落荣光。

    阿豹是个有雄心也有本事的乙弗当代家主,他袭封高宁王,继承部落后,积极努力,一面训练部落战士,一边还打造出了一支部落商队,去与东方的王朝边市贸易,他甚至还大力招揽一些中原的落魄书生,或是战乱逃人。

    隋季时,阿豹就招揽了许多陇右河西的士人儒生,并重用他们担任了自己部落的职事,授权他们为自己管理部落,还趁机招了不少汉地百姓,重金请来不少工匠。在他的努力下,乙弗部这些年算是实力恢复不少。

    之前的陇右之战,阿豹没出兵。

    伏允遇袭兵败,他也没参与。

    现在伏允从他的领地经过逃跑,要烧他的草,要他带部落撤离,阿豹很犹豫。

    多年的辛苦,若是这般撤退,那将会让部落元气大伤。

    更重要的是,阿豹经营多年,自认为如今部落也是兵强马壮,战士们勇武敢战,还有许多儒生文士出谋划策,他部落的武器装备精良,战马雄骏。

    他心里想要一战。

    蠢蠢欲动。

    他想要一场胜利,一场巨大的胜利,来重振乙弗家族。

    “可以不跑吗?”

    中年文士姓李,是隋末从河西逃来的,他曾是西凉王李轨的兄弟,对于李唐深怀恨意。当年李渊为稳固关内,先是假意跟李轨称兄道弟,然后约他夹击陇右的西秦霸王薛举。

    可当薛举败亡后,李渊便立即反目,约吐谷浑夹击李轨。

    最后还暗里勾结河西豪族安氏,拉拢河西豪强士族们,最后叛乱把李轨家族掀翻了。

    李轼是李轨的堂兄弟,家族倾覆,被迫流亡吐谷浑,后来遇到了阿豹,一心辅佐,只为向李家复仇。

    李轼比任何人都希望击败唐军,可面对着阿豹的询问,还是只能摇了摇头。

    “唐骑兵锋正锐,可汗都已经两败而逃,现在人心惶惶,而唐军却挟新胜之势,如雪海啸,不可逆也。我们不妨暂退,待其锋芒过后,再予反击。诱敌深入,然后绞杀。”

    阿豹却捋着钢针般的短须,眯起眼睛来。

    “这是曼头山,一百六十年前,魏主拓跋弘遣征西大将军上党王长孙观来攻,与我吐谷浑战于此曼头山,我乙弗部与魏军血战七天七夜不退,国王拾寅迟迟不到,那一战我乙弗部战死两万子弟······”

    “这笔血债记了一百六十年了,每代乙弗部族长继承家业的时候,都会被郑重的告之这笔帐,他们都希望将来有子孙能够收回这笔血债,能够以中土王朝将士之人头筑起京观,以他们的血浇灌这片草场,以此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让他们能够安息。”

    “太久了,一代又一代,一百六十年了。我怕再这样等下去,再也没有机会了。”阿豹说着翻起眼皮,目露精光。

    “李兄,帮我,我不想撤,我要在这里迎战唐军,要跟他们算这笔一百六十年的血债。”他越说越激动,“若是能在此击败轻狂的唐军,那么我们可以趁势反击,杀回陇右,夺取鄯州河湟之地,在那里牧马放羊,有那样肥沃的谷地,我乙弗部能迅速的恢复壮大起来。”

    李轼想了想,“大王,来的是秦三郎,整整两万骑,大宁王慕容顺也已经归附他麾下,率万骑随征。”

    “大宁王?慕容顺在中原做汉家狗时间太长了,骨头都早软掉了,唐人一来,他就马上跪下了。况且,他那个娘本就是汉人,慕容顺根本算不得正宗的吐谷浑人和鲜卑人。”阿豹对慕容顺非常不屑,“他来了,正好连他一块收拾。”

    “大汗在库山凭险而守,十万人马,依然一战而溃,大王三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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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玄武门之变只有三天了,秦琼却打算做个国之纯臣不参与其中,秦琅高呼这不是坑他吗?送上门的从龙之功怎么能不要,等事成之后再功成身退也不迟。到那时,做个俗人,不谈亏欠,不负遇见。做个俗人,贪财好色,放荡自由。贞观俗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贞观俗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贞观俗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