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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贞观俗人txt下载     贞观俗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5章 牛进达

    卢龙,山海关。

    秦皇岛码头,上千条大小船只被紧急征调到此,既有沿海渔民的渔船,也有商人的商船。

    除了因为结冰而被冻在港口渔村不得出的船,幽州大都督府范围内能出海的船都被老牛紧急征召。

    大量的百姓接到官府挨家挨户的通知,让他们赶紧接一个紧急任务。一天一百个钱,另包吃住,差事完成后,每人还再赏一条毯子。

    这雇佣的工钱可是比寻常高了许多。

    “这时节,运河都还没化冻,是要去做甚?运粮吗?”许多接到征召的百姓都疑惑的问。

    ······

    牛进达紧急调动了八千士兵,其中三千驻防边兵,五千幽州团练,还紧急征召了一万二千民夫。

    各州县紧急征召而起的民夫们,有的分到了运粮的任务,负责从幽州等地将粮草军械运往平州海边,运河还没解冻,只能车推马拉驴驮。

    幽州储藏了大量的军械粮草等物资,但距离平州秦皇岛码头,却还有八百里。若是再晚个把月,开海解冻后,直接从天津港出发,能节省大半距离。

    可惜时间不等人。

    老牛顶着压力,不顾大都督府一众官员们的反对,仍然力排众异,坚持出兵,所有责任他一人来扛。

    “朝廷要问罪,我一人来扛,但是卫公已经带兵在辽东做战,数千的将士们在流血牺牲,我们不能在后方看着,所有的责任等事后再来论,现在先配合卫国公打完这一仗再说!”

    老牛亲自给朝廷上了一道请罪书,但一边发出请罪书,老牛一边下达了紧急动员令。

    并亲自赶往平州坐镇。

    无数人马钱粮,一路往平州秦皇岛汇聚,这个邻近辽西营州,位于山海关附近的小岛港口,因为不冻港的原因,现在一时间倒是火爆异常。

    等到第一批士兵一千人抵达后,老牛顾不得其它,立即亲自带兵上船,扬帆往辽东驶来。

    在大海上随波飘浮的时候,老牛满心只想着一件事,但愿秦琅还在等他。

    老牛很想不明白,秦琅这次为何如此近乎鲁莽的行事,明明是巡省东南,怎么突然就出兵辽东?

    而且就带着他那一千士兵,再一千新征来的水手,就出兵高句丽了?

    打下一个长兴岛,勉强还能解释的过去,说是岛上有海贼有走私犯,可进攻卑沙城,这胆子也太大了。

    卑沙城不好打。

    而且就算秦琅真打下来了,那都可能导致两国全面开战,高句丽人若是率军来夺,大唐要不要守?

    最关键的是,皇帝的意图呢?

    做为臣子,这么重大的事情,擅自决定,这是太胆大了。

    不管事成与不成,当长安知晓这个消息以后,一定会闹翻天的,到时肯定会有无数人弹劾秦琅。

    甚至连带着他老牛也一样逃不过,老牛甚至能肯定,要不了多久,估计长安就会有使者携带诏敕前来,要免他官夺他职。

    老牛只能苦笑。

    他这几年全靠着秦琼秦琅爷俩的帮衬,才能从一个中郎将,一路坐到了如今幽州大都督府长史、幽州刺史,并晋升国公爵位。

    这些都是人情,得还。

    拼着免官夺职,他也只能趟这浑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秦琅一人做死,万一秦琅带那千把人死在了卑沙城下,那他老牛一辈子都得内疚自责。

    从秦皇岛到长兴岛,直线距离才三百二十里,基本上一天便能抵达。

    乘风破浪在海上跟风浪博斗了一天,牛进达终于在天黑前抵达了长兴岛码头,他顾不得头晕,跳下船便赶上岛,结果只看到无数的商人奴隶们,以及少量的唐军。

    “卫公呢?”

    在岛上负责的是老黄,他带着阿侬夫人以及商队从长安出发的晚些,原本是打算在密州港乘船出海南下,结果半路收到秦琅的信,让他先来长兴岛。

    老黄赶到了长兴岛后,便马上与手下的管事们立即接管了长兴岛的事务主持,此时正忙着接收从卑沙城运回来的一批批的奴隶呢。

    长兴岛成了一个临时的奴隶市场,卑沙城那边源源不断的运来奴隶,老黄在这里举行奴隶拍卖。

    大量商人闻讯而来,使的长兴岛越发的热闹起来。

    “卫公刚拿下卑沙城,此时正派兵四处清剿卑沙城附近的高句丽村寨,到处捕人运来这里发卖为奴呢。”

    老牛愣了一下。

    “卑沙城拿下了?”

    “对啊,数天前就拿下了。”

    “这怎么可能!”

    而老黄告诉他,事实上老牛从长兴岛走后第三天,秦琅就已经攻下了卑沙城,“只用了一个晚上。”

    “夜袭?伤亡多少拿下的?”

    “阵亡三十七人,重伤残疾二十一。”

    这个伤亡数字,跟开玩笑似的,可老牛看着岛上那情景,迷惑了。

    “怎么可能?”

    “卫公请了东海龙王助阵,借了神雷天火。”

    老牛差点吐了老黄一脸的口水,糊弄鬼呢。

    在岛上转了一圈后,老牛忍不住,不顾一路疲惫,赶紧又让刚上岸的幽州兵又全都上船,不顾大家都已经天炫地转,让水手们一边啃着煎饼一边继续航行卑沙城。

    因为卑沙城渤海湾一侧海岸还没解冻,老牛不得不带着船队绕过整个半岛南端,跑到不冻的青泥浦港登陆,用了两天时间,跑了近五百里海路。

    一路上,沿岸的海上,倒是不时能看到秦琅的船只,都是满载着高句丽奴隶们运往长兴岛。

    也有些小的船则直接把人运往沿岸附近的海岛,什么蛇岛猪岛熊岛蚂蚁岛兔岛三山岛等,大大小小的这些岛,原本都是高句丽人控制的,这会已经全都由唐军控制。

    他们不但攻破了岛上渔民的村寨,还在岛上建起了临时的俘虏营地,把岛上的渔民,还有从卑沙转运过来的奴隶临时看押在这。

    许多商人驾着商船,带着护卫也接受了秦琅的临时征召,加入了这轰轰烈烈火的行动之中。

    等他到达青泥浦港登陆后,发现这港口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原来的那个港口小渔村,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临时营地,到处都是帐篷窝棚。

    许多大大小小的船只停在这里。

    因为卑沙城被攻破,整个卑沙城以南之地,现在已经算是沦陷,程处默牛见虎吴师盛等人正分兵四出,到处攻打那些村寨。

    然后商人们就跟在后面,每攻破一个村寨,他们就蜂拥而上,人口、牲畜、钱财,他们能够瓜分的渣都不剩下。

    程处默他们用不着处理这些麻烦的事情,全都通通打包给后面的这些商人们,不论是奴隶还是物资,都会以较便宜的价格打包给商人们。

    商人会用最快的速度,把买到的战利品运往青泥浦港,那里会有更多的商人,对这些战场上运回来的各种战利品进行分类和收购,也有商人会直接自己用船把东西运到海上那些岛上。

    这样也能降低风险,不用担心高句丽军反扑过来后的损失。

    老牛看着这场面,震惊无比。

    一千名在海上连续航行了三天,早晕头转向的幽州兵们,也都一脸震惊的看着这场面。

    一群商人们看到这么多船到来,全都蜂拥过来。

    他们想要高价雇佣老牛的船,好尽快把堆在青泥浦的这些战利品运走,起码也要先运到港口外的三山诸岛上,这样也安全牢固些。

    老牛没时间理会这些人,直接让人找来港口负责的军官。

    “卫公呢?”

    “在卑沙城中。”

    老牛二话不说,挥手让刚下船的一千幽州军随他赶往十二里外的卑沙城。

    一群人进了卑沙城时,已经疲惫不堪。

    老牛终于见到了秦琅,也看到了卑沙城,一座几乎完好无损的卑沙城,加上几乎无损的秦琅军。

    “这怎么回事,真的请动龙王了?”

    秦琅哈哈大笑,这请龙王助战只是一个宣传,为了增加唐军破城的神秘性,也是为了给高句丽人一些震慑。

    “牛叔来的可真快!”

    “那也没你小子动作快,不是说好了等我调幽州兵到了长兴岛再动手吗?你小子怎么如此犯险,你就没考虑到万一?”

    “没有万一,一切都是计算好的。”

    老牛气的想锤秦琅一通。

    顾不得辛苦,在卑沙城里转了一圈,老牛不得不感叹,这卑沙城还真是险要。

    “单论险固,这卑沙城只怕还在我幽州城之上,两千人破十里坚城,这真他娘的是个奇迹。”

    “不是奇迹,是神迹,龙王之威!”秦琅哈哈大笑。

    当老牛听说秦琅是靠着秘密禁军神机营攻破的卑沙城后,对这样一支神秘了得的火器部队惊叹的五体投地。

    他好歹也是军界新晋大佬之一,也是挂十二卫大将军衔的大佬,想不到皇帝手里还有这样了得的部队,他却毫无所知。

    “现在怎么办?”牛进达问。

    “你想好要如何应对朝廷吗?”

    “高句丽人的反应呢?”

    老牛灵魂三问。

    “长兴岛对岸的高句丽营已经知晓卑沙失守,盖苏文被扣押,但现在群龙无首,所以他们暂时没奔着卑沙城而来,而是向北退往积利城了。”

第766章 惊长安

    三月初的一天。

    上午巳时。

    政事堂当值宰相,参预政事御史大夫张亮受到急宣,传他立刻进宫陛见。

    马周瞧了瞧漏钟,又看了看天色。

    这是一个有点尴尬的时辰,既不算晚可也不算早,门口日冕还没照成直线,食堂还没开始到点开饭,但是政事堂五房官吏们,却都已经开始在收拾整理东西,准备要去食堂吃饭了。

    他已经听说今天政事堂食堂还有海鲜,从东海冰镇着送到长安,还都新鲜着呢。这会功夫去陛见,只怕这海鲜是吃不上了。

    可也不知道宫里面圣上会不会安排餐食,张亮叫来枢机郎来恒。

    “中午食堂的海鲜给我留一份,我入宫面圣去。”

    来恒笑着应下,张亮简单拾缀了下,便起身前往宫中。

    张亮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圣人召见所为何事,可在这个饭点上召见,估计也确实是有急事。

    他自诩是圣人心腹,如今执掌御史台,进入政事堂,倒也经常受到召见,早已习以为常,估计着还是关于官员弹劾的事情。

    皇帝照例在甘露殿的御书房召见他,殿中很安静。

    值殿的小黄门见到张亮被引进来,便用宫廷内侍们特有的那种轻柔猫步,无声无息的头前带路。

    暖帘掀起,张亮进入,小宦官留在门外。

    一入御书房,一股暖气扑面而来,甚至有些炽热。

    书房角落有两尊仙鹤铜炉,浓郁的香气从兽炉之中喷射而出,弥漫着整个书房。

    透过着氤氲的香雾,张亮看到今天皇帝的心情似乎不太好,面色阴沉如水,眉头紧皱。

    张亮轻吸了下鼻子,有些分不清这是龙涎香还是白笃耨香,又或是其它什么名贵香料。

    御书房其实很大,是甘露殿的一间偏殿。

    殿里,除了皇帝外,还有几名宫人远远的站立伺候着,而在皇帝的御案前,还有一个人。

    镇抚使李君羡。

    殿门口宦官宣唱,“张亮宣到!”

    李世民头也没抬,只是微微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皇帝身穿着一件简单的明黄袍,头戴着幞头,便袍上还罩了一件半臂,显得轻松随意。

    “今日你当值?”

    张亮赶紧应答。

    “有一件事政事堂当知道。”李世民阴沉着脸说完,然后将一道折子递给张亮。张亮赶紧上前恭敬接过,展开细看,却是越看越惊讶。

    “这···会不会消息有误?”

    李世民冷哼一声,“李君羡还在这,怎么可能有误,再说,除了镇抚司的急奏,朕这里也还收到了幽州牛进达和秦琅的陈奏。”

    消息得到确认,张亮心中翻腾,尤自不太敢相信这上面的事实。

    秦琅奉旨观风巡俗东南,结果出长安后,没出潼关经河南去登州,反倒是过同州入蒲州经太原到了幽州,然后跑到了平州山海关,这还不算,他还从秦皇岛出海了。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直接攻击了辽东海上高句丽人的长岛,歼灭了高句丽在岛上的一千兵马,然后还将岛上的数千人俘虏发卖为奴,并占据长岛改名长兴岛。

    若仅是此,还好,毕竟秦琅是以剿海盗缉走私为名,总算是师出有因。可紧接着秦琅却调动幽州、密州之兵,劫盟扣押高句丽大对卢、东部大人泉盖苏文以及西部褥萨、辽东城主等重要人物,又出兵突袭卑沙城,这就看不懂了。

    张亮暗暗偷看皇帝,莫不是皇帝的密旨?

    否则秦琅虽然为宰相,又奉有钦令,但也不敢这样乱来吧?

    高句丽可不是什么弹丸小国,那是曾经让前朝大隋都折戟沉沙的东北霸主啊,随时能拉出三十万兵马,据说极限能够动员六十万之兵。

    比起最强盛时拥有四十万控弦之士的突厥,也丝毫不弱。

    这样的猛虎,这几年臣服于大唐,还汉百姓,献封域图,态度较恭顺,可实力却也依然很强,强到当初****经打算干脆放弃宗藩关系,愿意与高句丽平等相待。

    当今圣人继位后,对于高句丽,也是多加安抚,几次派使者前去册封加赏,并不想轻挑与高句丽的战端。

    双方很有默契的以辽河为界,井水不犯河水已经多年,现在秦琅这是做什么?张亮认为,秦琅应当没有这个胆子敢如此肆意妄为。

    但是看皇帝的表情,好像又不太对劲。

    “卫公果然用兵如神,仅以一千官兵再加一千水手,居然能够智取卑沙城。”他斟酌着词语,一边说一边暗暗打量皇帝。

    李世民忍不住破口骂道,“狗屁,他秦琅是无法无天了,朕让他到东南巡风巡省,结果他却跑去了辽东攻城掠地。他好大的威风,不经朕旨,不过兵部,居然就敢给幽州密州下令调兵,幽州牛进达不见兵符调令,还真的就出兵了,这是要反了天了!”

    张亮暗吸一口冷气,不敢相信这一切真的是秦琅自作主张。而牛进达居然也敢陪着一起疯。

    任何时侯,军队都是最敏感的存在,现在秦琅只凭自己的名字,就能调动军队,能让一位大都督府长史听令发兵,这如何让皇帝不恼。

    甚至是惊惧。

    李世民一开口就骂个不停,一直骂了好一会,各种难听的词都出来了,李君羡和张亮一声不敢吭,全都低下了头。

    骂了好一会后,李世民问两人。

    “你们认为现在该如何处置?”

    李君羡抢先开口,“圣人,卫公的自陈折子倒是把前因后果解释的很清楚,高句丽人狼子野心,他们在渤海上胡作非为,劫掠、走私,严重危害我大唐的利益,而且如今高句丽与百济、东瀛三国默契的对新罗围攻,如今新罗已经连战皆败,丢失了十几座城池,再这样下去,新罗有灭国之危,三韩半岛局势也会失控,高句丽若是趁机灭了新罗,必然实力大增,前朝三次征讨所造成的巨大损耗也会迅速恢复。”

    “卫公也是看到此等威胁,才会抓住机会果断出手。圣人赐给卫公双旌双节,本就是巡省沿海诸道州县,渤海也属于东海,幽州密州皆在卫公巡省范围之内,卫公虽没先请示朝廷,可凭其观风俗使之权,依然可以持节号令牛进达等,严格来说,卫公此举,在陛下授予其的便宜行事特权之内。”

    “卫公虽先斩后奏,可也确实马上进奏祥情,毕竟事出有因。”

    李世民盯着李君羡,盯的他头皮发麻,可李君羡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了。

    张亮犹豫再三,打算替秦琅说几句话。

    “臣以为李镇抚所言有理,高句丽表面臣服恭顺,可却向来隐患,不得不防。卫公出手,也是考虑到整体大局。如今突袭得手,夺得卑沙要城,这一招出其不意,却是一刀插到了高句丽的后背上,高句丽必然不敢再全力南攻新罗·······”

    “这么说来,朕还得嘉奖秦琅?”李世民恨恨的道。

    两人都不敢说话。

    ······

    张亮从宫中出来,后背都湿了,他不得不佩服秦琅,还真是他娘的能搞事情,好好的巡省东南不好,非要挑这破事。

    回到政事堂,肚子饿的咕咕响。

    来恒进来,给他留了海鲜。

    张亮吃着大螃蟹,一边道,“秦琅在辽东搞事了,他娘的竟然带兵攻占了卑沙城,扣押了高句丽大对卢泉盖苏文和辽东城主,你赶紧派人去通知下政事堂诸位相公,下午紧急堂议,陛下要我们拿出个处置意见来。”

    来恒听说义兄弟秦琅出事,吓的面色发白。

    赶紧打听了两句,心中不安的去派人通知了。

    宰相们一般是早上在政事堂议事,若是议事结束的早,便直接回各自衙门,而若是议事的晚,便吃完午餐回自己衙门办公,下午一般就只有一位宰相当值。

    接到今日秉笔宰相马周的通知,各位宰相只好匆匆的又跑到中书省衙门来。“真的假的?”

    好几位宰相一进来,便直接问。

    “嗯,真的不能再真了,秦琅好本事啊,以一千护卫硬是拿下了十里卑沙城,他娘的牛进达也是浑,居然调了三千幽州边军,五千团练还有一万二千民夫,赶去助拳去了。”

    “他娘的,如今整个辽南都乱套了,那些商人一船一船的从辽东运奴隶运牲畜回来啊,秦琅直接抓了三四万高句丽人,全他娘的发卖给商人为奴了。”

    “现在秦琅还说要从河北山东等地募集贫民佃户去卑沙落户,还要调河北的边军过去驻防·····”

    左仆射房玄龄听了都不由的目瞪口呆,右仆射高士廉直接说不出话来了。

    而吏部尚书侯君集却有些兴奋的拍起了桌子,“太无法无天了,秦琅凭什么敢这样做,他哪来的权力敢擅调兵马,如何敢擅挑边衅?还劫盟,我大唐的脸面何存?”

    “必须得立即罢免秦琅的官职,派人将他锁拿进京问罪!”

    兵部尚书尉迟恭却没关注这些,他关注的是卑沙城,“一千人破卑沙?怎么做到的,这根本不可能!”

    “我当年可是曾经征过辽东的,卑沙城我没打过,但我打过辽东城,几十万人马围着辽东城,还是一座平原城,你们知道打了多久?来护儿曾经率军攻过卑沙城,又是夜袭又是强攻,数万大军四面围攻,硬是攻了七天七夜,死了上万人,才攻破的卑沙城,这还是当时卑沙城有半数守军被调去了辽东城增援,秦琅一千人一夜攻下卑沙?扯淡!”

    一石惊起千重浪。

    政事堂一众宰相们全都乱了套了。

    马周询问张亮具体详情,侯君集却是一顶又一顶的帽子扣到秦琅头上,非要治秦琅的罪,尉迟恭却是打死也不相信秦琅有那个本事能攻下卑沙······

第767章 满朝流氓

    戴胄敲了敲桌子。

    “诸位相公,事情一件件来议,张相是从宫里圣人那里得到的消息,这事不会有假更错不了。如今我们不是要去怀疑,而是如何善后。”

    “凭什么我们给姓秦的擦屁股,就该问罪罢官,一桩桩一条条的论他的罪,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绝不能轻饶!”侯君集向来跟秦琅不对付,难得的遇到了机会,哪肯放过。

    魏征则道,“不宣而战,无故而伐,还劫盟偷袭,秦琅有失宰相之风,所为更有损我大唐之国威信义。当立即下令,命秦琅放还泉盖苏文等被劫盟扣押的高句丽官员,其次,当归还偷袭夺取的卑沙城,并释放掳走的高句丽人······”

    他的话还没结束,结果尉迟恭立即大眼一瞪。

    “你有病?这到嘴的肥肉岂有吐出去的道理?我虽不知道秦琅用的什么诡计夺的卑沙城,可我知道卑沙城的重要性,这样一座城,你知道正常情况下要攻下来得死多少人?起码得拿一万条命去填,还得是精锐府兵的命。”

    “现在秦琅既然拿下来了,那就绝没有再还回去的道理。不但不能交还,还得立即派兵过去增援驻防!”

    “仁义呢?信用呢?”魏征一脸鄙视,“见利忘义,穷兵黩武,你们这些武夫!”魏征喷起人来那也是毫不客气。

    “没有我们这些武夫百战开国,哪来的这天下太平?哪有你魏老道今天坐在这里紫袍玉带当宰相?他你娘的还在当游方道士,摆摊算卦做法事骗钱糊口呢。”一边说,一边扬起了沙锅大的拳头,恨不得直接给老魏来两下。

    “粗鲁,莽夫!人无信不立,国无信则衰!做人要讲信用,一个国家更要讲信用!”

    房玄龄看着吵做一团的宰相们,却在暗暗思量这爆炸性新闻的背后。

    为何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帝这回却没第一时间召开廷议,或者是仗下奏对?而仅是让张亮来传令,政事堂堂议?

    这么重大的事情,正常情况下,不应当是立马召开御前会议,甚至是扩大的廷议吗?一般情况下,皇帝甚至会直接做出处置的。

    可现在都没有,皇帝让张亮来主持政事堂会议,说是让他们商议。

    做事不由东,累死也白干。

    房玄龄虽然先前也被罢了三月相,可他却依然还是政事堂里相位最稳固的宰相,关键就是房玄龄做事,事事都会先站到皇帝的角度去考虑事情。

    就如眼前这事。

    听说皇帝很震怒,可为何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为何没有马上向牛进达或秦琅下命令?

    思来想去,他感觉自己已经隐约抓到了点关键。

    秦琅的行事也许惹怒了皇帝,尤其是擅调兵马这事,可秦琅做的事情结果,或许却是符合皇帝心意的。

    攻下长岛,夺取卑沙。

    这块肥肉,皇帝或许也不许吐出来。

    如果仅仅是个长岛,这事秦琅估计还真不好过关,但当他拿下了一座足够诱人的卑沙城后,圣天子也不愿意吐出这块肥肉了。

    这块肥肉已经肥到皇帝都心动了。

    当年前朝三征辽东,****做过卫尉寺卿,负责掌管全国武器,还曾负责调运粮草,而当今圣上那个时候虽年轻,但也已经跟着去过辽东。皇帝很清楚辽东高句丽对大唐的威胁,也自然很清楚卑沙城这样的城池的重要性。

    连尉迟恭这样的猛将,都不肯放弃这意外到嘴的卑沙,皇帝也不愿意。

    想明白了这些,那这接下来的议事方向也就有了。

    房玄龄咳嗽两声。

    “诸位相公,我以为现在局势,暂时不是追究谁是谁非责任的时候,而是先善后处理。不管怎么说,大唐现在不应当跟高句丽全面开战,朝廷既没这打算,也没这个准备,所以要马上跟高句丽人和议。”

    “和议?”尉迟恭大声嚷道,“既然夺了卑沙,都开打了那就直接上便是,征召兵马,调集粮草,打!”

    房玄龄没理会这个老黑。

    在襄州当了几年都督,据说啥也不干,整天跟几个道士研究丹药,修练长生术,你都修练长生术了,你就留在襄州继续修练便是,你还跑回朝来当什么宰相。

    你尉迟恭不是捐献了万贯钱财,在武当山为道士们修建道观,建炼丹炉吗,你就直接出家当道士修练去好了啊。

    老房的意见是朝廷当派使者去跟高句丽会盟谈判,想办法把卑沙城划归大唐,其它方面,可以适当的弥补下高句丽,给如给高句丽王再加点散阶,赏点香料丝绸啥的,又或者给泉盖苏文也授个大将军赏他点钱,把他放回去。

    这事就这么算了,大唐也不还回卑沙城,发卖为奴的那些高句丽人也不还了,事情至此为止。

    魏征很鄙视这种行为。

    一个个怎么净是流氓呢?

    仁义呢,道德呢,信用呢?

    高句丽还是大唐的藩属臣邦,有宗主国这样主动欺负藩属国的吗?你们这样搞,那以后谁还敢再给大唐当小弟?谁还愿意信服大唐?

    退,必须得退,坚决要退,魏征认为就应当把卑沙、长岛等袭取侵略之地全都送还,更要把被掳走的高句丽人放还,还要给予他们赔偿,这才是宗主国该有的样子。

    而做为始作俑者的秦琅,必须得严惩。

    “卑沙城既然到了大唐之手,就没有还回去的道理,我也赞成房相,可以给高句丽人其它方面的一些补偿,就算赏给他们一笔钱,当是买下卑沙城也行,总之坚决不能还回去。”

    “就算高句丽人要打,那也不用怕,他们现在正跟新罗在打,没能力两线作战,真要打,我们完全不惧,正好收拾了高句丽,免的养虎为患,早打早收拾!”右仆射高士廉终于也跟房玄龄统一阵线了。

    最后商议了一下午,也没个统一结果,张亮做为秉笔宰相,负责把会议记录整理审核。

    堂后吏负责动手把会议做成书面记录,张亮负责审核,最后用政事堂笔署名,然后呈报皇帝。

    “政事堂就没个统一意见吗?”

    李世民看过后,不满的问。

    张亮只好如实答复,“房相和高相还有马相公和尉迟相公、戴相公都认为应当先善后,并且认为卑沙城应当归大唐控制,房相还提了一个建议,认为可于卑沙城设立安东大都护府,卑沙设金州,下设金县、沓氏县、都里县三县。”

    安东大都护府,这个提议倒是让李世民眼前一亮。

    看来朝中支持吞下这块肥肉的宰相也不少,这让李世民心中意动。他先前也是已经有意吞下这块肉,可又不好直接说,才想先看看政事堂宰相们的态度。

    现在政事堂有争议,这倒是好事,房玄龄等提出的想法,更是符合他的意思。

    至于侯君集喊着要治秦琅的罪,魏征说大唐不义,这些李世民不置评论。

    朝廷已有安西安南安北三个大都护府,再设个安东大都护府也是不错的,不过李世民沉吟半晌后,却道,“朕看可以先以卑沙置金州,然后再于金州设安东都护府,便以牛进达为安东都护府长史兼金州刺史吧。”

    虽然只少了一个大字,可等级却马上就降低了许多。

    大都护跟大都督同级,皆是从二品的要职,而都护却职比中都督,是正三品职。幽州大都督长史是从三品,与幽州刺史同级。

    可这安东都护府长史却仅是个正五品上职事,金州刺史做为下州刺史,也只正四品下。

    牛进达无疑是被贬官了,而且一贬贬了好几级,直接连降三级。无疑是对牛进达擅自出兵的严重惩戒。

    幽州大都督府长史兼幽州刺史,不仅是从三品官,而且代行大都督职权,那绝对是从三品里最有实权的。

    “至于秦琅!”

    李世民轻轻敲打着桌案,一时有些难以决定。秦琅破长岛,夺卑沙,斩杀俘虏数千高句丽军,又掳几万高句丽人,本身却仅不过百的伤亡,这绝对是难得的大胜利。

    对于打压高句丽,确实是神来一笔。

    但秦琅不该先斩后奏,这让李世民非常不满。

    思来想去,李世民认为秦琅还是得警告一下。

    “罢秦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宰相衔,降阶为特进,再罚俸一年,令其速速交割卑沙事务,继续南巡。”

    皇帝一句话,把秦琅的宰相又给罢了,不过最后犹豫了下,还是把上次才加回的检校司空给保留了,但降散官一阶,由从一品的开府仪同三司,降为正二品特进。

    这是对秦琅的严重警告,警告他的行事有些地方已经严重越权,就算秦琅确实有双旌双节,有承制拜封,有便宜行事的特权,但这次也还是让皇帝极为不满。

    当天,皇帝却秘密驾临终南山神机营,并下旨提升神机营为左右神机军,并扩编为左右各三千人,皇帝还对火器监的工匠们给予了丰厚的赏赐,又给了神机军将士不少赏赐。

    至于随秦琅在外的那三百神机营士兵,更是被皇帝下令嘉奖,俱录勋二转,赏钱十千。

    皇帝当天还亲自检验了神机炮、神机铳、神机箭的试射,甚至亲自拿起火铳放了两枪,大为满意。

第768章 为,为所欲为

    “牛叔,连累你了。”

    卑沙城中,秦琅接下旨意,转头对牛进达抱歉的道。老牛却一脸无所谓,“在幽州呆了六年也呆腻了,这挪个窝换换地也挺好,这里靠海,经常能吃上海鲜呢。再说,我那本品不还是冠军大将军嘛,又没降,依然还是正三品呢。”

    前来宣旨的是兵部侍郎崔敦礼,看着便宜外甥秦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反正这家伙他这些年就没看懂过,不是作死就是在作死的路上。你出京巡省观风你就好好巡,你非要半路又搞事情。

    没事你打什么高句丽啊,显你本事还是怎么的,你以千人袭取卑沙坚城又怎么样,不是没功反而有罪吗?

    “值吗,后悔吗?”

    秦琅呵呵一笑,“我牛叔都不后悔,我后悔啥。”

    六年五拜五罢宰相,秦琅已经成功的追上了萧瑀,在进出政事堂这事上已经并列第一了。这回连本品都给降了一阶,结果还嘴硬。

    拍拍屁股,秦琅笑道,“既然圣人派了崔阿舅前来议和谈判,那么这里也就没我什么事了,卑沙城我就交给牛叔了。”

    崔敦礼也是一脸无奈,这破差事落到头上,一路上也是愁白了头发。皇帝的态度很明确,泉盖苏文等扣押的高句丽高官们可以放,但卑沙城不可能交还。

    给崔敦礼的任务,就是不管用什么办法,威胁也好,利诱也罢,都得让高句丽承认现状,必须得把卑沙城割让给大唐。这是重点,其它的他自己看着办就好。

    秦琅也无意再留下,怎么谈判那是崔敦礼的事情,但大唐现在占尽上风,又有那么强大的实力,高句丽人也翻不起什么浪来。虽然大唐有点无赖流氓,可后世还有五大流氓呢。

    强者为尊,强者真的就可以为所欲为,国家之间可不讲请客吃饭,有机会绝对不会仁慈。

    当天,秦琅在卑沙城跟渊盖苏文打了个招呼,请他吃了顿饭,然后告辞。秦琅把崔敦礼跟老牛引见给了渊盖苏文,接下来渊盖苏文估计还得在卑沙城做段时间客,直到朝廷这边跟高句丽人谈判达成之后,才可能会放他们回去,他们现在也是大唐手里的一个重要筹码,尽管魏征等喊的响亮,认为应当马上放人,可皇帝根本不理会。

    坐上斗舰,带着舰队先回了长兴岛。

    此时渤海终于解冻开海,渔民们都在忙碌着修船补网下海打渔,在朝廷的旨意下达之前,这段时间秦琅也没让舰队闲着,程处默牛见虎吴师盛等一群人天天驾着船扫荡辽南沿海诸岛,大大小小诸岛,在这些舰队的攻击下,完全成了孤岛。

    高句丽人的船虽然还有,但早就逃到了鸭绿江内去了,没有一条船敢留下。

    岛上的高句丽渔民百姓,被秦琅很不客气的下令全都俘虏送到长兴岛然后在那里拍卖掉。

    前前后后秦琅倒是抓了五万多高句丽人到长兴岛发卖,弄的这里商人云集,异常火爆。

    秦琅让老黄尽快出手这些奴隶,分批打包出售,批发价格,只为尽快出手拿到钱。

    到手的钱,优先拿出一部份来给了那些战死者和受伤者的抚恤,秦琅给的很高,远远高出朝廷的抚恤标准。

    接着又直接给将士们发放赏赐,有功的重赏,没功的也有苦劳分赏。

    本来大家还有些担忧,结果看到秦琅也只是降阶免相而已,倒也松了口气,发下来的丰厚赏赐,更是让大家笑不拢嘴。

    剩下的钱,秦琅直接又给各造船厂下订单,买船、改装······

    程处默升官了,晋阶正四品上忠武将军,再进一步就能入三品亲贵之列,卑沙一战,秦琅跟老牛都被贬官,但其它人都升官晋阶,普通小兵都录勋二转。

    对于皇帝和朝廷来说,卑沙一战,打的非常漂亮,这些士兵们表现可嘉,当赏。

    牛见虎、尉迟宝琳等有品阶的官员都升赏了,或录勋,或加阶,或升职,连刚刚加入秦琅幕府没多久的李震,都因此提升了一级,成从九品上了。

    崔敦礼还带来了一封皇帝给秦琅的私信,这信里皇帝直接骂了秦琅几页纸,但是后面却又赞成了秦琅要干涉压制高句丽的想法。同时皇帝还对秦琅的这支新式水师的战斗能力非常满意,说暂时直接把秦琅打卑沙的这两千人,都编入水师,另外还从幽州密州等地,又给他补充了四千人。

    这六千人马,组建大唐水师,分成东海、南海两舰队,秦琅为总理督办水师经略使,两支舰队各设一名提督水师舰队防御使,各三千人。

    具体军务由秦琅总督经办,太子左卫率旅贲军中郎将程处振检校提督东海水师防御使,左羽林军千骑营左郎将牛见虎检校提督南海水师防御使。

    两条立功的斗舰,被皇帝分别赐名为定远号和镇远号,定远号为东海水师旗舰,镇远号为南海水师旗舰。

    四条艨艟也被分别赐名镇东镇西镇南镇北号。

    因为水师初建,还没成型,所以秦琅和程处默牛见虎他们的职务都是临时性的使职,这是没品级的临时差事,等到将来水师成型之后,肯定还会有正式的官职设置。

    虽没品级,可两人以本职兼任提督,还是非常兴奋。

    “新船什么时候到?”两人都迫不急待,现在的船还是有些少。

    “第二批订购改装好的船已经到了扬州港了,等我们南下接收便是。”

    这第二批船也跟第一批差不多,都是斗舰、艨艟、走舸、游艇为主,是在秦家海贸商船的基础上改装而来。

    秦琅已经着手让船厂根据他的要求,设计一批新式的水师战舰,到时还会有比斗舰这类巡洋舰更高级的战列舰出现,新式的战列舰将会把有专门的炮舷舱,装备十门以上的神机炮,另外船头船艉也会加装臼炮,并配上猛火油柜这种大唐版的希腊火。

    计划中,两支水师舰队,每支都会有神机舰这样的战列舰起码四艘,斗舰这样的巡洋舰起码十二艘,艨艟、走舸这样的驱逐舰、护卫舰各二十艘以上,再搭配上武装运输船,通讯快艇等,就能在海上形成绝对性的制海权。

    并且每支水师还会配制水师陆战队,使的水师不能能够纵横海上,而且还拥有远程投送,机动穿插等陆战能力。

    水陆搭配,战舰机动,陆地突击,这就是秦琅给大唐水师设计的作战思路。

    长兴岛。

    秦琅接上了老黄还有阿侬他们,大家在岛上开了个庆功宴,宣布将士们的升赏令,接着发赏钱。

    朝廷给的赏不算多,秦琅这里给的可就厚重了,卖了几万的俘虏,除了留下买船,以及给新来的士兵安家费等外,还有许多剩余,秦琅直接全分赏给了众人。

    这是他向来的习惯,大家跟家他出生入死,他也从不亏待大家。平时他军规极严,但赏赐也向来丰厚,有功必赏。

    战场上不容犹豫,打仗的时候都得敢打敢拼。战后秦琅也绝不会委屈了大家,有功的论功,没功的也要优抚。

    东海水师和南海水师的划界,暂时以长江口为界,东海水师的防区在长江以北,南海水师防区在长江以南。

    不过现在,秦琅要把所有人和船都先往南带,沿途接收朝廷拔给的府兵和水手,去和造船厂接收新船,接收新装备,沿海南下,围剿海贼,航行训练。

    这也会是给秦琅南下撑场子的,尤其是岭南安南之地,那里还有许多蛮王土酋,没点兵马,说话未必管用。

    “这么快就走了,真有些舍不得呢,这开海化冻,我还想着能在辽东大展身手,甚至能将战舰驶入辽河,一路杀到辽东城下去呢。说不定瞅个机会,又能把辽东城给夺下呢?”牛见虎手里抓着只墨鱼仔,一口下去,直爆浆,弄的满嘴黑汁,秦琅看的直摇头。

    “就我们这几条船跑到辽河上游去,那可是有些不自量力了。打仗讲究的是个时机,注重的是个配合,辽东城可不是卑沙城,卑沙城就在海边上,我们想来就来,想跑就跑。这辽河虽宽,可沿河岸附近可有是建安、安市等诸多高句丽大城,我们贸然驶入,人家在我们后面一拦,我们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还有,再好的计谋,可一不可再,高句丽人也不是傻子,用过一次人家就有防备了。”

    程处默在吃生蚝,小刀一撬一划,一块肥蚝肉就下来了,不汪汪的直接扔入嘴中生吃,连芙蓉粉丝生蚝这样的吃法都不懂,“要我说,打辽东城多没意思,咱们要打就直接驶到平壤城下,来个真正的直捣敌穴,有神机营的弟兄,咱们就用天火神雷轰开他娘的平壤城墙,夜袭平壤城,听说高句丽王建了个宫殿,仿咱们太极宫建的,取名长安宫,咱们就杀进去,将那高句丽国王给生擒回来,献俘阙下!”

    秦琅听着他们吹牛不打草稿的样,哈哈大笑,继续吃自己的大螃蟹,这玩意程处默牛见虎他们不喜欢吃,觉得没肉,却不懂螃蟹的美味。

    生擒敌国之王,哪有这么容易,当年来护儿也曾攻进平壤,不过却是中了诱敌之计,在平壤城被埋伏,结果隋军入城后忙着抢劫,不料被关门打狗,十停倒是去了九停,几万人马差点全军覆没。

    “你们要真这么想生擒国王,我倒是想到一地,可以带你们过去转转,说不定还真有机会踏平王城,擒其国王呢!”

    “哪呢,总不成是倭国?”

    “倭国女王可不好擒。”秦琅摇头。

    “那是百济?”

    “百济王更不可能!”

    “新罗?”

    “新罗女王是我们大唐立的,怎么可能。”

    “那是哪里?”

    秦琅呵呵一笑,“就在海上,你们想不想去吧?”

第769章 海中之国

    夺了一座卑沙城,大家就赚了几十万贯,这若是能破个王都擒个国王啥的,起码不得趁他个百八十万贯?

    程处默他们可不管什么国不国王的,在他们眼***邦蛮族的国王,那就是钱,是肉票。

    “在哪里?”

    程处默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有些赤红,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做为新贵二代,这些人其实小日子挺好,前程一片光明,年纪轻轻的一个个,都已经是官阶在身,有些还有勋,有的甚至有爵。

    甚至或多或少还有点小家业,如处默紧跟秦琅,这几年又在河套那边当刺史,也没少顺便做点这牲畜皮毛啥的生意,仅是拿给秦琅替他经营的那笔钱,就滚成了万贯。

    但谁嫌钱多呢。

    他们终究比不过关陇贵族或是五姓七家这些老牌门阀世族,人家底子厚,他们全靠着父兄们的舍命拼杀,可毕竟当今坐天下也才没多少年。

    趁着如今当权在位,赶紧多搂点钱啊。

    海上之国,东边最大的岛国当然是倭国,但秦琅早说不是,牛见虎问是不是耽罗。

    “耽罗现在已经是我大唐的藩属国了,我们在上面还在建使馆、商馆,建港口,码头,是我们对海东四国重要的贸易中转港,朝廷可是投入了许多心血在上面的。”

    后世的耽罗岛是一座旅游岛,观光旅游做的很好,但现在穷的要死,岛上高乙那梁乙那夫乙那三大部落,现在是高乙那部落的首领为岛上的部落盟主,曾经依附过新罗,后来被倭国控制,再被百济趁势夺取,再到大唐强势插足,强势从百济那边把耽罗岛纳入自己的藩属。

    岛不小,位置也挺重要,可就是比较原始,岛上的人生产等十分落后,跟辽东的许多东夷部落以前一样,髡发,养猪穿猪皮,夏天住帐篷,冬天住地窝,连用牛耕地都不会,但岛上却养有不少好马。

    岛民其实跟那白山黑水的部落一样,过着很原始简陋的生活,不过毕竟是海岛,所以耽罗岛上的造船和航海却还不错,他们经常驾船往来中原和海东四国之间贸易,也经常有人在海上做些没本钱的买卖。

    总的来说,耽罗岛主虽然现在被大唐册封为耽罗国王,柱国,济州都督刺史之职,大唐也开始在那边投资搞码头港口等基建,但短时间里那边还是穷。

    兼之朝廷现在对那边很重视,这还是秦琅一手推动主持的项目,将来是计划把耽罗慢慢的由藩属国变成羁縻州,要将那建成与海东四国的重要贸易港,甚至是海外军事基地的。

    秦琅怎么可能现在跑去干耽罗?

    自己抢自己么?

    东海水师左厢兵马使吴师盛展开一张地图,在上面瞧了半天,“莫非是南边?先前听三郎说过,好像在安南之南是林邑,再往南还有扶南、真腊等国,似乎更南还有个什么干佗利国,好像盛产香料,号称有香料群岛,一石胡椒在那才卖二两黄金?咱们莫不是要去抢他,抢黑金?”

    右厢兵马使尉迟宝琳比他爹尉迟恭还要黑几分,若闭上嘴都没存在感,可一张嘴,那白牙却无比显眼。

    “干佗利国可是在昆仑海中,那得有数万里之遥,太远了,肯定不是那。”

    黑胡椒在大唐卖的很贵,一斤得要几千钱,所以一颗都能值几文钱,一般的平民百姓哪用的起这玩意?吃这玩意真跟吃金子似的。

    据说在泰西的罗马、法兰克等国,还卖的更贵呢,甚至有奸商,往白胡椒里掺银屑加重骗钱,这胡椒已经完全比银子卖的贵了,否则也不可能往里掺银子。

    大唐百姓都把这种可望而不可求的胡椒称为黑金,犹如黑色的黄金一样值钱。这要是找到干佗利国,随便抢他一船回来,装个百八十石的,那就是上万贯钱啊。

    秦琅瞧着吴师盛那地图,太简陋了。

    很多比例都完全失真甚至是错误的,比如这地图上中原的面积被放大了,且处于地图的完全中心位置,河西走廊,青藏高原,河套平原都绘的比较小,而西域那么广阔的地方,更是缩小了数倍,至于更西面的什么波斯啊天竺啊罗马啊法兰克诸国啊,此时都只是一些小圈圈。

    而大唐东南沿海,更是只有一些小点点代表着一些大岛。

    连那个重要的宝岛,此时在吴师盛的地图上,还没有耽罗岛画的大,而且位置也不对,明显更偏上了一些。

    而宝岛南面的吕宋岛,也没有标注,更南面的海南岛,也只是一个小圈。

    秦琅要来一张笔,直接在地图上修改。

    他先把沿海岸线的轮廓重新勾勒了一遍,然后在上面标明了辽西、河北、山东、淮南、江东、浙江、福建、广东、广西、安南诸道,又顺势在安南南面又划了一条长线,标上了占城、扶南、真腊,最后一直到马六甲海峡,在海峡南岸标上了干佗利国。

    接着又在底下又划了一条线,一直向西。

    狮子国岛,天竺戒日诸国等,然后是波斯湾、红海,波斯萨珊,阿拉伯部落,埃及,东罗马帝国,法兰克王国,西哥特王国,可萨叶护国,转个圈,又到了西域昭武九姓,甚至是吐火罗叶护国,然后是西突厥碎叶汗庭,天山,高昌伊吾敦煌酒泉张掖凉州兰州长安·······

    比较简略,可上面标注了几十个国家,从东到西,再从南到北,又转一圈回到长安。

    经秦琅的手左涂右改,吴师盛当成宝的那张鹿皮地图已经完全变样了,甚至看不出本来面目。

    大唐虽然依然处于天下中心,可远没有先前那么大。

    甚至东海南海的分界,也不再是长江出海口,秦琅将东南海的分界划在了宝岛海峡。

    宝岛就处于两海中界。

    “这是河北东的渤海湾,这是山东外的黄海,大东海包括了渤海、黄海,一直向东越过三韩半岛和倭国,直到遥远东方,都应当属于东海范围之内。”

    “而南海,以这座大岛为分界线,往南一直到达这干佗利国大岛,都是南海范围之内。”

    程处默有些惊讶这新地图,“那么说我们东海水师的地盘还得往南,江东、浙江、福建三道沿海,也应当归我们东海水师管辖才是。”

    牛见虎不乐意了,若是这么分,那他们南海舰队还剩下啥?三广?

    “向来南北以长江为界,我们水师也应当以长江划界,以北属你们东海舰队,以东属我们南海舰队,要是你觉得不行,那你们可以改名,不如改叫北洋水师,我们改成南洋水师。不分东南,而分南北。”

    几个人在那里争地盘吵的不可开交,似乎忘记了先前秦琅说要去抢哪个海中岛国国王的事了。

    “你们还想不想知道我说的是哪个海中岛国了?”

    几个家伙立即都坐了下来,各自整理了下衣服。

    “三郎请说。”

    “其实我刚才觉得见虎说的有道理,水师两个舰队的防区划分确实有些不太合理的地方,要不我看再增加一个舰队,处默你改为提督北洋水师防御使,见虎你仍为提督南洋水师防御使。”

    秦琅敲着桌子,“我们再加一个东洋水师。”

    他在四个水师兵马使里瞧了许久,吴师盛尉迟宝琳张大象还有李君羡的儿子李义协。

    四人无疑都想当这个扩建的水师提督,可他们没有程处默和牛见虎那样过硬的军功,原先本职也都不算高。

    于是一时都有些犹豫。

    “要不给你们每人一张纸,你们各写下一个名字给我,最后谁得票多,就选谁。”

    都是自家兄弟,也都没什么水战经验,秦琅干脆让他们不记名投票。

    四张票拿到手,秦琅一一展开。

    结果看完后,却哭笑不得,这四个家伙没有一个敢站出来直接要当东洋水师提督,结果让他们投票,却全都投了自己。

    四张票,四个名字,绝对都是自己投自己,错不了,秦琅认识四人的字,没有一个家伙的字写的象样,论起武艺他们个顶个的都很强,可这写字真难为他们了,写的跟狗爬一样。

    “你们这些家伙,就不能有空时练练字?”

    “练字干啥,咱是武家将门子弟,也是要军中挣勋封爵的,字写的好去当参军记室吗?咱要当的是大将!”张大象还十分有理的样子。

    秦琅很想踹他两脚,告诉他武将你当的再好,也顶多就是三品的十二卫的大将军,就算想当兵部尚书入朝参政,你也得转文职。而你连字都写不好,你转个屁的文职拜个屁的相。

    “四个人四张票,一人一票,打平。你们谁自愿退出的?”

    没有人退出。

    吴师盛瞧瞧其它三个,干脆道,“要不咱们干脆比武,谁赢了谁当这个提督。”其它几个家伙,居然都一致赞成。

    于是秦琅干脆拿着四张写有名字的纸条抽签配对,两两一对,分成两组初赛,输了的两人直接淘汰。

    赢的两人,再比一场,最后胜的就是提督,输的直接任左厢防御使。

    比赛以骑射论输赢,骑马射移动靶,再披甲持去掉矛头的长矛杆对拼。

    一番较量过后,尉迟宝琳骑射功夫更胜一筹,吴师盛仅得第二。

    “好了,现在尉迟宝琳为提督东海水师防御使暂兼左厢兵马使,吴师盛为东海水师右厢兵马使。”

    秦琅最终嫌东洋二字不太好听,于是三大舰队正式名字为北海水师,东海水师和南海水师。

    程处默牛见虎尉迟宝琳分任三舰队提督,并暂兼任本舰队左厢兵马使,张大象李义协和吴师盛则分任三舰队的右厢兵马使。

第770章 流求

    长江口以北,归程处默的北海水师舰队管辖。长江口以南到琉球海峡,归尉迟宝琳的东海水师舰队管辖。海峡以南,皆归牛见虎的南海水师舰队管辖。

    地盘划分好,倒是还各自满意,唯有牛见虎稍微不满,认为他应当是东海水师提督,宝琳是后上来的,应当让他去带南海水师。

    秦琅没理会他。

    六千人的舰队,因此也从每舰队三千人,改成了两千人,船只等也都要匀一份给新舰队。

    “快说目标在哪?”

    “秦琅手指在被他扶正位置,且扩大了许多倍的宝岛上一指,这!”

    “这是?”

    “流求!”

    此流求不是彼琉球,彼琉球后世本中原藩属,后被倭国侵占,改为冲绳。而此流求却是隋以来对宝岛的称呼。

    春秋战国时中原称台为岛夷,秦朝称瀛州,三国时称夷洲,隋朝起称流求。

    虽然离大陆很近,但因为从秦汉自隋唐,福建多山相封闭,故此在千百年来都是没能真正纳入中原朝廷真正管辖的地方,比岭南都还要更加落后蛮荒。

    也正因此,在福建对岸没多远的台岛,也就越发的与中原若即若离,虽然很早开始就有中原人从福建登上台岛,但台岛跟海南岛比起来,却与中原朝廷始终没能在一起。

    三国时期,东吴偏安东南一隅,急切需要人口土地粮食,于是南征山越,一路打进了福建,后来还派将军卫温、诸葛直率兵万人浮海前往台岛,在岛上攻打岛夷,俘获数千人,并在岛上垦荒种植粮食。

    但后来屯垦计划失败,只带回了几千岛夷俘虏返回。

    不过此后两晋南北朝时期,中原对台岛上往来还是多了起来。

    隋结束南北分裂,一统天下,杨广便对这个传闻中的海中巨岛很感兴趣,他曾三次派使者前往流求岛上。

    元年,派朱宽随海师何蛮到流求岛招抚岛夷,结果不通语言,只抓了一个人返回。

    第二次朱宽又带上了能懂岛夷语言的昆仑奴前往,招抚岛夷蛮王,结果他们不肯臣服,于是也只是擒了几个人回去。

    大业三年,再派陈棱、张镇周发东阳兵万人,自义安郡海阳(潮州)出海,攻打流求国。

    隋军到达岛上时,岛人还以为是中原的商船过来贸易呢,高兴的带着土特产来交易,结果被张镇周和陈棱一路杀到他们的王都,擒获了他们的大小王,俘获数千人而还。

    因为流求人的抗拒,杨广未允把流求纳入大隋疆域,没能成为他大业的一笔,不过这几次行动,却也让中原对这个夷岛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们知道了,岛上的番部众多,有了许多部落联盟,有大小诸国王,他们知道了一些部落的名字,姓氏,甚至知道了他们的一些政治组织,居处建筑,武器用具、男女服饰、风俗习惯等等。

    总的来说,岛上虽然有许多部落联盟,但并不是一群野人,他们喜欢纹面刺青,喜欢居住吊脚楼,会种地也会打猎,甚至有自己的信仰等等。

    隋人留下了数千字的文字记录。

    若是隋朝没在征讨高句丽中崩溃灭亡,秦琅相信,杨广抽出手来,肯定还会再征流求,一定会把台岛和整个流求群岛都纳入大唐疆域,并在上面置郡设县的。

    只是他没来的及做这些就崩溃,最后于江都被弑,他的大业也就永远再没续写。

    大唐起兵太原,建国长安,统一战争一直打到贞观二年才算彻底结束,到贞观三年才干趴了东突厥和吐谷浑,算是真正的站起来了。

    从始至终,大唐都没有精力来管其它的,更别说这海上夷岛。

    隋朝时,整个福建当时都只有一个建安郡,下辖四县,总人口才一万二千户而已。

    到了唐朝此时,立国已经十五年,也仅有福、建、泉三州,下辖十县而已,这也是福建道的由来,朝廷对整个福建道的统治力度,其实比云南、黔中道也没强哪去,比岭南都还远远不如。

    毕竟岭南还一直有桂林、广州、交州这样一直牢牢控制在中原王朝手里的核心要地,福建却啥也不是。

    福建真正的发展起来,其实是到了晚唐五代之时,王家兄弟入闽,在这里割据称雄,王审知三兄弟开闽建国,带来了大量唐末战乱的士兵、流民百姓,在这边垦荒屯田,努力经营。

    当时中原混乱,闽南在王家的经营下,居然成了一个难得的世外之地,大量的士族、百姓、工匠们南下,进入这片相对封闭的地方,为闽南的发展带来了巨大的动力。

    此后到了宋朝时,在福建设立了一府五州二军,都是州级单位,故始称八闽。而宋代海贸兴起,福建虽然分山一水一分地,可却有大量优良的海港,借着这波海贸东风,福建人在造船、航海、贸易经商这些领域发展迅速,取得惊人成绩,福建也就越来越发达。

    而在明末,因为清军入侵等原因,福建的许多海商转为海盗,当时最大的海商兼海盗集团便是郑芝龙集团,郑家在明末开始经营台岛,击退荷兰殖民者,组织起岛上的汉人移民们,建立起了一支称雄数十年的强大势力。

    直到后来郑氏的部将投清,引清军夺取了台岛,那时起,台岛直接纳入中原王朝的统辖。

    “这岛有半个福建道大,盛产黄金、铜、硫磺、鹿皮、樟脑、槟榔,木材,稻米。”

    “据一位往来岛上的商人说,在岛上有一位番王,他们部落十分强大,在他们国王的城寨里,有祭祀的金人,共有八个,每个千斤之重,皆为黄金。”

    “另外,如今我大唐所用之樟脑香,九成其实都是商人们从流求岛上番人们手中购得,仅去年一年,所购樟脑就达到了十五万贯钱之多。”

    樟脑可以熏衣防虫,也可以入药,还可以制香,唐人使用广泛,樟脑香中,又以琉求岛上的樟脑香最好。

    这种紧俏的商货,被台岛上的几大番部番王们把持控制,商人们只能从他们的手里采购到樟脑,定价权也完全在他们的手里。

    一年十几万贯的樟脑,让番王们赚的盆满钵满,只是他们并不知道,那些海商,转手把台岛樟脑运回广州或是泉州,再进行下加工或包装后,就能再转手赚上几倍的暴利。

    秦琅知道,历史上,晚清还曾经因为台湾樟脑,爆发过一场樟脑战争,当时英国人用鸦片跟台人交易樟脑,影响到了衙门的官营之利,最终爆发了一场樟脑战争。

    “三郎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秦琅呵呵一笑,“处默你先前放我这那笔钱,不是生息很多本金滚至万贯吗?告诉你,这里很大笔收益就来自于从流求岛上贩卖樟脑香来的。我们一担十六贯钱向番王们收购,番王向岛上脑户收购樟脑,却最多只给八贯。”

    中间赚差价,一年都要赚七八万贯。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现在若是杀过去,这买卖以后岂不是做不成了?”程处默问。

    “不用以后,现在就做不成了,去年底番王们就达成统一的态度,不肯再按十六贯一担的价格卖我们樟脑了。他们提出了一些过份的要求,不断大幅提高了樟脑的收购价,而且还要求我们把樟木买下。”

    樟脑是从樟木里提炼出来的,砍伐五十年以上的老樟树,取其树根、树干、树枝、锯劈成碎片,树叶亦用,然后进行蒸馏,把樟木樟叶中的樟脑及挥发油随水蒸气蒸出来,冷却后收集,便是粗制的樟脑了。

    番王们卖给秦家的便是这种粗加工的樟脑,一担卖十六贯钱,他们向山民收购是一担八贯。

    而秦琅把这些粗樟脑收购运回泉州广州等的加工厂,把粗樟脑再经升华精制,制成樟脑粉,然后再用模具压榨成型,制成透明的樟脑块,经过包装后运销各地。

    近几年,秦家的需求越来越大,岛上伐的樟木也越来越多,炼樟脑主要是用树根树枝树叶等,樟木主干一般是不用的,可岛上番人们也用不了这么多樟木,现在越积越多。

    于是他们又不愿意拿来当柴烧浪费,于是就想要秦家买下这些樟木,以后要买樟脑,必须配套买樟木。

    可樟木哪没的买,从这海峡对岸的琉求岛上运樟木回去,这可不容易。以往一年运一万担樟脑回去,那就是几船的事,可现在要运回这些樟木,那运输费可贵了。

    而有些番王更过份,还要求秦家自己把樟木从深山里运到港口码头,实际上就等于要秦家承担这部份花费,雇佣他们的人运樟木出来。

    没钱赚的事情谁愿意做?

    可秦家不同意,番王们就拒绝再卖樟脑,他们知道这货只有他们有。

    本来挺愉快的合作,现在因为这事情陷入了僵局,木材生意做的好自然也是能赚钱的,但秦家来台岛赚的是香料钱,是高利润的买卖,哪愿意来倒卖木头。

    往年这万担樟脑,采购过来经过加工再销售后,能为秦家一年带来十万贯以上的利润,这样大的进项,谁愿意轻易放弃?

    番王们自以为拿捏住了秦家,却不知道他们在玩火。

    一年十万贯的利润,完全值得发起一场战争了。

    更何况,还有那传闻中的八个金人,重达八千斤呢,那可是足足四吨重的黄金啊。

    牛见虎扳着手指头,却怎么也算不过来。

    “三郎,告诉我八千斤黄金值多少贯?”

    尉迟宝琳鄙视的瞧着他,“十岁孩童都知道,一斤十六两,一两黄金值钱八千,这八千斤黄金,可不就是1024万贯嘛。”

    “屁,明明是一百零二万四千贯才是。”

    一群水师的年轻提督、兵马使们在那里一起扳着指头算半天,最后确定是一百零二万四千贯。

    一百万贯,所有人的眼睛都赤红如血。

    “抢他!”

    他们一起挥拳高喊!

第771章 福清坊

    流求岛上诸番王既不向隋朝称臣进贡,也一样不肯归附大唐。他们在岛上乐得其所,逍遥自在。

    “所以说我们要打流求岛,也不会有半点隐患了?”程处默捏着下巴的胡须,嘿嘿的笑了起来。

    先前打卑沙岛是大赚了一票,可也连累秦琅被皇帝处罚,刚刚被罚了,总不能一而再吧。

    “福州刺史曾派人往岛上招抚,可惜没有人理会。甚至广州市舶司先前也有派人上岛,招他们前往长安朝贡,并告诉过他们朝贡的话会有许多赏赐,可这些番子都还一直记得当年隋军曾经是如何攻打他们的,因此对于中原大陆,十分忌讳,根本不愿意有正式往来,说怕上当受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当年陈棱张镇周率兵上岛,一开始就是派人到各番部,说是带了许多货物过来交易,骗的许多番人下山前来,结果被隋军伏击,死伤惨重,甚至还折了几个番王。

    吃了那次大亏之后,再没有哪个愿意相信所谓的中原朝廷了,他们只愿意跟商人们交易。

    程处默等全是一群胆大的,而水师的新兵们经历了卑沙一战后,也都发了笔财。但发财这种事情,会有瘾。

    卑沙城一战,其实根本没打什么仗,伤亡也极小,但收益却是极高的,抢了几万人卖做奴隶,还有无数的牲畜、钱财粮食等等,这些就算被便宜发卖给商人们,最后分下来的赏赐也是极丰的。

    现在有机会,谁都想再来一次。

    沿海扬帆继续南下,一路又陆续接收了不少新船,一边沿岸而下,一边演练行军。

    操舟的多数是江淮水手们,这些人本就是渔民出身,好些还都是跑过海船的,船长们也都是老把式,难得可以驾驶这些新式的战舰,一个个都很兴奋。

    秦琅操练起来很严格,但对水师弟兄们也是十分豪爽大方,一天三顿正餐,还要加上两顿额外的早点和宵夜,大白面馒头、大米饭任选管够不说,还顿顿都是鱼肉。

    沿岸航行,每两三天靠岸大采购一次,活猪活羊活鸡鸭,新鲜蔬菜,反正有钱,秦琅交待了,不问价格,不管贵贱,只按着清单采购,量大管够。

    这样的操练,虽说辛苦,可大家劲头很足,尤其是秦琅还搞起了训练比赛,三大舰队,六支分舰队,每天比赛成绩,就是各舰船之间,每条船上队伍中,也都处处有排名打分,成绩好有奖赏,不仅有额外的酒肉水果,甚至还有赏钱拿。

    在这枯燥的海上行军,有这些赏赐激励,大家都能专心的训练。

    等舰队一路驶到了福州的福庐山港(福清)时,不论是程处默还是牛见虎,又或是神机营等关陇来的士兵们,都已经能适应海上风浪,站在甲板上脚能生根,可以随风摇摆而不倒。

    江淮来的那些水手,更是长壮实了一圈。

    舰队的战舰也基本接收到位,完成了基本的编队,三大舰队,六支分舰队,每支分舰队有斗舰两条,艨艟四条,走舸四条,游艇、海鹘各八条,武装运输船二十条。

    百余条大小战舰扬着白帆驶入了福清港。

    “这港口位置不错啊!”尉迟宝琳瞧着这片海湾,从北方一路南下,见过各式各样的大小海湾,大的如杭州湾等。福清湾只能算是个较小的海湾,东西宽约十八里,南北长约三十里。

    一条小船自龙江口驶来,从小艇上来几人。

    这却是秦家原先专跑流求贩樟脑香的商队管事,这里原只是个小渔村,秦家在这里建起了港口码头,招募人手在这里加工樟脑香,使的这里形成了一个挺热闹的小港口。

    “几位公子别看这福清湾小,但形势好。湾的北面为山地和丘陵,山高百余丈,西南面为河海冲积平原,我们在这里招人搞商屯垦荒种粮,完全能够自给自足,甚至还有不少余粮。”

    “湾顶的西北角为龙江入海口,湾口向东与海峡相接,口门有屿头、吉钓二岛,这两岛是从龙江口港进入福清湾后的主要出海航道,我们在岛上建有灯塔,既能引航,又能防范海贼。”

    “这里距我们的工坊有多远?”

    “距福清坊只有二十余里,距离福州马尾港有二百四十里。”

    管事对于这些如数家珍,此地原名福牢山,秦家来此后,在这里建立作坊,商屯,运来奴隶垦荒屯田,加工樟脑等,使的这里从小渔村变成了一个小城镇。

    福清,是秦琅亲自给这处地方命的名字,福清坊,而不是福清县或福清乡,这里依然还是隶属于北面的福州。

    这里虽远不及福州有闽江平原,龙江港也不如马尾港优良,可对于秦家来说,这处地方依然十分不错,是块值得开发的宝地。

    “那些流求人还老实吧?”

    秦琅问。

    “老实,当然老实,我们来之前,这些人老惨了,都快活不下去了。我们来了以后,雇佣他们垦荒屯田,种甘蔗种水稻,还雇佣他们进工坊作事,如今一个个按月拿薪水,我们甚至还给他们每季两套衣服鞋袜,还有大食堂吃饭,这温饱一下子全解决了。”

    “我们来的时候,好多人都住在那破烂的窝棚里,一年四季赤着脚,孩子都饿的肚大头大,手脚却细杆一样。他们又喜欢生,可生了又养不起,于是便溺婴,尤其是女婴,生下来十个倒有七八个会被溺死,可怜啊。”

    管事说起这个,在那里长叹气。

    “这里还有流求人?”程处默有些奇怪。

    秦琅告诉他,这里不仅有流求人,还有许多。

    “当年张镇周和陈棱渡海伐流求,带回几千流求人,便是安置于此地福牢山,此后又曾有过数次派兵渡海捕番人,只是规模都不及陈棱他们那次大,但也前后带回来不少岛民。

    在隋亡时,这福牢山已经安置有从流求带回的番人五千户。不过因为这些人属于生番,因此安置于此后,并没有列入正式户籍。”

    这些流求岛上迁来的人,都是些黑户,尤其是杨广在江都一死,更没有人再理会他们了。

    任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

    福建本就是个多山少田的地方,少有的一点好地全集中在沿海地区,偏偏沿海地区又多风暴,那些流求人被带到这里来后,无法再返回流求,要田没田要地没地,那日子确实过的艰难。

    靠着那一点点的薄田,再加上打猎捕鱼,勉强活着。

    大唐朝廷建立了后,依然没有谁来理会他们。福州的官员们,甚至当没这些人存在,生怕沾上这些包袱后,会给自己政绩抹黑,难以升迁。

    这些人就是无底洞啊,沾上甩都甩不掉。

    这些番夷于是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搞的这里也是乌烟障气,弄的跟化外之地一样,完全就回到了他们在岛上的那种部落生活。

    二十来年间,这里的番人居然也分成了好几个部落联盟,为了争夺有限的田地、猎场、渔场,他们也跟以前在岛上一样,开始相互冲突战斗。

    他们装备了传统的鹿角矛,磨青石做成箭头,打造石刀石斧,吹牛角为号,敲牛皮鼓为令,打起仗来不要命,杀死对方后必然要割下人头提回家,并挂在屋中墙上风干收藏,甚至会把敌人首级拿回来去除皮肉,只留下骨架,然后用狗毛粘在上面充当眉毛胡须,用贝壳镶嵌在上面装做牙齿,打仗的时候,就戴上这种头骨盔,既威吓敌人,又充做盔甲。

    二十多年来,各部相互出草,通过这种残酷的斗争控制着人口发展,勉强维持住了平衡,没有全都饿死在这。

    但是,若有选择,谁又愿意过这种日子呢?

    几年前,当秦家的商船出现在这里,第一次进入这块被人遗弃的港湾,登上那块被诅咒的土地,向那些番子们带来各种粮食米面布匹衣料等,向他们买下第一块土地时,便开始一点点在改变这些人。

    数年过去,在秦家的糖衣炮弹攻势下,这里几万番人已经差不多都被招安了,他们成为了秦家商堡的雇工,为秦家操舟划船,引路向导,为秦家耕地种田,作坊生产。

    他们不再看天吃饭,不用再饿着肚皮,不用再生下女婴后溺死,甚至已经不再吹起水牛角敲起牛皮鼓,拿起鹿角矛青石刀去战斗了。

    更用不着担心自己的首级哪天被敌对部落的人割掉,不用担心自己的妻子儿女会被掳走为奴,安稳的日子,舒适的宿舍,美味的食堂,这一切让他们纷纷臣服在了秦家面前。

    当然,也总有一些比较传统守旧的番子,但这些人最终是斗不过秦家的刀枪铠甲的,现在除了极少数一些隐藏逃亡在山里的番子,多数都已经是秦家的工人了。

    程处默听的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处海边,居然还有着这样的一群人。

    “难怪三郎非要来这小海湾。”

    “嗯,我打算从这些番子里招千八百人做向导。”秦琅也没有丝毫掩饰自己的意图。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第772章 流求王子

    欢斯岛槌一袭绸衫坐在竹榻上。

    五月的福清已经有些热,许久没下雨,天闷闷的,岛槌端起几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

    两名年轻的流求女子拿着扇子在一边给他打扇。

    “上个月的粮已经放下来了,你们要尽快的把份子收上来。”岛槌放下茶杯缓缓开口说道。

    他说的是一口地道的官话,以洛下读书音和关中方言结合的大唐官话,若不是岛槌冠帽之下那脸上的刺青还那么明显,还真容易让人忽视这个宽袍大袖,衣冠楚楚的中年人,竟然是一个岛番。

    “阿公,现在好多年轻人,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们的身份,吃了几年唐人给的饱饭,穿上了布衣草鞋,就真以为自己也是唐人了。居然不想交份子钱!”一个脸上有一道长长刀疤的凶恶汉子嚷声说道,他的脸上也有纹青,“阿公,要我说,咱们不能跟他们客气,得挑几个刺头出来,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挂起来示众!”

    岛槌却只是皱了皱眉头。

    “不要总是想着喊打喊杀的,今时不同往日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依附于秦家之下,所以秦家订下的规矩,我们也得遵守的。”

    “可是再这样下去,那些年轻人便只知道秦家,而不知道老规矩了。”

    “多点耐心,不知道的可以教,他们不懂,难道他们的老子娘就也都忘记了?咱们虽然是在大陆上了,可我们都是岛上来的,这一点不会改变,也永远改变不了。”

    秦家是这里的主人,是工坊东家,是庄园主人。

    但是,他们这些当年被迫从岛上移来的番子,在这片土地上流了二十多年的血,他们才应当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以前我们错了,一直都错了,我们只知道窝里斗,谁也不服谁,在岛上斗了千年,来到这里又斗了二十多年,每年死多少人?多少孩子饿死,多少女婴被迫溺死,多少老人只能在寒冷的冬季里走进深山?”

    “为什么?因为我们是生番蛮子,是烂命一条,没有谁会在意我们的命,如果我们自己也还不在意,那么就真的是烂命一条了。幸好秦家来了,没让我们继续窝里斗,没继续烂下去。”

    “但是秦家不是我们的主人,我们不可能让秦家做我们的主,我们可以给秦家耕田打猎做工划船,这只是生活,我们以劳动换取他们的粮食衣布,可这不是全部。”

    “我们不能只满足于此,我们要始终牢记我们的身份!”

    岛槌姓欢斯,是欢斯部落的。

    当年,欢斯部落是流求岛中部平原上最大的部落之一,而岛槌是当年欢斯部落的王子,他的父亲是部落大王欢斯渴刺兜,他的兄长是小王欢斯老莫。

    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无耻的突袭中,他的兄长和父亲都先后战死于隋军之中,而年少的他也被擒拿。

    丢失了家园的他,随着几千部落的男女被押到了这里,永远再回不去故乡家园,后来陆续又来了许多其它部落的人。

    二十多年了,他们在这里艰难挣扎求生,欢斯岛槌也从一个柔弱的部落小王子,一步步成为了如今番夷中最有威望的长老。

    他最先带族人归附秦家,却也暗地里建立起了低没檀香会。

    低没檀是当年欢欺部落的寨子,是他居住的家,多年来,他始终不会忘记低没檀洞。

    低没檀会是一个秘密的会社,吸纳番人入会,会中等级森严,每个入会的人都得完全听从于会长。

    不仅如此,每人每月还得缴纳会费。

    每当秦家发了工钱后,岛槌就开始让人收会费,收上来的会费,部分会用来救济会中的孤寡,但更多的则被用来秘密采购铁料、牛皮等材料,暗里打造刀剑盾牌等武器。

    欢斯岛槌从不曾完全相信那些唐人,就算秦家平时表现的再仁厚,他也只是表面上感激。

    欢斯岛槌有一个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有自己的船队,有自己的武器装备,储备足够的钱粮后,便将乘船返回岛上。

    他不仅要回岛,而且还要夺回曾经失去的部落,要在低没檀洞,重新建立起他们欢斯家的王国。

    为了这个目标,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会费不能少,人心更不能乱。

    “年轻人不懂事,好好教!但切记要给他们机会,年轻人是我们的未来,要想重返流求,在低没檀洞重建欢斯王国,我们需要他们!”

    凶恶男子点头应声。

    “这个月能造多少装备?”

    “最近风声紧,不仅铁料难弄,就是牛皮也不好弄了,秦家好像有所察觉,现在对进出港口的物资都有严格的核查,想要偷偷的弄进来也难。阿公,要不咱们干脆把庄园夺了?庄园和作坊仓库里,都储存有许多钱粮,港口还有不少船·····”

    “愚蠢!”

    欢斯岛槌低声训斥,“秦家是什么人家?长安顶级贵族,父子皆为宰相,他们的势力是我们能动的?你要记住,秦家是我们的庇护伞,在我们有实力离开这以前,必须得依附于秦家,也必须得对秦家尊敬。”

    若没有秦家,他们能过上现在这样的温饱日子?别看平时山那边的福州城里的官吏们对他们视若不见,可如今他们日子好过了,早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边了。

    甚至有传闻,福州刺史一直想要在这里设立福清县,若不是秦家,他们就已经被编户齐民了。一旦编户,福州的那些官吏们也就伸手过来了,到时他们哪还想过现在这样的安稳日子?

    那些都是敲骨吸髓的恶狗,甚至那些豪强也早就在盯着这块如今热闹的地方了,秦家若是一走,这里马上就要被吞的渣都不剩下一点。

    “切记,秦家是我们最好的保护伞!”

    一名短发的番子进来。

    “阿公,港口驶进来好多大船,足有上百艘,而且好像不是商船,似乎都是改装过的武装商船,看着好像是战舰。”

    刀疤脸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阿公,不会是冲咱们来的吧,难道是朝廷的兵?”

    欢斯岛槌却很淡定。

    “你还真把我们当棵葱了,就咱们这几万人,用的着上百条兵船?再说了,你们以往可听说过这海上有这么多兵船?”

    “先前不是过了好几次兵船吗?”欢斯岛槌敲打着桌子道,“之前打听到的消息说是去北方的?好像是朝廷新建了水师,这些船是从武安州太平港船厂,还有交州船厂、钦州船厂,广州船厂等地改装的兵船,现在看来,估计是这些船南下了。”

    “可是为什么驶进福清湾?咱们这里可不是大港,他们要去,也应当是去北边的福州马尾港才对啊?”

    岛槌不慌不忙。

    “我记得朝廷这新编的水师,好像是卫国公奉旨督办编练,说不定是卫国公南下了,路过这秦家产业,过来瞧一瞧也很正常。”

    “都不要慌乱,慌什么,派几个机灵些的人,到港口去打探情况。”

    想了想,他又道,“传令下去,最近都老实消停点,材料先不收了,军械也不要造了。”

    “若是有那些愣头青不肯缴会费的,暂时先不理会,先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每当风暴来临之前,那些蛇虫鼠蚁都能提前感知到,并躲藏起来等待风暴过去,他们从不会去硬扛风暴,那是愚蠢的行为。

    欢斯岛槌已经等了二十多年了,他还能再等。

    再等二十年,他也等的。

    港口。

    豪华的水师舰队一亮相,早就看呆了港口码头上的众人。

    秦家的管事也早早就做了准备,让人安排好船只入港停泊,又是准备淡水、粮食蔬菜肉食等。

    “各舰轮流上岸休整,到了岸上也不要丢了水师的名头,不许胡来。吃饭喝酒记得给钱,更不许打架闹事。”

    秦琅颁下几条命令,然后便下了船。

    码头一下子热闹了起来,除了当值的留在船上值班,其余的人都从船上涌了下来。

    整日在海上航行训练,除了蓝天就是白云,要么就是起伏的波涛,小小的船上实在憋,尤其是睡觉的时候,密闭的狭小船舱里,大家都只能睡吊床,那里面的气味可是绝对厉害。

    平时大家都很珍惜能上甲板的时光,但甲板上也不是想上就上的。

    而每次到港休整的时候,那绝对是过年一般。平时艰苦训练,崩的太紧了。终于能下船潇洒一把,都恨不得第一时间下船。

    吃酒喝肉,最好是再狂个青楼搂个娘们,那才叫滋味。

    走在平坦宽阔的码头大道上,秦琅看着这个热闹的码头很是喜欢。

    “今年到现在都还没跟流求的番王们谈拢,路们一船樟脑都没能运回来,现在都只能加工去年库存的粗樟脑,可很快也要用完了。今年码头没了往返流求的商船,已经冷清了许多了。”

    管事跟秦琅抱怨着,秦家在这经营几年,这里已经是大唐最大的樟脑香加工基地,同时这里的槟榔、鹿皮、硫磺等加工也有些规模,另外秦家原先还掌握着与流求贸易的大量订单,不仅从各地采购流求所需要的手工商品运过去,还干脆就在这里建了不少作坊,自己生产加工。

    同时这里现在还形成了远近八方的一个重要港口商站,附近的百姓商人,都跑到这里来买卖交易,本身的货物交易量也挺大,兼之现在福清已经有了超过五万的人口,本身吃喝拉撒穿用也消耗大。

    不过与流求的贸易出了问题后,这里还是受到了肉眼可见的巨大影响,许多工坊已经减产甚至开始停工放假,樟脑香等好多工坊都马上要没有材料可加工了。

    “咱们这现在五万多张嘴巴呢,一旦停下来,后果不堪设想,亏不起啊。”

    秦琅笑笑。

    “既然我来了,便会解决这些事情,你不用担心这个。”他对管事道,“你给我把这**人中较有威望的一些人给我召来,我要跟他们吃个饭开个会!”

    ······

    欢莫岛槌很快就收到消息,知道果然是秦家家主卫国公秦琅来了,带的正是朝廷新编的水师舰队,整整三大舰队六个分舰队,满编六千兵马,一百多条大小船只。

    岛槌亲自跑到港口去瞧了,看着那些高大威武的战舰,尤其是那六条旗舰的斗舰,看的都呆了。

    还没看够,就见到一路赶来的手下。

    “大管事派人来传话,说卫国公召见,让阿公赶紧去,还交待说让沐浴更衣,最好是熏点香再去。”

    岛槌只是点了点头,丝毫没觉得被冒犯,他们只是一些岛番蛮夷嘛,哪能跟中原来的顶级勋贵比呢,卫公肯见他们这些野人,都已经是天大的脸面了。

    “去找巴那,说我要两瓶鹿血酒,要最好的,我要拿来送给卫公!”

第773章 君臣父子

    长安。

    太极宫甘露殿。

    “宅家,太子殿下觐见!”

    李世民听了摇摇头,“召!”

    承乾进殿,年轻的面庞上带着一丝激动。

    “关于秦琅的事,朕不想再多说。”皇帝抢先道。

    承乾拜礼,“儿臣觉得卫公忠心为朝,圣人却屡次贬谪,难免会寒忠臣之心。”

    “承乾,你难道不知道秦琅在辽东这么一搞,现在弄的朝廷有多么被动吗?高句丽的使者到处嚷嚷说我大唐欺负他们,说我们以大欺小,无故侵犯。”

    “圣人不也常教导儿臣,大国也要以利益为先吗?大唐早晚要与高句丽一战,早晚要收复辽东,报中国子弟征辽之仇。如今卫公出巡,寻到机会,先发致人,以无损而拿下卑沙重城,这是有功而不是有罪。”

    李世民起身,背着手在殿中踱步,儿子长大了,已经敢跟他争论,这是好事,但也让皇帝有些感叹,时间过的真快。

    儿子已经几乎与他一样高,裴氏甚至已经为承乾诞下一女,他李世民也已经做了祖父了。

    “大郎,你知道朕为何重用秦琅、长孙无忌还有侯君集、张亮这些人吗?”

    “你又是否明白为何朕会让萧瑀数拜数罢?”

    “你不知道,你还年轻,有些事情就要多看多学。皇帝虽贵为天子,但权力并不是凭空来的。皇帝要治理天下,靠的是治权,治权从何而来?治权说白了就是人事。”

    皇帝并不是靠那个头衔就能拥有权力,否则为何太上皇会被赶下御榻?为何杨广会被弑杀?

    李世民是自己宫变争夺到的皇位,在御榻上也坐了六年了,对于皇帝的权力本质越发的深刻了解。

    皇帝任命官员管理百司诸州县,代皇帝行使治权,掌控天下。

    太上皇当年就是被李世民夺了治权,而李世民能夺权,关键是先夺了其中关键的兵权,再有一个,也是李世民军功着著,在朝野威望极高,甚至不论是宰相还是大臣将军们之中,已经有许多人是他李世民的人,皇帝的治权,其实早就已经被他分掌了大半。

    皇帝失了治权,也就失了天下。

    “圣人,卫公向来忠心耿耿······”

    “朕当然知道,否则你以为秦琅凭什么能五拜五罢宰相?朕眼睛很明亮,看的很清楚,秦琅有才能,也聪明识时务,最重要的,朕知道秦琅是自己人。他爷俩都是秦王府旧人,皆朕之心腹,秦琅更是朕的女婿,也是你的老师,朕难道会不知道他忠心可用?”

    对于皇帝来说,谁是忠心可用之臣,这点非常关键。

    李世民当了六年皇帝,主要干的就是一件事情,不断的调整人事,选有能力的人提上来,把忠心的人放到关键。

    皇帝一步步的把武德朝的宰相们踢出朝,把长孙无忌秦琅房玄龄等提上来,这里面的操作很复杂,进进退退。年轻的太子还看不明白,可李世民却是煞费苦心。

    “知道朕为何有时侯特别重用长孙无忌和秦琅吗?甚至比对房杜还更破格重用?”皇帝难得的对儿子说这些,“朕继位之争,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收回治权。从哪收?从裴寂、封德彝这些太上皇的心腹老臣那里收回,但是权力的交接从来不会是一帆风顺的,裴寂等老臣也绝不会甘心的拱手相让,所以朕让长孙无忌、秦琅在前前锋打头,让房杜二人在后。”

    “不是他们比房杜更厉害,而是他们两人身份比房杜与朕更亲,房杜若是冲在前,可能便是汉文帝之晁错,朕想保都难。可无忌和秦琅皆朕之心腹亲贵,一个是朕的妻兄,一个是朕的女婿,他们就算错了,也没有谁敢迫害,朕大不了将他们贬谪,回头再提上来。”

    即位之权,抢班夺权如此,后来改革朝政,也是如此。

    李世民用长孙无忌和秦琅两人在前面打头阵,然后用房杜、戴胄等在后面,一步步的把一众老臣踢出朝堂,收回大权。其间也是反反复复,长孙和秦琅都曾百日罢相,数拜数罢,老宰相们也是进进出出。

    都是为了平衡局面,一次次的妥协与交易,最终才换来了如今的局面。

    “秦琅在辽东虽是为国,但做的事影响太坏,太多人弹劾,朕罢他相,也是以退为进,否则这事若是继续下去,秦琅就不只是被罢相这么简单,现在他只是罢相降阶,其实没多大影响。”

    皇帝虽是天下之主,可也不能事事亲自打头冲锋,更不可能站在百官的对立面却硬干。

    皇帝要做的是保持超然的地位,让下面人去做事,甚至是争斗,皇帝保持平衡便是,这样皇帝永远站在裁判的位置,便永远是超然的。

    如杨广那般亲自下场,怼天怼地怼空气,可最终败的还是皇帝。

    当皇帝的,心中有杆秤便好。

    “知道为何朕要让秦琅出巡东南吗?知道为何出了这事,还依然让他继续出巡吗?”

    “老师忠心能干。”

    “哈哈哈,确实,秦琅年轻聪明又有本事,关键是他能打敢冲。福建、广东、广西、广南此东南沿海四道,朝廷控制非常薄弱,有太多的俚越豪酋长势力,大唐立国之初,对他们也只能是加以笼络,给予各种特权,甚至给了自置官吏的南选大权。好在朝廷近年已经征服了突厥、吐谷浑、党项等外敌,对内也完成了新朝改革,如今兵强马壮,财赋充足,也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整理东南了。”

    秦琅就是皇帝的先锋大将,让秦琅去冲锋陷阵,既是相信他的能力本事,也是秦琅不比其它人,他身份亲贵,不用担心出事。

    “你可知道党仁弘?”

    “前广州大都督府长史,广州刺史,因贪污而治罪。”承乾答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党仁弘是朝中难得的治吏人才,不论是太上皇还是朕,都对他评价极高。他不仅是员能打的武将,治理地方也很有才干,尤其是在西南诸州,对于治理蛮夷向来强硬。”

    “可最后却落得贪污百万被治罪的下场,朕亲自出面都保不住。”

    “圣人为何要保一个贪官?”

    “呵呵,贪官。”李世民笑了。

    “党仁弘是贪官也不是贪官,确切的说他是被害了,是岭南的冯盎等土豪们陷害了他,有人处心积虑的设了一个局,做的天衣无缝,这事闹起来,朕也无法保下他,只能将他押回朝治罪。”

    “党仁弘前朝时只是一个低级武官,家世也不显贵,他也不是朕的心腹,所以冯盎等人敢这样做局害他。若是秦琅在广州,你以为冯盎敢这样吗?就算秦琅也如党仁弘一样被做局了,但以他跟朕的关系,朕要强保他,也是没问题的。”

    承乾没想到这事情还有这样的内幕,更想不明白的是,皇帝既然知晓这些,为何还保不住党仁弘。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官,莫非王臣。”

    “这话听听就好,朝廷对于东南控制还太薄弱了,真正掌握着东南的是冯盎等一个又一个豪强,他们虽然已经归附朝廷,可依然还有很强的影响力,当地的百姓只知道他们而不知道朝廷,这几年朝廷也在不断加强对东南的控制,但还需要一个过程,这个过程里,甚至会有反复,党仁弘这样的朝廷官员落马,也可能还会继续发生,直到朝廷对于东南的控制权,已经打破了旧有平衡,完全占据了上风·····”

    秦琅这次巡省东南,就是朝廷趁着如今北方接连大捷,扫清了外患之后,对东南发起的一次进攻。

    折了党仁弘一员大将后,李世民派出了秦琅这样级别更高,能力更强的宰相出马。

    就算万一进攻不利,以秦琅的身份,也不怕有失,甚至因为他的身份,东南那边也必然会有顾忌,不敢过份。

    这是一种博弈。

    也最最赤果的权力斗争。

    “大理寺五次奏报要处死党仁弘,岭南无数官员上奏弹劾党仁弘,诉其种种罪状,但是朕知道党仁弘是被人构陷的,他确实贪了,但也是被人所害,朕一次次在朝堂上力保,可那股势力从东南到朝堂,却很强,一直逼近朕处死党仁弘,朕最后下了罪已诏,这才保得党仁弘免死,却依然只能除削官除爵为民,迁于武安州。”

    “很多事情,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关于秦琅,你不必过于担忧,这小子聪明的很,五拜五罢宰相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也尽管安心,朝中也没有人敢继续问罪于他,此事就到此为止了。”

    承乾大受教育,想不到事情这么复杂。

    “你与苏氏,便在年底完婚吧。”李世民突然道。

    承乾愣住,对于苏氏,他一直不太满意,尤其是有了裴氏之后,越发就觉得苏氏不合心意了。

    可是关于这事,他却没有的选择。

    “圣人,儿臣想接裴氏回东宫。”

    李世民望着承乾,“你想给她什么身份?”

    “请圣人赐裴氏良娣!”

    李世民摇头,太子之妻为太子妃,妾侍有良娣二位、良媛六位、承微十位、昭训十六位、奉仪二十四位,良娣正三品,奉仪正九品。

    比之隋朝太子妾侍只有良娣、保林、才人,又多了许多。

    “裴氏毕竟是犯官之后,朕便先授他为奉仪吧,待以后再慢慢提升赏赐不迟!”

    “裴氏你可以接回宫去,但是与苏氏的婚事也不能拖,婚期便定到秋收之后,正式迎娶完婚,成婚之后,早点也苏氏生个嫡长子。”

第774章 秘密

    福清坊,又名福清坞,或叫福清庄园。

    这是福州刺史治下的一块飞地,这个人口超过五万人的热闹之地,却不在衙门的登记之上,犹如一个黑洞一般。

    秦家没来之前,这里是一群又穷又凶的流求安置番夷,既不上户籍,也征不上一文钱税赋,连役也征不上。

    一直以来,福州衙门把这些岛番,其实就跟那些漂泊于沿海海上的疍民一样,官府根本没把他们当人。

    秦家来了以后,这些让人看着头疼,听了都讨厌的番夷,居然成了赚钱货,秦家在原名郭牢山的地方,起名福清,建起码头港口,开辟庄园、作坊,搞起了樟脑香加工,弄起了商屯种植,各种手工商品作坊,弄的有声有色。

    本来福州衙门也曾想过要把福清纳入管辖,最初想要在这里设个乡,后来又想干脆置个县,准备派官吏过来管理,但秦家直接到福州衙门拜见了上任刺史。

    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什么,但事后刺史再不提设乡置县派吏之事,福州衙门每年安心的收着那边主动送来的税赋,还有额外的捐献。

    福清在州衙档案上,登记为商屯,并按朝廷规定,鼓励商屯,对于商人雇佣百姓或用奴隶开辟荒地,许为永业,并免税头三年,再减税三年。

    新建手工作坊等,也免费用地,并免前三年半税。

    秦家很大方,虽然朝廷有种种鼓励政策,可秦家该给的一文没少,还另外年年捐献大笔钱粮,义仓粮、社仓粮都是超额输给,另每年的台风来临,或是遇水旱灾情,也都主动捐赠粮食。

    又给州里的团练、联防等捐赠不少,靠着这些,福州虽然换了刺史,但对于福清这块地方,完全给了自治之权,信守承诺,一个官吏衙役也没派到这边来捣乱。

    福清完全由秦家在管理。

    差不多四万的流求番民,加上秦家带来的上万人,这里比一般的县城还热闹。

    但秦家管理的井井有条。

    港口码头很热闹,但这里仅是一些商铺作坊,离码头十二里,龙江口上游点还有一座城。

    名叫福清坞,可实际上确实跟一座城没什么差别。

    甚至是内外两重,再加上关厢。

    内城是管事们、工匠、护卫居住之所,外城则是商铺、作坊区、仓库区等,在外城之外,也有大片的房屋,却是规划给那些番人的住宿区、食堂等。

    整个福清有一支人数达到五百人的商团护卫,另外从屯田奴隶、作坊工人,商铺伙计等中,也组建了几支联防队,整个地区的治安还是很不错的。

    秦琅巡视了不算大,却很热闹的福清坞,进城前还顺便巡视了遍龙江两岸的屯田。

    目前已经开垦了有一千六百多顷地,其中大部份地是直接从流求人手里买来的。

    这十六万多亩地,现在一年能为福清坞带来差不多五十万石粮食,不但完全能够供给福清的五万余人口,还有不少剩余。

    原本流求人在这里二十多年,填补肚子也困难,可秦家来了后,带来的是先进的中原农耕技术,还带来了许多先进的铁制农具,又运来许多牛马耕种田地,还在这边使用了林邑国的稻种,一年两季。

    兼之堆肥技术使用,让亩产量两季突破三石年收,比过去流求人的产量提升了三倍有余。

    这里岛屿众多,渔业资源也好,秦家还在这边牧牛养马养羊,还搞捕渔晒盐的副业。

    翻看帐本,秦琅发现,真正赚钱的其实还是作坊和贸易,尤其是以樟脑香加工作坊最赚钱,造船厂和修船厂现在还没收回成本,农业这块看似不错,但收益不高。

    其它如什么制衣啊制鞋啊渔网啊陶器木器等作坊,主要也是供应本地和福州各地,规模不大,效益不高。

    制盐厂规模不大,也主要是自供。

    先前与流求的贸易倒是能进项不少,但今年已经停了半年了。

    “阿郎,番人来了。”

    秦琅从账本里抬起头,点了点头,合上账本。

    进来有三十几个番人,从衣着上已经看不出什么番人样了,反倒像是一群地主老财们,身着绸衫,也蓄发戴着幞头。

    不过脸上基本上都纹着各式的刺青。

    单纯就长相来说,倒跟中原人差别不大,与岭南人外观相似,都是不算高大,比较黝黑。

    这些人进来后,倒是很恭敬拜首。

    “坐!”

    “上茶!”

    福清是秦家的一大产业,投入了不少心血,能有今天的繁荣,其实也离不开这些番人。

    近几年,番人多数已经都在秦家做事了,或者种地或者做工,又或者养牛马打渔,都是拿着工钱做事,日子过的较为舒适起来。

    秦家有秦家的管理制度,比如建有专门的宿舍,给番人包食宿,这些福利其实也变相的打破了过去番人们部落村寨的居住形式。

    番人们把填不饱肚子的那点田地高价卖给了秦家,搬进了秦家的宿舍,吃起了食堂,接受集体管理,享受着便利与舒适,但也打破了过去那种生活传统,尤其是以前的部落村寨的首领们,对于番人的控制已大不如从前了。

    不过做为首领,也不会轻易的放弃手里的那点权力。

    首领们有的接受秦家雇佣,成为工头或管事,也有人拒绝雇佣。

    可不管如何,这些首领们日子都过的不错。

    秦家大管事向秦琅一一介绍这些首领,来自哪个部落,叫什么名字等。

    “欢斯岛槌,拜见三郎。”

    轮到欢斯岛槌时,他不待管理介绍,便主动自报姓名,并很恭敬的拜礼。

    秦琅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曾经流求岛上欢斯部老王的儿子,在这里还住的惯吗?想再回流求岛吗?”

    欢欺岛槌这些年读了不少书,也知道乐不思蜀的典故,赶紧答道,“这里挺好的,尤其是自从秦家来到此地后,更是让我们这些流求番过上了好日子。”

    “可流求毕竟是你们的故乡,就不想回去?”

    欢斯岛槌犹豫了下,还是道,“这里好,这里好。”

    “哈哈哈!”

    秦琅笑着道,“我这次巡省东南,路过这里,特过来瞧瞧,也打算顺便去对岸的流求岛上瞧瞧。我听说那边有些番王有些过于贪婪了,他们肆意提高樟脑香的售价,我们不肯,他们居然还封了我们的商馆,扣了我们的人。”

    “我打算去瞧瞧,还缺些熟悉岛上的向导,本来想从你们中挑些人,既然此间乐,那便算了。”

    “岛槌愿为卫公效劳!”岛槌一听这,赶紧喊道。

    ······

    秦琅单独留下了欢斯岛槌。

    这是大管事的办公房,以前岛槌也经常出入,可是今天坐在这里,却让他感到很不自大。

    他跪坐在垫子上,整个身子绷的很直,没敢放松。

    “喝茶!”

    “谢过秦相公。”

    秦琅呵呵一笑,“某现在已经不是相公了,罢相了,算来这是我第五次罢相了。知道原因吗?”

    岛槌赶紧摇头。

    “其实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我这次奉圣人之命巡省东南,从最北端的山海关开始,在那里某听说高句丽人居然敢打劫我大唐渤海航道上的商船,于是某便带兵剿了高句丽人长岛上的千余兵马。审讯得知,这些人是奉了卑沙城主的命令打劫的,于是某便干脆带兵把卑沙城也给打下来了。”

    “你知道卑沙城在哪吗?那是在北方的辽东半岛的最南端,建在一座大山之上,城池十里周长,极为险要,城中有兵马上万,但是某只以一千人一夜间便攻破此城,卑沙城数万人口,皆被我俘虏发卖为奴······”

    欢斯岛槌震惊的听着秦琅缓缓道来,却明白这背后的惊人之处。当年隋军攻打流求的时候,他还年少,可也亲眼见过交战。隋军的强悍深深印在他脑中,可当初张镇周陈棱率领上万的隋军,也并不是就如入无人之境的,他们也顽强抵抗,并杀伤了许多隋军。

    可现在秦琅说他只有一千人,一夜间就能攻破一座万人守卫的十里大山城,这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难道秦家喜欢吹嘘他们家主是如何如何的了得。

    秦家两代战神之名,名不虚传啊。

    “如今流求岛上的那些番王啊,一代不如一代,比起当年你们欢斯家等,差远了。”

    “我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些贪婪的家伙。”

    欢斯岛槌不敢乱说话,只是隐隐心中激动。

    “我听说这福清的几万流求人是来自岛上十几个部落的,而你欢斯岛槌如今是这里威望最高的一个?”

    “不敢不敢。”

    “我知道你,在长安的时候就听过你的名字,在我秦家来之前,你是这里十几个番部中最大部落的首领,你作战勇猛,谋略过人。我秦家来后,你主动带族人归附,卖给我们土地,跟我们合作,是个聪明人。”

    岛槌老实的坐在那。

    “不过我也知道,你并不只是表露出来的这些,这几年你帮着秦家管理这些番人的同时,你还搞了一个香会,每年以进香祭祖为名,让番民入会交纳会费,打造香船,每年都还要选许多青壮划香船到海岛上,名为祭祖,实为演练战阵武艺,甚至是暗里走私违禁之物,打造兵甲等等。”

    欢斯岛槌一下子惊的全身是汗,直接就跪伏在地,整个人几乎都趴在地上,他没想到,秦琅居然掌握了他所有的秘密,一直以来,他还以为自己做的隐秘。

    “欢斯岛槌,我知道你志在重返流求,甚至是重新夺回自己部落的地盘。可是,你现在是在大唐,你的所作所为,乃是谋逆大罪,十恶不赦,罪诛九族的,可知?”

    欢斯岛槌浑身颤抖如筛糠一般,“请卫公饶命!”

第775章 远征流求

    “小的马上解散香会。”

    欢斯岛槌态度谦卑,甚至已经是有些惊吓了。他与其它那些番部首领最大的差别就是这些年读了很多书,读的汉书越多,对汉人了解也就越深,也就越发知道汉番的巨大差别。

    “用不着。”

    秦琅却只是摆了摆手,欢斯岛槌的香会,是一个秘密的结社,跟民间的一些什么弥勒教等有些相似,但又有所区别。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如今诸番尽归秦家,过去部落的组织已经乱了套,首领们只好用这种会社的形式来重新掌控番民。

    欢斯岛槌的香会相对来说还比较好的,虽然也收钱,但他目的不是敛财,这是他跟其它番头们的差距所在,那些人只是舍不得手里的权力,变着法子敛财。

    岛槌则有更远大的理想,想要带领部族重返流求旧地,再建自己的王国。所以他虽也收会费,但却不为敛财,他借香会为名,建香船,以出海上岛进香为名,每年分批拉壮丁上岛演练,其实就是训练。

    当然,岛槌也通过香社,对番民有很强的控制,护法、香主、香头一级级的组织,寄生于秦氏庄园。

    在秦琅眼里,这也就是个同乡会,或者是工会形式的组织,这固然会有隐患,但有岛槌的帮助,秦家对于番民的管理上也省了许多事,有利也有弊。

    长久以往,肯定会有很多麻烦,所以秦琅打算釜底抽薪,一劳永逸的解决。

    “你是个聪明人,也是有本事的,还有梦想,这很难得。大多数番人首领,早就已经忘了本了。岛槌,如果你能听话,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将来,你就算再回到低没檀洞,重新称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岛槌半信半疑。

    “怎么,你不想回去?”

    岛槌再次拜伏,“若卫公能帮岛槌重返低没檀洞,再建部族,岛槌永记卫公大恩!”

    “我不用你记恩,只要你帮我办几件事便行。”

    秦琅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他打算让从福清坞这里抽调一两千的番人青壮,将他们武装起来,然后随自己的船去流求岛。

    让他们做为向导前锋,讨伐那些贪婪的番王。

    他甚至愿意击败那些番王后,愿意扶持欢斯岛槌等一些这边过去的番人做番王。

    这是个让人心动的提议,甚至是天上掉馅饼,岛槌奋斗二十年,一直在为重返流求做准备,可这一天遥遥无期。

    他要重返流求,重返低没檀洞,但不是一个人回去,他要带部落回去。

    但以前根本不可能。

    这几年依附秦家后,让他看到了机会。

    而现在,机会提前降临了。

    “愿为卫公赴汤蹈刃,在所不辞。”

    “哈哈哈,你说你一番子,何必搞的跟个士人一样,好了,我相信你,因为你是聪明人,知道该如何选择。”

    秦琅喜欢跟聪明的人合作。

    本来流求岛上那些番王要是聪明点,就不当那么贪婪,他们跟秦家合作,完全有更好的钱景,秦家都已经打算在岛上大举商屯,教番人种植甘蔗、棉花,教他们养马放鹿,若是跟秦家合作,番王们的收益会十倍百倍于现在。

    如今一年不过十来万贯的樟脑香收益,他们就在那里明争暗斗,甚至最后都要掀秦家铺的桌子,这不是蠢是什么?

    本来当秦家的代理人,他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过。

    可他们自以为有足够的本钱能要挟秦家,却不知道秦琅根本不是那种任人拿捏的人。

    经过这几年的交易,现在秦家对于岛上的虚实也摸的很清楚了,岛上各大势力有哪些,都盘踞在哪里,各有多少人马,甚至连哪里有什么矿,哪里有好的港口适合登陆,都摸的很清楚了。

    福建这边沿海多山,海湾良港多,水深,而对面的流求西面,沿海却是以平原为主,海岸沙地多,缺少深水良港。

    不过相对的,适合农耕的土地也多。

    别看流求加上诸岛,也不过半个福建道大,但论耕地,却要比整个福建道还多,而且气候等也都条件很好。

    这么一个朝廷都没纳入眼中的宝岛,秦琅早就再三指示过要加强对岛上的往来了。

    原计划是如福清这里一样,先租地或买地,然后建立起商馆或庄园,移民过去或是运奴隶过去种甘蔗建糖厂等,一步步先立稳脚跟,慢慢来。

    可如今既然番王们要搞事,那秦琅干脆就乘着这次机会,以训练水师为由,拉新建的三大舰队干过去。

    重新选欢斯岛槌等做为代理人,取代那些番王,秦家也可以直接圈几块地建起城堡屯庄等来。

    秦家从来不会只满足于樟脑香带来的那点利润,秦琅的理念,赚钱只是手段,不是目的,赚来的钱是工具,抢地盘才是真正的打算。

    有地盘才能养人,有才是根本。

    大举开发封地武安州的同时,秦琅也没放过其它机会。

    五姓七家为什么那么牛,除了经学上的垄断外,那就是他们的经济很强,但他们经商贸易也只是辅助,他们真正强的是以前购置兼并了大量的田地,每一家手里都握着大量的庄园,然后就是无数依附于他们的部曲奴隶。

    在南北朝时代,这些士族们的庄园经济,可以说是能影响一个王朝兴衰的,有地就有粮,有地才有人。

    掌握了土地和钱粮人口,他们甚至还一度拥有了很强悍的乡兵,进而在政治上也占据高位,垄断资源。

    为何隋朝一统以来,五姓七家越来越不行,甚至一些旁枝都混到要靠卖女儿婚赚赔门财过日子?

    就是因为朝廷各方面对他们下手,先是政治上打压,然后是经济、土地等多方面。

    北魏时的占田制下,他们拥有着无数的庄园人口,到了后面均田制开始,他们通过自己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制订出的均田制完全偏向这些士族。

    不但男女都少都有田额,甚至奴隶和牛马都有田额,于是普通的小民一家最多只能拥有百来亩地,实际还不足授,而士族们却可以尽情的占田,甚至做官授爵等又有田额。

    再加上免课法,他们就成了朝廷也得笼络的重要力量。

    贞观初秦琅搞过全国普查,以范阳卢氏为例,卢氏嫡系核心也就三百来口,但卢家枝系更多,加起来得有数千,若是把家仆等算进去,上万也有。而如果把卢家各地的庄园作坊里的奴隶、部曲等都算进去,那么十万也止不住。

    卢家在河北、辽西、河南、河东等地的田产加起来,超过万顷。

    这才是卢家一直以来自傲的本钱,钱算什么,他们控制的人口和土地才是吓人的。

    相比起来,秦琅这些年赚钱很狠,但跟他们这些老牌世族一比,啥也不是。

    北方中原之地,秦琅这样的新贵根本没有机会再得到太多土地,那些世族也不会容许。秦琅没选择跟他们硬刚,而是在中原发展经济,然后来南边圈地。

    这还是一块未被世家豪门们怎么重视的土地,蛮夷遍地,瘴疠横行,以前这里是混乱的代名词,世家们在南边的触及也仅伸到江南,最多也就是在广州等地搞点贸易,土地这块还没进入。

    五月端午。

    秦琅在福清坞渡过的,新任的福州刺史独孤燕云,是秦琅旧部,武德九年在幽州跟随秦琅,此后一直在身边,陇右大战也立下大功,这次被秦琅运作,从陇右调来福州,担任这个四品的下州刺史。

    特意让他来福州,自然是因为秦琅打算要加大投入,以后福清会是一个重要之地,福州刺史这个位置,自然得弄一个自己人过来,好关照打理。

    吃粽子,赛龙舟。

    水师的弟兄们难得在福清休整多日,除了每天的训练外,日子很舒适。

    秦琅也从番人中挑选了欢斯岛槌等七个番部首领,每部挑选了五百精壮,让他们加紧训练,甚至派了水师里陆战队的军官们教导训练。

    端午节刚过,秦琅便率水师,六千水师,带上了三千五百番人,又带了几千工匠民夫等乘船随后。

    秦琅的航线选择了直接航行向东,在后世的台-北一带登陆,这并不是欢斯岛槌老家的位置。

    当年张镇周是从潮州出发,所以航向的是台南一带,在那里登陆后,跟平原上居住的欢斯部交战。

    福州距离台南还很远,秦琅对于台岛掌握了许多有用的情报,甚至有较稳定的直达台-北的航线,所以根本没必要再舍近求远跑台南去。

    四百余里的航程并不算远。

    风和日丽的好日子,还特意请了熟悉这段海峡的老船长来看天望云,确定不会有风暴雷雨等后,秦琅还特意在福清港祭祀了东海龙王,然后才出发。

    出海坛海峡,过了福清外诸岛,便是一望无垠的蓝色大海。

    欢斯岛槌站在一条运输船甲板上,身上穿着藤甲,腰里佩着横刀,手中一杆鹿角矛,背上一把长弓,激动万分。

    他又回来了!

第776章 先礼后兵

    贞观六年,五月初八日。

    秦琅率领水师舰队在淡水河口登陆,早在几年前,秦家就在此登陆,并向这里的平地族熟番购买了河口的一片土地,在此建立商馆,与番人贸易。

    此后陆续运来奴隶、工匠等,在此营建了井字形的营寨,八个屯庄把一座商馆围在中间。

    经过几年的经营,这片营寨已经越来越大,八个小屯庄也从每个不过几十人的小村寨,变成了有数百人的坚固屯庄,最中间部份的商馆还扩建成了一座城堡。

    里面仓库、学校、护卫营,甚至还有龙王庙、社官庙等等。

    到今年,这里已经有了三千多人,其中多半是秦家运来的奴隶,开垦田地耕种,还有一些是从福建等地招来的贫民,每人给三千钱安家费,还包船费,到了后来三人给头牛。

    靠着樟脑香、鹿皮等的贸易,这块营寨一度十分兴旺,每年吸引许多番人前来交易。

    可是今年贸易停了半年。

    许久都没有商船过来了。

    当浩大的舰队抵达的时候,淡水寨全寨的人都跑来观看迎接了。

    八村一堡,三千多人全都涌来海边,这半年来,淡水寨的人们都很不安,尤其是一些过来垦田的福建岭南人,都有了返乡的念头。虽然这里气候宜人,土地肥沃,雨水充足,种稻种甘蔗都很有收成,除去交给秦家的地租,他们一年还能落下不少。

    本来有些人甚至都被秦家说动,想要去信家里,让家人也搬过来落户。秦家给落户的条件是十分优厚的,给车马费还有安家费等,来了还直接分田。

    番人拒卖樟脑,让很多人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旦冲突起来,这几千人只怕难以在这岛上生存。

    如今,如此庞大的舰队到来,让人不由的喜不自禁的差点要笑出眼泪。

    岛上淡水寨的大管事早就接到通知,并且前些日子才到过福清拜见秦琅,得面授机宜提前返回,早带人做好了迎接准备。

    “寨里已经备好了营房,备齐了饭菜。”

    “番王知道我们来吗?”

    “没人知道。”

    台岛半数是山,平原基本上在西面沿海,主要集中在西中部和西南,北部其实平原不多。

    但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北部的几块平原,其实也已经够大了。比如说东北角的宜兰平原,就是一块边长皆约六十里的等边三角形。

    而台北其实是一块盆地,也是台岛第二大盆地,盆地周边长约一百五十里,比宜兰平原还大的多。

    不过在此时,这块肥沃的盆地还显得有些冷清。

    这是一片未经开发的沼泽地带,遍地丛林茅草。

    此地居住的是平地族人,驾着独木舟往来其间,过着传统的渔猎生活,在这些土著的语言里,这片地方被称为大加蚋,意为平坦而浸水的地方。

    而在盆地四周,则生活着山地族。

    因为居于平地上的番族早有与外来商人贸易的传统,故也被称为熟番,山里的山地族则要凶悍的多,也外人接触的少,也被称为生番。

    这方面,倒与西南岭南等地差不多,也一样是被汉人分为生熟番。

    此时的秦家虽然在淡水河口经营数年,可也仅仅是占据了小小的一个点而已,在那些番人眼里,这里是中原商人们的售货之地,是外来者,仅此而已。

    秦家的人借着贸易之名,也访遍了周边,知道在盆地的东南脚,有一个三面环山的天然深水良港,取名鸡笼港。而在盆地的西南,还有一片极为开阔的平原。

    那是一大片草原荒地,因为遍布粗劣野草,于是被称为虎茅原。

    来自朔方的淡水寨大管事梁庄打小生活在贫穷的戈壁地区,那地方除了戈壁就是荒漠,用水更全靠老天,家家都修水窖,雨水一滴都舍不得浪费的,地里不是石头就是沙子。

    也因此他才小小年纪就外出学徒,后来运气好进了秦家做事,再到长安,一路又到了江南,到福建,再到这宝岛上,负责这块屯庄。

    “这地方好啊,风调雨顺,土壤肥沃,随便整理一下就是一片肥田,开挖几条沟渠,便不用担心缺水。这么好的地,那些番子却根本不会种地。他们只知道打猎捕鱼,真是暴殄天物啊。”

    说起这个,梁管事就不由的感叹,如此好的地,随便种种也能赚很多钱,可蛮子们不懂。

    秦家带来商货,他们样样都喜欢,可能拿的出手交换的东西却不多,鹿皮、鹿角,后来还是秦家教他们制樟脑,结果这些家伙赚了点钱,现在还想要抬价。

    直接翻一倍,贪心不足的家伙。

    “三郎,仅这片盆地,就起码能容的下十万人啊,再加上东面和南面的那两块平原,就是四五十万人都能容的下啊。这加起来,都抵的上是一个关中平原了咧。”

    “多好的地啊,咱们可不能撤啊,好不容易才建起这块基业呢。”

    “我既然来了,当然就不会放弃,番子们既然不愿意合作,那也用不着跟他们客气。”

    秦琅带来了六七千人,便是要以淡水河口为根基,在这里扩大经营规模。

    “番子们未必肯啊。”

    秦家现在占的这块地,是向番部买的,当初用了一船的货跟他们买了这片地方,虽然也是一块很大的地方,但现在已经基本上都开垦了。

    秦家此前也几次向番部买地,可番子们也学聪明了,觉得奇货可居,不肯再轻易卖地了,只肯租。

    而现在番子提出要把先前卖秦家的地收回,理由是先前卖的太便宜了,除非秦家补差价,但这差价要的太狠。

    一条条船靠岸,源源不断的人从船上下来,并将无数的物资搬下船。

    欢斯岛槌从船上下来,看着这片被秦家改造过的地方,觉得既陌生又有些熟悉。

    他跪下来,亲吻这片土地。

    秦琅在有些简陋的淡水堡上看到了刚下船亲吻土地的欢斯岛槌,“看到那番子吗?这是个聪明人,你派一些熟悉周边的人到他那去,我会再给他拔些船和马,他们会充当我们的先锋。”

    “当然,我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所以我们跟番子们先礼后兵,你派人带着我的口信去见诸部各社的番子首领,就说我愿意把樟脑香的价格提升到每担十贯钱,也愿意采购部份樟木,但规格和价格还有数量都得由我们来定,另外他们得负责把木料运到港口来。”

    “还有,我有意向他们购买更多的土地,价格好说。”

    梁管事叹气道,“那些人已经利欲熏心了,我们前后找了他们很多次,让步许多,可他们完全不为所动。一担樟脑十六贯,这已经是先前的价格了,如今又涨了,他们开口要每担二十贯钱,而且得用他们指定的货物折抵,而他们把我们的货物价格又压低了许多。”

    “真算起来,现在一担樟脑的价格,已经超过三十贯了。”

    “够贪心的啊。”秦琅冷笑了几声。

    坐地起价,也不是这么一个起法。

    “所有的番部都是一样的态度吗?”

    “他们暗里结成了联盟了,先前我们也悄悄找了几个小番部偷偷的炼樟脑,结果被他们发现后,立马联手把人家给灭了,只逃出了几十人到躲到我们寨里,现在那些番子还要求我们交人呢。”

    “那些樟脑我们预付了货款,现在樟脑一担也没拿到,钱也没了。”

    秦琅哼了一声。

    “既然我们付过了钱,那么那些樟脑就已经是我们的了,番子敢杀人抢货,那就是抢我们的货,正愁没什么理由呢。”

    秦琅把口信内容修改了一下,加了一条,要求诸番先把秦家交过订金的货物归还,再谈其它。

    “勿谓言之不预也!”

    秦琅同时严密封锁了舰队抵达的消息,他封锁了淡水河以及几条通往淡水寨的道路,不让番子们靠近。

    另一边,秦琅给欢斯岛槌他们那三千五百流求青壮临阵磨枪,继续加紧训练,并给他们提供了一批战马。

    虽然这些流求人基本上不会骑射,但骑马机动是没问题的,这可是大唐府兵们百战百胜的一个致胜秘决。拥有数量强大的骑兵部队,甚至步兵们也有很多坐骑,可实现快速机动,分割包抄等。

    再给他们配上许多弓箭,这些人虽然连关中民兵的水平都达不到,但对付那些番部,却已经强的多。

    秦琅派出去的信使,陆续回来,带回来的都是番王们不屑的答复。他们还以为又是梁管事,于是踩都不踩,基本上只有一句回复。

    “樟脑香粗制品每担三十贯,秦家那块地要收回,只租不卖,租金也涨了。”

    秦琅听到这消息一点也不意外。

    “居然涨到三十贯一担了啊,哎,这些人啊,为何不直接一百贯一担?这么没魄力?”

    说完,他招来欢斯岛槌。

    “自今日起,我赐你姓名秦欢,授你为淡水寨联防大队副队长之职,现在给你一个任务,给我先把这个淡水社给灭了。”

    淡水社便是最靠近淡水港寨的一个平地番族部落,也是先前卖地给秦家的番部,如今一直叫嚷着要收回土地。

    相比于岭南诸蛮喜欢以溪、垌为名,岛的番部则多以社为名,社相当于村,多个社组成一个部族,甚至往上还有部族联盟。

    淡水社在台北盆地的外围,临河靠山居住,以渔猎为主,人口约一千二百人,近几年因为靠着秦家港寨,有贸易之利,所以倒也阔了起来。

    欢斯岛槌兴奋的点头,“谢卫公赐名,我秦欢定不辱使命,请问卫公,要将淡水社直接屠光吗?”

    秦琅皱眉,“屠光做什么?打寨子破了,将所有人都给我带回来,我要将他们运回福清种地做工。”

    “不许滥杀,我知道你们出草习俗,喜欢割人首级并保存炫耀,但是这个习俗以后要改掉,太野蛮了。”

    “生擒青壮一人,我给你们两千钱赏赐。杀死一个青壮,只给一千钱,妇孺老幼,赏赐皆减半。”

    “秦欢,好好干,莫要辜负我一片信任!等将来,我一定会带你回低没檀洞,让你与族人重建部落的。”

    “秦欢遵命!”

    七个番部共三千五百战士,划分七营,秦琅全调给了秦欢,又任命了两个首领为副队长,并给他们赐姓名。

    然后又从水师陆战队调了三队骑兵共一百五十人,随同配合,主要是让他们前去押阵。

    接下来,只需要等候消息便是了。

    三千多人,对付千二百人的村社,毫无悬念可言。

第777章 血色婚礼

    狂野的乐声充满寨子。

    淡水社的番民们正载歌载舞,简陋的木寨内,坚立着百来座干栏,寨子中央,有一片巨大的空地,此时的空地上番民们在高兴的杀鹿宰猪烤肉。

    今日是寨中喜庆的日子,是酋长巴德的儿子阿杰成亲的日子,年轻的小伙子迎娶的是同属阿加族,是凤凰山八社之一的水尾社酋长之女。

    同属一族的两社,一住淡水溪北,一住淡水溪南,隔溪相邻,平时关系也都不错。

    水尾社送亲的人来了数百,带着无数新娘子的陪嫁之物,十八头猪,十八只鹿,还有十八只野鸡和野鸭,又有八头牛和八匹马。

    此外还有九匹丝绸九匹布,九盒茶叶九盒盐,另外牛角梳子象牙筷子等各色陪嫁也有一大堆,却多是先前从淡水寨跟汉人处买来的。

    淡水社的酋长今天格外高兴,从大清早就开始让人杀猪宰牛,并将几天前就开始捕猎得到的野鹿野猪野兔野鸡,河里捕到的各种鱼虾一起拿出来摆宴。

    一口口大铁锅摆起,这些铁锅也是从汉人手里换来的,每口铁锅都是财力的象征。

    “港口的汉人差不多要屈服了吧?”

    水尾社的酋长马卡是个彪壮的汉子,今天特意穿上了丝绸制成的袍子。

    在他的对面,淡水社长巴德正在给他倒酒,这酒也是港口换来的,比起他们自己酿的酒,不知道好喝多少倍,不过价格也十分昂贵。

    “嗯,他们已经半年没有收到一块樟脑了,而且我们也许久没有去他们那里买货,现在又要被我们社收回卖给他们的那块地,他们连落脚的地都没有了,当然慌了。那姓梁的管事,数次来找我商谈,希望我们能够再合作,哈哈哈。”

    马卡端起牛角酒杯,轻抿一口酒,这酒确实醇厚有劲,只是后劲也有一些大,部落里的男子喜欢喝酒,可也经常被这酒弄醉。

    “不能轻易松口,那些该死的汉人,听说他们把我们的樟脑运过海,在那边简单的再加工包装一下,转手就能获得十倍之利,真当我们是傻子吗?而他们卖给我们的那些商货,也是十分昂贵,我们拼命的炼香,结果最后全替他们干活卖命了,这怎么能成呢?”

    巴德笑道,“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得屈服了,到时我们每担三十贯钱,就能换到更多的汉人商货了。”

    做为仅邻着淡水港汉人的番社,马卡的水尾社和巴德的淡水社一样,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一开始他们也只是跟汉人交易些自用的东西,后来他们发现这些汉人的商货很受欢迎,于是他们开始把贩来的汉人商货,再贩到其它部落去卖,甚至卖到大山里的山地族。

    他们轻松的就赚到了几倍的差价。

    后来又干脆向山里的生番收购樟脑香,再转手卖给汉人。

    这就样,两边倒卖,低买高卖,倒是获利丰厚。

    不过如他所说的一样,虽然他们沾汉人的光赚了不少利,可是最后这钱却又大多都流进了港口汉人商铺里,他们把赚来的钱买汉人贩来的衣料布匹,铁刀铁锅,甚至是瓷器陶器木器,各种首饰针线等等,那里总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不少的社民,甚至都在汉商那里赊欠了许多钱款,到期无法偿还,还得付利息,买东西记账的时候固然爽快,喝酒买刀的时候也舒服,但被催账的时候总是不痛快的。

    他们最后只能痛骂汉人奸诈,于是干脆就把樟脑价格提高,一加再加,还要求汉商把货物降低价格。

    汉人不同意,他们就封锁淡水港,不许他们去与其它部落接触交易,甚至要收回卖出去的地,就是要逼迫汉商们退让。

    “如果那些奸诈的汉商仍然不答应呢?”马卡道,“你知道我们现在都快要离不开他们的商货了,而且我们现在收购了太多的樟脑,甚至好多也是还没付钱的,山里已经催的很急了,再不付款,他们可就要急了。”

    “再等等,汉人肯定比我们更沉不住气。”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们依然不肯退让呢?”

    巴德咬咬牙,“真要是那样的话,那我们就集结人马,把港口给抢夺回来,到时里面仓库里的货物就全是我们的了,甚至那三千多人,也都是我们的。”

    三千多人的淡水港虽然不小,但是就他们阿加族凤凰山八社,就有一万二千多人,仅壮丁就有四千余口。他们自认为,真要打起来,那些汉人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今天邀请了港口的汉人来参加婚礼吗?”

    “没有,这是我们的婚礼,为何要邀请外人来呢?”

    ·······

    得赐名秦欢的欢斯岛槌与另两位来自福牢山的番人首领,带着七个营三千五百名番人,手持着鹿角矛,挎着刀向淡水社进发。

    他们沿着淡水溪一路向东行进,直向凤凰山而去。

    这次随同他们前来的还有一百五十名水师陆战队骑兵,他们骑着高大的战马,身披着铠甲,背弓提矛奔走在队伍前后左右。

    到处都是高高的野草。

    如此平坦且雨水充足的沃土,却全都荒着。

    一群觅食的野鹿被惊动,蹦跳着逃向另一边,秦欢看着那些肥美的鹿,不由的又想起了他年少时随父兄一起狩猎的日子。

    多肥美的鹿群啊。

    若不是任务在身,他一定要将这群鹿全给射杀。

    有港口的人带队向导,他们很快就抵达了淡水社附近。

    在距离只有几里处,秦欢让人马停下来休整了小半个时辰,如今各营的酋长们再次商议了一遍进攻计划。

    一名向导回来。

    “淡水社酋长儿子今日成婚,寨中还有许多水尾社的番子,比预计的多了二三百人。”

    秦欢听到这个消息,却反而笑了。

    “婚礼吗?哈哈哈,到是碰巧,酋长儿子大婚,那这婚礼一定会非常热闹,他们会唱歌跳舞饮酒,最后许多人醉倒,这是好机会。”

    骑兵那边带队的是三位骑兵队头中的一位,他有些不屑的道,“对付区区千把番子,用的着如此吗?直接杀过去便是了。”

    秦欢却坚持再等等,虽然他手中人多势众,可这是头一战,他希望能在卫公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他决定等天黑后再发起突袭。

    “我建议干脆兵分两路,分兵去水尾社,等天黑后我们一起动手,直接一次灭掉两个寨子。”

    队长问,“今晚的月色会如何?”

    “今晚不会有什么月光,乌七八黑。”秦欢告诉队长,这样的夜色正适合突袭,“我们要以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

    队长不以为然,“你是卫公委任的主将,既然你坚持,那听你的。”

    秦欢分出了三营一千五百人,并请两队骑兵同往。

    剩下的人便隐藏于高高的野草丛之中,静静的等候天黑。

    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了下来,他们默默的吃了干粮饮了水。

    “有尿的拉尿有屎的拉屎,半刻钟后出发。”

    当一切准备就绪,他们悄无声息的摸向了淡水寨。

    一切就如秦欢预料中的一样,寨中毫无防备,许多男人都醉倒了,甚至不少女人也一样醉倒了,有些喝醉的人还在唱歌。

    他们悄悄的靠近,沿路杀掉了数个同样带着酒气的番子。

    四营两千人马,黑夜里,如潮水一般猛的涌入寨中,秦欢提着鹿角矛直接冲向寨中央的那座最大的房子。

    一名番兵冲上干栏木屋楼上,抬起大脚猛的就将门给踹碎踢开,然后旋风一般的冲进屋。

    醉躺在木板上的番人还睡的跟猪一样,屋里有女人和孩子的惊呼声,可很快几声传来,他们都被打倒。

    番子牢记着死的只有活的一半赏钱这话,进去暴风雨艘的拳脚攻击后,把人打倒,然后开始拿出绳索捆人,接着顺便翻箱倒柜,寻找战利品······

    秦欢带人冲到寨中央时,新郎正和新娘洞房,楼上的房间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楼下巴卡和阿德一对亲家,还在继续喝酒吃肉。

    两人都已经是吃的满面红光,带着七八分醉意。

    当门被踢开的时候,两人有些恼怒,还以为又是哪个喝醉了闯进来,可等看着是穿着藤甲提着鹿矛的一群陌生人时,惊的面色发白,酒意都去了几分。

    “什么人?”

    马卡大叫,看这装束像是岛上的番子,可又很陌生,尤其是这些人的装备很好,鹿角矛,铁刀,甚至好些还背着弓,那些弓可比他们部落的好太多。

    “谁是巴德?”秦欢问。

    “我是巴德,兄弟你是哪族哪社的?”

    秦欢冷笑两声,提起鹿角矛就砸了过去,马卡二人躲避,可酒醉的身体反应却慢了几分。

    两人很快被打倒,秦欢身后数人冲上前,将两人捆了起来,秦欢接着往楼上冲,房门被踢开,屋里一个年轻的女孩发出惊叫声,慌忙的去扯毯子摭掩身体,可是摭了上面,下面又露出来了,一时恨不得能多生出两只手来。

    “你们是谁?”新郎阿杰愤怒的喊道。

    秦欢上前将阿杰一矛杆扫倒,然后一把就惊惶如小鸟的新娘给揽入了怀里。

    女孩愤怒的挣扎踢打。

    有人笑道,“阿公看上这姑娘了?我们把这小子提下去,这楼上留给阿公和姑娘。”

    秦欢却一掌刀砸在女孩的脖颈上,将她打晕了过去,“都什么时候,还有这兴致?不过这姑娘不错,给卫公留着,回头送给卫公洗脚。”

    几个番子于是大笑。

    “把人绑紧了,一个值两千钱呢,别给弄死了,要不可就不值钱了。”

    漆黑的夜色下,淡水社里一片混乱,喊杀声四起······

第778章 又下一寨

    清晨,在海鸥声中起床。

    推开窗,便有咸咸的海风迎面扑来。

    阿侬夫人特意让人为秦琅准备好了早点,新鲜的蛎蛤煎海鸟蛋,再来一盅海马炖鸡,还有盘海蛇肉。

    再配上一碗金黄的小米粥。

    秦琅看着这几乎都是大补的料,不由的苦笑,“夫人这是何意,嫌我不中用了?”

    “奴只是担心三郎最近太辛苦,所以特意给三郎补补呢。”

    早点是随行的厨子做的,手艺还是一流的,加上材料都是淡水港清早上岸的新鲜货,吃的秦琅很是满意,反正在长安是绝对吃不上这么新鲜的玩意的。

    “秦欢还没回来?”

    吃过早餐,秦琅问张超。

    “哪能这么快呢。”张超撇嘴,人家淡水社好歹也是千二百人的大寨啊,来去还这么远呢。

    没等多久,太阳刚升起,一骑塘马便背着塘旗奔回港口,沿路没有人敢私拦,一直引到了秦琅面前。

    “卫公,捷报!”

    意料之中的捷报,但却又有些意料之外,秦欢初次领兵出战,结果却不仅拿下了淡水,还把水尾社也给拿下了。

    而他们在接连拿下两社之后,又趁胜追击,继续进攻其它六社。

    兵分两路,夜袭两社,几乎没有损伤,却将两社连根拔起,杀死数十,擒获两千余口,秦欢派人占了两社,正让秦琅派人去接收战利品。

    “这个秦欢挺猛啊!”张超惊讶。

    秦琅却只是笑笑,能够在福清秦家眼皮子底下搞秘社的人,还能弄的有声有色,对那些番人控制的很强的家伙,在得到了他提供的许多新式装备,又有骑兵押阵,再加上突袭,偏偏还运气好的碰上了对方酋长之子大婚,这还不赢那就说不过去了。

    不能仅以微不可计的伤亡就完胜,确实也很了得了。

    “马上派人去接管两个寨子,把那些俘虏全给押回淡水港来。”

    秦琅拿起一副简陋的地图,查看了下淡水和水尾两寨的位置,然后便决定要派人接管这两个寨子,并在这里搞屯垦。

    这里很适合种植水稻和甘蔗,简单的修整一下两个番寨,便可以把这次带来的一些番人和汉人还有奴隶安置过去,到时再修个简单的小碉堡或是围屋做为屯庄的中心,便能力保无失了。

    ······

    淡水河南岸,距离水尾社不过数十里地的猴山上,是同为凤凰山八社之一的阿猴社。

    阿猴社寨前,开辟有一片稻田,种植着水稻。

    清晨,妇人们戴着斗笠便开始下田耕作。

    淡河河畔有肥沃而平坦的土地,可这里的东番却并不怎么会耕种,他们没有牛马,只会用锄钯翻地,水稻的种植技术也相当的落后,水稻田要耗费妇人们大量的精力,但产出却很有限。

    部落里,男人们打猎捕渔,女人们耕种,也算分工配合默契,女人们种的稻也只是辅佐的食物,是为解决有时猎物渔获不足的需要。

    妇人们在田里忙碌,寨子里,男人们在练习武艺,酋长却在喝酒。

    “怎么,淡水港的秦管事考虑好了,终于肯接受我们的价格了吗?”酋长脑袋上戴着只猴子,一只干猴子,肩膀上站着一只猴子,一只活猴子。

    酋长本人也长的很像是个猴子,尖耳猴腮。

    端着酒杯,面对着前来的这个汉人,酋长很得意的道,“以后,我们得改变一下交易的规矩,先钱后货,三十贯一担的樟脑香,另外还得把樟木一起买了·······”

    “阿猴酋长,我今天来不是为这个来的,我们秦家的家主来了,他让我给你送点小礼物。”

    “秦家家主?”阿猴愣了下,他知道淡水港寨那是秦家的产业,而秦家是来自海对面的中原的一位尊贵的大贵族。“怎么可能?”

    “阿猴酋长不如先看下这礼物?”

    使者把一个箱子递上。

    阿猴有些得意,连秦家的家主,那样尊贵的大贵族都得给自己送礼了?哈哈哈,看来他们的做法是对的。

    他伸手,打开那个箱子,想象着里面究竟会是黄金还是精美的珠宝。

    但里面既没金子也没珠宝。

    一箱子的盐。

    “什么意思?”

    “东西在盐里面。”使者告诉他。

    阿猴伸手扒拉,结果却扒出了一颗人头。

    那是水尾社的酋长马卡的首级,十分狰狞可怖,可同是一族的邻社酋长,阿猴对这个面孔很熟悉。

    前几天,他们还在一起喝酒,一起感叹着汉人带来的这些酒真是美味。想不到才几天,他的人头就被人送到了自己面前。

    “什么意思?”

    阿猴愤怒的站起,他肩膀上的小猴也吱吱叫着跳下来。

    使者却只是很淡定的道,“同样的礼物,还送去了搭楼社。”

    “同样的礼物?”

    “淡水社的酋长巴德!昨天晚上他儿子阿杰与马卡的女儿成婚,他们一起在淡水社喝酒,所以脑袋也一起被砍了。”

    “对了,估计阿猴酋长还有些疑惑,其实是我们家主对凤凰山八社的行为非常不满,所以这次带来了几百条战舰,一万余人渡海而来,你们太过贪婪,尤其是巴德和马卡两人,最为贪心·····”

    阿猴听着那汉人在那里喋喋不休的说着,却已经脑子嗡嗡的乱响。

    脑子炸裂一般。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

    战争。

    战争开始了。

    该死的淡水寨的汉人出草了,他们向他们举起了刀。

    “你还敢来!”

    阿猴愤怒的起身,嘴里扑着酒气,从腰里拔出锋利的横刀。

    可使者看着他,却只是轻蔑的笑了两声。

    “阿猴酋长真的想好了?想跟巴德和马卡一样的下场吗,昨夜我们家主只是派了三千余人出动,一兵未损,便攻下你们两社,两社两千余口一个也没逃出。此时,就在你们寨子不远,就有一千五百名战士趁胜而来,他们有坚固的铠甲,强劲的弓弩,锋利的刀枪,还有奔驰如电的战马,你真的想好要与我们对抗到底?”

    “该死的,是你们先出草的!”

    ·······

    “阿猴酋长,我们家长愿给你两条路任你选。”

    “第一条,你顽抗到底,然后不用等到明日太阳升起,你和你的寨子就被攻破,所有人,都沦为奴隶,运往海对岸做牛做马一辈子别想出头翻身。”

    “其二,你们聪明听话,以后接受淡水城的管理,如果识时务,那么你依然可以继续做你的酋长寨主,淡水城会授任你们为村长或里长等职务,还会给你们薪水。”

    秦家的条件当然也并不是那么好的,毕竟实力摆在那里。秦琅也只是不想一味的屠杀而已,毕竟他想要的是占领和控制流求岛,而不是得到一座空岛。

    所以如果有东番愿意服从听令,他还是乐于接纳他们的。

    只不过这个接纳条件比较严苛,比如秦琅提出比如阿猴社依附归降,那么秦琅可以保留阿猴寨,但是所有阿猴寨的人都要入籍淡水城,接管统治。另外阿猴寨原来的猎场,渔场还有稻田等,都要统一登记,然后给他们发证。

    但就算是他们自己的山林田地,所有权也只归属于淡水城,可以给他们确权,但田地一样得交地税,打猎捕渔也一样还要交税。

    甚至以后,他们也得遵守淡水城的法律规章。

    说白了,他们就算是投降归附了,成为编户齐民。

    阿猴不知道里长或乡长是什么官职,但只知道,若是按这样说,他们已经没有半点自由了。

    “我不杀你,但也不可能向你们投降,这是我们世代的家园,我们才是这里的主人!”阿猴愤怒的咆哮,把使者赶出了山寨。

    寨中吹响了号角,番民们开始提起鹿角矛,石刀石斧,穿上了鹿皮裙,鹿角盔,藤盾等。

    半个时辰后。

    秦欢带着一千名番兵,还有五十名水师骑兵出现在山下。

    打量了几眼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山寨,秦欢自信无比的下令进攻。

    前排举着大盾顶在前面,后面是弓弩手不断的放箭掩护,五十名骑兵分成几队,奔跑驰射。

    战斗一开始,就体现了双方武器带来的巨大差距。

    阿猴社的战士们平时狩猎或出草的时候虽然也很勇猛,但那是在水平相当的情况下,如今他们的骨箭石箭对上装备更精良的敌人时,敌人还没进入他们的弓弩投枪投石的射程内,他们就已经被那犀利的弓弩不断的射中。

    惨叫连连。

    尤其是那五十轻骑,数量不多,但装备精良,骑射更加要命,他们仗着身上铠甲精良,以及战马速度快,经常斜刺里冲近,一箭射出,迅速驰远,神出鬼没。

    而数量众多的秦欢番兵,更是举大盾推进,后面弓弩手不断的放箭,密集的箭弩压的寨里的人根本抬不起头来。

    那简陋的寨栅栏,更是轻松的就被刀斧手砍破撞开。

    接下来的战斗毫无悬念,仅用了半个时辰不到,攻入寨中的秦欢就结束了战斗。

    阿猴被押到了秦欢的面前。

    “你不该浪费卫公给你的机会的,真的。”说完,秦欢一刀砍下了阿猴的脑袋,路是他自己选的,就得自己承担后果。

    “把所有人给我捕出来,一个也别放跑了!”

    又下一寨。

第779章 羊毛出在羊身上

    捷报频传。

    秦欢带领的福清番兵攻下一寨又一寨,真正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披縻,搞的张超怀疑他在虚报战报。

    可秦琅却只是呵呵一笑。

    有什么可怀疑的,一群岛番,过去千百年来都只是过着原始的渔猎生活。虽然岛上其实有很大一部份的土著,其实都是从中原飘洋过海过来的。但是据后世的专家们研究岛上各地土著的语言,却发现,岛上有大约六分之一土著语言其实是吕宋岛土著语系,有八分之一则是马来语系,另外还有占城语系等。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来自于中原,既有百越语系,也有中原语系。

    总之,这座大岛虽然是直到清朝时才真正设官府纳入统治,但几千年来,其实一直不断有外来者外来文明进入的。

    就如三国东吴曾经出兵征讨并在岛上屯田,隋朝也曾几次发兵,后来还掳走了数千户人口。

    总的来说,岛上的文明程度很低,生产技术等水平更低,还处于渔猎时代,虽然会点简单的耕种技术和驯养技术,但跟辽东白水黑水的靺鞨人比也不如。

    秦欢也然也曾是在岛上出生的番夷,但毕竟在福州生活了二十多年,跟中原文明接触更多,加之现在还得了秦琅的装备,以及战术指点,骑兵支援等,以众击少,以强击弱,还能不胜?

    凤凰八社,名字是挺响的,一万两千多口人,但他们本身是平地番,又不是山地番,寨子也无险可守,又被突袭,还是分散的八社,各个击破很容易。

    想当初,秦琅带兵打河套的杂胡、突厥,打陇右河曲的党项、吐谷浑,那些人可是游牧部族,比岛番强的多,但还不是被打的落花流水?

    “这些番子长的也太难看了点。”

    半天后,当一个又一个番社酋长的首级被送到淡水港后,张超相信了,却又嫌那些番王长的难看。

    秦琅却有些无语。

    凤凰八社,居然没有一个肯归附投降的。

    终究还是眼皮子浅了啊。

    “杀了也好,要我说,对这些人还留什么情呢,扫清了咱们正好鸠占鹊巢啊。”张超却觉得扫清了八社才干净呢。

    淡水寨一下子送来了一万多俘虏。

    八社总共一万两千多番子,秦欢只用了三天时间,通过不断分兵,迅速的扫灭了八寨,有骑兵在,根本没有能逃走的,除了八社酋长被杀死,其余只有不到二百在抵抗中被杀,剩下的基本都成了俘虏。

    “一个青壮俘虏两千赏钱,老弱妇孺也要一贯,三郎,这一万多番子,就得差不多两万贯赏钱啊,草率了啊,定了那么高的赏钱!”

    秦琅倒是不心疼那点赏钱。

    他给秦欢那些人一个青壮俘虏两贯赏钱没错,但是这样的青壮番子送到福州或是运去广州、杭州等大港,虽不能冒充昆仑奴,但一个卖上二十贯是没问题的。

    所以毛利润都有十倍了,哪怕再除去运输啊食用等等开支,一个也能赚上十几贯的,捉再多秦琅都不会在意那点赏钱。

    “本来我是想杀一儆百,灭了淡水寨,威慑其它七社,让他们从此归附听令,现在干脆是干脆了,可我也只能把这一万多人运回海西岸卖了,淡水这可就少了一万多人啊。”

    秦琅感叹着,他计划着本来是要把这些番人,如同福牢山的番人一样改造的。一万多人,能帮他开垦几十万亩甘蔗地、稻田,一年得产多少蔗糖、粮食啊。

    现在卖到对岸去,赚钱是赚钱,但不利于岛上的长远开发啊。

    “三郎啊,你差不多得了,什么便宜都尽让你占了。”张超看不下去了,这种风凉话听了都想揍人。

    一下子就赚了十几万贯呢。

    事实上,这次攻破八社,并不只是这点人头收益。

    据秦欢回报,攻破八寨后,抄到的鹿皮就有一万多张,另外这半年来,八社囤积了许多樟脑,足有三千多担,此外当然也还缴获了一些稻谷,肉干,咸鱼,还有一些金银,鹿角矛,藤甲,石刀等武器。

    其中鹿皮和樟脑香很值钱。

    仅那三千多担樟脑香就能值五六万贯了。

    秦欢得胜归来,每人精神抖擞,得意洋洋。

    秦琅亲自到寨前迎接,并当众就宣布兑现赏赐,除了俘虏和斩杀的直接赏赐外,另外还额外给了一笔嘉奖。

    同时秦琅还宣布。

    “今日起,将你们与福清同船来的汉民编为八屯,接管原凤凰八社,开垦田地,种植甘蔗、稻谷,养牛养马养羊捕鱼·······”

    三千五百青壮福清岛番,将与两千多汉民、奴隶等一起编为八屯,每屯千人,暂实行集体屯垦制,百人为大人,五十人为中队,十人为一小队,五人为一组。

    以小组为单位一起生产。

    秦琅会从中原运来牛马种子农具等,每一个小组给牛两头,划一百亩荒地给他们开垦。

    “垦荒屯田所得收益,扣除牛具种子等费用后,四六分成,秦家四你们六。”

    秦琅还对那些番人承诺,每人在这里屯田满三年,可以选择回到福清跟家人团聚,也可以选择把家人接来淡水。

    如果回福清,秦家会给他们在那边五十亩地的永佃权,就是这块地以后可以世代佃租,也可以转佃出去当二地主,这是一个很优厚的条件,有契约可保证。

    当然,如果选择留在流求,那么秦家将会直接给他们每人一百亩地,也是永佃权,但地多一倍。

    对于那些汉民条件要更好点。

    至于秦家的奴隶,秦琅也承诺,表现好,依然会每年会百分之一的放免自由的名额,由奴隶转为佃户。如果淡水八庄有一百个奴隶,那每年放免一个自由,有二百个奴隶,每年就放免两个。

    除此外,秦琅还设定了年资,三年一转,比如干满三年,成为一转奴隶,虽然依然还是奴隶,但待遇会提升不少。

    转数越高,待遇就越好。

    如果到五转,就算没能够正常轮到放免,也可以直接放免自由,可自由离开,可留下转为佃户、长工等。

    四六的分成,这可是非常不错了,中原都没这么低的分成,更别说其它附加了。

    “三郎真这么信这些番人?”

    “他们在福清时不也表现的挺好吗?”

    在福清时,秦家来前,福牢山的番人过的是凄惨的日子,秦家让他们过上了温饱的日子。而如今,秦琅带他们回到流求,依然愿意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人都想往上走。

    当然,秦琅的这些仁慈,是建立在他有足够的能力掌控局面的前提下。

    “淡水城要扩建,建更大的港口,还要建一座棱堡要塞。另外,在岛的东北角,鸡笼山下有一片三山环绕的港湾,是深水良港,我打算让东海舰队在那里设个军港。”

    秦琅还要在这里新设流求州,设淡水县和鸡笼县。

    “设州置县?三郎为何有这样的想法?现在这样不挺好吗,这里就完全是我们秦家的啊!为何要设州置县,非要派官置吏来管着?”不仅张超不解,就是阿黄也大为不解了。

    这岛的富庶是多么的让人惊叹。

    这样的世外无主之地,秦家占了那就占了,为何却还要再交给朝廷?

    秦琅却只是呵呵一笑。

    “眼光要放长远一点,如今我们只是小打小闹,在这岛上仅仅是收购点樟脑、鹿皮,硫磺,在这里偷偷的弄两块地,建个商馆,弄几块甘蔗园什么的,那么确实可以偷偷摸摸的干。但是如果我们想搞大点,那么最好还是主动的请朝廷介入。”

    “我不明白?”张超道。

    “其实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纸也永远包不住火,这流求岛本身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一直以来,朝廷还没有这个余力来顾上,而现在我们既然上岛了,而且还要全面开发,你以为朝廷会不知道?如果我们在这里搞来几万人,建城立屯的,朝廷还能一直当做看不见?我们不能把主张权放在别人手里,不能让朝廷开始出手时手足无措,倒不如我们主动来干这事,这样我们还握有主动权。”

    其实大唐在一些蛮夷边地设州置县,很寻常的事,甚至这种州县其实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如今秦琅是观风俗使,巡省东南沿海,这福州对面的流求岛他上来了,要在这置个州,当然也是没问题的。

    至于这州是什么级别,究竟是正州还是土著羁縻州,现在不还是秦琅说了算?

    这里面操作的空间太大,秦琅正是打算利用秦欢这个岛番的身份来做个摭掩,明面上设立流求州,是一个羁縻州,纳入朝廷疆域,开疆拓土了。但大唐对于羁縻州是不怎么干涉管理的,所以这里实质上不会有什么改变。

    秦家借着秦欢这面旗的掩护,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开发控制这里了,就算有一天,朝廷回过味来,想要改土归流的时候,秦家在这里已经占足了先机,到时各方面都控制了,就算改为正州又有何关系?

    “秦欢,本官要在流求岛上设流求州,下暂设淡水、鸡笼二县,表奏朝廷以你为流求刺史,羁縻统治,你可愿意?”

    欢斯岛槌跪坐在地上,听到这话,惊的头脑一片空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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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俗人介绍:
离玄武门之变只有三天了,秦琼却打算做个国之纯臣不参与其中,秦琅高呼这不是坑他吗?送上门的从龙之功怎么能不要,等事成之后再功成身退也不迟。到那时,做个俗人,不谈亏欠,不负遇见。做个俗人,贪财好色,放荡自由。贞观俗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贞观俗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贞观俗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