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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贞观俗人txt下载     贞观俗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85章 鹰扬

    “长孙校尉,前面发现许多吐谷浑游骑。”

    二十八日,大唐陇右北路军左厢前锋营骑兵抵达曼头山附近,越来越多的吐谷浑游骑的出现,让他们敏感的意识到有情况。

    前锋营校尉长孙冲,正是如今朝中刚刚加封为三公之司徒长孙无忌的长子,一位真正的贵公子,皇亲国戚。他姑母是大唐皇后,父亲是三公,自己还被皇帝钦选为三公主汝南公主的未婚驸马都尉。

    长孙冲以三卫侍官出身,释褐为千牛备身。

    这位贵公子家世极好,人也长的英俊,文武兼修,各方面都是极为优秀。但就算如此尊贵的身份,长孙无忌却依然还在为儿子铺路。

    去年陇右之战后,长孙无忌果断的给秦琅写信,然后把长孙冲调到了陇右。长孙无忌虽说已经做到了三公之位,可他一直有个心结,就是先前拜尚书右仆射,结果却只干了百来天,就被罢免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虽一直是李世民的心腹谋主,可却缺少军功。他的外戚身份,反而限制了他。为了避嫌,长孙无忌也只能憋着。可心里面,却还是不免留下心结。

    大唐的天子是马上打天下的,所以贞观朝也是最重军功的。

    长孙无忌自己没有带过兵打过仗,没有军功在身,所以他希望儿子能够有机会在军中锻炼,若是能够立下扎实的军功,则将来前途就更加不可限量,否则一个外戚身份,会让儿子的前途大受影响。

    北方突厥已灭,陇右刚打了胜仗,也是唯一还有机会立军功的地方,秦琅又是长孙家的亲家,更是政治上的坚定盟友,他还在陇右战功赫赫,将儿子托付给他自然是可靠的。

    长孙无忌给秦琅的信里倒也说的明白,让儿子过来是真正历练的而不是来镀金的,随长孙冲一起来陇右的,还有十几名长孙家族的子弟。

    说来,长孙家做为北魏宗室十族之一,家族曾经可是比如今的李唐皇族要风光强盛的多,李家虽然认了个十六国西凉皇帝做祖宗,可并不是很多人相信和认可,更多人认为李家不过是赵郡破落户,刚好姓李而已,只是后来北魏末年大乱,李家投身军伍,倒也借势起家。

    代北武川军头们入关中,割据一隅,拥立洛阳逃亡出来的魏帝,另立朝廷,李虎跟着宇文泰一起,最后居然还坐了天下。

    李虎也从一个代北军头,摇身一变成了名震天下的西魏八柱国家之一。

    而随着关陇集团连续建立西魏、北周、隋朝,李氏家族也因此强盛一时,倒是把曾经在北魏强盛百余年,七人封王,数十人封公,出过上百公卿的长孙家族给盖了过去。

    当年若不是长孙无忌父亲长孙晟死的早,家业让异母兄抢了去,把他们赶出家门,就算长孙家势不如前,也未必就瞧的上隋朝时的唐国公李渊家,更不会愿意把长孙氏嫁给李渊的嫡次子。

    北魏时的长孙家族,是风光而又强盛的,就算到了西魏北周隋朝时,也依然是代代人才辈出,公卿不断。

    不过长孙无忌眼光长远,知道就算是百年豪门,若子弟没有真正的功勋本事,家族也是难以为继的,光靠祖荫无法长久。

    长孙冲是嫡长,可更不能一味宠溺,否则将来是无法担任家族继承大任的。

    秦琅对洛阳来的长孙冲可没客气,问他想去哪?长孙冲倒也硬气,直言想去最前线,于是秦琅直接把他拔到了席君买麾下,从一个旅帅开始。

    此次出兵,两战伏允,席君买的先锋都立了大功,长孙冲也表现极为出众,每次都是身先士卒,奋不顾身,这家伙平时看起来倒是斯文俊秀,可打起仗来,很有股子他祖父长孙晟的大将之风。

    尤其是他不但写的一手王羲之的好书法,而且箭术更是非凡,大有隔代继承祖父长孙晟一箭双雕的本事。

    两仗下来,这小子挂了数处彩,但功没少立,帐中已经攒下贼首八颗,而且他做为旅帅,他那个旅的轻骑也是表现出众。

    因此在库山分兵后,秦琅直接把长孙冲提拔为先锋骑兵团校尉之职,让他统领一团二百轻骑。

    每次身先士卒,悍不畏死,骑射本事超级,又能跟手下这群骑兵们同甘共苦,打做一团,这样的年轻军官,也一样得到了手下的拥护。

    能选为前锋的骑兵,都是那些经验丰富,彪悍善战的老兵,这些人也只服有本事的,若是一般的勋贵子弟下来当头,没些真本事是镇不住他们的,这些家伙有的是办法能把人给拱出去。

    若是遇到那种不懂事,还跋扈的勋戚子弟,碰到狠的,还能让人不明不白的死在战场上。

    “这附近莫非有肥羊?”长孙冲勒马。

    短短时间,长孙冲已经从一个玉面小生,变成了一个满脸家传络腮大胡子,皮肤黝黑,说话粗鲁的边军骑将了。

    越来越多的游骑出现在这里,无疑证实了这里有重要人物。

    “看来我们运气比较好。”长孙冲笑呵呵的道,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这家伙打起仗来不要命,敌人越强他越兴奋,搞的现在手下的兄弟们,都直接喊他疯子。

    长孙冲对这个名号居然还很喜欢,此时的他哪还有半分京都里那个贵公子模样。

    “苍蝇一样转来转去,兄弟们,咱们打几只苍蝇,怎么样?”

    “校尉说打,咱就打。”几个旅帅队正们哈哈笑道,这几人有将门出身的子弟,也有地主豪强子弟从府兵中一步步打战立功升上来的。对于他们来说,前锋哨战这是家常便饭。

    “又可以赚笔军功了。”

    长孙冲笑道,“咱们这二百骑聚一起,那些羌骑明显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的绕着,我看不如我们分散开来,以队为单位,各自行动如何?”

    这般冒险的提议,结果几位旅帅、队正却没一人反对,都说这样好,正好各凭本事,看谁到时打的苍蝇多。

    “那好,咱们就以半日为限,各自行动,半日后不论收获如何,在此聚集,如何?”长孙冲问。

    众人都说好。

    此时这里距离乙弗阿豹的曼头山大营,不到百里。阿豹一心要战,自然也不是无脑之辈,他撒出大量游骑,前出百里警戒,以掌握唐军动静,避免被突袭,措手不及。

    又派出了传令兵,四下传令各部,让他们不要听从伏允的撤退命令,而是向曼头山集结。同时,他还让人把老弱妇孺、牲畜等分散转往数个隐秘险要山谷,然后自己率青壮精锐集结驻防于曼头山,以使自己可无后顾之忧心无旁骛的打这场仗。

    他甚至还派人去四处拦截那些路过的其它部落人马,让他们也加入自己的阻击军中。

    那些前出哨骑,都是阿豹麾下的乙弗部精锐轻骑,也是艺高人胆大,他们装备好,训练充足,其中甚至有些已经属于阿豹的常备近卫军。

    这是他招揽了大量汉人儒生文士之后,听从他们建议,设立的一支常备兵,由部落中挑选年轻健壮的子弟,集结在自己的营地,亲自训练,带着他们骑射、围猎,而不是如其它部落一样,闲时为牧民,战时集结为兵。

    这是一支如突厥可汗附离狼卫一样的近卫军,常备军的性质,让这支兵训练更充足,配合更默契,甚至装备完全由阿豹提供,更统一也更精良。

    这些年轻的近卫军,也因此有些心高气傲,总是自视甚高。

    当他们发现这支二百人的唐骑前锋时,本就已经在边上打转,早有些按捺不住的想要动手吃掉他们。

    而当他们发现,这支唐骑居然很不要命的开始分开成四支人马行动后,他们再也按捺不住了。

    “这些人似乎要分散逃跑!”有人得出结论。

    “不能让他们跑了!”

    “分头追,拦住他们,干掉他们!”

    “那些唐骑身上的明光甲可真不错,谁抢到的就是谁的!”

    “那马槊更好,比咱的长矛可强多了。”

    “横刀也不错啊。”

    “各凭本事,谁抢到就是谁的!”

    这些阿豹的近卫骑兵,一个个已经把那二百装备精良的唐骑兵,看成了自己的嘴边肉,还没开打,就已经目中无人的开始想要他们身上的装备了。

    一声呼啸。

    乙弗游骑开始向唐骑靠拢。

    长孙冲骑在马上,娴熟的操纵着战马奔驰,他扭头看到这些游骑咬钩,嘴边露出得意的微笑。

    他没回头,反而催马加速奔驰,这番举动,在那些一心只想着抢装备的乙弗游骑眼中,无疑是唐骑怕了,要加速逃跑。

    一声声长啸,年轻的乙弗骑士们开始加速前进,原先还存了点警惕之心,这下也彻底的抛到九宵云外。他们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追上去,千万别让他们跑了,那可是明光甲、黑漆槊、柘木弓、唐横刀啊。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不能跑了。

    他们兴奋的奋起直追,甚至有的年轻游骑,居然还一边追一边炫起了马技,什么镫里藏身,什么立于鞍上,甚至有的还骑着骑着扯着马鞍跳到地上,跑几步又翻身上马。

    眼看着越追越近,正当他们得意之时,长孙冲嘴角的笑容却越发的灿烂了,他伏在马背上,娴熟的抽箭拉弦,而且是一弦双箭。

    扭头。

    回头望月,急驰的马背上,长孙冲动作娴熟一气呵成,此时身后距离还有起码五六十步外,随着一声弦响,却有两骑应声落马。

    旁边的那个乙弗骑士还有些惊讶,难不成炫技失手了?

    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又是一道弦响,这次却是这骑士感觉脑袋炸开般的巨痛传来,然后下一刻已经感觉自己飞起来,临死之时,他还看到旁边的同伴也摔落马下。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突然醒悟过来,原来不是炫技失手,而是前面的唐骑箭术如神,竟然连接射杀四人。

第586章 勇士

    “连珠神射?”

    “两箭四杀?”

    纵马狂冲追近的乙弗骑士有种恍惚的感觉,似在做梦。

    “这怎么可能?”

    一名乙弗骑士对发愣的同伴高声喊道,“大家小心,那唐骑里有神射手,那厮擅连珠射。”

    后面没有看到那一幕的骑士难以置信,继而恼羞成怒。平时乙弗阿豹对他们这些年轻近卫,那是极为严格,他们也个个自以为彪悍精锐远胜其它。

    跟其它吐谷浑牧民们比多了,还真以为就天下第一了。

    这一见面就被两箭杀四人,不免惊惧之下异常愤怒起来。

    “先杀了那厮!”

    那个发话的骑士话音未落,长孙冲却是已经换上了一支重箭,扭头又是一箭射来,骑士举盾来挡,却不料这支箭可是特别订制的,是长孙冲从洛阳带来的,采用的可是乌兹玄铁箭头,并是破甲箭。

    轻薄的蒙牛皮骑盾挡在了箭前。

    那骑士刚要嘲讽两句,谁知下一刻重箭透盾而出,狠狠的钉入他的面门,此人话还没能说出口,便也被射死了。

    长孙冲三箭杀五敌,这下惊的乙弗骑兵亡魂大冒。

    那边唐骑却是已经一声呼啸,配合默契的一分为二,左右迂回包抄了过来。

    前锋唐骑纷纷在马上张弓搭箭,望发愣惊骇中的乙弗骑兵射去。

    做为百里挑一的前锋精骑,这些人个个都是好手,其中甚至还有数人那是长孙家族的百战精锐家将,都是原本禁军中的精锐,长孙无忌特意安排跟到陇右来护卫儿子的。

    长孙家的嫡长子出来历练,身边当然不可能缺了可靠忠心的护卫,这些曾经禁军精锐,个个藏龙卧虎。

    须臾之间。

    已经又是十来个乙弗骑士中箭倒地。

    惨叫声惊醒了那些年轻的乙弗鹰卫,他们终于明白过来,上当了。

    唐骑不是要逃,而是故意分散引诱他们追击。

    面临险境,年轻的鹰卫们却也依然不失勇气,他们吼叫着以弓箭还击,还有人干脆挺着长矛,举着刀斩加速冲击过来。

    长孙冲收起弓,在马上直接换上了提起了黑漆槊,这一杆马槊就值千贯,真正大师精心打造的骑将名器。

    骑兵对冲,勇者胜。

    激烈的冲杀很快结束。

    年轻的鹰卫尝到了成立以来第一次惨败,许多鹰卫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临死前才明白原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检查下没有活口,别杀了。”长孙冲喘着粗气交待。

    “知道!”

    骑士们欢快的应答,然后熟练的打扫战场。死了的直接一刀砍下脑袋,然后削下左耳,砍下脑袋是为了补刀,只削左耳则是易携便带好做军功凭证。

    虽然上次陇右军以左耳替代首级做斩首凭证,曾被朝廷使者刁难,可秦琅却并不管这些,最终兵部也没敢不做数,所以现在陇右军已经习惯了直接割耳。

    偶尔有几个还喜欢砍脑袋的,反而成了异类少数。

    空旷的原野上。

    其它三队唐骑还在与吐谷浑游骑交手,他们成功的诱乙弗游骑上钩,当他们兴奋的追上前去,结果迎接他们的不是恐惧的唐骑,反而是比他们还兴奋的钓鱼者。

    追逐与反击。

    几支小队,充分的展示着各自的勇武与技能。

    虽然乙弗鹰卫不失勇敢,然而战斗的结果却早已注定,年轻的雏鹰,又哪是狡猾强悍的猎人对手。

    转眼间,另三支交手的队伍,也很快就有了结果。

    几乎是一边倒的猎杀。

    乙弗骑士为他们的鲁莽和草率付出了血的代价。

    鹰卫们引以为傲的娴熟马技,和骑射,却完全败给了唐骑。他们有着吐谷浑牧民们羡慕的轻甲,有些人还有索子铁甲。

    他们的装备远超于一般牧民,但比起唐骑来却还差的远了,更别说这些唐骑是整个陇右军中最精锐的轻骑,也就是秦琅麾下亲统的那营具装甲骑的重装骑兵能远胜他们。

    以往鹰卫们自豪的骑射箭术,可跟长孙冲他们一比,弓不如他们强劲,箭不如他们犀利,不论是射程还是破甲能力,都远不及这些先锋精骑。

    而在临阵经验上,年轻的鹰卫们虽有一腔热血,可哪比的是刀枪箭雨下幸存下来的这些陇右滚刀肉。

    尤其是他们配合默契,就算是这样小股骑战,可他们依然是三三阵形,三骑一组,三组互援,比起各自为战的鹰卫们,那些家伙的箭更是防不胜防。

    不能是正面驰射,还是回头射,或是侧面射,这些唐骑那真是娴熟无比。

    他们身上精良的甲,也为他们如虎添翼,就算被射中数箭,可只要不中要害,往往也都能被甲护住。

    基本上每个三人小组中,都必然会有一名箭术极其高超的神射手,配上另外两人的掩护配合,防不胜防。

    战场上只有几个鹰卫侥幸逃出包围,匆匆西逃,头也不敢回,他们完全忘记了不久前还在那里喊着这马槊是我的,那明光甲是他的话了。

    几骑狼狈的一路驰回曼头山去。

    “果真?”

    半日后,几名鹰卫跪在乙弗阿豹面前,惊魂未定的把那场游骑哨战上报。

    “不敢有半句谎言。”

    “也没有夸大?”阿豹本正跟李轼等在商议军务,听了他们的回报,难以置信。

    “你们足有五百骑,与二百骑正面交锋,却如此惨败?”

    阿豹的近卫军,采用的是常备亲兵制,以百人为一队,千人为一营,各有百夫长和千夫长统领,五百骑,那是半个营。

    阿豹的游骑营总共才一千骑,负责的是游骑哨探的任务,平时也都是久经训练的,现在却一下子折了半个营。

    而对方居然仅二百骑。

    这还不是被伏击突袭。

    几名鹰卫羞愧的低下头,但年轻的他们却很有血性,没有夸大唐骑的数量,很如实的禀报了战况经过。

    阿豹对李轼问,“唐骑强到这地步?”

    李轼也不太相信,“除非游骑营遇到的是玄甲骑,我听说这次唐国皇帝调了数名大将到陇右前线,“程咬金、段志玄、张士贵,那都曾经是玄甲骑的总管,而梁建方、高侃、席君买、高甄生诸将,也都曾经是玄甲骑兵的校尉、偏将等,莫非,皇帝还调来了他的那支名闻天下的玄甲骑兵?”

    “我问你们,唐骑损失了多少骑?”阿豹问。

    鹰卫面色胀红,最后羞愧的道,“好像没多少伤亡。”

    “究竟是多少?几成?”

    鹰卫面面相觑,“应当不到一成。”

    “什么?”

    “我们败的太快,突围出来时,好像不曾见到唐骑落马。”

    “我也没见到。”

    “那些人铠甲极精良,有的身上被射中数箭,可箭插在铠甲上,他们根本不受影响,一样的继续冲杀,我怀疑并不曾伤到他们。”

    ·······

    年轻鹰卫们你一言我一语,都直言好像没有见到唐骑落马,或许唐骑根本没有折损。

    “李参军,你信吗,我的半个游骑营鹰卫折没了,却连一个唐骑都没杀到?就算那二百骑是李世民的玄甲骑兵,可也不至于如此离谱!”

    “我等该死!”鹰卫们跪地。

    阿豹拔出刀,走到几人面前,提刀在他们每人脸上划下一道伤口。

    “你们本该处死,但念在大战在即,就且先免你们一死,望你们能够将功赎罪!”

    鹰卫们满面是血的退下。

    阿豹面色凝重。

    “想不到李世民不但派来了数名猛将,这次居然连他打天下的玄甲骑兵也派来了,怪不得伏允会败的这么快,只是为何伏允丝毫不曾提醒我?”

    李轼试探着道,“要不,还是撤吧。”

    阿豹一甩刀,将刀上的血渍甩落,还刀入鞘,重新坐定。

    “现在撤肯定是来不及了,唐骑已经追上来了,我们现在一动,那就必是溃败之局。这十来万人马,一旦溃散,那就只能是任人宰割,真正的回天乏力了。就算局面再危急,也不能走这一步。”

    “李参军,事到如今,也唯有一战了。我乙弗部与过往的十来万人马,现在抽调了三万青壮战士在此,其中还有我的三千鹰卫,我不信就不能一拼!”

    李轼提醒阿豹,他的三千鹰卫已经损失了半个营了,现在只剩下了两千五。

    阿豹有些心疼的嘴抽了抽。

    “秦三郎也只一万真正的唐军,慕容顺的一万人马可以先不管。”他想了想,“只不过我们得调整一下作战计划了。原本我是计划在此扎营阵列,等秦三郎率兵来了,堂堂正正与他正面对决,将其击败。可现在看来,这些唐骑是精锐尽出。”

    “李参军,我们也得用上点谋略兵法了。”

    “大王说的有理,唐军精锐尽出,奔袭而来,如今是挟大胜之威,锋芒正甚,不如我们退入曼头山中沟谷,据险而守,先避其锋芒,然后诱其来攻,凭险挫其士气,然后可破敌也。”

    李轼说着直接来到地图面前,迅速的提出了一个作战计划。

    这计划,其实就跟伏允先前退入库山的想法差不多。

    阿豹摇了摇头,伏允用此计已经大败而逃,他们岂能再效仿?

第587章 抵足而眠

    长孙冲与麾下打扫完战场,从一些乙弗部受伤鹰卫口中得知了高宁王阿豹正聚兵曼头山,准备阻击唐军。

    “曼头山。”

    长孙冲让家将取来地图,仔细的查看过后,惊叹着道,“我高祖上党定王曾在一百多年前,担任北魏征西大将军、假司空督河西七镇诸军事,率军讨伐吐谷浑,收复河西陇右被侵边地,最后一直追击吐谷浑军到曼头山决战,大败吐谷浑,斩首数万级,俘虏牛马数十万匹而还。”

    “想不到,百余年后,我居然能踏着祖先的西征足迹,也来到曼头山。”

    长孙冲所说的高祖便是谥号定的北魏上党王长孙观,他是北魏司空、侍中、上党王长孙道生的孙子,少年时便以强壮勇敢而闻名,后来继承祖父的王爵,成为北魏大将,数次大败吐谷浑,迫使吐谷浑可汗向北魏称臣进贡。

    北魏孝文帝时,下诏除了烈祖的后裔,所有北魏宗室及功臣子孙,王爵全降为公爵,公爵降为侯爵。

    唯有长孙观一人,说他虽承袭王爵,然祖父长孙道生辅佐先朝,有赫之功。长孙观也勤于王事,累立功勋,故特旨保留上党王爵。

    长孙冲从记事起,家里就开始让他学习长孙家史,认家谱,读家传。长孙家这些有名的功勋之祖,他都记的很牢。

    一百多年前,高祖长孙观以征西大将军之职,都督七镇兵马,征讨吐谷浑并大捷凯旋。而如今,他成为陇右九军之先锋哨骑校尉,再一次来到了当年祖上建立功勋之地。

    “乙弗部高宁王阿豹!”

    长孙冲想起来,当年高祖上党定王在曼头王败吐谷浑,正是乙弗部的族长高宁王在曼头山与之血战七日,最后吐谷浑王赶来,结果还是被长孙观击败。

    这难道是宿命的轮回?

    长孙家族和乙弗部的恩怨纠葛?

    几个旅帅提着一串耳朵过来,“还真有不怕死的人?伏允都败逃了,这个什么高宁王阿豹是什么玩意,真敢螳臂挡车?这消息可靠不?”

    长孙冲慎重的道,“你们不知道,一百多年前,还是北魏朝时,我高祖为征西大将军,都督河西七镇兵马讨伐吐谷浑,曾追击到曼头山,当时正是那乙弗部首领高宁王率军硬抗了我高祖七天七夜不退,那一战,我高祖率军斩杀了乙弗部三万军,杀的血流成河。”

    “呀,还有这事,那看来这高宁王家还算是比较有种的,伏允都跑了,他们还想硬战。”

    “是与不是,且随我前去打探一番就是,可敢?”长孙冲豪气道。

    “有何不敢,走!”

    一群彪悍军汉,个个翻身上马,每人腰间或多或少的挂着一串乙弗骑士的耳朵。

    ······

    一日后。

    秦琅率领北军主力两万人马赶到曼头山下,席君买领着长孙冲来见。

    虽然秦琅得长孙无忌托付,要替他关照长孙冲,而另一方面,秦琅跟长孙冲都是皇帝钦点的女婿,秦琅定的是皇帝嫡长女长乐公主,姐妹中排行第五。而长孙冲定的是皇帝的庶女,排行第三的汝南公主。

    因此,两人还是连襟,秦琅甚至得叫长孙冲一声姐夫。

    当然,贵族世家向来联姻复杂,这边秦琅得喊长孙冲姐夫,可另一边长孙无忌把女儿许给了秦琅的儿子,从这边算,秦琅又是长孙冲叔父辈的了。

    好在辈份这种东西,贵族们经常也是各论各的。什么姐妹俩嫁叔侄俩的,还有兄弟娶姑侄的,多的是。

    这种复杂的关系,他们还美名其曰亲上加亲呢。

    但不管平时怎么论,反正这里是军营,就得以军中身份论。

    长孙冲恭敬的很妹夫或是亲家叔秦琅参行军礼。

    “长黑了些,也壮实了,听说你小子又立一功,以一营人马野战歼吐谷浑五百骑?”

    “是吐谷浑高宁王乙弗阿豹的亲军鹰卫游骑营的,装备和骑射本事都还不错,就是有些嫩了点,简单的引诱了几下,便上了当,被我们围住歼灭,逃了几个。”

    秦琅点头赞赏道,“好样的,我已命人给你们记功。你还查到了些什么?”

    “那高宁王乙弗阿豹,不顾伏允撤退命令,却意图在此阻击我军,他提前疏散了部落老弱妇孺并牛马牲畜等,集结了本部和路过的三万余青壮战士,意图与我军决一死战。”

    “哦,这个阿豹看来倒人如其名,凶的很啊,只是为何没见到他们?”

    “我们来时,这里还有些残留不及带走的物资,他们匆匆撤向山里了。”

    秦琅意外。

    “这阿豹既然要打,怎么我来了,却又跑进山了,难道跟伏允一样打算?”

    “曼头山中遍布游骑,我们没能深入,未能探知乙弗部的部署,卑职无能。”

    秦琅摆摆手。

    “你们已经干的够漂亮了,好了,你们先下去休整一下。既然知道乙弗在山里,那就足够了。”

    秦琅派亲兵,召集诸将议事。

    虽然伏允已经从这里经过逃跑了,可既然这还有个高宁王想要捋捋虎须找找存在感,且数量还有这么多,零总加起来居然有十来万人,秦琅岂能错过。

    这次秦琅追击伏允,其主要的战略,就是要擒其王,灭其主力,现在发现了这么大股吐谷浑人,自然得顺路收拾了。

    所谓的阿豹要跟唐军决一死战,秦琅还真没怎么放心上。

    什么阿豹,不过是个阿猫阿狗罢了。

    曼头山下原来阿豹立营之处,秦军扎起临时营地。

    虽说秦琅很藐视阿猫阿狗的,可那些将军们却没敢轻敌大意,在外面须得小心才有驶得万年船,稍有不慎,可就会有倾覆危险的。

    两万人马,扎起了一左右两个大营,两营分隔,相离二里许,这明显也是有些不太放心慕容顺的那一万吐谷浑和党项归附之兵。

    就算有什么万一,也能防止混乱。

    “卫公,管他什么阿豹阿猫阿狗,既然他想战,那便战。”

    “就是,正觉得行军无聊呢,跳出来这么个阿豹也好,顺便就灭了他先。好家伙,十来万人马,几十万牲畜,这倒是替咱们聚拢了目标,省的咱们到处乱找呢。”

    战略上,诸将都是视乙弗部如无物,都直言搂草打兔子,花点时间顺便清理了他们。而从战术角度上来说,身后有这么一支庞大的十余万人马在身后留着,也总是危险的。

    有人还在那里喊着,这要是灭了他们,这可就得赚上天大一笔了。

    确定好了要打,接下来讨论起如何打法来,大家倒是认真严肃的多。

    这种细节,没有人敢大意。

    商议到半夜,才结束军议。

    “天黑后多加小心,当提防乙弗部来袭营。”

    秦琅交待。

    虽然大家认为他们未必敢来,要不然何必逃进山,直接在这列阵迎战便是。可小心总没错,段志玄主动要求值夜守营,秦琅便也应下。

    夜幕降临,山下大营很安静。

    这些经验丰富的陇右边军们,很清楚有强敌在侧,除了轮值当守的士兵外,其它人都在抓紧时候睡觉,以恢复更多的体力。

    不过就算是睡觉,可大家也都是甲不离身,枕戈待旦,这都是宝贵的经验。一旦敌人夜袭,黑暗慌乱之中,有可能来不及披甲,甚至可能找不到武器,而混战中无甲无兵,那就是死路一条。

    一火十人一个营帐,马就栓在帐外。

    大家抱着毯子睡觉,虽有兵值夜,却也还自发的轮流派一人坐着值夜,一旦有动静,他要立即唤醒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经验告诉大家,真正遇袭时,早一点时间准备,就多一份存活的机率,所以这样做是值得的。

    长孙冲晚上被召进了秦琅的帐中,两连襟挨头睡一起。

    秦琅倒也没其它特殊癖好,只是借机与长孙冲亲近亲近,毕竟长孙冲是长孙家族未来的当家人,而这小子这次在战场上的表现,足证明这小子能力和性格都不错,未来必定前途无量,亲近亲近,自然有好处。

    长孙冲倒是有些不太适应,他不知道该以何种相份相处,是连襟,还是叔侄,又或是上司和属下?

    秦琅枕着手臂,主动跟长孙冲聊军伍中的一些趣闻乐事,说一些士卒间的粗鄙事情,倒是很快让长孙冲适应了过来。

    “你有什么理想?”秦琅笑问。

    黑暗里,长孙冲犹豫了一下才道,“我从小读了不少书,我阿爷希望我将来有朝一日能够入政事堂当相公,说天下一统,早晚会偃武修文,是文人治国,相公尊贵。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可这次来陇右,我突然期望将来有朝一日,能够如我烈祖烈宗们一样,可以当大将军,都督军事,征讨不臣,为国宁边。”

    黑暗里,他又道,“我现在很羡慕三郎你,出将入相,我辈楷模。”

    忽然,帐外传来激昂号角。

    “夜袭!”

    “鲜卑人夜袭!”

    张超抱着秦琅的盔甲直接闯了进来,“三郎,乙弗阿豹来袭。”

    秦琅不慌不忙,“来了多少?”

    “黑夜里,四面八方的围上来了,数不清楚,估计是全扑过来了。”

    秦琅嗯了一声,“替我披甲。”

    长孙冲已经迅速起身,“宣相,职下请求归营。”

    “去吧。”

    “注意安全,你将来可是要当大将军,甚至是出将入相的,可不能在这里折了。”

    长孙冲扭头,露齿一笑,伸手在胸口一锤,“请宣帅放心,宣帅保重。”

第588章 不动如山

    黑夜里,吐谷浑高宁王阿豹率领乙弗部战士如潮水般四面八方的涌上来。

    阿豹的反应有些在唐军的意料之外,将军们都以为吐谷浑人撤入曼头山中,是想要效仿伏允来个负隅顽抗,借助山谷之险。

    好在大唐府兵本就是百战精兵,更添此次统兵的都是一时名将,倒也不会轻敌大意,犯那种低级错误。

    全军上下,内紧外松。

    吐谷浑突然杀到,但营外游骑在十里外就已经发现他们的踪迹,当他们冲到营前,唐军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今夜负责值夜的是段志玄,当年秦王府继秦琼后统领玄甲骑兵的骁将。面对黑夜里窜出来的羌人鲜卑人,他没急着杀出去。而是命令守营不出。

    简易的木栅是天黑落营时立下的,显得脆弱而又单薄。

    木栅内外还有一段段的柜马挺立,营外还撒了不少铁蒺藜,沿栅前挖了不少陷马坑,这些安排扎营的时候增加了不少劳动量,可唐军从来是有备无患。

    特意空出的几道营门,外面其实就是铁蒺藜和陷马坑的埋伏重点。

    反倒是不显水不露水的几段被木栅封住的地方,其实是暗藏玄机,是可以推开活动的,那前面的空地反而是没有机关埋伏,这就是为营中士兵反击做准备的后路。

    可是此时,羌人又哪里料到这些。

    阿豹折了五百人的游骑营鹰卫后,意思到这支唐骑很强,他故意先退入山中,营造出惧敌之假象,然后再试图出其不意的来夜袭唐营。

    只是他没有料到的是,唐人虽没料到他会来,可严格踏实的行军驻营安排,却使的他们可以从容面对偷袭。

    乙弗部战士们趁着黑夜掩杀过来,故意大声的啸叫。

    唐营很安静。

    黑暗中,唐军以五十人为队,同心协力。每三人结一小队,又合三小队结一中队,合五中队为一大队,余五人,押官一人,队头一人,执旗副队头一人,左右傔旗二人,满五十。

    这种三三编制,不是秦琅的原创,而是老军神李靖的用兵主张,秦琅曾向他讨教兵法,听后深以为然,觉得后世我兔的三三制就非常了得,于是奉为圭臬。陇右边军,也采用的是战时行营编制法,平时也是三三编制,打破原来府兵十人一火,五火一队的那种编制。

    一队里,三人一小队,三小队一中队,按平时训练最有默契的同伴,三人编小队,平时训练默契的三小队编成一中队,五中队编大队,共四十五人,再加上军官旗手等五人,正好也是五十人一大队。

    凡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十七条军法,五十四斩,军纪可不谓不严明。

    相比起半农半兵的职业性唐军,吐谷浑那就纯粹是群牧民,一群乌合之众。

    不习战阵,不懂军阵。

    而唐军不论是训练、行军、安营、交战,都是一整套严格的制度,不论是军鼓号角旗帜的指挥体系,还是安营作战的军法战法,那都是早就有预案的,这意味着大唐的将士们遇事不用慌张,临阵不用畏惧。

    秦琅披好甲,不慌不忙的依然坐镇中军大帐,只是让人点起数十支牛油大烛,使的份外明亮。

    张超有些担忧的道,“三郎,吐谷浑人如潮水般四面攻来,不计其数·····”

    “怕什么?虽是夜晚野营遇敌袭击,可我们的营垒虽不如城池坚固,可也不是谁想冲就能冲的,我陇右边军更是百战精锐,绝不会被一冲而溃,羌人来袭,我们一样要崩下他们几颗牙来。”

    张士贵等几员大将也都赶到大营。

    凡军中,至夜,百步着听子二人,每更一替,充杂听伺,如夜闻敌营马嘶,则谋备夜出攻掠之类,其余仿此,以警不虞。

    晚上,军中安排专门负责侦听的人,一更一轮换,这只是基本操作。

    另外还要安排能听到更远的,特意选那些听力强却又少睡的兵,让他们枕空的装箭胡禄,这种胡禄还必须是用野猪皮做的,枕这样的胡禄,就算人马在三十里外行进,不论东西南北,都能听到动静。

    这样的侦听哨兵,有多重,每营都要有起码一二所,大营要置三四所,而且这些听子侦察兵还要频频换地。

    军中安营,还必须要建望楼,数量也是按地听之数,营大兵多,那就望楼也多,那些望楼上选的都是目视能三四十里,辨旗色者为望子,这些千里眼一样的望子,能确保及早发现敌情。

    而夜战之法,也有诸多要求。

    昼战多旌旗,夜战多火鼓,所以变人之耳目也。

    陇右边军战法,夜黑之后,绝不再与敌人列阵交战,除非是夜袭。

    若是主动袭击敌营,则鸣鼓燃火扰敌之耳目。

    若是敌军夜袭我军垒营房,不得已而与之战,关键就在于立营。

    立营之法,与阵法相同,止则为营,行则为阵。

    大阵之中必包小阵,大营之内亦包小营,前后左右之军各自有营。

    大将营居中央,诸营环之,隅落钩连曲折,相去远不过百步,近不过五十步,道径通达,足以出入,部坠营垒相望,则足以弓弩相救。

    秦琅在曼头山此处扎营,就是严格按照兵法部署。

    北路军两万人马,先是左右两军分营。

    然后秦琅的左军大营里,又分成了七军小营,中军一军,左右虞候各一军,左右厢各两军,正好七军,七军七小营,六营围绕着秦琅的中军营。

    七营相连,又是相隔的,这类似于长安城一样,长安城里还有一百零八坊,坊坊有墙相隔,有门相通。

    这种思路,其实就如同船上的水密舱设计一样,就算一舱破漏进水,可也不会马上危及到其它舱室并整条船。

    营中不仅要有听子望子,各路口,还得立小堡,上置柴薪,穴为暗道,以胡梯上之,令人守望,夜闻鼓起,既令焚烧。

    贼人夜入营门,四顾屹然皆有小营,各自坚守,未知所攻也。

    在这种详备的军阵营法下,唐军士兵们能够不用慌张,夜战是最考验心理素质的,尤其是出兵在外野营扎寨时,一些素质差的军队,或者说是乌合之众,最容易营啸,就是对未知的恐惧不安。

    吐谷浑兵四面涌来,高举着火把,远远看着,真是蔚为壮观,犹如一片火海借风燃来。

    右营党项、吐谷浑降兵,明显就有些骚乱不安,好在有柴绍亲自坐镇,倒也没出现崩溃乱走之况,但相比起左军大营的安静来,就相差甚远了。

    左军七营,摆的犹如是梅花阵,六小营护中军营。

    敌人突袭而来,诸小营却都按兵不动。

    眼看着羌骑已经奔到近前。

    “三郎?”张超有些紧张的喊道。

    秦琅大马金刀的坐在小马扎上,中军营扎在一处高地,正可居高临下看到四面景象,他竖起右手,“击鼓!”

    军令如山。

    中军帅帐后,军卒奋力擂动战鼓,声盖四周。

    鼓声从中军远远传出,很快外面两左右虞候军,四厢六营齐应,鼓声如雷。

    众堡皆起,燃火内照。

    诸营兵士一起闭门登垒,强弓劲弩四面俱发。

    箭如飞蝗,暗夜里陇右军全都只顾朝天吊射,根本不去瞧羌人。

    人叫马嘶,无数奔到近前的乙弗骑兵,也没有料到会突然遇到如此猛烈的弓弩袭击,一时人仰马翻,摔倒一片。

    等他们举盾顶着箭雨继续前冲,结果又遇到了遍地的陷马坑、铁蒺藜,战马一声声悲鸣不断倒地。

    “诸位将军各回本营,坐镇指挥,夜黑风高,莫要轻易出击,当心中了贼人的诱敌之计,且守好营垒,天亮之后再追击进剿不迟。”秦琅交待。

    段志玄张士贵诸位大将们,也无人反驳,秦琅的对策很稳重,完全是立于不败之地的打法,确实没有必要晚上冒失的杀出去。

    “兵者,避实击虚,以整待乱,故锐而避之,乱而取之,羌贼来袭,我戒严以待便可。晦黑之夜,彼我不分,纵有众力,亦难用之。”

    诸将起身,齐声应命而去。

    张超还是有些不安,“就这样龟守营中即可?”

    “当然。”

    说完,秦琅叫张超去给他取茶叶来,又生火烧水。

    “三郎还有心思喝茶?”

    “这大半夜的,觉又不能睡,不如喝杯茶,观观夜战。”

    “三郎就不怕被羌人破营?”

    “能破我营的羌人还没出世呢,我这营垒如此严整,羌人就算引十万之兵来,也未必就真能破,就算他集中全力攻一营,可我有七营。”

    秦琅如此的自信,倒是让张超稍稍心思,嘴里嘟囔着去找茶叶去了。

    喊杀声震天。

    营地四面皆是火把,似乎要把半边天都要燃烧起来,唐营中也已经生起了火把,但相比之下,却要少的多。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显得泾渭分明。

    秦琅坐镇中军帅旗下,能够看的清楚,那羌人无数的火把紧围着左右两军大营在绕驰放箭,但却始终被拒之营外,根本攻不进来。

    柴绍和慕容顺的右营虽然喧闹了点,不过听其和应的鼓声,还有看其营火,倒也能知晓他们乱虽乱,可还算稳住了局面。

    现在,就看乙弗阿豹的表演了,不管他今晚是真来夜袭,还只是假意夜袭,实为佯攻诱敌,其实注定都是一场空。

    不过敢来夜袭,都还说明这个阿豹倒确实是有些胆识魄力的。

    阿豹的兵马还算勇敢,虽然没能一冲既入唐营,却也还在契而不舍的围攻,试图一鼓作气的杀破营垒,继而把陇右军冲散。

    这是草原上狼群的战法,冲入羊圈,把羊群赶散,然后就可以轻松的收获战果了。

    可惜,他遇上的唐军,是秦琅率领的陇右边军,兵精而又将猛!

第589章 壮士断腕

    “唐军为何一直龟缩不出?”

    唐营外,乙弗阿豹骑着一匹青海龙驹,索子甲下,阿豹眉头紧锁。这次夜袭,他是冒了很大风险的,本以为夜战能够让他凭借熟悉地理的优势,冲抵一些唐军装备精良等的优势,可千万料想不到的是,他这般冒险来袭,唐军居然龟缩不出。

    “不应当啊,唐军千里来战,不就是求一战吗?如今我主动来战,他们为何不出?”

    参军李轼依然是一袭儒袍,十分特别。

    “我也本以为这秦琅是个爱行险弄奇之人,谁料到,夜晚他居然守营不出,此人倒真是小看了他,年纪轻轻,能攻肯守,其用兵之能,甚至超出当年的李世民。”

    阿豹不是来听说吹嘘那秦琅的。

    “说说对策。”

    “大王请看,这唐军安下的是一左一右两个营,很明显,左营是秦琅率领的陇右军主力,而右营必然是慕容顺统领的降兵了。在我们的突袭下,左营守的是滴水不漏,可右营明显就有些吃力了。”

    “你的意思是攻左营?”

    “不,就算我们舍弃左营全力攻右营,可左右两营一起,我们是很难打的。我以为,慕容顺远不如秦琅,他久在中原根本没什么统兵经验,且部下未必有多少人服他。我们不如先假意集中全力攻打右营,然后诈败撤退,引诱右营出击,只要把他们引出营,跟左营唐军拉开距离,将他们带到山里,我们反身一击,必能击败他们,到时说不定还能阵前劝那些投降的酋长们重新反正。”

    阿豹盯着唐营,“我目的是唐军,就算擒了慕容顺,破了右营也不是我想要的。”

    “大王,一点点来啊,若是能破其右营,那也是斩断秦琅一臂。”

    “好吧。”

    阿豹叫来麾下亲兵,四下传令调动。

    黑夜里,两军你来我往,箭羽翻飞,但唐军固营自守,羌骑也毫无机会,一旦靠的近了,就会被犀利的弓弩大量杀伤。

    在阿豹的新军令下,蕃骑开始往右营方向聚拢,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势。

    相比起秦琅的左营,都是由段志玄、张士贵、席君买、梁建方、高侃、高甄生和秦琅各统一军镇守一营相比,右营的一万骑,柴绍是主将,慕容顺为副将,下面有党项细封部的细封存义等蕃将,他们都是各自统领本部人马,拼凑起一万骑,实为大大小小几十支人马。

    虽然凑为右军万骑,秦琅甚至还临时选了十个千夫长,但实际上依然是各自统领各自人马,安营下寨的时候,也是如平时一样,随便圈块地,然后立起营垒来,再派点人值班守夜,既没有如陇右军那样的指挥体系分明清晰,也没有完整的一套旗鼓号令之法,更别说有严格的驻防下营之法。

    要不是陇右军就在他们旁边二里地,估计这阿豹千军万马的夜袭,早就将他们惊散了。

    柴绍坐镇,命人持续擂鼓,响应左营。

    又让那十个千夫长,各守一方,严令不许擅自追击。

    凭着简陋的拒马、木栅,再以弓弩还击,打了有半个多时辰,倒也守住了。

    号角响起,吐谷浑人如潮水般的开始撤退。

    “阿豹撤了,乙弗部败了。”

    有人高呼。

    刚才在围攻下显得慌乱不安的吐谷浑和党项诸部,这个时候却又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痛打落水狗,捡个便宜,这是许多蕃将此时的相信。

    细封存义一箭将一个乙弗骑兵射翻,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他娘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吗?”

    “都随我追!”

    “将军,大将军有令,各自坚守,不得出营浪战。”

    “什么叫浪战,没看到乙弗部被我们击溃了正逃跑吗,此时不追,更待何时?”细封存义翻身上马,“杀!”

    身后的几千细封骑士,自然都听自家首领的。

    他们纵马疾驰而出,乙弗骑兵见状,跑的更快了,这让细封家骑士们更加得意起劲。

    柴绍在右军中军帐中闻报时,还在弹着琵琶。

    “去传令细封存义,命他立即退回。”

    亲兵赶紧追出传令。

    好不容易找到细封存义,结果他只是哼了一声,倒继续追下去了。

    对于他来说,追的正起劲,那些乙弗部的败兵,为了逃命,都开始丢盔弃甲了,细封部的骑士们都已经捡了不少,这可都是些东西呢。

    只要再加把劲,就能追上他们,就算追不上,再多捡些盔甲武器也是大赚啊。

    此时就算是细封存义下令,估计也未必控制的住局面了。

    柴绍闻报,琵琶也不弹了。

    慕容顺进来。

    “大将军,要不派人去接应下细封将军?”

    “不听军令,自寻死路,由他去吧。”

    慕容顺犹豫了下,“大将军,已经有好多酋长带着本部追出去了。”

    柴绍闻言,眼一翻,“目无军纪。”

    “是不是出兵接应?”慕容顺又问。

    柴绍有些不屑的看着慕容顺,知道这个吐谷浑太大子虽为右军副将,可实际上毫无威信,哪怕这右军大半是由他挑选的人马组成,但那些千夫长们依然不怎么听他的。

    就如现在,说是接应,实际上就是各军完全不听号令的行为,更是无视慕容顺,他半点都约束不了自己的人马。

    “慕容将军难道没看到左营的鼓令?守营。”柴绍说道。

    “可是如今右营半数出击,在下有些担忧。”

    “担忧,当然要担忧,就凭那几千人这般莽撞的追杀出去,一头钻进山,摸进黑里,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大将军以为阿豹这是故意诈败诱敌?”

    “难不成你以为是什么?被我们打败,溃散了?”

    慕容顺有些脸红,他确实不懂军事,更不懂得打仗,主要是没有机会带兵打仗,他在中原呆了十几年,虽挂个将军名号,可实际上一直都只是宫廷宴会上陪酒助兴的客人而已。

    “那他们岂不危险,大将军快发兵救啊。”

    “要救也得左营发兵救,他们若不发兵,我们右营就算全跟上去,这黑火瞎火的一头钻进山里去,那也是自寻死路,传我将令,禁止出营,否则军法无情,后果自负。”

    慕容顺嘴唇颤抖着,“那几千人马就不顾了?”

    “自寻死路,怪着谁来。”

    柴绍说完,抱起琵琶继续弹了起来。

    慕容顺站在那里半天,最后只能扭头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营帐,一群吐谷浑将领过来询问。

    他只好把柴绍的话说了一遍。

    “他娘的,这个柴绍是不顾我们死活啊。”

    “这种时候,还他娘的在弹琵琶,我看这家伙也是个没用的。”

    “要不干脆别理他了,咱们自己上。”

    慕容顺担忧的道,“柴大将军说的也有些道理的,这黑夜追击,又不熟悉地理,万一遇伏,到时可就后悔不迭了。”

    “梁乙真是我女婿的父亲,如今他带着我的女婿和外孙都上了,我总不能在后面干看着?既然有危险,那我就更得出兵了。大太子,我先去了。”

    一名大将对着慕容顺拍打胸口,说完就扭头去了。

    其它诸将,也在议论纷纷,最后还是有许多人直接就领兵追击去了,有的人是因为有兄弟亲戚族人已经出战了,有的则是认为柴绍是胆小怯懦,人家抢的正欢收获正丰呢。

    剩下的人还在犹豫。

    慕容顺看着他们的目光,有此无奈。

    “你们也想追击吗?”

    “大家都追出去了,就剩下咱们几个,总不意思就这样呆在营中吧,要不然,以后还不得被大家耻笑死?”

    慕容顺无奈,“可是左营的卫公也按兵不动。”

    “他是他,咱们是咱们。”

    慕容顺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咬牙道,“柴大将军是右军主将,他的军令不能违抗。”

    这话让一众将领很是不满,大家各自散去。

    结果回营后,又有数个酋长领着手下追击出营去了。

    黑夜里,柴绍听到禀报,只是问了一句,“慕容顺出营了没?”

    “慕容将军还在营中。”

    “哦。”

    柴绍继续弹琴,弹到一半,停下。

    “收拾下东西,我们去左营。”

    “去左营做什么?”

    “去向秦琅禀报一下,顺便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

    “右营跑了大半,就剩下这么二三千人,万一追击的那些蠢货遇袭兵败,到时肯定会溃逃回来,乙弗部若是趁夜追击杀个回马枪,咱们岂不危险?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是先走为上。”

    柴绍对整个右营没抱半点期望,本来他就是被秦琅从南路军中踢出来的,为的是给程咬金让位,到了北路军,却又把他踢到右营,这右营一万骑名义上听他指挥,可就如现在,这些归附的吐谷浑和党项羌又哪个真听他的?

    手底下就那么一队亲兵,柴绍又哪约束号令的了右军万骑。

    柴绍干脆果段的收拾了东西,带着亲兵跑到了左营。

    秦琅见到柴绍孤身前来,也是意外。等听明白柴绍的话,恼怒之余,又有些无可奈何。

    “大将军约束不了麾下,应当早点上报才是。”秦琅道。

    柴绍却也不恼,“宣相让我孤身入右营,约束不了应当早有所料啊。”

    “来人,去右营召慕容顺过来。”

    “传令诸营,加强警惕,小心敌人再次来袭!”

    柴绍在那里微微笑着,“宣相不出兵去接应右营?”

    “一群蠢货,总不能为了他们,我也变成蠢货,不值得。”

    这种情况下,秦琅宁愿放弃右营,也不愿意冒险出击,所以最后他选择把慕容顺这个重要人物给带回左营来。

    至于剩下的那二三千骑,就懒得理会了,留在那或许还可以做个饵。

    如果阿豹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还敢再回来,那到底就要给他个颜色瞧瞧,让他知道唐军可不是好惹的。

    “真放弃右营?出击了七八千骑,若是没了,损失可是很大的。”

    “没了就没了,反正也都是新附之人,未必忠心!”

第590章 君子藏器

    细封存义等不顾夜黑风高,也不顾山路难行,一窝蜂似的追逐着乙弗败兵深入谷中。为了争抢乙弗部丢弃的盔甲马匹武器等,右军诸部将领甚至你争我夺,有的公然斗殴。

    那模样真有如疯狗抢食,哪有半点样子。甚至争的火起,吐谷浑人骂党项人叛徒,党项人骂吐谷浑人无能,打着打着干脆拔刀相向,趁着夜黑直接就火并起来,一发狠灭了对方,把对方当成乙弗部给砍下袋来充当斩获,把战马夺了,盔甲剥了,武器抢了,一个个倒是一边骂一边抢的兴高彩烈。

    诸部一路疯狂追击,都想多抢点。

    谁成想追入曼头山谷中不远,突然听到如打雷一般的震天喊声,然后是两面山上杀出无数的吐谷浑军,这却是阿豹早就埋伏在此的伏兵。

    阿豹也趁势调头,带着诈败之兵杀了回来。

    早追的全没了阵形的右军数千人马,一时发怔,还没有等他们明白过来,已经是乱箭齐飞,骑兵冲撞入队伍中。

    成片成片的人马倒下,有些家伙中箭落马时,马上还满载着刚一路抢来的战利品。

    阿豹领着他剩下的两千五鹰卫带头冲锋,黑夜里犹如一只夺命的利箭直射而来,两边山坡上一支又一支乙弗轻骑居高临下的冲下来,一些阿豹拦截收扰的其它部落兵,也居高临下的在山坡上对着下面放箭。

    细封存义直接被打懵了,他冲的最快,抢的最多,此时也遭遇了最猛烈的反击。

    数之不尽的乙弗骑兵,漫山遍野都是高举的火把。

    细封存义面如土色,明白上当了。

    “撤,赶紧撤出去,回营!”

    其实用不着他喊,此时哪个不知道中伏危险,都开始争先恐后的往后撤,狭窄的山谷里,遍地都是人马,此时都只想着后退,哪还有什么秩序和号令。

    夜黑难辨,许多人马挤在一起,于是混乱里许多人稀里糊涂的就被挤下马,被踩踏成泥。

    几千人马匆忙后撤,阿豹又怎么肯放走这到嘴的肥肉,于是四面冲击,掩袭而至。

    ······

    山外。

    左军大营,六营团团护卫的中军营大帐里,秦琅面沉如水,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阿豹果然有诈败诱敌,如今山里传出的喊杀声传出了数里地远,细封存义等七八千蕃骑,只怕是凶多吉少。

    秦琅沉默着。

    段志玄、张士贵诸将也都坐在那里喝茶,一声不吭。

    没有谁这个时候提议说要去救那些蕃骑。

    帐中的慕容顺和几位侥幸没出击的千夫长们,一个个面如土灰,冷汗涔涔。

    若是他们刚才没忍住也出击了,那下场也跟细封存义等一样了。

    当然,这些人更震惊的是秦琅等没有一个要去救援。

    良久,还是慕容顺忍不住出声,“宣相,山里正在激战,恳请宣相派兵救援。”

    “夜黑风高,情况不明,如何能贸然出战?”

    慕容顺低下头,“可是七八千兄弟,正在血战。”

    “血战?他们奉了谁的军令出击血战的?柴绍大将军身为右军主将,他的命令,为何没有人听?”

    “可总不能就这样见死不救吧?”

    秦琅不再理会他。

    诸将也都继续沉默着喝茶。

    “宣帅?”

    “等!”秦琅只答了一个字。

    “等什么,等人死光,还是等天亮?”慕容顺也来了火气。

    秦琅瞥了他一眼,“等他们被阿豹赶出来。”

    慕容顺觉得难以理解,这些人肯定会被阿豹围杀,怎么还可能赶他们出来。

    不过事实证明,秦琅的判断并没有错。

    谷中的激战持续不到一个时辰后,大约在三更天左右,数万乙弗军驱赶着约么一二千右军残部,从山里冲了出来。

    表面上看,好像是细封存义等终于杀出重围,可实际上秦琅等却都明白,这不过是阿豹耍的又一个小伎俩而已。

    “这个阿豹想玩倒卷珠帘。”段志玄道。

    “野心不小。”张士贵不屑。

    慕容顺迷茫不解,“你们在说什么?”

    秦琅对这个大太子真是有些无奈,这么简单的局面都看不清,若是统兵征战,战场局势瞬息万变,跟着这样的主帅,那可真是要命的。

    “阿豹故意放了这些人马出来,跟在后面驱赶,意图驱使他们来冲击我们的军营,以乱取乱,乱中取胜。这其实不是什么稀奇的战法!”

    隋末时乱战纷纷,义军遍地,当时官军对付数量众多的义军,最喜欢的一招就是这种打法,冲溃一军,然后驱赶败军反冲。

    最后滚雪球一样,把溃败滚起来,越滚越多,最后让敌人全军溃散。

    用好了,这一招当然很有效。

    只是这种招数,对付败军,或是乌合之众很有效果,但是用来对付秦琅他们这些陇右精锐,无疑有些班门弄斧想当然了。

    “我敢打赌,阿豹肯定还是先去冲右军营地。”高甄生道。

    段志玄哼了一声,“谁不知道?”

    正如他们判断的一样,阿豹军故意在后面一路驱赶着他们往右军营地去,那里还有约两三千骑的吐谷浑军。

    他们想要先冲溃这几千人马,把雪球滚的更大些,然后再来冲左军大营。

    慕容顺在那里听的万分惊讶。

    “宣相,乙弗军已经冲入右营了,快发兵救援吧。”

    “再等等。”秦琅远远打量着右营。

    相隔两里的右营,此时虽还有两三千人马,但主将副将还有几个千夫长们全都被召到了左军大营,营里只剩下了一些百夫长们在。

    这些人本就稍弱些,否则也不会这么老实的留守营地了。

    眼看着先前出击的人马大败,乙弗部滚滚杀来,立即都慌了。

    有人想要逃去左营,有人想要坚守。

    细封存义被赶的仓惶奔驰,看到右营在前,想都没想的就往营中冲。

    其它败兵,也都紧随其后,往那右营里钻,恨不得右营兄弟马上接应,替他们阻挡下阿豹追兵。

    右营的几千人马,倒也是出了手。

    只是在几万气势如宏的乙弗追兵猛冲之下,他们还没坚持片刻,便被冲潰了。本来没有那些败兵冲击,若是人马再多些,他们或许是能够顶的住的。

    但没有如果。

    乙弗追兵跟着败兵冲入了右营,箭射枪刺刀砍,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左营里,秦琅诸将能够清晰的看到乙弗军是如何破营的,能看到他们那支火龙,是怎么在右营里砍杀冲撞。

    右营如被摧枯拉朽般崩溃。

    “就是现在。”

    秦琅站起身来,“命令,七军齐出,合围右营!”

    慕容顺惊愕,没想到秦琅偏偏选在了右营崩溃之时出兵,早不出晚不出偏偏这个时候出。

    “宣相为何不早一点出兵,那样右营还能保住?”

    秦琅却只是哼了一声,“为何要保右营?”

    段志玄翻身上马,“乙弗得意半夜,该我们出手了。”

    风起。

    乙弗部几乎全都冲入右营,正在四处冲撞,他们的目的明显,冲溃右营,然后再把右营溃兵连带先前的败兵再驱赶到一起,把他们向左营驱赶,试图再成功一次。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整个晚上都一直按兵不动,龟缩营中不出的左军陇右军,却在这个节点突然出动了。

    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准备多时的陇右军七营,各由一员大将统领,七军齐出。

    他们直接冲向二里外的右营,目标不是接应败兵,而是要把败兵连同乙弗军全都一起合围。

    右营里,几万乙弗军此时跟右营数千兵马卷在一起,纠缠一团,再给他们一些时间,他们就能顺利把这些败兵驱赶到一起,然后按照阿豹的意图,把他们往左营赶。

    再给他们一点点时间,半个时辰都不要就够了。

    只是秦琅没给他这个时间。

    一万陇右精骑,猛的分七路杀来。

    这是一个微妙的出击时间。

    阿豹军如同是一个拳手,一记势大力沉的直拳已经打到了底,拳已老,来不及收回再发拳,唐骑就选在这个时候杀了过来,而且根本不在意那些被他们冲溃的右营之兵。

    唐骑马蹄如雷,带着漫天呼啸的箭雨,猛的袭来。

    ······

    天明。

    战事已经结束,只有零星的战斗还在进行,陇右军正在四处搜捕溃败逃散的乙弗兵。

    阿豹赢了上半场,结果却输了下半场,而且输光了所有的筹码,最后落荒而逃。

    他整个晚上,从头到尾的表演,秦琅等早就看透了,就在那冷冷的看着他的表演,有右营的卖力配合,让阿豹真以为自己找到了机会,以为自己摸到了胜利的边。

    可惜,唐骑在关键时候的雷霆一击,不仅击碎了他倒卷珠帘的野心,还将他的那点家当也全击碎了。

    打了半夜的乙弗军,已经马疲人困,尤其是在最后的关键时候,他们冲入右营时,已经招老力疲,军阵全无。

    记室参军提笔激动挥豪,四月二十八日,于曼头山下大破吐谷浑名王高宁王阿豹,破其乙弗部数万军。

    三十日,前锋营校尉长孙冲生擒高宁王乙弗阿豹。

    五月初一,段志玄攻破乙弗部留守营地,斩杀数千,俘虏五万余众。

    五月初三,张士贵攻破乙弗部另一处山中留守营地,歼敌千余,俘虏五万余众。

    秦琅北路军横扫乙弗残部,前后数战,生擒名王,斩杀万余众,俘虏十三万余口,获牲牛羊马匹骆驼等牲畜共计四十余万头······

    秦琅的北路军右军万骑,曼头山一战折损了三成,当时看着损失巨大,实际有许多溃散和被俘的,唐军战胜后,这些人也灰头土脸的被解救出来。

    阿豹在唐营跪降,秦琅授阿豹为右路军副将,与慕容顺并列,甚至还特意把败军之将细封存义也提升为副将,三人都受柴绍节制,各统五个千人队。

    右军战后不减反增,由一万骑增加到一万五千骑,就连左军,秦琅都又从降兵中抽调了五千骑,编入军中,加强兵力。

    曼头山下,秦琅率部一边打扫战场,一边抓紧时间休整,同时向洛阳的皇帝亲笔奏捷!

第591章 捷报频传

    洛阳宫里。

    皇帝一早起来就听到了两个好消息,一是北方麦浪翻滚麦穗金黄,马上就可以开镰收割,北方各道诸州上报,今年将会是个大丰之年,将迎接近十年最好的一季收成。

    而南方的稻子虽还未成熟,但今年也长势良好。易涝的江淮流域,今年的雨下的很均匀,老天爷赏饭吃,没有出现连续不断的暴雨,也没有出现大洪灾。南方夏收也将会是个大丰之年。

    司农寺和户部、转运司三个衙门,甚至都因此进奏,称今年夏粮南北皆大丰收,可能会导致粮食价格跳水般的大跌,有可能谷贱伤农。

    李世民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结论,谷贱伤农。

    得多贱的谷价才能伤到农民啊,而自隋季以来,就算偶尔有部份地区丰产,可天下大乱,战事不停,甚至各种天灾瘟疫接连而至,使的粮食价格始终是居高不下。

    皇帝现在还在洛阳,就是因为关中缺粮严重,长安粮荒不足。

    现在居然有可能要谷贱伤农。

    转运司报告,说如果朝廷不出手干预,那么今年的夏收后,粮价可能会达到斗米三四钱的历史最贱价格。

    斗米三四钱,而就在去年青黄不接时,长安洛阳的米价,达到了斗米三四百钱,甚至地下黑市一度达到五百钱,还有价无市。

    李世民记得隋朝盛时,长安洛阳的粮价,最贱时也得斗米二十钱。

    米价下跌百倍,意味着天下大丰,粮食严重供过于求。

    转运司马周请求和买籴米入常平仓,以斗米二十钱价格向百姓收粮,避免百姓损失过大。

    虽然朝中也有不少大臣认为,这样一来,朝廷得花费巨大国库开支,来买粮入仓储备,实在划不来。

    不过李世民还是给马周回复,让他们等夏粮收获后,于全国各道,先收购千万石粮食入常平仓储备。若有余粮,朝廷还有余钱,可再适当收购一些入仓储备。

    连续数年的饥荒,让李世民还是愿意花钱多存点粮食。

    大丰收了,还要赔本亏钱买粮,但李世民亏的高兴,哪怕一石米要亏上一百六七十钱,一千万旦,得亏上一百六七十万贯,可他觉得值。

    没粮的时候,黄金都换不到米。

    皇帝看到第二个好消息时,惊的按捺不住激动的起身,把案几都给撞倒了。

    第二个好消息其实是两个消息组成。

    陇右军出兵,于嶂山大败吐谷浑可汗伏允十万人马,斩敌数千,俘虏数万,获牛马牲畜等数十万。

    这道消息在长安耽误了些天,因为太过惊人,长安留守朝廷的王珪表示怀疑,认为是个假消息,然后李靖倒是觉得应当不会有假,可王珪坚持还要再确认一下。

    于是没多久,秦琅于四月底五月初在曼头山,再次重创吐谷浑主力,擒名王乙弗阿豹,斩敌万余,俘虏十余万部众,并缴获牲畜四十余万的消息又传来了。

    王珪依然觉得这又是个假消息,可李靖却深信不疑。

    而这个时候,越来越多的消息传回长安,许多都还是上次库山之战的,包括了许多细节等等,甚至都已经有商人把一些缴获带了回来。

    而随着数天后,陇右边将把吐谷浑可敦,隋光化公主杨氏送到长安后,再也没有人置疑这个战果了。

    李靖和王珪亲自去见了杨氏,以及一些送来的吐谷浑贵族官员们,另外也询问了护卫他们来的陇右将校。

    证实捷报后,王珪惊的不敢说话,李靖则抚须称赞不已,称大唐又出了一位绝世战神。

    两人对后面的那封曼头山捷报,也不再有半点存疑,于是派马加鞭,发八百里急报入洛阳奏捷。

    于是李世民收到捷报时,是库山大捷和曼头山大捷一起的,两场大捷,先败伏允,破其十万众,再败高宁王阿豹,再败其十余万众,前后缴获牲畜数十万匹。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这捷报后面有李靖和王珪的附表,详细说明了他们的调查了解,以及说光化公主等许多吐谷浑降人已经到了长安的话,李世民对这样的惊天战绩,也绝对是要怀疑一番的。

    哪怕带兵的是秦琅,哪怕这场战争,陇右那边也是在皇帝的默认支持下才打的,可皇帝也是很难相信可以取的这么好战绩的。

    “诸位相公们传阅一下,然后议一议。”

    殿中,皇帝表情是抵制不住的兴奋喜悦,满面红光,要不是魏征知道皇帝不喜欢饮酒,他都怀疑皇帝这是喝醉了。

    宰相们消息较灵通,最近时有长安那边的小道消息传来,说陇右军大捷。

    可因为传的内容过于夸张,真正信的没几个。

    但当魏征从杨师道手中接过捷报,看了两眼后,还是惊讶莫名。

    什么时候,这种小道消息,无稽之谈,也堂而皇之的呈送到御前,并在廷议上传阅了?

    “玄成别急着说话,你先看完,看看这是谁的奏章,再看下后面的附章,然后再说。”李世民见魏征刚看了几眼就想要喷人,马上制止了他。

    魏征按捺着性子看了下去,越看越惊,一场库山大捷,紧接着又是一场曼头山大捷,前后相差不到一月。

    至于战果,那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了。

    只是当他看到最后秦琅这个署名的时候愣了下,又细看了几眼,这签名确实是秦琅的,只是前面的奏章不是秦琅写的,估计是哪个军中记室参军所写,然后秦琅署名。

    不应当啊,秦琅胆子这么大了,敢如此谎报军功?

    理智告诉他,这可能是假的,起码不可能全是假的。

    但哪怕把这军功打个对折,也有些过于惊人了吧。当他再看过了后面的附表,读过李靖和王珪两位留守宰相的奏报,沉默了。

    李靖这人很低调谨慎,魏征跟他不太熟悉,也知道这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至于说王珪,那是他以前在建成东宫时的同僚,两人关系还不错。王珪太原王氏出身,五姓名门子,为人向来谨慎认真。

第592章 西海节度使

    魏征突然对秦琅有些妒忌起来了。

    奏章在宰相间传递了一遍,侯君集是最后一个阅读的。

    他被皇帝停了一个多月政事堂办公的资格,今天被叫过来,还以为是要恢复他身份了,谁知却是让他来看这个鬼消息。

    看的他是心头翻滚,十分难受。

    他想站起来说,这是假的,但在秦琅手下吃了几次暗亏,这次也不敢轻易再说话了。

    长孙无忌最先开口。

    “吐谷浑可敦,前朝光化公主杨氏都已入长安,又有从战场上回来的将校,兼之秦琅的亲笔捷报,以及李靖和王珪二相的调查验证,足以证明,陇右军确实刚打了一场大胜仗,不,是两场大胜仗,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大唐万胜!”

    长孙无忌其实来前,还收到了一封家书,是长孙冲寄来的,就是随那捷报送回来的,家书上详细写了他此次随秦琅出征的经历,库山之战是怎么打的,曼头山之战又是如何锁定胜局的,还有他率轻骑追逐三日,终于生擒了高宁王乙弗阿豹,因此战绩,还被秦琅直接提升为了南路军左军,右虞侯军马军副总管之职,兼前锋骑兵营校尉。

    还获得了一个跳荡功。

    长孙无忌昨天看完信,可是激动的一夜没睡,召集了家族叔伯兄弟子侄们开家宴庆贺,好好喝了两杯。

    皇帝的大舅哥带头拍起马屁来,那皇帝姐夫杨师道也豪不示弱的跟上。

    “此皆仰赖陛下运筹帷幄,若非陛下当初全力支持秦琅的陇右整军,若无陛下授权给他方便,派出诸位骁将入陇右,又让各州配合钱粮,岂有今日陇右军之胜?”

    “不错!”就连侯君集这个时候也不落人后,赶紧出人拍几记马屁,前线之功,主要的功劳那都是皇帝陛下的,甚至是朝廷宰相们的,秦琅嘛,哪有什么大功。

    他在陇右瞎搞,都已经是非常逾越违规了,朝廷没追究他的责任,都已经不错了。现在打了两个胜仗,那也是因为皇帝朝廷的各种全力支持才有的。

    “都是陛下筹划得当,用兵如神啊。”侯君集拍起马屁来,十分的露骨,“真正打这一仗的那是陛下,秦琅不过是那领兵之将而已。”

    “臣贺喜陛下,党项内附,如今吐谷浑也覆灭在即,大唐,终于撑过了最艰难的几年,如今否极泰来,四夷畏服,八方来贺。”

    李世民抚着短须,忍不住的兴奋得意。

    是啊,否极泰来。刚登基的时候,颉利率三十万骑直入关中,饮马渭河,兵临长安城下,迫他签城下之盟。

    如今,他派他靖率六路大军横扫塞外,生擒颉利,灭亡东突厥。秦琼又为他扫荡河曲,降服党项诸部,使得三十余万党项内附称臣。

    现在,秦琅又率陇右军征讨吐谷浑,两战两捷,破其二十余万众,获其数十万牲畜,吐谷浑经此两战,已经是元气大伤了。

    只要再接再励,一举灭掉吐谷浑不成问题。

    马屁人人爱听,皇帝也不例外。

    被拍的心潮起伏之际,李世民倒也没有忘记真正打这仗的是秦琅那小子,战前,连他都没有真正看好秦琅的出兵计划,认为仅以陇右之兵,是难以成功的,顶多也就是敲打敲打下吐谷浑。

    没想到,这小子打出了比前两次陇右之战,还漂亮的战绩。

    秦琅是以西海道行军副总管、陇右道宣抚使这两个官职统领陇右军西征的,秦琼才是正式的西海道行军总管。

    可是上次陇右战后,秦琼就回了松州,朝廷上下本来都在喊着撤消西海行营,意味还是给陇右之战划上一个圆满名号,同时也收掉秦琅手里的兵权。

    皇帝之前故意拖延了,结果现在秦琅打出了让他都意外的大胜仗。

    这个时候,皇帝也就再不用犹豫怀疑了,他果决的对着殿中宰相们道,“授秦琅双旌双节,充西海节度使。”

    这话一出,殿中惊讶。

    大唐的都督,源自魏晋时,都督是边地要地兼统兵马的地方长官,魏晋时,使持节是一道相当重的实权,到了唐代此时,基本上都督都例授使持节,属于虚衔。

    可今天皇帝说授秦琅双旌双节,这就很特殊了。

    旌节源出西汉,简称节,以毛为之,上下相重,取象竹节。持节者是钦差,权力极大。

    朝廷命将,以节为信,以指挥军队,也用于其它使命,如赈灾、宣抚、出使等。

    东汉中原以后,由于地方不宁,军事屡兴,皇帝为增加中央的控制,遂令在地方都督诸军的将领加节。

    到魏晋时,节还有三种等级,使持节,持节,假节,使持节权力最大,不同等级的节,同样的官职,结果职权也不一样。

    大唐的都督,有大都督和中都督下都督之分,大都督只授给亲王们,平时实际由长史代管。

    各级都督,基本上都要加个使持节,完全是个虚衔。

    但是双旌双节,以前没有过。

    这意味着使持节这个虚衔,重新又被皇帝赋予了新的职能。

    普通的使持节之上,再来个双旌双节,无疑权柄更重。

    大唐例授都督使持节,例授刺史持节,一般都反而不再称使持节和持节了。

    “陛下,赐双旌双节是何意?这节度使也是从未有过的新使职,有何职权?”房玄龄倒是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李世民道,“旌节之制,命大将帅及遣使于四方,则请而佩之。旌以专赏,节以专杀。双旌双节,便是赐予特许承制拜授之权。”

    特许承制拜授这几个词一出,又把宰相们惊到了。

    这可是个非常大的实权,一般也就是开国之初时,授予方面统帅的一项特权,可以依据朝廷制度,以天子和朝廷的名义,给人授官封爵。

    在开国之初争天下的时候,给方面统帅这个特权,也是便于行事。

    当初李靖安抚岭南,李世民征讨中原,皇帝都曾给过这个大权。

    现在皇帝给秦琅双旌双节,就是突显其承制拜封特权。不止如此,旌以专赏,双旌就是承制拜封特许之权,而节以专杀,赐给双节,就是有先斩后奏、特许黜陟之权。

    总之秦琅在外,虽没有公然给他开幕府,但他在外可以不经奏请朝廷,便直接给手下将士封赏官吏,甚至给敌军降将等封授官爵。另外,秦琅以下,皆可先斩后奏。

    因为这些特权,皇帝特给秦琅一个新设使职,节度使。

    节度使前加了西海二字,实际上就是划定了职权范围,在原吐谷浑境内行军作战,秦琅这个西海道行军副总管,实际上行代秦琼行使总管之权,并且还拥有超过正常总管的权力。

    承制拜封,先斩后奏。

    这样的节度使,明显比起宣抚使、经略使、抚慰使这些现有的使职,更加的权重,对于眼下还处于战事的吐谷浑之地来说,这个西海节度使的职权,能为秦琅提供许多方便,不必事事奏请朝廷。

    之前秦琅在陇右,借用的是西海道行军副总管、陇右宣抚使、叠州都督、洮河道行军总管,再加上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等诸多官衔,把多个官职的权力加在一起,才能有如今整编陇右九军,筹粮草出兵的局面。

    现在皇帝看到形势大好,干脆直接给秦琅一个完整的权力。

    而西海道节度使的设立,也只是个使职,明显是可以有事设立,无事罢撤的,另一方面,也说明皇帝这次是有了要一战而灭吐谷浑,把吐谷浑设置为青海道,纳入朝廷直接统治想法的,就跟当年杨广灭吐谷浑,然后设立西海郡等四郡一样的打算了。

    皇帝的想法自然也是很长远的。

    之前秦琅在陇右搞事,皇帝按着压着,就是看中他搞事的能力,但又担心这事没什么把握,怕调子太高一旦失败,后果不好收拾。

    如今秦琅真折腾成了,那皇帝也就干脆不再压着,反而授予更高权限,让秦琅放开手去折腾,折腾的越厉害越好,最好是直接把吐谷浑给折腾没了,把伏允老贼也给也生擒回来。

    不管是柴绍还是段志玄等诸将,如今都要并听秦琅军令,连慕容顺等降臣也一样,谁敢挑战秦琅的权威,那就是在破坏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

    因此皇帝特给秦琅这双旌双节,谁敢挑衅,就可以先斩后奏。而对于如慕容顺等这样归附的吐谷浑人,也可以视功绩直接封官赏爵。

    另外对于西征的陇右将士,同样可以承制拜封,以激励将士们的士气。

    说白了,一切都是为了配合前线作战,为了灭掉吐谷浑。

    机会难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次秦琅打的这么好,朝廷就是要让他没有半点后顾之忧的打下去,不能有半点拖后腿,绝不能错失了这么好的机会。

    侯君集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节度使,什么叫双旌双节。

    这位三水恶棍,心里翻江倒海,妒忌的一踏糊涂。

第593章 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

    “阿豹绝非善类,并非真心归附,我以为当杀之以绝后患。”

    伏俟城中,秦琅北路大军驻于吐谷浑的王城之中,在内城的那简陋至极的王宫里,将领们聚集议事。

    曼头山一战后,秦琅略做休整,收编了些降兵后,便继续趁胜追击,席君买长孙冲的右虞候军在牛心堆又再败一支吐谷浑军,而梁建方率领的右军也在赤海再败吐谷浑。

    伏允老贼派手下布下的两支殿后之军,被摧枯拉朽般的击溃,再没有人可阻拦秦琅所部一路杀到伏俟城下。

    伏允再次弃城而逃。

    此时,秦琅军已经是五战皆捷,先战于西海湖边,再战于库山谷,紧接着战于曼头山、牛心堆和赤海,一路挺进伏俟城,兵锋所向,无人可挡。

    打进伏俟城时,陇右军的士气已经高涨到一股睥睨天下之势。

    在曼头山时,秦琅右军折损了数千,然后收编新降之兵,编成三万,而打到伏俟城下时,秦琅此时已经编出了三个军,共计六万人马。

    每军编两万人,内分七军,其中战兵一万四,协从军辅兵六千。

    秦琅这般膨胀的扩充之法,引得军中不少骁将反对。

    尤其是秦琅以柴绍为左军主将,以慕容顺为左军副将,以梁建方为右军主将,让阿豹做右军副将,十分反对。

    曼头山一战,阿豹虽然最后败了,但却也是陇右军出兵之后,遭遇的最大一次损失,虽然主要损失都是在柴绍的右军,折损的主要是吐谷浑降兵和党项附从军,但终究还是损失不少。

    秦琅却在曼头山整编时,不但招安阿豹,还给他几千人马让他统领,在牛心堆和赤水源两战,阿豹率几千本部都有参战,表现倒还可以,秦琅因此给他增派人马,到现在,居然要给他另立一军,虽说派出了镇西军使梁建方做主将,还有细封部的细封存义为副,可毕竟是两万之兵啊。

    三分之二都是吐谷浑降兵,一半是阿豹的鲜卑乙弗部,剩下三分之一是党项军,梁建方这个主将,也就带了一千镇西军骑兵过去。

    段志玄很怀疑,到时这右路军跟之前柴绍在曼头山一战时领的右军一样,根本无法掌握。

    但秦琅却坚持这样做。

    “宣相,你可莫要因睡过了阿豹的女儿,就真把他当成自己人了。”段志玄急了,也顾不得大家的脸面,直接在厅里喊道。

    这话一出,大家沉默。

    这事情有点揭短之意,秦琅在曼头山战后,派兵扫荡乙弗的几处据点,将其十余万部众一网打尽,全都俘获。

    阿豹的家眷自然也没漏网,而几天后传出了一个消息,秦琅把阿豹的一对孪生女儿给睡了。

    这消息在苦闷紧张的军伍里,不免极受欢迎,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大营。对于这个消息,多数士兵们都是一种羡慕的感觉,顺便也觉得秦帅威武霸气了得,睡的好。

    当然也有部份人,觉得这未免有点霸凌之感。

    而如段志玄张士贵这些国公大将军们,自然认为秦琅做的有些过火。

    只是事后,阿豹不但没有怎么暴怒,反而接受了秦琅的招安劝降,真的就摇身一变成了大唐之将,此后两战,也表现不错,这也使的他深得秦琅信任,都要直接让他协助梁建方统领一军。

    谁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但段志玄等人也暗中猜测过,觉得可能是秦琅睡了阿豹的姑娘后,给阿豹许诺了不少优厚条件,再加上点威胁什么的,最终迫阿豹归附。

    可不管怎么说,这样的行为是不对的,若是一般将领或是士兵,敢这样做,绝对是触犯军法,甚至要直接处斩的。

    而让段志玄他们意外的是,秦琅出兵后,这都已经不是头一回睡敌国王公大将的家眷了,他们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在库山之战后,秦琅俘获了慕容顺和光化公主,然后有天晚上,他在营帐里睡了慕容顺的妹妹,伏允和光化公主的女儿。

    他不但把吐谷浑的小公主睡了,还一直带在身边,女扮男装的充做他的亲兵。

    这事,可把段张等恶心坏了。

    他们质问秦琅,结果秦琅居然承认了,他们也见到了那位小公主,哪怕扮作男装,也秀丽异常。

    秦琅睡了伏允的公主,这接着又睡了高宁王阿豹的女儿。

    本来这种事情,他们也能睁只眼闭只眼,将来有人要弹劾,那也跟他们无关。问题是秦琅睡了她们后,对待吐谷浑俘虏们的态度也明显转变了许多。

    一路打过来,五场胜仗,让他们前后俘虏了近二十万吐谷浑人,秦琅对这些俘虏很优待,不许杀降,不得虐待俘虏,甚至还大肆扩编吐谷浑协从军。

    如今北路军扩张成了三路军,陇右军扩充为中路军,两万人马编额,真正的陇右兵已经只有八千,倒有一万二是吐谷浑降兵。左右两路军,陇右兵也只各有一千,其余的三分之二是吐谷浑降兵,三之一是党项新附协从。

    “卫公,我们以为,兵在精而不在多,根本用不着收编这么多降兵,如今我们这北路一军变三军,从一开始的一万变到现在六万,我以为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人太多,会影响行军速度,不利于我们迅速追击到伏允,其二,还会增加粮草消耗,再者,这些新降之军,未必可信,万一到时临阵倒戈,怎么办?”张士贵出来打圆场。

    秦琅看着愤怒的脸皮发紫的段志玄,还有也一脸严肃的张士贵,再加上一直坐在旁边不吭声的柴绍。

    他轻咳嗽两声。

    “我得先向大家承认一件事情,我确实睡了阿豹的女儿,而且是两个,一对双胞胎,除此外,我还睡了伏允和光化公主的女儿,也就是慕容顺的妹妹。我也知道我这样做不对,只是出征在外,行军途中难免有些紧张压抑,我犯了大多数男人都会犯的错,一时没管住自己。当然,我开始也并不知道我睡的姑娘身份,这并不是为自己开脱。”

    一众将领们坐在那里听秦琅坦白,表情各异。

    “卫公好本事。”高甄生居然还听出了羡慕之情,在那里喊叫道。

    段志玄黑着脸,“我怎么听着卫公没有丝毫悔恨之意,倒像是在故意炫耀?”

    “绝无此意。”秦琅坚持,“我只是说,我虽然睡了他们,一开始还是在不知她们身份的情况下睡的,但是,我也还是能分的清公私的,绝不会因私废公。事实上,不论是用慕容顺还是阿豹,都有更深层次的考虑,绝不仅仅是睡了他们家女人这么简单。”

    “不要把我秦琅想象的只会用下半身思考,如果我是那样的人,也不可能带领你们打下这么辉煌的胜利,不是吗?”

    梁建方大声道,“没有人敢这样置疑宣帅,恰相反,我觉得宣帅完全是为了我们的胜利,而牺牲了自已,你的所做所为,都是出于公心,都是为了拉拢吐谷浑俘虏,为了招降他们,为了最终的胜利。”

    这马屁拍的,高侃席君买这些秦琅心腹,自然高声叫好。

    段志玄等则只能满脸阴沉。

    “好了,我不会介意段公的直言,但是我还是要向诸位交待解释一下,为何要扩军,为何要用慕容顺和阿豹、细封步赖等。原因有好几个,其一,为长久打算,大唐讨灭吐谷浑之后,这里怎么办?朝廷定会如对党项一般的处置,最后不外是羁縻设州,以吐谷浑归顺之贵族酋长们来担任刺史等,为大唐继续统领这西海之地。”

    “而从眼下来看,我们的主要目标是伏允,伏允一日不除,我们就不能说胜利,不能收兵。但是伏允逃的太快,我们始终没能追上。眼下情况来看,我们要做一个较坏的打算,得做好继续深入追击,甚至要追到西域去的最坏打算。那么有个问题,我们就这样放心的把后背留给吐谷浑人?”

    “万一我们一走,他们又反了怎么办?”

    杀是不可能杀的,几十万人,怎么可能说杀就杀,他们下不了这个手,朝廷也不会允许。

    也不可能内迁,这不现实。

    所以秦琅他们现在面对这二十余万的俘虏,就两个选择,要么放了,要么杀了,两个选择都不算好。

    因此秦琅选择把这二十余万吐谷浑部落人口中的青壮,抽出来组成协从军,他抽出了大约五万人左右,加入他的北军,扩编成六万人。

    那五万吐谷军新编协从军,与其说是秦琅编起来追击伏允打仗的,倒不如说是釜底抽薪,以防大军一走,这些人重新又组织起来反唐的。

    因此秦琅干脆把他们全都抽调出来,带在身边,并让阿豹、慕容顺这些贵族名王们统领,这样一来,起码不会脱离自己的控制。

    至于说粮草问题,五战五捷,唐军缴获的粮草是非常丰富的,让那些吐谷浑协从军负责携带便是。

    而且这一路往西追击深入敌后,还可以驱使这些协从军在前开路作战,这样能够保存陇右军的实力。

    “是吗?”段志玄抬起头,“如果真如卫公所言,那倒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错怪卫公了。”

    “没什么错怪不错怪的,说清楚大家能理解就好,总之,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出征时定下的目标,擒斩伏允,讨灭吐谷浑!”

    段张等重新审视起秦琅的计划。

    “可左右两军,我陇右军才一千人,是不是太少了些?”

    “不少了,中军的陇右将士也只八千不到了,我们必须得保证中军主力的绝对控制力,否则一万人分散到六万人里,就彻底成少数了,那更加危险。”秦琅说道。

第594章 继续深入

    伏俟城中,诸将心思各异。

    可大家都是为了共同的目标而集结出兵,都是为了能够一战功成灭掉吐谷浑,不管秦琅于公是于私,他睡吐谷浑王公女儿的事情,大将们也不愿意深究。

    现在秦琅既然把话说清楚了,大家也就不再追究。

    “秦相,如今伏允弃守伏俟城,尽烧野草,退入大非川,这是欲做最后顽抗啊,不知秦相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柴绍终于开口了,刚才段张二将追问秦琅睡女人的事,他一声不吭。

    “自然是一鼓作气,追过去,砍翻他们,然后班师还朝!”高甄生道。

    柴绍哼了一声,“夯货,你以为胜了几仗,我们就已经可以如此轻敌了吗?”

    秦琅制止了高甄生准备起来反驳,他拿眼瞪了高甄生一眼,七个不服八个不岔的这位高大个立即闭嘴了。

    “柴大将军说的没错,仗打到这个份上,我们虽然开局很顺,但其实才刚进入到了最关键的阶段,伏允虽败了几仗,但还有反击之力。如今根据斥候回报的消息,伏允弃守伏俟城,烧草而去,可并没有直接往西,而是反而折向东南,你们谁能猜到伏允的意图?”

    诸将面前的地图上,青海湖的南面有大非岭横亘东西,而岭南就是大非川。伏俟城在西海之西岸,伏允却往东南走,这确实是有些不合常理。

    东南可是还有陇右军的南路军,由程咬金率领,有薛万彻薛万均刘兰成等几员悍将在。

    “柴公?”

    柴绍被点名,也没客气,他站起身来,“伏允的意图很明显,他要往东南去与其宰相天柱王会师,天柱王是吐谷浑的宰相,也是其十三名王家族之一,实力强劲,天柱三部落拥有十余万众,加上此前伏允的计划安排,周边还有不少名王和部落,也往天柱王部落靠拢。”

    “在我们北军连战皆捷的时候,天柱王也在奋力集结人马,到现在,他差不多已经把诸部聚拢到了大非川一带。”

    “大非川地势险要,比鄯州要高许多,我们陇右军过去,有诸多不适,而吐谷浑军却是主场做战,战有地利和人和,甚至比我们更掌握天时。很明显,伏允在北路兵败后,现在赶往大非川,欲与天柱王会和,然后赶在我们前面,意图把程咬金的南路军给吃掉。”

    柴绍的分析没有问题,很精准,秦琅深为佩服,不愧是武德朝赫赫有名的战将,人家虽是外戚驸马,可带兵打仗的本事,绝对没的说。

    他虽在北面,却对整个局势洞悉了然。

    唐人虽没有海拔、高反这些说法,但其实对于高海拔的高原反应其实也早就知道,统称之为寒瘴。出发地鄯州的海拔在两千多米,而到了大非川一带已经升到三千多米,这是一个不断上升的海拔,尤其是程咬金的南军,是轻道倍进的急速行军,这就让高反反应更加严重。

    而在大非川有的地方,海拔已经升到四千米以上,剧烈的海拔差,加上急速行军,会给唐军带来许多严重的高反,会使唐军战斗力减弱严重。

    若天柱王与伏允利用地理优势,伏击,或是截断后跟粮草,分割包围南路军,程咬金确实是十分危险的。

    “伏允老贼十分狡诈多谋,这确实是极有可能的,若他们会师合围程咬金,则他们会有危险。”

    “宣相莫被柴大将军危言耸听吓到了,那伏允老贼现在是惊弓之鸟,一路仓惶而逃。他就算往东南逃,那也肯定只是去投奔天柱王的,哪里还会有什么野心想要把南路军给吃掉?他们有那个牙口吗?”高侃依然不太服气柴绍的分析。

    那张很简陋的军事地图上,围绕着西海,其实也非常简单的绘制,大山名川在上面也只是一两笔或是一个名字而已。

    秦琅干脆拿起一支笔,在上面标注起来。

    分兵前的库山之战,其实是在鄯州之西,却又在西海之东,库山大捷后兵分南北两路,秦琅率领的北路军打的曼头山、牛心堆、赤海几战,都是自西海湖东北向东南打,打完赤海之战后,又沿西海湖东北折返向北,再一路西追伏允到了西海湖东面的伏俟城,他们几乎是围着青海湖绕了一个圈。

    而现在伏允从北面绕了一圈后,又往赤海方向跑了,在赤海南面不远的大非川,正是天柱王所在。

    上次天柱王明显来不及救援其东北部的几个战场,被秦琅的闪击战打的各部崩溃,伏允败逃,而现在伏允从北边绕一圈,又往东南跑了。

    高甄生说的其实也有理由,伏允往这边跑的重要原因,还是因为这有天柱王的生力军在。

    秦琅麾下大将席君买认为程咬金的南路军,一路向南,本就在寻找天柱王的主力决战,所以伏允送上门去,倒还省了大家追击之苦。

    若是伏允一路向西,进入大漠,逃往西域的且末,那才叫麻烦,现在他主动往程咬金那跑,这不是正好合围吗?大家追着伏允上就是了。

    秦琅注意到席君买身后的长孙冲欲言为止,因为上次生擒乙弗阿豹之功,长孙冲被秦琅特授跳荡大功,还给他提拔为席君买的副手,现在是中路军七军的右虞候军的副总管。

    此番军方也参与,只是他人年轻,也懂得低调,坐在席君买后面一直没吭声,但现在明显也是有话想说。

    “长孙将军,有话直说。”

    长孙冲站了起来,脸有些微红。

    第一次在这样重要的场合发言,明显还有些不适。

    “宣相,诸位将军,末将有一言,末将曾在鄯州见过吐谷浑的沙盘地形图,那个比这地图详细的多······”

    “有什么话就直说,别绕弯子。”高甄生那火爆脾气,有点受不了这贵公子哥说话的斯文劲。

    “是,高将军,我是想提醒下宣相注意,大非川往南,地势渐高,而且是地形陡然增高,据不少陇右斥候细作回报,说大非川越往南,越难行军,呼吸越困难,甚至有的人会头痛呕吐等,上次秦太尉率军横扫党项诸部,曾深入到积石山以南的河口地区,那里的地势更高,更险要,据说八月便漫天飞雪,更有经年不化的冰川雪峰,”

    “你想说什么?”高甄生瞪他。

    “末将是想说,就怕天柱王会诱南军深入,一旦被引入积石山或是河口一带,只怕南路军战斗力会削减大半,而且粮草补给也更加艰难,很容易被伏击、包围。”

    秦琅给了长孙冲一个赞赏的眼神,“说的很好,考虑的很全面。”

    军议得出的结果,还是要继续追击伏允,一路追到大非川去与程咬金部会师合围聚歼伏允和天柱王的兵马。

    秦琅派了轻骑赶去大非川,寻找程咬金的南路军,提醒他们小心谨慎,尤其是要注意粮草安全,以及防范敌人伏击。

    不过能不能找的到他们,却谁都没底,这样广阔的战场上,想要寻找一支行军的大军,尤其是在敌境,确实不容易。

    长孙冲本来请缨要去,但秦琅没同意,太危险了。

    虽然长孙冲勇气可嘉,但他身份不一般,这也是贵族子弟在军伍中的一顶优势特权了,再怎么勇猛,其实也是有人关照的,而且立功后比其它人要升的快。

    伏俟城里,北路军追击数百里,未能拿下伏允,将士们虽有些遗憾,但也还士气高昂,对于继续追击,也没有什么不满。

    休整数日,北路三军六万人马继续南下。

    梁建方、阿豹的右军开路,秦琅的中军随后,柴绍和慕容顺的左军,则主要负责押运粮草,因为一路上缴获牲畜甚众,所以便由右军驱赶着大量的牛羊群随后跟进,又组织了许多骆驼马匹运输草料等。

    右军和中军自己的辅兵部队,也各自驱赶着大群牛羊牲畜随军,虽然延缓了行军速度,可秦琅也没敢大意。

    第一阶段打的轻松,可第二阶段要在海拔更高的大非川甚至更南面地区去打,不携带足够的牲畜草料,那么沿途是很难再得到补给的,伏允逃跑的时候,可是一路烧草,再加上西海南面诸部,都已经往天柱王那边汇聚,想再沿途以战养战也难。

    闪击战术虽然取得了辉煌的战绩,可实际上未能达到预期战略目的,现在只能改换战术,稳扎稳打。

    大非川在四千米左右的高海拔地形,让秦琅也不由的谨慎起来,想要再如之前一样发动轻骑闪击战,太危险,一来距离后方补给超过千里,太过遥远。二来地形危险,轻骑在大非川已经跑不动了,又如何闪击。

    骑马南行,秦琅的亲军中,有三个英俊的亲兵随行,不过秦琅却没什么心思去望她们,他现在有些担忧一件事情,库山分兵后这么久,一直没有程咬金南路军的消息,既无捷报,也无败讯,甚至连他们的行踪方位都不知道,根本就是失去了联系,只知道他们一路向南。

    但是具体到了哪里,根本不知道,在之前的赤海、牛心堆、曼头山几战中,其实都是在青海湖的东南打的,但始终没有南军的消息。

    秦琅很担忧,却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失去南军的消息,他更不敢轻敌冒进了。

第595章 立军令状

    “大帅!”

    雪峰之下,冰川旁边,一骑飞奔至程字帅旗前。

    “禀报大帅,发现天柱王部踪迹。”

    “在哪?”程咬金猛的立起身来,库山大捷之后分兵南下,他追踪寻找天柱王决战,结果兜兜转转,被天柱王戏弄傻子似的,都兜了月余了,整天在那山川河谷里绕,从青海湖东,绕到大非岭北,再又绕到岭南大非川,再又跑到积石山下,又绕到积石山西面的花石峡,再跟着跑到了河口,然后又绕回到了乌海。

    这他娘的整天行军赶路,天柱王神出鬼没,看着在前面,追着追着又不见了,等过些天又露头了,再追,又是追着追着就不见了。

    老程不从没有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薛万彻薛万均哥俩黑着脸过来,两河北大汉在高原上晒了一个多月,全晒成了黑炭一样,尤其两个脸蛋还红通通的黑里透红。

    “听说又发现了天柱王的踪迹?”

    “嗯。”

    老程知道这两兄弟不服自己,也对他们不客气。

    当年老程在秦王府,薛万彻在建成太子府,这家伙勇猛无比,论勇还在老程之上,不过这家伙勇归勇,但有个缺点,就是一味刚猛,所以从跟着他们老薛隋朝名将薛世雄起,再到跟着罗艺,跟着建成,胜仗打了许多,可败仗也打过许多。

    反正薛万彻打仗,不是大胜就是大败,没第三种结果。

    这种人适合当前锋,所以秦琅特意把跟柴绍关系不错的薛家兄弟调到了南路军老程麾下,给他充当先锋。

    薛万彻也不理老程的冷脸,直接把剑往地上一插,“不能再这样被天柱王牵着鼻子走了,咱们这么多人马,不熟悉地形,还要携带粮草辎重,是追不上天柱王的,我兄弟俩愿率精骑,轻装速进,拦截天柱王部。”

    老程想了想,犹豫了下。

    “天柱王兵强马壮,熟悉地理,我们本就兵马不多,若再分兵,容易被各个击破!”

    “那也不能这样下去。”薛万彻掏出地图摆在老程面前,“我们兄弟研究过了,这天柱王带我们绕了一大圈,这次他们再次冒头,估计是又要往乌海、河口绕,所以我们这次来个出其不意,我们兄弟率轻骑抄近路,赶往乌海埋伏,待天柱王部到了后,杀他个措手不及,到时既能拦截他们去路,还能顺便抢掠他们的牛羊草料,以补给我们已经不多的粮草。”

    “你有把握能击败天柱王军?”老程反问。

    “有什么不能的?”老薛也不服气的问道。

    两员同样是刚猛路线的将军,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互不退让。

    “可敢立军令状?”老程嘿嘿冷笑几声。

    “有什么不敢?”老薛毫不示弱。

    取来纸笔,写下军令状后,老程倒也没食言,给了兄弟俩五千骑,自己率领余部。

    领了军令后,兄弟俩也立马转身就走,连一点客气也懒得了,二人回营,出示军令兵符,点了五千精骑,各只携带了半月干粮,然后便轻装离营,飞驰南下。

    “你这么相信他们?”刘兰成站在旁边目送远去的二薛。

    老程有些无奈,“要不然呢?这样下去,不被累死在这,我也得疯掉了,总得有点突破吧,这薛家兄弟的勇猛可是天下闻名的,或许能打开局面呢?”

    刘兰成捋了捋长的乱糟糟也没空修理的胡子,“这天柱王还真是个难缠的对手,我们粮草不多了,士兵们也多疲惫,我觉得我们本来也许可以先北撤,退到西海边,跟卫公先联络上,这样子转下去,未必是对策。”

    老程眼一翻,“分兵南下前,俺可是拍过胸脯说过大话的,现在就这样灰溜溜撤回去,我可不甘心。”

    “老程,别死要面子嘛,咱们这次也不是徒劳无功嘛,天柱王被我们赶着东奔西逃,虽说没能逮住他干死他们,但起码也让他没能跟伏允会师合兵不是?这样一支精锐主力被我们牵制住了,不也是给卫公他们北路军创造机会嘛。”

    程咬金却听不进这样的安慰问,“啥也别说了,不止我老程不服气,这军中上下就没有一个服气的,这次就试一下二薛的本事,若是他们再不行,再考虑其它吧。”

    积石山东北,赤水源,大东滩。

    两条河流在北一东一西汇入黄河,三条河道切割出了四面台滩地,五月时节,台滩上开满了灿烂的野花,水草正茂。

    吐谷浑人,正赶着一群群的牛马羊群,在台滩上放牧吃草。

    牛羊欢快的甩着尾巴吃着鲜嫩的牧草,山脚下,营帐一片片的连接着,营地的妇人在打酥油,煮奶茶,老头子老婆子则在纺羊毛、织牛毛毡,年少的孩子们则在嬉戏玩闹,有的在摔跤,有的则在跟小羊打架,还有的在骑着小马。

    干牛粪燃起的炊烟袅袅,好一副美丽的草原景象。

    一阵激烈的马蹄声打破了这宁静。

    牧羊放马的男子站起身来,收起了随身携带的纺棰和羊毛,手搭凉棚远眺,天边一条黑线出现,那是大批马队。

    牧人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是哪个部落的人马到来。

    突然,牧人神色大变。

    他看到的不是吐谷浑的某个部落到来,而是一面红旗。

    唐旗,唐人,唐军。

    牧人面现慌张,手忙脚乱的掏出了牛角号,对着天空猛的吹了起来。

    呜呜的号角响起,天地间,一个接一个牧民都被惊醒,越来越多的牧民发现了那支突然杀到的唐骑。

    更多的号角吹响。

    牧民们翻身上马,丢下牛羊不顾,疯狂的奔回营地。

    一骑骑牧人往回奔,尖啸四起。

    安宁的营地也被打破,妇人慌乱的停下手头的工作,开始站在帐外大声的呼唤自己的孩子。

    老头子转身进了毡帐,摘下挂着的弓和胡禄,伸手又把刀佩到了腰上。

    顺手又拿了两把刀,走出毡帐,直接扔给了还站在外面呼儿唤女的儿媳和老妻。

    “唐人来了!”

    尖叫声此起彼伏。

    牧人们奔回营地,迅速的聚拢起来,妇人老人也都持予提刀,翻上跳上马匹,老妇人把年幼的孩子扶上马,带着他们往后面聚拢。

    一场血战不可避免。

    红旗飘飘。

    薛万彻兄弟带着五千精骑,轻装疾速,抄小路终于绕道拦下了一支吐谷浑部落。

    身为一军之主,薛万彻直接冲在了最前面,他身披厚甲,手持马槊,勇猛向前,亲兵们紧紧护卫着。

    吐谷浑战士策马迎战。

    薛万彻大吼着率先杀入敌军之中,身后五千唐骑也直冲而入,他们被吐谷浑人牵着鼻子绕了一个多月,腿都跑细了,脸都晒烂了,身上的膘都跑没了,如今终于找到吐谷浑人了,一个个都嘶吼着杀过去。

    几乎是一冲既穿。

    牧人很勇敢,但勇敢有些并没有用。

    这处营地,总共也只有五千左右牧民,还包括了老弱妇孺,此时挺身迎战在前的也只有千余众。

    面对着五千猛烈袭来的唐军精骑,他们的勇敢也只是坚持了片刻。

    薛万彻兄弟带着五千骑在营地里左冲右杀,横冲直撞。

    一个多时辰后,战斗结束。

    薛万彻整个人都红艳艳的,人为血人,马为血马,他甩了甩刀上的血,“他娘的,真是痛快!”

    滩台上,鲜血浸润了土地,浇灌了鲜花绿草。

    “禀报将军,我军此战斩首一千三百余级,俘虏共计四千零七十三人,另缴获牛马羊驼两万余只,大捷!”

    薛万彻看了眼那些没能逃走被俘的部落男女老少,哼了一声,“要这么多俘虏做什么?”

    那禀报的参军愣了一下。

    被吐谷浑人牵着鼻子跑了月余,南路军上下个个都心中怀着一腔怒火,今日的作战也格外的勇猛。

    不过此时战斗结束,薛万彻身为主将说出这等话来,还是让这位带笔投戎的参军惊讶不已,难不成薛老虎要杀降?

    “我看俘虏中不少妇人女子,兄弟们也都辛苦了,就让兄弟们快活一下吧,至于其它的那些老老少少的,留着也是浪费粮食,还得派人看管,杀了吧。”

    “杀俘不祥....”

    “呸····”薛万彻直接让那参军闭嘴了,“你也赶紧去挑一个,先到先得,晚了可就没了。”

    “对了,先给我挑两个年轻漂亮的过来,泄一泄火。”

    战争的残酷此时体现淋漓,薛万彻没有半点仁慈,对于被自己击败的这支人马,他下令纵兵劫掠,任意奸淫,时间是一天。

    这一天,所有人都可以纵情发泄,一天后,大家都提好裤子,重新上马,继续征战。

    “该硬的时候就得该,该松的时候也得松,弟兄们这么辛苦,总也得有些犒赏才是。跟着我薛万彻,我总不会让大家吃亏不是。”他指着那些正惊慌哭喊的妇人,“反正我们也带不走,明日走时都要一刀杀了,到时白杀也是杀,还不如让兄弟们发泄一下。”

    亲兵很快给薛万彻送来了两个漂亮的牧人女子,看样子好像还是一对母女,薛万彻哈哈大笑几声,强拥着两人入帐去了。

第596章 十面埋伏

    一开始,天柱王仿佛没有听到这个消息,面无表情,毫无惊讶。既没有愤怒,更没有不安,他只是继续在专注的做着他的羊肚肉。

    “还差点火候。”

    天柱王手里按压着羊肚,让它不断转动,使的里面炙烤滚烫的卵石能够散热更均匀,让羊肚里的羊肉也更鲜嫩。

    越靠近积石山,这里的海拔越高,牧民们早就发现,在越高的地方煮水越不易,所以慢慢的摸索出一些适合当地的烹饪方式,比如酥油糌粑,再比如这种羊肚肉。先把石头放在火上烤,只要时间充足,那么石头就会吸收足够的热量,达到更高的温度,然后再用这种加热的石头放进羊肚里,把口子收紧,使的里面形成密闭的空间,就能让温度达到更高。

    高温滚烫的石头,在羊肚里翻滚,把里面新鲜的羊肉不断炙烤,使其释放水份,这样的羊肉比起传统的烤、煮,都更加鲜嫩美味。

    只不过这羊肚肉也有个缺点,就是太费时间。加热石头,就得一个时辰以上,而放入羊肚后也得很长时间,而且还要中途数次添加烤热的石头,否则羊肚连里面的羊肉就熟不了。

    天柱王是个精力充沛的男子,如同是一头灵巧而又充满杀意的雪豹。

    当他满意的对着手里的羊肚点头后,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容。

    拿刀将羊肚连同里面的羊肉切开,天柱王又倒了一杯酒,他细嚼慢咽的享受着这顿美食。

    直到最后吃的干干净净,这才拿起手帕擦拭干净嘴和手。

    放下刀,他似乎才终于看到了站在那里的骑士。

    “确定吗?”

    “整整五千多人的部落,在赤水源大东滩,被唐兵尽数歼灭,我们的人去了战场查看,惨不忍睹。五千多人,整整五千多人的一个部落,尽数被屠灭,不分男女老少,所有人头都被砍下,割掉了耳朵,连鼻子也割掉了。”

    “最过份的是,那些畜生还把所有的年轻女人都糟蹋了,摧残过后将她们也都杀了。”

    “他们连牲畜都没放过,马全都夺走了,牛羊等被杀死,取走了些肉,其余的就抛弃原地,引的无数的狼群乌鸦秃鹫在那里······”

    来报的骑士越说越愤怒,眼睛都赤红了,咬牙切齿。

    天柱王却只是哦了一声。

    似乎对于这位吐谷浑最有权势的宰相、名王来说,这早在预料之中,或者说是不以为奇。也许在这些一手炮制了战争的人眼中,战争本就如此残酷,早有了准备。不管是吐谷浑攻入唐境,还是唐军攻入吐谷浑,一旦开打,都会如此残忍无情。

    “程咬金不是还在我们身后很远吗?”天柱王斜着眼睛盯着那骑士。

    骑士被这一盯,整个人都起了鸡皮疙瘩,赶紧答道,“程咬金确实还在我们的后面,这支突然出现的唐骑,只有五千人左右,打的是薛字旗,他们是薛万彻和薛万均兄弟俩。”

    “唐军终于又分兵了吗?”天柱王端起酒喝了口,“我还以为程咬金真能坚持到底,一直跟我们玩捉迷藏呢。分兵,很好。”

    骑士不知道天柱王觉得好在哪里,他们刚折损了一支部落,整整五千余人马被屠,损失了起码两万余牲畜,怎么还能称为好字?

    “姓薛的现在到哪了?”

    “往南来。”

    “很好。”

    天柱王阴狠狠的说道。

    ·······

    温泉谷。

    一支唐军骑兵正在河谷中穿行,严重的高反,使的这支刚打了场大胜仗的部队,有些疲惫无力,薛万彻一再催促加速,但就是快不起来。

    大东滩胜利后的一天狂欢,加重了这支骑兵的高反,不少士兵出现呕吐,头痛,甚至是发热昏迷等症状。

    薛万彻最后不得不让这些人留下休养。

    一骑飞至。

    “前方又发现了一支吐谷浑部落,约三千骑左右。”

    薛万彻瞧了瞧左右两侧高高的山峰,在他的地图上,这处河谷叫温泉谷,因为有一条叫温泉的河从山谷穿过,沿岸有多处天然温泉。

    那温泉的舒适他享受过了,行军疲惫之后,泡那池子里躺会,整个人都能神清气爽许多。不过这温泉谷的地势也确实很险,九曲十八弯,河谷险滩激流很多,两岸到处都是那暗藏的小谷,处处都可伏兵。

    “那支部落你们靠近侦察过吗?”

    “我们潜到旁边,跟大东滩那部落一样,老人孩子妇女都有,他们还完全不知道大东滩的战事,依然在悠然的放牧呢。”

    “附近可有疑点?”薛万彻又问。

    “都打探过,没有。”

    这下薛万彻终于放下心来,“很好,告诉弟兄们,前面又现肥羊,大家就地休整一下,然后全速前进,天黑前拿下他们,然后兄弟们继续快活!”

    本来疲惫萎靡的骑兵,听闻这个消息后,都不由的精神一振。

    全员下马。

    把从大东滩吐谷浑人部落那里割下来的新鲜牛羊肉取出来,因为这里生火不易,水难煮开,大家干脆就把牛羊肉切成薄片,然后生吃。

    午后。

    饱食过后的骑兵略做休息,便全部上马,兴奋的向前方杀去。

    牛角号声再次响起。

    这次吐谷浑人似乎早早发现了他们,这支三千来人的小部落没有上次的那支有勇气,他们纷纷上马,不顾一切的南逃,不管不顾,惊惶尖叫。

    薛万彻看的热血不涌。

    邻着四千余骑,嗷嗷叫的追去。

    吐谷浑在前面仓惶逃命,薛万彻在后面拼命的追。

    犹如猛虎追群羊。

    不时有吐谷浑人中箭倒下。

    追至黄昏时分,这支三千来骑的人马,被他们追击数十里,几乎死伤殆尽。

    年轻的妇人被留了一命,成为俘虏。

    薛万彻勒停了马,也不由的气喘吁吁起来,这该死的鬼地方,他心里骂道。一场原本应当是很轻松的追逐歼灭战,结果吐谷浑人没给他们造成什么威胁,可这里的鬼地理气候,却让所有唐骑都已经到了身体崩溃的边缘。

    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有的人坐骑甚至都在吐血沫子。

    年轻的吐谷浑女俘就在旁边,可此时却没有一个人有那个兴趣和精力了。

    一个又一个唐骑,从马鞍上滚落,直接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大东滩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严重,今天的反应格外厉害。

    暮色黄昏,秃鹫在天上盘旋。

    几千唐骑东倒西歪的横躺地上,胸膛在剧烈的起伏,有些士兵甚至也咳出了血沫。

    肺都要炸了。

    “见鬼!”

    薛万彻看着面前被亲兵送来的几个吐谷浑年轻女子,长的算一般,脸带惊惶之色,薛万彻很想冲上去狠狠的对着她们发泄一通,却发现自己也跟喝醉了酒一样,手脚无力,那里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放弃了那想法,重又躺下。

    蓝蓝的天,澄清无比,没有一丝杂质,几朵洁白的云,似乎就在头顶,伸手可摘。

    白云边是那洁白的雪峰。

    真是一个漂亮的地方,可惜就是让人难受。

    他眯起眼睛,想要睡上一会。

    身下突然传来轻微的震动。

    薛万彻晃了晃脑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很快,他猛的惊醒,拿起胡禄放在地上,将耳朵贴了上去,那震动声更加的明显了,而且带着股熟悉的振动频率。

    薛万彻猛的跳了起来,结果差点摔了一跤。

    “快起来!”

    “他娘的赶紧起来,有大股马队到了。”

    在这种鬼地方,出现大股马队,只能说明一个可能,吐谷浑骑兵。

    薛万彻拿起脚狠狠的踢打着躺在地上的亲兵,然后从亲兵身上掏出一支犀牛号角,用尽力气猛的吹了起来。

    “敌袭!”

    “起来迎战!”

    谷地上的唐骑惊讶的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他们开始慌乱的寻找自己刚才脱掉甩开的铠甲,寻找自己的武器,寻找自己的战马,一片慌乱。

    薛万彻刚骑上亲兵牵来的战马,结果就看到河谷前面出现一股黑潮。

    吐谷浑骑兵。

    明显是一支精锐骑兵,他们迅猛而来。

    “集结,列阵!”

    扭头看到麾下的兄弟们还在那手忙脚乱,薛万彻也不由的有些慌了。

    薛万均骑马奔来,“咱们上当了。”

    “也许只是刚好遭遇上而已。”薛万彻咬牙道。

    说未说完,忽然从他们来时的方向,又杀出来一支骑兵。

    这下,薛万彻兄弟脸都一起黑了。

    上当了。

    被堵在了这温泉河谷里,两面包夹。

    “这些该死的吐谷浑人,倒是下的好血本,用三千部众来诱我们。”

    薛万彻振动马槊,咬牙切齿,只是手脚依然有些乏力。

    转眼间,吐谷浑数万众两面包夹,唐骑却还有半数没能上马。

    四千余骑,直接淹没在了十倍的敌人之中。

    “杀!”

    薛万彻兄弟俩背靠着背,提剑挥砍,战马早已经被射成了刺猬倒地,就连兄弟俩的铠甲上也插着十几支羽箭。

    两人的亲兵拼死护卫抵抗,可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远处山坡上,天柱王面色冰冷的看着河谷里的这一幕。

第597章 不如且退

    带着一万五千人马在高原行军,深入不毛。

    翻山越岭,涉水渡河。

    这支人马由陇右唐军、党项羌骑,还有吐谷浑新附之兵组成,骑兵、步军还有后勤辎重辅兵,骑兵们骑着雄骏的战马,步兵们也骑着代步的马匹,辅兵们则骑马赶着满载物资的骆驼,驱赶着牛羊随军。

    这样的队伍,行进速度并不快。

    原本战力最强的陇右军,此时因为对高原的不适,反而不如党项羌骑和吐谷浑降军的状态保持的好。

    相比起唐军起码损失了一半的战斗力,党项羌骑和吐谷浑人倒一如往常,个个还精神抖擞。

    清晨起来,老程打了个哈欠,仍然有些昏昏欲睡,这个鬼地方,总是让人打瞌睡。

    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皮袋,从里面抓了小撮药草,这是一种奇特的药草,对于提神醒脑效果不错,尤其是在这种羌地高原行军,吃点这草药泡水,或是直接含在舌下,能大大缓解。

    舌下压着药草,那种疲倦昏睡的感觉渐渐离去。

    一骑来报。

    呈上军情。

    程咬金打开观看,眉头一皱。

    “出事了?可是薛万彻?”刘兰成问。

    “是薛万彻,不过倒不是坏消息,这小子抄近道在赤水源拦截到一支五千余人的吐谷浑部落,然后将他们全歼了。”

    刘兰成惊讶,“好事啊。”

    “这家伙屠了整个部落。”

    刘兰成哦了一声,“有些大胆了。”

    “不止如此,他还纵兵奸淫。”

    “过份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老程提出了自己的担忧,“这薛万彻如出牢的猛虎,猛是猛,但总让我有点不太放心,他跑的有些快,跟我们距离拉的有些远了。”

    刘兰成说,“当初不也正是看中他这点勇猛,才让他领兵出击,以图打开局面吗?”

    “我是担心薛万彻这样勇猛急进,万一被天柱王给引诱伏击。”

    “当不至于吧,二薛也是百战悍将。”

    “薛家兄弟用兵,不是大胜就是大败。”

    “为防万一,我看不如由我再挑五千骑赶去接应,你带剩余万人随后赶来。”老程想了想还是说道,薛万彻的一场大捷,本来是好事,终于打开局面了,可老程总觉得这胜利来的有些突然。

    而且老薛那般凶狠的行事,也让他越发担忧这小子会贪功急进。

    出于一种直觉,老程现在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要不还是我去接应?”老刘提出。

    “不要跟我争了,还是我去吧,你毕竟是个文人,管理后勤辅兵这些,比我擅长。”

    “滚,老子提刀砍人的时候,你小子还在乡下当土财主呢。”老刘骂道。

    最终,还是决定由老程带五千精骑加速行军,赶去接应薛万彻,老刘率一万人马随后赶来。老程这五千兵,由两千唐骑和三千党项羌组成。

    老程跨上马,带着五千人马往南奔驰而去。

    走到半路,老程遇到几骑伤兵。

    他们十分狼狈的奔行在山谷中,百余蕃骑在后追逐,程咬金的前锋救下他们,将他们带到了程咬金面前。

    “你们是哪来的?”

    “我们是薛将军麾下。”

    虽然已经料到,可老程还是十分惊讶,“怎么回事?”

    “我们在温泉河谷被蕃贼伏击,两位薛将军身负重伤。”

    “他们人呢?”老程大惊。

    “薛将军带弟兄们拼死突围,可始终突不出来,最后被迫退到了一处小谷中,我们也是奉命拼死杀出来的,二百兄弟,只逃出来十余骑,还一路被蕃骑追杀,就剩下我们几个了。还请大将军赶紧去救兄弟们。”

    弄明白了情况后,老程是既惊且怒。

    事情果然如他担忧的那样,薛万彻果真遇袭了,大东滩一战后,温泉谷中计了。天柱王也确实够狠,故意派了一支三千人的小部落到温泉谷去钓鱼。

    那支小部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充当了肥美的诱饵,这诱饵太真太诱人,薛万彻上当了,天柱王早就调集了数万骑在附近,当他们一路追击进入温泉谷深处之后,他便挥兵封住了两边谷口,然后杀了进来。

    薛万彻以寡敌众,偏还是一场激烈的追逐战之后,此时正是疲惫万分之时,尤其是高原反应加剧了他们的疲惫,此时天柱王杀出,薛万彻虽猛,可也依然被杀的落花流水。

    四千多人马,拼命突围也始终杀不出,最终薛家兄弟带着残兵退入了一处小谷,凭险死命堵住狭窄的谷口,这才得到了喘息之机。

    不过突围出来求援的人已经出来一天了,他们也不知道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四五万骑,老程有些犹豫了。

    “大将军,二薛估计已经没了,咱们这五千骑再上去,只怕也要被咬住。不如且退,先跟刘将军汇合,然后再择机与天柱王交战。”

    部下说的委婉,其实就是在劝老程退兵。

    薛万彻兄弟带的这五千骑,皆是大唐陇右精锐,也是南路军最精锐的部份,现在他们没了,整个南路军虽还有一万五,实际上战斗力没了一半。

    真要打下去,也未必有机会。

    老程盯着南面。

    那里,温泉河谷中,也许薛万彻兄弟,和几千大唐陇右将士们,还在辛苦的拼死防守,他们还在盼着援军到来。

    “一天时间,二薛应当还在支持。”

    “可是我们赶过去也还要一天。”

    “那他们也肯定还能再支撑一天。”

    将校们低头,“就算撑到我们过去,只怕也没剩下几个了,大将军,咱们不能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万一我们也被围了,那南路军可就彻底危险了。”

    老程怒了。

    “身为军人就不应当怕死,打仗就没有不死人了,现在薛万彻那个蠢货跟他兄弟,还带着数千弟兄们在血死,我们难道近在眼前,却要见死不救?”

    “什么都不要说了,敢有再劝说退兵者,立斩!”

    “传我将令,全速前进,救援薛万彻那个蠢货!”

    一群将校虽有不满,可没有人敢不服从军令,军中讲究上下分明,他们可以有自己的意见,但当主将做出决定后,他们都得严格服从。

    “走!”老程一马当先,率先向南。

第598章 死败涂地

    薛万彻醒来的时候,看到身边的兄弟们还在,松了口气。

    “将军,你醒了。”

    “嗯,还活着,我昏迷多久了?”

    “将军昏迷了一夜。”

    才一夜?薛万彻恨不得昏睡了个三天五夜的才好,那样的话,也许援兵就来了。“蕃贼还在外面吗?”

    “嗯,他们一直围着,没有攻,有人来劝降过几次,被永安公骂退了。”

    “我三兄还好吧?”

    “还好。”

    对话结束,薛四郎挣扎着坐起,拄着马槊当拐杖,左腿有一箭伤的很重,让他走不了路,身上的多处伤口已由亲兵简单的包扎过,许多地方的血渍早就干结发硬。

    狗日的吐谷浑,居然还想劝降。

    他抬对望着远处,能看到外面的烟火,那是吐谷浑人在做早饭了。他们肯定没那么好心要招降他们,肯定只是不想被负隅顽抗的他们反击杀伤。

    这处山谷太小了,三面陡峭,只有一面小口,他们根本就插翅难飞。

    亲兵送来水壶,“将军,喝点吧,这是马血,刚杀的一匹马,血还温着。”

    薛万彻接过水壶,咬牙猛灌了几口,带着温热的马血让他感觉身体从僵硬中慢慢恢复,“割点马肉来。”

    切成薄片的生马肉,又硬又柴,薛万彻却捧着大口嚼动着。

    “弟兄们都吃点,吃饱了咱们才有精神和力气跟蕃贼杀到底!”

    亲兵笑笑,“我们都吃过了。”他的笑容渐渐凝固,问,“将军,我们还能杀出去,还能再回中原吗?”

    “能!”

    吃完马肉,他拄着马槊艰难的来到前面,看到了三哥万均,他也是浑身负伤,身上的征袍铠甲都是赤黑的血渍。

    “蕃贼要进攻了。”万均对兄弟无奈道。“也许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那就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挣一个。”

    “本是早就够了,只是我还是不太想死在这。”

    “这么多蕃贼,我们冲不出去的,马也没多少了。”万彻对兄长道。

    五千骑出来,现在只余不到千骑尚存这小谷里。

    蕃人果然再次进攻,他们似乎不想再耗费精神来劝降,也不想再浪费时间,牛角号声里,蕃骑开始靠近,有人往里面放箭。

    羽箭呼啸。

    二薛一人一面盾牌防御着,召唤兄弟们以弓箭还击。

    箭支越来越密集,开始有唐军中箭倒地。

    早上他醒来时还给他送来马血马肉的亲兵,突然被一箭射中面门,就直挺挺的倒在了薛万彻的旁边。

    临死前,他大睁的眼睛,似乎还在问他,我们还能回中原吗?

    “我会带你回中原的。”薛万彻干脆跪倒在地,提起弓就对着密密麻麻围上来的蕃贼一箭射去,又赚一个。

    ······

    程咬金听到了号角声,隐约还能听到喊杀声。

    “他娘的,他们还活着,他们还没死绝,都跟我冲!”

    五千唐骑,都从风声里听到了那厮杀声,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

    狂奔一天一夜,终于赶上了。

    顾不得疲惫,程咬金一马当先,率军杀向战场。

    五千唐骑杀到,总算挽救了二薛一条命。

    程咬金不管不顾的一路猛冲过去,硬生生的撕开了吐谷浑包围的一道口子,一直杀到了那处谷口。

    砍倒一名蕃兵,程咬金看到了谷里那面依然高举的红旗。

    “还有活着的没,俺程咬金来了。”

    “我还活着,薛万彻还活着。”谷里,薛万彻依然跪坐在地上,四面围着许多亲兵,活着的已经没剩下几个,他们拿命一直护着主将。

    遍地的尸体阻挡了战马前进,程咬金跳下马,寻着声音过去,看到了狼狈万分的薛万彻,他就如同是一个血人一样在那,甚至都要分不清本来面目了,若不是那声音熟悉,真认不出来。

    “永安公呢?”

    “在另一头,不过好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也许已经战死了。”老薛声音嘶哑的喊道。

    程咬金抹了把脸上的血,“还能走的都赶紧搀扶着伤员撤。”

    薛万彻坐在地上,“撤什么,杀啊,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天柱王就在这里,干死他们。”

    程咬金瞪了他一眼,“闭上你的臭嘴,老子只带了五千骑轻装疾速赶来的,为了救你一命,我们刚急行军一日夜,此时早疲惫不堪,能杀进来,都全凭着那点信念。现在不赶紧撤,那都得被留下来陪你们一起死,赶紧走。”

    薛万彻听说只来了五千疲惫之兵,眼中的兴奋之色落下。

    “怎么只来了五千。”

    “要走也行,把这里不论死活的都带走。”

    “带不了。”老程咬牙看了眼遍地的唐军尸体,无奈的道。“先顾活着的,死了的以后为他们报仇。”

    薛万彻爬到旁边,从尸堆里找到了那个亲兵的尸体,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回中原的,现在就带你走,他把亲兵绑在了自己背上,然后拄着马槊咬牙站起来。

    程咬金冷眼看着他,“你这样会害死自己的,到时我顾不上你。”

    “看命,若我命不该绝,我就能活。”万彻红着眼睛道。

    “你他娘的能带走所有人吗?五千兄弟啊,这里还有几个活的?几千战死的,你能都带走吗?”老程火气上来,过去就是一巴掌扇在薛万彻脸上。

    “我答应过他,要带他回中原的。”

    “放你娘的屁,你还答应过老子,跟老子立下了军令状呢,狗屁。”说着老程拔刀将那皮带砍断,一把扯起薛万彻,将他背到背上,然后把缚甲绊往身上一甩,把两人绑在一起。“现在活的比死的重要!”

    “走!”

    老程毫不犹豫的立即往外撤。

    背着腿瘸的薛万彻上了马,老程便往外冲,“找下我三哥。”

    “有兄弟去找的,能不能找到,就听天由命了!”

    谷中还能行动的也不过八百,他们搀扶背着数百伤兵,抛下了战死的一众兄弟,狼狈的撤出了山谷。

    程咬金让手下把备马分给败兵们。

    “撤,不可恋战。”

    蕃骑没料到会突然杀出一支唐骑援兵,不过当他们发现只有五千骑时,天柱王下达了围住这支唐骑的命令。

    无数的蕃骑围上来,程咬金背着薛万彻纵马往前冲,马槊都折断了。

    亲兵们拼死开路,硬生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

    几千人马,不顾一切的往外突,蕃骑紧咬不舍。

    “这样逃不掉的。”薛万彻在老程背上,也提着把横刀挥砍,“我先前在温泉谷外留了几百伤兵在那,那里有一处险要之处,我让他们在那里留守养伤,并看守一些缴获的财物、马驼等,去看下他们还在不在。”

    “指路!”

    程咬金也清楚这样是跑不掉的,他们太疲惫了,一路急驰赶路,个个人疲马困,吐谷浑人在后面如影随行。

    午后。

    他们终于冲出了温泉谷,来到了赤海源大东滩附近,一个叫野马台滩的地方,有一处突起的高地,犹如是一座突起的高台,只有一条蜿蜒的羊肠小道可以上去,上面有一片不小的台地,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野马台两面都是河,南面是温泉河,东面是黄河,后面是野马滩。

    先前薛万彻正是看中这处地形险要,所以干脆把伤兵安排在这,并让他们把一些战利品也运上去,还给他们留了许多缴获的马和骆驼等,养着等将来回去时也可以带走。

    不料此时,倒成了唯一的希望。

    程咬金沿着薛万彻指的路,东拐西转的冲到了这处地方。

    若不是薛万彻指引,他还真没想到这处隐蔽的地方,还有这样一处险要的地方。

    “有人。”

    野马台上果然有人,那些伤兵都还在。

    见到唐军狼狈至此,都大为惊讶。

    “上山。”

    全军撤入山上,封锁山道,终于得以松了口气。

    此时老程才发现,这处地方果然如薛万彻所说的,易守难攻。野马台上还很平坦宽阔,这地方看着倒像是个桌子立在一片平滩上一样。

    这里立着许多帐篷,还有数千匹马和骆驼在吃草。

    先前留下来的八百伤兵,多是高原反应严重的,在这里休整段时间,倒已经差不多都恢复了,他们听闻了薛万彻的惨败后都极为惊讶。

    “先不管这些,赶紧加强防守。”老程目光扫过四面,“这地方不错,起码能先守一守,我马上派支轻骑去找刘兰成,让他小心谨慎的靠过来。”

    那边还有一万人马,只要他们过来了,老程这里也还有差不多七千,恢复过体力后,也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老程,谢了。”

    “记得赔老子一把马槊,那可是大师打造的。”

    “我赔,只要能回去,我赔你十把,全是上等马槊。”

    老程懒得理会他,扭头去清点伤亡,布置防御去了。

    吐谷浑军紧随而至,却没料到唐军居然找到这么一处易守难攻之处,他们被乱箭射退,只能驻足野马台下。

    蕃骑团团围住野马台,狂啸乱叫。

    山上,气氛有些凝重,大家都很沉默。

    粗略统计的数字出来,程咬金看过后眉头紧皱。

    薛万彻五千精骑分兵出击,连上野马台的这八百人,此时只剩下不到两千,其中还有许多重伤员。

    老程自己五千骑出兵救援,温泉谷一场救援突围,也死伤惨重,折了八百多。

    这么一算,此时整个野马台上,总共也只有六千多人,其中还有近千重伤员,一万骑,只剩下了五千多能打的。

    薛万彻腿受伤暂时瘸了,薛万均找到了,还昏迷着。

    他娘的,这打的什么仗。

    老程气的想把这结果甩到薛万彻脸上,唯一还算欣慰的是这处野马台还算安全,尤其是这上面还有几千马匹骆驼,起码暂时还不用担心吃的问题。

    可这样被困着,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看着台下那越聚越多的吐谷浑骑,老程心头沉重。

第599章 雍尼公主

    大非川。

    十几支轻骑撒出去,到处寻找着南路军和吐谷浑天柱王部的踪迹。

    路过茶卡盐湖,秦琅在此暂做休整。茶卡盐湖是后世的称呼,准确点说茶卡是藏语盐池的意思,在此时,这个湖确实就叫盐池,是吐谷浑重要的一个大盐池,所产的盐品质很好,在没有战事的时候,这里的盐源源不断的运往中原地区。

    只不过往日热闹的盐池,此时空无一人。

    盐池夹在昆仑山支脉和祁连山支脉之间,两山常年积雪,雪山倒映在湖面之上,形成了天水相交,雪山与盐湖交相辉映的天空之城般的唯美。

    秦琅曾经来过这里旅游,跟着旅游团游青海,走马观花似的跑了许多个著名景点,上车就睡觉,下车就尿尿,到点就拍照,拍完照跟着导游去指定的店里购物,景色虽说确实不错,可其实没啥深刻的印象。

    不像此时,一路走来,跋山涉水,经历一路的艰难和疲惫,当到达盐池,看着这美景时,是完全不一样的体会。

    铺一块牦牛毡毯,看着那倒映着雪峰的盐湖,真的分不清哪是地,哪是天。

    远处,是灿烂绽开的野花,开的正艳。

    张超端来酥油、青稞粉,“茶叶我没要他们的茶砖,那些茶砖也太次了,都是刀子茶。”

    所谓刀子茶,就是中原茶农们在采摘掉了最好的几茬茶叶后,最后用刀把长了起码半年以上的老叶,连茎带叶的一起割下来,这种茶其实嫩芽全无,只有叶和梗。将这些老茶采下来后,再经过杀青、揉捻、发酵、蒸压成型,最后制成茶砖。

    这种茶本身就是秦琅给鼓捣出来的,还美其名曰为黑茶,实际上就是走的外贸路线,这种黑茶成本低,茶树本身每年采完茶后,都要进行一道剪枝削顶的过程,以便于明年更好的产茶。

    本来这些削下来的老茶叶和梗枝等也都是抛弃的,而秦琅把他们收集起来,经过十几道工艺后,把这些茶做成了茶砖,硬邦邦真跟砖头一样,但因为是经过了发酵和蒸压后,这茶叶倒是很浓。

    只不过一般中原人喝不惯,但是给那些长期食用奶肉的牧民们吃,倒是比较适合。

    这种茶砖,还便于运输,不易霉变等,食用的时候倒也简单,挫一些下来就好,若是搭配着酥油、马奶等喝,再加点盐,其实倒更适合牧民们的品味。

    经过特别的营销后,现在这种秦记茶砖,其实早就通过各大茶商们带到了突厥、契丹、靺鞨、吐谷浑、西域等各地,市场销售额更是年年飙升。

    相反之下,如今中原反倒是被秦琅故意营销带着改了品味,以前中原喜欢喝的是加盐加葱姜蒜等各种调味料的煮茶,而现在也渐渐开始喜欢喝冲泡茶,绿茶红茶等大行其道。

    秦琅看着张超取来的是一块茶饼。

    这一看就是贵族们才享用的起的茶,也是如今中原还有不少人习惯喝的一种茶,如今中原成品茶主要有散茶、粗茶、末茶和饼茶四种。

    普通的百姓一般是饮不起茶的,条件稍好点的自耕农小地主们则喝末茶,也就是后世老北京人喜欢喝的高碎,其实就是茶叶碎末,包装一下,卖给小老百姓,价格低廉,但却也还味道不错。

    当然,还有一种高级的末茶,其实就是把好茶捣成碎末。

    粗茶自然就是原料带老叶带粗梗的茶叶,一般来说,比外销茶砖高那么一二个等次,是嫩芽茶采完后采的那荐叶子茶,带点梗,比起刀子茶是采六月叶要好些。可一般也是低级茶的代称,偶尔有那么几款名气不错,味道不错的粗茶,也是十分稀少。

    饼茶是以前流行的茶叶,饼茶制作有七个步骤,晴天采摘,然后蒸,再捣,再拍,再焙,再穿,再封,再干,这就是饼茶了。这种饼茶原料是好的,一般也是采嫩芽,只是加工工艺不同,喝的时候,一般是先烤后煎,也就是传统煮茶,往里面再加入各种香料等。

    这种饼茶与秦琅力推的炒制散茶,有一个最大的区别,就是蒸和炒的区别,饼茶采用的是蒸青,散茶主要为炒。

    两种茶代表的是两种口味。

    好的饼茶依然是十分贵重的,甚至还得到许多老派贵族们的喜欢,尤其是在草原上,那些酋长贵族们,更喜欢味道重的饼茶,茶水通透、饱满而又厚重,最能满足他们想要的色香韵味,尤其是他们平时摄取的油腻过多,喝上一杯浓浓的煎煮饼茶,那真是暖胃温脾,全身舒畅。

    比起茶砖,那是更上档次。

    秦琅一向饮不惯这种茶饼茶砖,觉得味道太重,喝起来还有点伤胃的感觉,就如同以前他不喜欢喝普洱一样,总感觉刮肠子。

    他还是喜欢冲泡的绿茶,或是冬季时饮红茶,颜色清亮,茶香袭人。

    “也行。”

    行军途中也没法过多讲究,而且这喝酥油茶,自然还是得配上这饼茶更好些。

    酥油是缴获物资里面的一样,也是牧民们极宝贵的产品,牧民们每天要挤两三次奶,挤下的奶会先倒入桶里打酥,经过千百次的打压之后,使的奶和油分离,一大桶奶,只能打出一小团酥油。

    每天的鲜奶打出的酥油存在一起,这些酥油既是牧民们要给领主贵族们进贡的贡品,也是他们平时交易时的货币,同时,日常生活饮用里面,也都离不开酥油。

    大锅里早已经煮了一大锅水,张超拿出一片茶饼,准备拿刀子挫点下去煮,秦琅直接接过茶饼,整个往锅里扔,“再拿点来。”

    这种茶饼很薄,一斤茶可以做成一百片薄片,故此分类中也是称为薄片饼茶,这种茶越薄越贵,代表的是高超的工艺。秦琅估摸着他手里这饼茶,那些商人没少宰那吐谷浑贵族,一片这样的薄片,少说也得换他一头牛的。

    不过这种茶虽说工艺较为先进复杂,但其实成本也不会超过一只羊。

    “酥油茶关键是茶浓、油香,你抠抠索索的弄那么一点茶叶下去,有啥味道?”

    “这茶饼可贵着呢,据说一饼就得两头牛。”

    秦琅听了直喊奸商。

    秦家现在可以说已经是大唐最大的茶商之一,这些年,在秦琅的授意下,秦家四处买茶山种茶叶,还跟许多茶农签订契约,使的手里拥有了大量的茶场,掌握了珍贵的第一手资源。

    然后在各地有着大量的制茶庄,秦琅还通过各种手段,搞出了大唐制茶行业标准,推出了八大茶种标准,以及包装了上百个茶品牌,高中低档,各阶段的茶他都做。

    再通过经销商体系,把秦家的茶卖遍各地。秦琅做生意的原则有两个,有钱大家一起赚。所以他虽然掌握了重要的源头,和标准,但在利润这块还是很大方的,跟秦家合作的那些茶商,从他这里拿茶都比较优惠,甚至做为经销商,还有返点,销售越多,返点越高,这种双赢模式,让秦家的合作伙伴卖茶都很积极。

    不过虽说秦家的茶出的价格低,可茶商们却没因此少卖钱,尤其是那些外销茶,如这种薄片,秦琅卖给茶商们,一片也就不到一只羊的价折算,可这些家伙居然卖到吐谷浑就收两头牛了。

    暴利啊。

    “多放几片。”秦琅心想,下次是不是要再调整一下这个茶叶价格,跟经销商们也制订一个大概的价格标准,要不然大家这样乱卖,会不会影响秦家的茶产业呢?

    把酥油放入桶里,再调入盐池产的优质盐,最后把熬煮好的浓茶注入桶里,拿木杵反复的鼓捣,让酥油和茶汤充分的融为一体,最后呈乳状。

    秦琅坐在那里,看着吐谷浑公主雍尼拿着木杵神情专注的打酥油茶,这位二八芳龄的公主,并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她会骑马,也会挤奶,还会打酥油,打奶茶,动作娴熟。

    阿豹的那对双胞胎女儿,乙弗贞姬和乙弗文姬姐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她们则在那里做青稞糌粑。

    做糌粑同样离不开酥油和热茶水。

    糌粑用的是青稞磨成的粉炒熟,在高原上,牧民们也会种植些青稞食用,青稞的产量不算高,但较适合高原地形。

    姐妹俩碗里先放入一些酥油,然后用热茶水冲化,最后再加入青稞粉,然后就是那手在碗里抓拌,跟和面类似,但青稞粉易散,所以做法很有讲究,秦琅就是总难成形,所以干脆让姐妹俩代劳。

    姐妹俩一人一个银碗,用手入碗中搅拌,先用中指把炒面压到碗底并轻轻的搅拌,另一只手拖着碗底缓缓转动,压面的手紧贴着碗边朝着一个方向把青稞面粉压入茶汤,再用几个手指并排压力碗中灵活的进行捏和拌,等到炒成差不多拌匀后,再将其捏成团。

    一个个青稞糌粑团团,倒是做的很秀丽。

    贞姬和文姬姐妹俩把好看的糌粑团送到秦琅面前。

    这时雍尼公主也把酥油茶打好。

    “三郎用茶。”

    “三郎吃糌粑。”

    张超看着这幕,顿觉心酸,只能赶紧把头拧向一边,看向那美丽的盐池,啥时自己也能找个这么美丽温柔的异族姑娘,多好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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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俗人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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