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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贞观俗人txt下载     贞观俗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20章 老马头

    老黄的那张马脸依然还是那么的长,人笑起来也依然十分的猥琐。

    午后长安街上,老黄手里端着一杯美酒,目光打量着长安街。“离开长安才两三年,这里都已经完全大变样了,广运潭比寻常州城还热闹,长安城外还又胖了一圈关厢,更别说这长安城里的坊墙已经拆完了,六街成街市,太热闹了。”

    “嗯,武安州这几年也应当变化挺大的吧?”秦琅也端着杯酒笑着说道。

    “那就天壤之别了,北上之前,我还以有些沾沾得意,觉得武安州这两三年变化极大,回了长安能跟三郎你好好吹嘘一番呢,结果别提了。”

    阿黄一身锦衣,腰间蹀躞带扣都是黄金的,一枚银鱼袋提醒秦琅,这已经不是昨日的那个老马头了,他是一位大唐的开国伯爵,还是武安州长史,同时也还是秦琅推恩再封的家臣。

    这几年,他在武安州与秦用、秦勇三人替秦琅打理封地,秦用管的是卫国公国系统,担任国令,统领卫公三千封**队。秦勇则任卫国公府长史,统领的是九百帐内和亲事府,阿黄担任武安州长史,统领三百封地亲军。

    秦琅返京之后,武安州也并不太平,尤其是山里的山蛮,海岛上的岛夷,经常做乱,阿黄他们也几乎是月月征战围剿,做为武安州的长史,阿黄如今也有了一股子独镇一方的威严气势了。

    不过回到长安,重面对秦琅的时候,他还是笑的那么猥琐,露出一口黄牙,只是过去缺了的门牙,此时换成了两颗金灿灿的大金牙,让他的猥琐里又加了几分俗气。

    “辛苦你们了,一呆就是数年。”

    阿黄呵呵一笑,大金牙直晃眼睛,“其实我早已经习惯并喜欢上那地方了,真有几分乐不思蜀的感觉了,要不是这次三郎点名让我回来,还还真不愿意挪窝呢。”

    距离长安五千里之遥的武安州,虽然蛮荒落后,但阿黄却在那里有了妻妾,还有了儿女,这让以前飘泊孤零的他,重新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更不用说,秦琅还给他划了采邑封地,阿黄娶了谅山杨家的女儿,也建起了坞堡、庄园,种甘蔗,种棉花种稻子,甚至是伐木、采矿,阿黄如今也有了份自己的家业,还蒸蒸日上。

    曾经的阿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也没什么小心思,跟着秦琅身边挺自在潇洒的,哪怕在镇抚司任职后也授了爵位得了官,也一样还是呆在卫国公府。

    武安州几年,白手起家,一点点的经营建设自己的封地,买奴隶,招移民,雇佣人,垦荒地、建庄园,开矿山,建作坊,如今的阿黄妻妾成群,儿女也生了好几个,日子真不一样了。

    “我挺为你高兴的,阿黄。”秦琅当然也是知道留守封地那些人的变化的,阿黄这几年的变化他又岂不知道。但他很高兴看到这样的变化,阿黄是他过命的交情,当年洛阳是他拼死护卫着秦琅逃归长安,千里之路,一路逃亡,沿路乞讨,还下水摸鱼,上树捉鸟,草里撵过兔子,洞里掏过老鼠,经常饱一顿饥三餐的,有时为避追捕,饿的惨了,还只能沿途偷鸡摸狗啥的,没少被人追着打。

    到了长安,阿黄也是忠心耿耿的跟随了他数年。

    忠诚总应得到回报的。

    阿黄一把年纪了,如今老了发二春,能在武安州安家落户,这是好事。他的封地很大,也正需要许多阿黄这样忠心可靠能干的家臣。

    采邑封地是秦琅分封给他的,他的庄园矿山作坊等也是秦家帮着建立起来的,甚至还有不少在里面占了股。

    再者,阿黄的采邑封地的税收上缴,秦琅本身也是能享受三分之一的,所以他自然愿意看到阿黄他们给封地带来的变化增长。

    出了外城门,驶入城外关厢,这里是市井百姓们的聚居之所,越发的热闹。

    “还是喜欢这里,不像那高高的城墙之内,到处都是那些铠甲锃亮的禁军和不良人。”阿黄道。

    “那就下去找个地喝两杯再走,弄点下酒菜。”

    两人都是挺随性的人,也不会嫌弃这关厢大多数店都是些小店,直接路边停了马车。

    “小二,切两斤牛肉,再来两份水盆羊肉,再来两个小菜。”

    店小二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身上是打补丁的短衣,肩膀上挂着条毛巾,平时招待的也都是些进出城的车夫力工什么的,这简陋的小店什么时候招待过紫绯高官啊?

    看着二人拎着坛上等的好酒过来,连平日里常说的那句本店谢绝自带酒水的话也不敢说了。

    小声应诺一声,然后赶紧跑到后面去告诉掌柜的。

    “掌柜的,财神爷到咱家来了。”

    掌柜的正在给一个客人打酒,拿着竹筒从酒坛里舀起一筒子酒,然后倒入另一个碗里的竹筛子里,他们这酒是自酿的水酒,酒劲不大,而且杂质还多。酒液微呈绿色,里面还有许多酒糟渣子以及一些酒蚊子。

    这种酒自然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但他们在这路边上开店的,尤其是面向的主要还是出入城的那些车夫、力工们为主,那酒还是得备上的,可那些苦哈哈也没几个钱,那些好酒自然喝不起,于是就喝这种绿蚁水酒。

    一个钱一枚,还是不错的。

    这酒本小利薄,可积少成多,却也是这店里最赚钱的了,他们店还是好不容易才申请到的自酿酒执照批文,否则苦是拿不到执照,就不能私酿,只能买别人家的酒,那样利润可就都让别人赚去了。

    “咱们这小店,哪还能来什么财神爷?”掌柜的不以为意。

    “是真财神爷,卫国公秦相爷光临了,说要二斤牛肉还点了两个水盆羊肉,再加两个小菜。”

    掌柜的手一抖,酒洒了许多,他也顾不得这些,“莫跟我开这玩意,二猪。”

    “没错的,我认的秦相爷的马车,更认的秦相爷,就坐在外面呢。”

    掌柜的赶紧扔下酒勺,窜到了外面。

    果然,他家店子门口的那杆酒字杏黄旗下,摆在外面的那张旧木桌边坐着两人,一位年轻的紫袍玉带的公子,可不就是秦相公,长安人人敬重的秦天王、还是财神爷、门神呢。

    掌柜的激动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今天秦国公怎么会到他这小店来。

    “掌柜的,有没有牛肉羊肉?”秦琅笑问。

    “有,有的。”掌柜的有些结巴。

    秦琅掏出两枚银开元摆在桌上,“冷切卤牛肉来二斤,再来两个水盆羊肉,小菜再来两个,钱够吗?”

    掌柜的连忙道,“够了,够了,要不了这么些。”

    “剩下的便算赏你的。”

    “你这的牛肉来源正吧,不是耕牛吧?”

    掌柜的赶紧解释,“绝对正经途径来的,给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卖耕牛肉啊,那个一经查获,可是要重罚的。”

    大唐开国之初,就对牛马骡驴这些主要的运输、耕作用的大牲口都有详细的规定,比如严禁私自宰杀,尤其是耕牛。

    当时隋乱刚过,百废待兴,耕牛奇缺,因此对牛的保护力度极大,导致一般人根本没有机会吃到牛肉。

    但是近几年来,随着边市的兴起,大量的牲畜南下,使的牛肉和羊肉一样,已经上了越来越多人的餐桌。

    朝廷对耕牛的管控依然十分严格,各地官府都有专门的牛帐,每一头耕牛都是要登记入册,甚至有专门的编号,还要定期检查,私自宰杀是处以重罚,就算是养护不力导致病死,或累死等,也都要问责处罚。

    牛就算是摔死病死累死等,也必须得报官府,派专人处理宰杀。牛皮牛筋牛角都属于重要的战略物资,要用于制甲制弓等军事需要,牛肉因此也一般是由官府屠宰后,再流入特定的市场,比如给官员、贵族或是军队等使用,百姓们能得到点补贴,但没有自主处置权。

    而近年来,大量的边塞胡人的牛羊南下,增大了中原耕牛数量外,也有许多专门用做食用的牛进来。

    这些牛有另外一本专门的牛账,途径也都记录清楚,何处入关,纳税多少,哪家牛行转手,哪家屠行宰杀等等,全都有一张单子,每过一处,都要有盖章。

    没有完整的手序,一经查处,将处以极重的重罚。

    像这种小店虽小,可他们进购牛肉的时候,从专门的屠行进货,被要求查验单据手续,否则一旦肉有问题,不但屠行的要被处罚,他们这些买肉的也一样要被罚。

    秦琅也只是例行的问上一句而已,反正就算店家卖的是私宰的耕牛肉,追责也不会追到不知情的店里用餐客人身上的。

    如今一头大公牛能卖到五贯左右,一头大母牛能卖到四贯上下,而一头一岁多的黄牛也差不多能卖到两千钱。

    但是那些肉牛反而比耕牛值钱,因为牛肉很受欢迎,价格较高,在现在一文能买三个鸡蛋,一只鸡五六十文,斗米不过二十钱左右的市场上,一只三四十斤肉的大羊,不过千钱左右,一斤只要二十几文钱,但是牛肉却一斤要五十钱以上。

    一头壮牛,能出肉起码二百斤左右,这意味着杀牛卖肉就能得钱十贯,还没算牛皮牛筋牛下水这些也能卖钱的东西。

    说到底还是牛肉的稀少,牛肉与羊肉一样都是红肉,深受关中人的喜爱,尤其是受贵族们的喜爱,但因为以往许多牛都做为耕牛受到保护,故此牛肉稀少,如今开始有部份肉食牛放开售卖,自然更受追捧。

    需求决定价格,更受欢迎的牛肉自然也就比羊肉贵的多,大致上如今一头猪也才一千钱,而一只羊就要一千钱,但一头肉牛能卖万钱。

    肉牛和耕牛的这个价格差,也导致了许多人打起偷盗、私宰耕牛的主意,毕竟一头大公牛最多卖到五千钱,可如果宰了卖肉,能卖到一万多钱,这里面的利润巨大,自然有人铤而走险。

    不过朝廷现在对此打击也是相当严厉的,肉食牛基本上都是从周边的北胡南蛮手里交易过来的牛,渠道途径层层把控。

    掌柜的接了银钱赶紧谢过,转身回去还差点摔了一跤。进了后面,他脸上露出兴奋的红光,“果然是财神爷来了。”

    一斤牛肉他采买来才五十钱,正常一斤能卤出半斤以上,或是得七八成。而如这家小店子,他们的牛肉一斤起码也能卤出十二两,有时甚至能卤出十六七两来,还越卤越多了,关键还是在于加料和泡制。

第721章 殖民地

    掌柜的这家店的招牌一是他家那便宜的水酒,一文一杯,另一个就是他家的卤菜了。

    各种卤味香料虽然挺贵,但能卤的东西也多,还可以反复利用。

    生牛肉一斤五十钱买进来的,卤好后一斤卖八十钱,掌柜的还很有赚头,尤其是他有时买的南方来的水牛肉和西边来的牦牛肉,还要不了五十钱一斤进价。

    卤牛肉虽卖的不多,可那大锅里其它的卤菜,尤其是一些豆腐啊猪牛羊下水却是很赚钱的。

    掌柜的亲自从卤锅里捞出两大块犍子肉,向伙计展示了自己当年做伙计时苦练十几年的精湛刀功,牛犍子肉切的既薄而又均匀,还一点都没散。

    切好,码放盘中整齐,再弄点香菜。

    “掌柜的,这可不止二斤了。”

    “我当然知道不止二斤,不用称量我也知道,这两块起码五斤了,秦相爷肯来咱家店吃,那是给咱们面子,这是咱们发财机会来了,以后咱们就能跟人宣传秦相爷也赞赏过,到时还怕愁生意不好?”

    “再说了,秦相爷刚才可是给了两个银开元,瞧见没?这可不是一般的银开元,是宫里圣人特意铸造的用来赏赐的银开元,看到这没,有个月牙指甲印,还有这里,有个小小的赏字,这可不是一般的银钱,十分稀少呢,外面有人专门收这种银开元通宝,一枚银开元本来直钱两千,而外面三千收。秦相爷赏了两枚,这可是能换六千钱呢,都能买一头耕牛了,我还能小气这点牛肉?”

    掌柜的兴奋的对伙计道,“赶紧去后面井里把我那块早上刚买的那块羊肉取出来,我要做两道水盆羊肉!”

    掌柜的年轻的时候也跟这小二一样,从学徒做起,擦桌子扫地挑水洗碗烧火,干了三年,才让他摸菜刀,又配了三年菜,才让他开始上灶台,然后又三年,才勉强算是有了点工钱。

    辛苦了大半辈子,也才勉强攒下了点钱,本来已经到在家休养的年纪了,看到环境好,便也心动起来,一咬牙找嘉德银行借了笔钱,在这关厢路边租了块地皮,请人盖起这三间铺子,开门营业做起生意来,自己当起了东家。

    生意说不上多火,可也不算坏,天子脚下,税要交,租要交,倒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摊派等,虽然行会会费少不得,平时该给的孝敬打点也得出,可总的来说,辛苦忙碌,总还也能有不少节余。

    老掌柜的忙碌了半天,终于给秦相爷把菜都做齐了,一大盘冷切卤牛肉,选的上好的壮黄牛肉,不老不小,肉质最好。羊肉也选的是上佳的大肥羊肉,另外还上了盘卤水拼盘,又弄了两盘当季时蔬。

    其实秦琅啥好吃的没吃过。

    阿黄以前也没少跟着秦琅吃香的喝辣的,在武安州这几年,也算是个土豪,山珍海味更是家常便饭。

    两人也不是寻味而来,只是喜欢这市井的热闹,坐在这马路边上,就着这味道还算可以的菜下酒,边喝边聊天。

    路边,跟随着秦琅边疆数立军功的独孤燕云,一件锃亮明光铠甲,腰间还有一枚银鱼符,这是一位从五品下阶的军官,还有一个开国子的爵位在身。

    可此时,他却腰挎横刀,手里握一对铜锤架在肩膀上,肃立在路边,如同是一位忠诚的亲兵一样。

    老黄吃着水盆羊肉,感叹着道,“羊肉啊,还是咱们长安的最地道,尤其是这水盆羊肉,我在武安州也常让厨子做,中原带去的厨子,可偏偏就是感觉差点味。”

    “不过这牛肉啊,我觉得没有岭南那边的弄的好吃,那山僚们养的黄牛肉,拿来小炒,尤其是加上扶留藤叶一起,多放大蒜,那叫一绝,麻辣鲜香。”

    秦琅笑笑,“我还以为你在那边呆了几年,会说岭南的山僚更好吃呢。”

    “嗬,我老黄好歹也是堂堂武安州长史,开国伯爵啊,吃人这样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那是蛮子们干的事情,那些蛮子啊,动不动就出草,最喜欢割人头,很不好的风俗。”

    秦琅知道这几年武安州表现看似很平稳,可南下移民跟原来的汉客家人和土著的俚僚之间冲突很大。

    甚至就是移民也经常爆发冲突,归根到底其实也就是争山争田争水,许多移民为了便于管理等,都是以同乡等聚集为村屯,比如同是从河南过去的人,大多安置在一地,同是从关中过去的又大多聚居一地,从淮南过去的又聚居一地,从河东过去的又划一片,河北过去的又划一片。

    这样确实有利于新移民的管理,也便于他们一起生活,毕竟有许多风俗习惯等相同。

    但这也带来一个不好的地方,这就形成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同乡势力,十分排外。一旦争斗起来,容易抱团对抗。

    去年新移民中的关陇人和河南人就因为争夺水源而大打出手,双方爆发了群殴,各出动了上千人,他娘的连弓箭长矛都出动了,最后虽然阿黄他们马上带兵过去平息,但依然造成了数十人的死亡,以及几百人的受伤,可谓是后果极坏。

    而这并不是孤例。

    “武安州的管理还是有些跟不上,汉蛮矛盾,移民矛盾都日益尖锐,动不动就爆发群殴,甚至是引发蛮人叛乱,这很不好。”秦琅提醒阿黄。

    以现在的情形来看,暂时秦琅还是没可能离开中枢,就藩封地的。对于武安州封地,他只能委托给家臣们来管理。

    阿黄先是向秦琅认了个错,说他们辜负了秦琅的托付。

    “不过,我倒觉得不破不立,那些蛮子们啊,只能用刀和剑征服,讲道理是讲不通的,我们给他们的那些好处,他们这边收下了,转眼就会翻脸不认人。所以我认为,还是得打,打到他们彻底的痛了,怕了为止。”

    “这几年,蛮子尤其是山蛮岛蛮们喜欢做乱,我觉得不是坏事,每次做乱,我们都可以趁机灭掉一批不服的蛮子,然后夺得新的土地、山林,就可以安置更多的移民,分封更多的家臣骑士们,建立更多的坞堡庄园,进一步的增强我们的掌控。”

    至于移民们之间的那点矛盾,其实别说在武安州,就是中原不也很寻常吗?哪个地方旱的时候,没有争水斗殴之事呢?

    慢慢引导就好,总得有个过程的。

    “过段时间,我会派更多的人南下封地,加强封地的管理,充实州县衙门,我们封地的家臣骑士、武士们也要提高自己,增强责任感。”

    阿黄点头,连声称是。

    “其实我与秦用、秦勇二位都只是适合打仗的匹夫,这治理地方,还真不是我们所长,这方面,说实在的话,我们其实还不如阿侬夫人一介女流,更比不上杨季真这样的老狐狸。”

    “杨季真确实是个老狐狸,他与我们终究还是人心隔肚皮,并不能完全信任,武安州的治理,还得靠我们自己人。”

    秦琅很清楚,封地现在的混乱,其实也有很大一部份原因,是有杨季真这样的原来的豪酋们纵容的。这些人利益受到很大打压,故此也暗暗希望出乱子。

    真要把武安州交给这些人来打理,那只会出更大的乱子。

    当然,如今封地的乱象,其实也有阿黄和那些封臣骑士们的有意为之有关,他们做为秦琅封地的推恩再封家臣,做为新来的外来者,在蛮夷们的旧地上,获得了采邑封地,建立起庄园坞堡,自然不可避免的跟原来的土著起冲突。

    他们立稳了足之后,又想要更多的土地山林,甚至想要矿山水源,那便只有争。于是他们也有意无意的制造矛盾,为的就是激那些蛮夷们作乱,然后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调集乡勇,召唤封地军队,把那些蛮夷们灭掉,然后夺占他们的山林寨子田地水源等,甚至是掳人为奴。

    现在的武安州,没有秦琅亲自坐镇,但是有他源源不断的钱粮武器等支援,所以完全就是野蛮扩张。

    秦琅心中轻叹一声,这本质上也就是殖民地扩张模式,殖民者与土著不可避免的会发生这些利益冲突,最后只能是征服或驱退,不可能真的和平共存。

    三百位分封骑士,五百位分封武士,另外还有十几位伯子男爵,这么多人都在为自己领地谋划,武安州能太平才见鬼了。

    拥有领地的这些家臣们,早就跟武安州利益相连,所以他们在那边比秦琅还上心,哪个骑士手底下,没个二三百号乡勇土兵?跟蛮子们打起仗来,更是全都嗷嗷的往前冲,因为都是为自己打仗,这是抢钱抢粮抢人抢地盘的仗,而那些乡勇们也很拼命,打下地盘,好处多多,人手有份。

    这是中原南下的移民,不是终生不得返乡的罪囚流人,就是在中原站不住脚的穷人光棍,如今在南疆都想拼出一片新天地来。

    他们不是为别人打仗,而是为自己而战!

    南疆很苦,但新生活有盼头!

第722章 久别胜重婚

    平康坊。

    卫国公府门前,秦琅跟阿黄摆手,笑骂着同意阿黄要去坊里找相好的姑娘们叙旧,自己则径自回府中。

    公府后院,府里早早就为阿侬夫人准备了一套三间院子,装饰奢华,楼阁庭院,典雅幽静,仆妇奴婢也一应俱全。

    门口,阿侬夫人沐浴熏香,头发也洗过擦干,一脸欣喜期待的向秦琅行礼,面上还带着一抹桃红。

    小别胜新婚,久别那都胜重婚了。

    阿侬夫人是一个成熟的小妇人,被独自留在岭南几年,多少个孤独的夜都在想着这个年轻又强壮的男人,此时一看到他终于出现在面前了,高兴的腿都发软,面红耳赤。

    “奴伺候三郎洗浴!”

    秦琅哈哈一笑,小妇人还是火热大胆直接的,他喜欢。伸手揽上阿侬那柔软纤细的腰肢,阿侬便马上顺势倒入他的怀里,沁人的香味传来。

    天雷勾动地火,干柴遇上烈火。

    ······

    “三郎,能否让忠郎回乡?”

    一番抵死缠绵过后,两人都小睡了会,等醒过神来,相偎一起,阿侬趁机提出了此次来京的一个重要打算,她希望将儿子带回安南。

    “这两年武安州不太太平,汉蛮之间矛盾激烈,我们侬家与金鸡垌虽归附的早,可如今······”

    秦琅怀搂着美人,想的却是若是能有支事后烟就更爽了。

    如水一般温柔的阿侬,丰腴妩媚,处处散发着诱人的成熟魅力,连说起话来,声音都是软绵绵柔柔的。

    “存忠你见过了吧?”

    “嗯,变化好大,已经如一个小男子汉了。”阿侬高兴的道。

    “这小子自随我北上,表现不错,吃苦耐劳,读书用心,习武卖力,锻炼出不错的独立自主的能力,他在东宫崇贤馆读书,也结识了不少朋友。我原本打算,是待到明年,便让他进北衙禁军的左右千牛卫,先做个三卫侍官勋卫,在宫里当几年差,再历练历练,等三五年后,那时也差不多成年了,再释褐任职。”

    秦琅对存忠这个义子还是很喜欢的,自己虽是他的后爹,这孩子还是个蛮子,但在长安几年,表现的很好。

    “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说一声,存忠到长安不仅,就自己改了姓,非要跟我姓秦,我说过他几次,让他姓侬,可这小子不听,在外都自称姓秦,这事我在信里没跟你说过,怕你不高兴。”

    阿侬听了果然沉默了一会。

    许久才道,“我今日到长安,跟存忠聊了会,感觉这孩子确实变化很大,想不到他居然连姓都改了。”

    “其实也没什么,等将来他回安南,再改回侬姓也没关,再说就算他真的想姓杨,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当然,这方面,我还是以尊重他自己的意思为主。”

    “儿大不由娘了。”阿侬夫人有些失落的道。

    当年公爹和丈夫遇袭后,弱小的她为了儿子,扛起金鸡垌的当家重任,一个弱小的女子,硬是爆发出了母狼般的狠辣。

    女人本弱,为母则刚。

    可现在那个她一直以为还很弱小的儿子,已经变的陌生了。

    “阿侬,你想让存忠回去,我不反对,但我想跟你说,存忠现在回去,也顶多就是个名义上的门县县令,就连你们金鸡垌几个寨子也未必都号令的了。可如果存忠继续留在长安,不出十年,他起码也能得到一个**品的参军之职,你不要嫌弃职品低,这只是起步之阶,正式进入仕途军旅,再有我的帮助,他会仕途顺畅,再有十年,必然进入五品之列。你知道五品在大唐意味着什么!”

    “不敢说将来能出将入相,可有机会也能官列三品,或为将军,或为刺史都督,不比呆在安南做个小小的门县令强?我当初与你们侬家也有约定,武安州是我秦家的世封地,侬家为我家臣,也会在门县给你们推恩一块封地。”

    阿侬当然相信秦琅的承诺,只是现在那边的局势让她和许多土著俚帅汉酋们都有些不安。

    阿黄、秦用为代表的秦家封臣带领着移民们,正一步步的侵夺土著们的地盘和利益,如今门县更因为侬存忠这个年幼家主在长安,而在几年的剿匪平乱之中,县中大权都尽让刺史府那边占了去。

    不仅阿侬担心,其实许多侬家人都在担心,这样下去,以后就算侬存忠长大成年,从长安回来,估计这门县都已经不再是侬家的了。

    甚至金鸡垌等诸寨子,只怕都要完全归为刺史府所管辖。

    毕竟这几年,武安州的规矩是天天在变,之前侬家杨家等十几个势力强大的归附封臣,也还算是拥有很大的自主权,可现在随着一场场叛乱、平乱,原来的势力界线已经被彻底的打乱了。

    几年时间,如今武安州遍布了上千座秦琅和他封臣们的坞堡、庄园,几条大道已经联通山里山外各处,驿站烽墩,使的几百里的封地里,秦家的军队严密掌控。

    行大唐律法,纳大唐之税。

    卫国公府、卫公国府、刺史府,三府联合管理着秦琅的封地,秦琅让国府主管军队,公府主管司法监督,让刺史府主管行政税收。

    在三府的主管下,底下有近千的大小封臣为骨干,大家都甩开膀子干,从中原引入了大量的移民,还有许多的什么突厥、昆仑、党项、吐谷浑、东瀛新罗等奴隶,干的那是热火朝天。

    “既然来了长安,就先别想这些了,来,教你点好玩的。”

    秦琅再起雄风,再次大战三百回合。

    激情过后,躺在床上,秦琅也不由的直喘气。

    好女费男啊。

    “其实吧,你所担心的事情我很清楚,这事情其实很好解决的,关键在于你们心态的转变,不要总给自己设限划圈,不要总将自己当成蛮子。既然武安州三百里都成了我秦琅的世封地,也成了大唐的疆域一部份,那么你们就应当转变观念,不要再拿自己当蛮子了,蛮子有什么好呢?”

    “你们要把自己当成汉人,改土归汉,看到阿忠了没?他在安南是个地道的南蛮子,可你现在看他,哪里还有半分蛮子的样子?”

    侬存忠现在主动改姓秦,叫秦存忠,关中音与洛下音整合的大唐官话说的倍地道,汉人服饰礼仪更是十分讲究,比那些在长安咋呼的什么突厥贵族、党项、吐谷浑贵族等强多了,若没有人说,绝不会有人能感觉出他是个南蛮子。

    “你们把自己当成南蛮子,那么武安州的人也自然视你们为南蛮子,便始终会有隔阂,可若是你们把自己当成汉人,那么自然也就成了自己人。就好比阿忠在我这里,不论是这卫国公府里,还是在崇贤馆中,又或是在外面长安城中,都没有人会视阿忠为南蛮,为外人。”

    阿侬夫人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盖着一条薄薄的丝被,身材曲线毕露,听着情郎的话,若有所思。

    “可我们本就是南蛮子啊?”

    “南蛮子没错,但你们好多东西确实已经落后了,也未必一定要保留啊?我们带去的那些律法、礼仪、文化,甚至是技术难道不好吗?其实你们自己也清楚,我带去的新东西很好,只是许多如你侬家一样的头人酋长们不满罢了。”

    在过去,许多部落溪垌其实很落后,生产技术落后,甚至是还处于奴隶时代,许多蛮子们日子苦的很,也只有部份蛮子首领们才过的好点,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如今绝大多数蛮子们其实日子都变好了,那些首领们更是如此,不少还因合作开矿或卖山卖林的还发了财,但是,他们过去高高在上的地位,却是有些降低,在过江龙一样的新移民面前,他们被压制了,有些酋长们既享受着财富的增长,生活的便宜舒适,又怀念从前的地位。

    可鱼也熊掌哪里能够兼得。

    秦家既然都已经建起上千座的坞堡庄园,移民过去数万人了,还能容许这些酋长们成为完全的国中之国?

    就连秦家在武安州,都不敢说能够独立于朝廷之外,都得接受朝廷派驻的御史、税吏们的监督检查,秦家又怎么能允许蛮子们依然独立于外呢。

    强大的武力面前,现在秦家已经一步步完善了武安州的区划,州下有县,县下设乡,乡下还设了保和甲。

    不但有封臣骑士、武士,也还有乡兵土团,就算乡里,都已经有了派出所、巡回法庭,村里还有保丁巡逻队。

    司法权尽归官府,一般的民事纠纷,乡里原来的垌寨,也只有调解权,没有直接的处置权。

    秦家承认过去酋长土豪们的私产,但是已经不允许他们再凌驾于秦家之上,不能再向蛮民们征税征役了,更不许他们私拥兵马武装。

    “你们需要的是积极的转变,阿侬,你是我的女人,阿忠是我的儿子,你们只要转变了这个观念,那么门县依然是你们侬家最大,你们依然是我秦家在门县最大的封臣,地位不变。你看阿黄、秦用、秦勇他们在武安州,深得我信任,其实你们侬家也一样可以的。”

    “其实我汉家虽讲华夷之辨,但并不以血统来论,华入夷则为夷,夷入华则为华,这个入,就是接受,接受文化礼仪制度,改服易发,学汉语习汉字,与汉联姻,我们又哪来的彼此区别呢?”

    “好了,不要想太多,累了,睡吧。”

    秦琅感觉有些累了,把枕头放好,躺平。

    阿侬也躺好,她侧倚秦琅怀里,半枕着秦琅手臂,如猫一般蜷缩起来,呼吸渐渐平稳,沉沉睡去。

第723章 遍地是黄金

    贞观五年。

    热闹的端午节刚过,开府仪同三司、司徒、吏部尚书、平章事长孙无忌领天山道行军总管,接受皇帝所授的三辰旗西征。

    皇帝从长安南北禁军中抽调了一支三千人的精锐组成骑兵交给了长孙,羽林营、旅贲军、千骑营,还有左右千牛卫里的一批勋戚高官子弟的三卫侍官,这是一支豪华的队伍。

    离京时,各个特意披起锃亮的明光甲、乌光甲等铁甲,身后还系着猩红的丝绸披风。

    连长孙无忌这样的文臣,今天也难得的穿了一套御赐的金甲,显得很是威风。

    “此去西域万里,祝长孙公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长孙觉得数十斤的铠甲披在身上有点重,尤其是这端午已过,虽然早上太阳还没出来,可已经觉得有些闷的难受了,有些发胖的长孙感觉全身都是汗。

    “以前也从跟着圣人征战,只是还从没这般正经披甲过,真不太习惯。”

    “等离了长安,长孙公便可卸甲乘车而行嘛。”秦琅安慰长孙无忌,说是统兵挂帅征讨,但估计不等长孙无忌人到西域,只怕那边战事就已经结束了,这次长孙去西域,真正的任务不是打仗,而是重建西域的格局。

    这方面长孙无忌是高手,他有他爹的天赋遗传,当年隋文帝时,长孙晟就是对付突厥人的外交专家,数次出使突厥,一手合弱离强分化打击用的炉火纯青,把突厥人可是坑的够厉害。

    长孙无忌虽没有长孙晟一箭双雕的本事,但一肚子的坏水,青出于蓝。

    “三郎在朝中,好好关照太子。”

    “赵公到了西域,要提防点侯君集!”

    两人相视一笑。

    两人凑一起,最后密语了一会,叉手拜别,没有人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但肯定是顶级机密。

    秦琅别了长孙无忌,径走来找苏定方。

    “谢三郎这次大力举荐我!”苏定方一身黑光甲,很是威风。

    “其实以你的本事,挂帅都足以了,只做个左先锋,倒是屈才了。”

    苏定方倒是挺满足的,他在朝中可以说属于边缘派,做为当年窦建德的麾下,后来还跟着刘黑闼反了两次唐,在武德九年才正式归唐,若是一般情况下,他根本连长安城都进不来。

    也是全靠着秦琅这位贵人的相捧,他才能有机会在这短短的几年里,能在贞观朝中坐到如今这位置,虽说已经得检校左卫率之职,也在北伐突厥、陇右之战中立了不小功劳,但他的出身限制了他。

    若不是秦琅,连个先锋都没机会当,更别说副总管或总管了。

    “机会我替你争取了,但表现得看你的,长孙公挂帅,但不擅军事,所以这方面得倚重于你,你好好表现,若得他赏识,以后还会有更多机会的。”

    “我能得三郎赞赏就足够了。”

    苏定方虽然才三十多岁,可毕竟十来岁就跟着他爹打仗了,十几年的战场经历,使的他其实也不笨,长孙无忌固然地位高,但他有秦琅这个关系就够了。若是想脚踩两只船,这无疑是最愚蠢的做法,哪怕长孙跟秦琅是盟友,但还是大忌的。

    秦琅笑笑。

    这样的聪明人才能合作久远,值得下力气的提携。

    “到了西域,见到老程,跟我带句好,还有遇到席君买梁建方这些老兄弟,也一起问个安,说我想他们了。”

    羽林郎们都是天下府兵中精选的年轻骁勇者,为天子讲武堂门生,秦琅也是讲武堂的教官,这些年轻人也是他的学生。

    这次皇帝派出心爱的学生们,也是给他们一些历练的机会,羽林郎们个个雄纠纠气昂昂,遇到秦琅,纷纷向他行礼打招呼。

    秦琅跟他们笑骂着,祝他们前程似锦。

    出征的人群里,还有一个是他的学生,也是他的义弟,那是来济。贞观元年科举的榜眼,当年秦琼老上司荣国公来护儿的儿子。

    来恒如今是政事堂枢机房的堂后官,六品。

    来济在兵部任职,这次找秦琅主动提出想随长孙无忌去西域,秦琅佩服他的胆气,也支持他的行动。去西域历练,也是镀金,归来后,这能成为一个很宝贵的资历。

    来济成了长孙总管府的记室参军。

    “到了西域,注意安全!”

    秦琅特意给来济派了四个家兵护卫。

    “希望这次灭掉肆叶护可汗后,朝廷能如愿意在西域开设高昌、焉耆、龟兹、疏勒、于阗五都督府,到时我想留在安西大都护府任职,在那边真正的历练一番,如汉朝时班定远他们一样!”

    “好志气,若真有这机会,我定助你一臂之力!”

    秦琅很喜欢这种书生意气,豪爽而又浪漫,大唐的诗人中有许多边塞诗人,最是浪漫,写出来的诗也最豪迈,这是比宋代词人更让秦琅喜欢的地方。

    南唐后主李煜也就只能写春花秋月何时了这样的,或者是秦观的金风玉露一相逢这样的,他们写不出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这样的诗,或是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休这样的。

    也只有到南宋时,才会有如岳飞这样的英雄写下满江红这样的雄词,或是辛弃疾、陆游他们能写下豪情万丈的词了。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饮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秦琅随口吟诵一首诗,为来济送行!

    “好诗!”来济眼睛发亮,惊叹不已,“许久没见老师诗作传出,想不到今日能得老师如此好诗相赠,谢了!”

    来济与三千精骑随长孙无忌离开长安,往西域进发,沿路还会有两万府兵汇合加入,同时在吐谷浑、党项、朔方、漠南等地,也会有许多蕃部出兵加入,一起奉天可汗之诏,讨伐肆叶护。

    大唐的男儿总是如此雄壮豪迈,就算是贵族勋戚子弟也争相出征,寻求军功,没有人畏惧战争,百姓们也向往出征。

    这三千出征男儿,归来时,也许就会少好几百人,但没有人畏惧。

    这就是汉唐雄风。

    也是以军事扩张为思想下的汉唐朝廷的尚武精神表现,后世有人说这是穷兵黩武,是军国,但秦琅还是以为,在汉唐这样的时代,这是一种值得赞扬的拓取精神。

    这方面,是宋时时代始终无法比拟的地方。

    回到家,见阿黄正坐在前院跟一群人吹牛聊天呢,如今也是堂堂开国伯了,身上挂着银鱼符呢,可昨晚一夜未归,在平康坊老相好那喝了一夜花酒费了几十贯的阿黄,这会却一样还能端着杯浓茶,在那里嘴无摭拦的胡扯。

    秦琅也没打扰他,反而靠在一边听了会,这家伙在鼓动以前府里的一群老伙计们去安南落户,说着那里万般好处。

    什么一过去,就能分田授地,在这边打光棍,到了那边马上就能娶上婆姨,什么不用很多娉礼,甚至不花钱都能娶到二八小娘子,还能不花钱再纳上几个南蛮女子。

    种棉花种甘蔗收益高,稻子一年能两熟甚至三熟,随便种都不用怎么管理都比关中产量高,什么农闲时还能到作坊、码头、矿上去干活赚钱,真金白银。

    “知道吗,在那边干活,一天最少能赚一百钱!”

    “这么多?”

    围在阿黄身边的主要是府里的一群马夫啊车夫护院等,长安大居不易,近年来长安城日益繁华,消费水平激增,物价虽说比刚开国那几年其实还降了,但依然比其它地方要高不少。

    现在长安能称上中产之家,家产有百贯就行了,有千贯的,那能称富户。家财万贯的,大富豪。当然,因为近年大兴工商,长安城里其实有不少十万贯以上的顶级富豪,不过这些人一般都跟名门贵族宗室外戚关系千丝万缕的,比如前几天,京兆府才刚处理了一件高利贷案,京中姓邹的一个商富,经营柜坊,暗里经营高利贷。

    利息极高,而且雇佣了一大批人暴力催收,搞出了不少人命案,甚至经常逼欠债人卖妻卖女抵债。

    秦琅任京兆尹后,对长安进行整顿,姓邹的还顶风做案,甚至还很嚣张,秦琅派人一查到顶,这家伙跟弘农杨家有关系,甚至跟太上皇宫里的贵人也有关系,甚至不少朝官还在他那里有干股。

    可秦琅哪管这个,一查到顶,就是杨师道派人来说情也不管用。

    最后案子由太子报到皇帝那里,李世民看了案卷也十分生气,亲自下令打掉,对姓邹的处以死刑,邹家的财产全部充公。

    查封邹家产业,一番清理后,最后居然清出了六十余万贯的资产,可谓是十分惊人,最后这些钱全都被充入了国库。

    好多搭了股的贵族官员们气的跳脚,却又不敢吭声。

    长安顶级的贵族豪门哪家财产不是万贯以上?甚至那些顶级的贵族高官们,往往一顿饭就得几十万钱,一双靴子可能就得几千几万钱。

    但是对于普通的长安底层百姓来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甚至还要交房租,每日辛苦赚点钱,也就勉强维持生活。

    在长安一天也能赚上百钱,但根本存不下来钱。

    安南那种偏僻地方,居然也能赚百钱?

    而更吸引他们的地方在于,阿黄还说落户那里,能分到许多地,还说那边的地置办起来也便宜,房子更便宜,一年怎么也能攒下个十贯八贯钱的。

    这让人难以置信,在长安,一年辛苦下来,不病不灾的能混上温饱就不错了,若能再节余个一二千钱,就谢天谢地了。

    这吃饭穿衣,烧炭买盐的,一辈子也就想着能拉扯大几个孩子就满足了。

    安南的生活,让他们听的充满向往。

    “真有这么好?”

    “骗你们做什么,黄爷我现在安南可是拥有一座坞堡,五个农庄两个作坊一个矿场,还有三条船呢,我的采邑有五百多户百姓,还有一百多个奴隶呢。你们知道我黄爷日子现在过的多潇洒吗?”

    一群平日里还总觉得卫国公府待遇很高,在长安城过的还算滋润的仆丁们不由的暗暗惊叹,卫国公府的待遇是不错,起码比起其它家要强不少了,但跟阿黄说的,还真是没法比了。

    “我就想拥有一座自己的房子,哪怕小点,就一间堂两间房也好。”一个马夫感叹着道。

    另一位家丁则叹道,“我还是想有块自己的地,哪怕有个二三十亩也行,有自己的地才最安稳,最踏实。”

    “那就去安南吧,去武安州,那也是咱们家郎君的封地,到了那边,只要勤快肯干,绝对比在长安呆着强上一百倍一千倍,妻子会有,妾侍也会有,儿女会有,田地会有,自己的房子也都会有的。”

    秦琅笑着走出来,“老黄说的没错,安南虽没有长安安逸繁华,但在那边只要肯干,确实遍地黄金!”

第724章 黄金古道

    对于老百姓来说,生活其实就是衣食住行养家糊口,生活就是各种琐事组成的,没有那么多高大上,更多的是鸡毛蒜皮狗屁倒灶的事情。

    长安是个好地方,天下的中心,四方来的胡商蕃人们都说,世上再没有比长安更伟大更繁华的城市了。

    长安城中,资产百万贯的有,家财十万贯以上的甚至比比都是。长安不缺富人,更不缺贵人。

    亲王郡王有数十人,实封虚封的国公都过百,至于国公以下的什么郡公县公县侯县伯县子县男等爵位,就更是多如狗了。

    三品以上紫袍的职事官不多,可有三品以上散阶、勋官、爵位的却很多,至于五品的就更别说了。

    长安城里仅是那些各蕃部归附入京授以五品以上职阶的蕃官,就得有上千人。

    长安,是天下中心。

    但长安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并不是那么的友好。在这里生存不易,消费水平高,各种物价都比其它地方要高不少。

    最难的还是住与行,尤其是住房,最早的长安居民还好些,诸坊里还有宅地,可还有更多的百姓,在长安没有自己的房子,他们只能租房住,房租却很贵。

    京城每年都在兴建一片片的住宅区,早年城南有许多大半空着的坊区,如今早建满了,甚至外城九门外,还都建起了大片的关厢,但住的依然不容易。

    出行也不方便。

    许多长安百姓,其实已经早没有了土地,更不是农民了,他们成了这座巨大城市的一员,成为供应维护这城市的一员,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人。

    屠夫、力夫、车夫······

    靠着手艺或者纯粹出卖力气,他们在长安有自己的定位,但换取报酬的同时,总是让他们很迷茫很忧虑,这种迷茫就在于对未来的担忧。

    他们觉得没有土地,就始终少了点安全保障,就好比后世人没有房子,就总觉得没有根一样。

    可长安虽处关中平原上,但人口却更多,本就地狭人稠的狭乡,更别说这里聚集着太多的勋戚贵族皇亲宗室高官禁军等,田地主要还在他们手里。

    长安的底层们,都很焦虑,担忧未来,害怕明天。

    如果有机会,他们都愿意过如阿黄说的那种生活,有一块自己的土地,有婆娘孩子,甚至能纳上两小妾,做个小地主或自耕农,闲时还能去做工赚钱,年年有存款,月月有余粮。

    不过长安此时底层小民的生活水平,其实放到外面,已经是让无数外国人羡慕的了。

    雄伟干净整洁还安全的城市,稳定的生活收入,这是多少外国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啊,此时欧洲的法兰克王国,那只是蛮子们建立起的封建国家,就算是王城,那也是粪水横流遍地都是,连东罗马的都城君士坦丁堡,号称西方的文明中心,其实也只是羊屎蛋子表面光,贫民乞丐遍地都是。

    武安州并不可能真的遍地黄金。

    就算真的遍地黄金,也不可能人人有份。

    只不过武安州做为一块远在安南的蛮荒地上的秦家封地,秦琅更需要从中原移民过去而已,秦家的长远战略,还是要从人口份额上,以汉人完全占据多数,这样才不用担心将来的控制权。

    土著蛮夷,甚至早期的客家移民等,其实都是打压对象。

    秦家这几年对武安州用兵不断,攻破了多少桀骜的溪垌寨子啊,对于那些敢作乱造反的蛮子们,秦家可从没有手软过,迅速出兵,武力讨伐。

    破寨后,也绝不会手软。

    往往是直接把整个溪垌的蛮子全都发卖为奴,而且还有强制规定,要把三分之二发卖到外面去,不留在封地内为奴,这就是重要的改变人口成份的一个办法。

    另外,各封臣们不断从中原招募移民等南下,给他们很优惠的条件,但却不会轻易的招募岭南的蛮子们。

    中原去的流民在武安州若要置地,会有优惠待遇,地价便宜,限制很少,可如果是蛮子们想要买地,或是想要搬迁落户,却是限制重重。

    这种歧视,到处都是。

    说到底,做为外来者的秦家和他的封臣们,都更相信中原汉人,同根同源。大家宁愿多花费一些,从中原引人过去,也不愿意直接给蛮子们更好的待遇。

    虽然秦琅也一直对如侬家、杨家这些最早归附的俚帅汉酋们拉拢使用,推恩分封,组建俚僚乡勇,合作开矿经商等等,可依然不会改变武安州本质上,就是一块殖民地的事实。

    殖民地自有殖民地的特殊经营模式。

    “想去武安州的,可以找老黄登记报名。”秦琅笑道。

    武安州才刚经营几年,现在正是大量需要中原汉人移民的时候,这个时候去,还有着移民红利的,先去的确实能便宜的置地,甚至是分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好处肯定就慢慢的减少甚至没有了。

    人口一旦饱和,田地肯定也就没有剩余空置的了。

    当然,武安州有岭南最大的煤矿,现在还经营着海港,依靠着交州这个安南的中心,这里的前景很广阔,工商贸易会更加兴盛,对于人力的需求会源源不断。

    但那时需要的就主要是工匠或力夫等,想再过去当地主就难了。

    当然,除了武安州,岭南安南等地,其实也还遍地是机会,移民落户过去,地是有的,但未必有秦家武安州这么的安全稳固。

    毕竟秦家如今的安全,那是秦琅耗费了无数心血钱财才砸出来的,而其它地方没有秦家这般的暴力砸钱,哪可能有这么快的改变。

    秦琅对于武安州很舍的砸钱。

    这几年秦琅铺开的庞大摊子,所赚来的钱财,除了用以维持既有的摊子经营所需外,剩下的基本上都投进武安州了。

    反正无底洞一样的源源不断的砸进去,钱砸了多少,秦琅自己都记不清了。武安州有如今的日新月异的变化,是秦琅不计成本的砸钱,如今武安州开始产生收益,但那点收益,跟他巨大的投入,完全不成正比。

    想要收回砸下去的成本,还不知道要多久,更别说,这个投入并没有结束,他还得继续往里扔钱,什么时候为止,还难说。

    仅仅是要把武安州太平县打造成一个北部湾贸易港,就不知道还得投入多少进去,不过秦琅舍的投。

    这是他为秦家经营的后路,砸多少都值得。

    相比起来,亲仁坊对松州封地的投入就没秦琅那么大的魄力和财力,所以松州的发展按部就班,甚至是有点缓慢的没什么变化。

    “三郎,有件重要的事情得当面跟你说。”

    阿黄跟秦琅一起为豹子头修马蹄,虽然当了武安州长史,但阿黄那身地道的修马蹄子的功夫还是没落下。

    “这马蹄铁不错,很精致。”

    “这马蹄铁一贯。”

    “挺贵。”

    “一只一贯。”

    “嗬,够奢侈,普通百姓五口之家,一年都未必能攒下一贯钱呢,这豹子头一个蹄铁就一贯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其实哪都有,秦琅到了这阶层,也不可能说资产亿万,却还跟个小民一样的生活标准,这不可能。

    就如后世看到马首富他们穿布鞋或是穿简单的衣服什么的,并不表示他们真的就如此节俭这般生活水平了,这不过是他们展示给你看到的一面而已。

    你所看到的,并不完全是事实。

    秦琅并不喜欢特意的去做戏表演,他喜欢随意一点,普通小老百姓过年了还想要杀只鸡或是割二斤肉呢,地主丰收了还想纳个小妾呢。

    只要不是故意的浪费,其余也没必要过份的干涉。

    “有事直说。”

    “李长史这两年数征和蛮部,略有小胜,但一直没有什么大的进展。和蛮部抵抗激烈,而且与北面的獠子部联盟。交州兵一进讨,和蛮部不是南下救援和蛮部,就是趁机袭扰交州边境,有几次,还打到咱们这边来了,虽然被我们给击退,可咱们也不能任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秦琅拿出专门的工具给豹子头细心的修理着取下马蹄铁的蹄掌,这套工具价值十万钱,相当精细,是个十八件套,大马士革钢打造,花纹精美。

    “你们想对獠子部用兵?”

    “来而不往非礼也嘛!”

    秦琅却只是微微一笑,心知事情哪这么简单,就如安南大都护府长史李大亮屡次对红河上游的和蛮部用兵一样,武安州的秦家封臣们想对獠子部用兵,也是有利益的。

    “看上地盘了还是人口?”

    “地盘咱们也不能私占不是,就想抢点人回来,大家都缺人呢,庄园、作坊、矿山到处缺人,就是各家的坞堡里也缺下人啊。买还得花钱,总不如直接抢来的划算,攻破寨子还能顺便发笔财。”

    阿黄面对秦琅,倒也没隐瞒半分。

    李大亮近年数次对和蛮部用兵,已经在红河上游夺取了不少和蛮部的地盘,先后设立了七个新的州,地盘已经向北打到后世的云南境内,一路到了蒙自、建水那边。

    这事情还在朝廷引发数次争议,有人认为李大亮是没事找事,故意挑起边衅为了军功,但秦琅在朝中坚定坚持李大亮。

    李大亮一次次的出兵,其实主要目的,就是从和蛮部与獠子部手里,打通一条通往云贵高原的商路。

    这条商路,便是以红河为主干,然后在后世河口老街这里,转往西北而行,通过蒙自联通昆明、大理这两个云南的核心,再贯通剑南蜀地。

    这条商路的价值极高。

    从成都出发,往南经宜宾、曲靖(此段秦称五尺道,唐称石门关路),然后西行经昆明、大理、保山,可往天竺、骠国(缅甸)。

    另一条路线,经成都南下,过西昌、姚安,在祥云与东西古道汇合,(此段汉称灵关道,唐称清溪关路!)到保山后,可分为三道,其中一条正西经腾冲到印度,西南到缅甸,正南经临沧到缅甸泰国,经印巴转道欧洲,也就是史称的蜀身毒道。

    而李大亮想要打通的其实是安南古道,从成都南下宜宾,再经过入滇门户石门关(云南盐津),经朱提(云南昭通)进入汉阳(贵州威宁、水城),抵滇池(晋宁),渝水、梁水,到达胜休(建水),最后沿红河直通安南交州入海。

    这条沿哀牢山、红河谷的道路,是自古以南西南交通的天然通道。从东汉起,就由天然小道,变成了人工走廊,到了此时,更成了一条重要的商业要道。

    李大亮做为安南大都护府长史,又是交州刺史,他当然希望交州能做为云南甚至是剑南、黔中这些地方的商品进出口港,这样一来,交州的工商业能更兴盛,交州港的货物交易量也能大增,交州的地位也会越发重要。

    这也是曾经秦琅跟他商议过的扩大朝廷对云南黔中高原影响力的重要一步,和蛮部与獠子部堵塞这条商路,动不动拦路打劫,甚至是设卡收费,这种情况当然不能被允许。

    李大亮用了三年时间,对和蛮部发起了数次征讨,沿红河一路杀到了南盘江畔,沿路设置了七个州,建立军堡、驿站,派兵屯田驻守,移民垦荒,打通了这条关键的主干后,又疏通了数条分支古商道,使的现在剑南、湖南、黔中、云南诸地的商人、货物源源不断的往来这条商道上,最后交汇于安南交州,对于交州可以说是带来了新鲜的血液。

    只是和蛮部也不甘心放弃这颗摇钱树,何况他们不但丢了摇钱树,许多部落连自家世代居住的溪垌部落山寨都给丢了,哪能甘心啊。

    于是双方你来我夺,围绕着这条商道,也不知道死磕了多少次了。李大亮也烦了,数次上书朝廷,想要摇人,来干场大的。

    只是朝廷并不愿意对那天南之地派兵,总让他悠着点慢慢来。

第725章 进击的封臣

    这种时候,李大亮也没法子了,于是把目光放到了名义下自己治下的秦琅封地上,秦琅的那些封臣可是很彪悍啊,这几年不但把封地里的蛮子收拾的服服贴贴,獠子部几次进犯也没讨到半点好处。

    于是李大亮想喊他们一起上,可他们都是秦琅的家臣,不敢擅自越界,这是先前秦琅定下的重要规矩。

    阿黄这次送阿侬进京,就想来亲自跟秦琅商讨一下这个事情。

    “那獠子部跟左右溪的蛮子也没啥差别,要说差别,就是更野蛮一点。部落溪垌不少,不过真要打,他们绝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完全有把握收拾他们。”

    獠子部控制的范围其实很广阔,秦琅受封的武安州西北方向,后世的云南东南部,贵州南面,广西西面,越南西北部,很大一片地区都是獠子部地盘。

    差不多就是南盘江以南,左右江以西,盘龙江以北的广阔地区,这片连绵的群山河谷之间,在大唐的地图上,几乎是空白一片。

    这就是真正的蛮荒。

    獠子部跟和蛮部差不是以红河为界,而在和蛮部的西北,澜沧江与红河之间还有个濮子部,在昆明一带则是黑蛮部与白蛮部了,在大理一带,则是六诏为首的诸蛮。

    反正云贵一带,现在朝廷也只是设立了几个羁糜州,大片大片的地区,还都是空白的,都是这些西南夷啊南蛮子们的控制区。

    李大亮费力打通的商道,虽说是自秦汉时就已经开拓的,但都是些相当险要的小道,只能走西南的小马或骡驴,商队也是以马帮为主,驮运商货,根本不能通车。

    朝廷在岭南西北,也就是沿左右溪设立了一些州县,还多是些羁縻州,对于更西边的地区,实际上那就完全没有半点控制了。

    左右溪的蛮王,好歹现在还接受了朝廷的册封,地盘也设了州县,但西面那边的獠子诸部,踩都不踩朝廷,你大唐算老几啊,谁啊?

    西南夷们天高地远,占据山林险要,过着挺自在的原始而又落后的日子,平时喜欢窝里斗,偶尔也会成群结队的跑出山来打劫。

    但对上中原的正规军,他们其实从来没有半点优势,从周隋到唐,朝廷镇守西南的将军,经常杀的蛮子们鸡飞狗跳人头滚滚。

    如当年史万岁便曾征云南爨氏,便转战千余里,破三十余部,俘二万余众。窦轨在镇守剑南益州时,也是对獠人毫不客气,动不动就派兵征讨不听号令的蛮子,再多的蛮子都扛不住官兵的进剿。

    只不过虽然中原王朝每次都能击败蛮子,但蛮子们依山据险,朝廷用兵之后,也无法占领,待一撤回,蛮子们往往便又返回。

    “我们跟安南都护府联兵,打下的地盘归安南府,攻下的寨子,谁打下来的钱财人口归谁,我觉得这是个好买卖!”

    阿黄与秦用等都想干这票,甚至都已经连进攻路线都商议好了。

    他取出一副地图来,上面标有进攻线路等。

    “这是我们的甲字计划,我们沿穷奇河北上,一路向北进发,先打到高平,那里有我们的高平堡,可以为据点,扫荡周边数百里·····”

    秦琅看了眼那简陋的过份的地图。

    武安州西北,一片空白,只有獠子部几个字,然后西面有昆州等字样,可秦琅却知道,这地图上武安州跟昆州(昆明)也隔的太近了,弄的武安州跟昆州也就比距离交州远一点。

    可事实上,武安州距离昆州太远了,实际上距离一千五百里以上,这还是算的最近的直线距离了,事实上以现在的交通道路情况,绕上个三五千里也不稀奇。

    “你们不是说现在武安州处处缺人,那还能抽的出人来出兵作战?”

    秦琅问,武安州可没有朝廷驻扎的府兵,只有秦琅的军队,分为封**队和国公府卫队还有秦琅的亲军,朝廷给的卫**队是三千兵额,国公府有亲事和帐内两府九百人,加上秦琅的亲军几百,其实也就不到五千人。

    对于现在的武安州来说,五千人,这差不多意味着封地内的大量青壮了,一旦他们出征,对现在的武安州来说,肯定影响极大。

    毕竟武安州并不完全是一个农耕州,他还有大量煤矿金矿银矿铁矿伐木厂造船厂陶瓷厂捕渔场等等,到处都是需要人手。

    “出境做战,跟守土做战,又有很大不同的。”

    “我们之前南下武安州虽然也打了许多仗,可你应当清楚,这一路本来就是岭南入交州要道,水陆便利,还有身后的左右溪蛮王们的支持,有交州在南面可接应牵制。但进攻西北的獠部就不一样了,那边山更高,林更密,路更小······”

    阿黄却提出了他们商议过的计划,“我们不是去攻城拔寨的,我们就是去抢钱抢人的,所以以突袭和抢掳为主。”

    他们的意思,完全就是捕奴队,所以人员不一定要太多,因此后勤上压力不大,百把人一队,保持一定的距离,可互相支援,沿河道山谷进发,沿途建立一些小要塞寨子,反正有机会就打,没机会就不打。

    真的是纯粹的打劫了,不以攻城拔寨为目的,也不以占领为目的,秦琅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你们打算出动多少人马?”

    “我们打算兵分三路,每路十队,每队百人······”

    三千人马,以封地的骑士、武士们带队,以他们的侍从、乡勇们为主力,也在太平港、交州港招募一批佣兵,还可以向侬家杨家等土酋,以及左右溪的蛮王们招人,反正有钱一起抢,有人一起分。

    “之前三郎你号令左右溪蛮王们灭了金龙垌侬家,还有江口垌几支人马,那些蛮王们可是大赚了一笔,所以我们要是再召他们一起,他们肯定也会很乐于响应的,我估计若是三郎你给他们去封信,估计起码能凑起两三万蛮部一起出兵。”

    左右溪十八个羁縻州,凑两三万蛮子当然不是问题,也不用管他们什么钱粮器械,反正大家全凭本事自己抢,一起出兵互相有个照应便是,抢多抢少各凭本事。

    武安州的秦家封臣们只要钱和人,其余的都不要,打下来的地盘,就是安南都护府新开排遣的疆土了,各溪垌可以效仿上次打下金龙垌一样,谁最先攻破寨子的,那等大家瓜分完寨中财富后,寨子和地盘就归谁,可设立新的州县,隶属于安南都护府管,也能当个刺史或县令了。

    这样的好处,左右溪蛮子没理由拒绝,甚至安南大都护府北面的不少羁縻蛮部也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的。

    诱惑对于秦琅来说也同样不小。

    地盘不敢奢望,他的封地是有界线的,做为世封之臣,哪怕是封在蛮地,也绝不敢轻易越界。

    但是抢人抢钱,尤其是抢人,对他诱惑不小,人口在哪都缺,尤其是武安州这样一块想要快速扩张,还想成为一个贸易商港,甚至是想要发展工商业的新兴地,人口永远是不够的,尤其是奴隶。

    买要成本,而且还不是有钱就能买的到人。

    獠子虽野蛮,但可以去交换别的奴隶。

    秦琅没有马上答应,这个事情终究是涉及到了兵马军队,而封地里最敏感的也正是这个,皇帝给了秦琅封地三千兵额,并不意味着他能随意动用。

    这还是要越界出兵。

    更别提可能还要召集左右溪及安南北部的数万蛮子,动作太大,他秦琅现在朝中也是树敌不少,盯着他的人很多。

    “这事先不急,我好好考虑一下。”

    如果真要出兵,也还是要好好运作一下,最好是让李大亮上书,以安南大都护府的名义发兵进剿蛮獠,出交州兵,然后召左右溪等羁縻蛮部出兵协从,再征调武安州秦家的封地兵马从征,这事就名正言顺了。

    “老黄,这次你带了多少棉花过来?”

    “去年按三郎你的吩咐,再次扩建了两个棉花庄园,总共已经种了千亩棉花,亩产惊人,达到了一百斤左右,足有十多万斤呢,这次我全都运过来了,这玩意就是太占地方了,这一路运过来,运费可是很高。”

    “亩产量才百斤左右?籽棉还是皮棉?”秦琅却皱起了眉头。

    “带籽的,那玩意籽太难去了,出棉率也低,一斤籽绵顶多能出二成棉。”阿黄报怨道,要不是因为这棉花织成的白叠布很值钱,阿黄觉得根本没种的必要,种起来麻烦,摘棉花、去棉籽,纺纱织布,都很麻烦。

    “太低了点,正常棉花怎么也得亩产三百斤以上,种的好产四五百斤都不成问题的,而且皮棉也起码能出到四成左右。”他虽然知道武安州那边的气候,并不是太适合种棉花,更适合种甘蔗,但还是在那边试种棉花,可这产量确实不如人意。

    若是再运到长安来,很不划算。看来自己得在那边再建一个棉花纺织厂,把棉花直接织成棉布,但还得先改进去棉籽的工具和技术,否则也不行。

    “三郎你特意让我运这么多棉花来干嘛?织白叠布吗?”

    秦琅却只是一笑,“不,军器监打算用棉花打造一款棉甲。”

    “棉花做甲?做棉衣取暖还差不多,做甲不是开玩笑吧?”阿黄差点翻白眼,那些轻飘飘软绵绵的东西能做铠甲?

    秦琅呵呵一笑,棉甲可是铠甲进化的一种高级形式,绝不是粗劣的代名词。棉花打湿,反复拍打做成薄绵片,把多张薄绵片在缀成厚实的棉布,然后两层棉布之间夹铁片,内外用铜钉固定住,这就是棉甲了。

    这种棉花的防御能力其实很强,如果棉花产量提上来了,那么其实棉甲的成本也能降低许多,工艺上也能比传统的铁甲简单很多。更别说,棉甲在北方的寒冷气候里,还有极强的防寒效果。

    将来若是唐军在辽东打仗,就很管用,而神机营做为新式火器部队,配上更轻便的棉甲,也能拥有更强的防火器能力。

    七斤棉花搭配铁片、铜钉,就能制成一件板甲,这种内藏铁甲片的其实也叫布面甲,如果专防火器,甚至可以里面完全不配铁片,只做个牛皮衬就行,那就是真正的棉甲了。

    棉片配牛皮,其实是复合甲,对钝器有减震减伤效果,对火器更是有极强防御力,不似一般铁甲有缝隙破绽,而且这种甲见雨不重,不发霉不生绣,冬天不那么冷,夏天不那么热,另外防刺作用也还不错。

    棉甲本质上来说,其实跟千层底老布鞋类似,韧性很强。

    棉甲跟牛皮甲比较,复合材料,韧性更强,更轻便更不怕雨水等,甚至成本也便宜,毕竟一头牛才一张皮,棉花却能从地里源源不断的种出来。

    而如果板甲里再塞上铁甲片,那就更强了,既韧且刚,防砍防刺防锤。总之,从时代发展的眼光来看,军队大规模装备,肯定是布甲棉甲比那种全身板甲性价比更高,更能大量装备的。

    “现在这棉布这么贵,用棉花做甲,岂不是比皮甲贵的多,估计比一般铁甲也不便宜吧,那何不干脆用铁甲?”阿黄不解。

    秦琅却也只是一笑,棉花现在因为种的少,主要也就是秦家在种,量少自然就稀少,以前高昌人辛苦打造出来的白叠布高端市场,秦家抢占后也并没有导致价格的下跌。

    棉花棉布现在依然只有贵族富人们享受的起,用棉花做甲,确实比牛皮贵,不比铁甲便宜,但牛皮和铁这两样重要的战略物资,需要的地方很大,产量却是并不好提升的,棉花现在贵,只是种的还少,但很容易提高种植面积而增加产量,到时价格也会下跌。

    能够代替铁和牛皮,仅此一项,就完全值得使用了。更别说量多后,成本还能减少许多。

    战争史上,总是成本更低,更易制造、装备的武器留存下来,棉甲成本低,易生产,还易穿戴,负重轻,虽跟高级明光铠等无法相提并论,可用做普通士兵们的甲衣,还是有很强的优势的。

    阿黄则关心另一个问题,“咱这十万斤棉花,都军器监要了?啥价格收的?价格低了可不行啊,现在市面上白叠布可是胜过丝绸,十分热销,咱这次从交州千里迢迢运来长安,运费可是花了好大一笔。”

    “别总想着钱钱钱的,等这板甲制出来,给武安州也弄一批,到时你就知道这玩意的好处了。”

    武安州处于大唐最南方,气候炎热,闷热潮湿,穿着铁甲那是相当不便,太阳底下能晒的甲发烫,焖的能跟蒸桑拿一样,很容易中署的,这也是北方军队南下时容易出现非战斗减员的重要原因。

    板甲虽说是棉花做的,可并不等于是棉袄,这玩意经过反复的锤打后,已经变成了薄棉片,制成的板甲冬天比铁甲更防寒,夏天也能更防晒,起码比铁甲强的多。

    在多雨潮湿的雨季,也不用太担心生锈等问题。

    安南多山,气候炎热潮湿,明光甲这样的传统铁札甲并不匹配气候地形,板甲绝对要强的多。

    阿黄还是不太相信那做成棉被棉袄,十分蓬松又暖和的棉花能制成铠甲,还能适合炎热的安南之地使用?

    “军器监那里已经有一批板甲样品,回头我可以带几件给你瞧瞧,你亲自试一下便知晓了。”

第726章 邮递员

    长安城外,灞上。

    午后,许敬宗一身疲惫,当他目光看到灞桥驿门口的那辆马车时,目光中露出惊讶之色。

    “停!”

    “阿郎可是要在驿站歇息?”随从家丁赶紧询问。

    许敬宗下马,却是径直往驿站而去。

    驿站门口,一队千牛卫拦住许敬宗。

    “在下新任转运使许敬宗,敢问卫公可是在驿站内?”

    千牛卫似乎并不认识这位衣着普通,看着年纪也不算长,却自称新任转运使的男子,许敬宗没想到自己居然没人认识,有些尴尬的一笑,摘下了一枚金鱼袋亮出。

    金鱼袋,皇帝特赐给三品以上大臣装金鱼符用的。能佩金鱼袋,那说明起码也是三品大臣。

    转运使,正三品职。

    年轻的千牛卫对许敬宗客气了不少,“许转运有何事,小的可代为通传秦相!”

    转运使衙门号称计司,主管盐铁、漕运、常平仓、专卖等许多事务,权柄很大,分了户部、司农寺、太府寺等许多权利,尤其是转运司于天下各道设立提举常平司,使的权柄极重。

    因秦琅和戴胄、马周这三任转运使都做过宰相,故此大家习惯称转运使为计相。

    许敬宗得了秦琅举荐出任转运使,调回京师,这一路上也是快马加鞭,在这京郊遇到了秦琅的车马,自然要来拜见一番的。

    “烦请向卫公通报一声,就说许敬宗路过拜见。”

    “请稍等!”

    千牛卫也没敢怠慢得罪许敬宗,虽然他没拜相,可谁知道会不会拜相呢,就算现在不拜,可三品的大员,那也是进入了朝堂核心的边缘了。

    秦琅听到禀报的时候,正在跟驿丞聊天。

    大唐有相当发达的驿传系统,凡三十里一驿,而如关中河南这样的中原腹心之地,更是二十里一驿,驿站有驿马驿车驿卒,还有驿丞专门负责管理。不过驿长只是不入流的小吏。

    平时迎来送往虽多,可也没有谁真把驿长当盘菜,难得遇到一位相公光临,还能跟他主动的谈起驿中情况,可是让这小驿长十分激动的。

    大唐的驿站承前代,立国之后,便恢复起四通八达的驿传系统,大唐驿站有水、陆和水陆兼并的三类驿站。水驿有三等,陆驿有七等,七等的驿站,光驿马就有七十五匹。

    以两京为中心,驿站四通八达的辐射开来,相当于是大唐的几条高速信息网。驿站属尚书省管辖,具体由兵部管理,地方上则由刺史、县令等主管。

    大唐的驿站还是比较特殊的,做为一驿之长的驿长,一般都是由本地相对较近的富户担任,有时还要靠关系竞选,成功后,就可以拖家带小的直接搬进驿站,负责管理驿站了。

    而驿丁,则由附近的村民们担任,这也是有工钱和好处的,类似于当府兵一样,还得竞争上岗。

    官方则主要负责管理和监督职责,地方州县负责主管,而兵部、御史台等衙门则负责巡视检查。

    驿站最主要的职责,就是通传讯息,最主要的就是公文传递,大唐政府行政,主要就是以公文行政。

    其次是烽驿传递,邸报流通。

    驿站的第二个职责,就是交通接待了,主要还是负责过路官员们的食宿,驿站还承担贡品运输。

    当然,驿站也有一些隐秘的任务,比如处决特殊犯人,有时皇帝会把一些流放的罪官在半路将他们杀死,接任务的一般就是路上驿站的驿长了。

    驿站有时还要奉命检查公文、路引等。

    甚至,驿站有时也要承担起捕盗缉盗的任务。

    总的来说,大唐的驿站有点类似是一个富户承包的站点。如今每个官方驿站旁边,都还有一个邮递站,这其实是承担民间私人邮递业务的,是秦琅最先弄起来的,拉了不少家合伙,以东宫名义牵头,铺开的一个业务。

    本质上就是生意,老百姓寄信啊,寄东西啊,都是可以接的,反正正经驿站是只接待官员,传递官方的公文消息等,可邮递所却什么业务都接,邮递所同时还是公路旅馆、饭店、修车店、药店等。

    “邮递站对驿站有影响吗?”

    “回相爷,基本上没有影响,我们各司其职。其实邮递站开在我们旁边,还有点好处,起码有个伴。”

    这驿长是当地的富户,担任这驿长后,每年能获得不少养马的经费等,其实收入还不错的,这玩意相当于做生意,还不用交税,甚至不要啥本钱。

    驿马是朝廷提供的,他们负责养,草料也有上马拔钱,驿丁是当地百姓中招来的,也按标准有发钱。

    驿长赚钱还是比较容易的,比如养驿马等,正常都有的赚,再比如招待官员,食宿都有标准,也一样有的赚。

    邮递站开在旁边后,这些驿长有时还会利用自己的驿站,顺便承揽点私活,驿丁们去送公文时,顺便帮私营的邮递站捎带点信件、货物什么的,这种顺带又没增加成本。

    “我大唐天下凡一千六百三十九所驿站,二百六十所水驿,一千二百九十七所陆驿,八十六所水陆相兼,若每个驿站都能如这灞桥驿一样经营的这么出色,兵部也能少操很多心啊。”

    灞桥驿是一个七级大驿,拥有七十五匹驿马,还有多辆马车,驿站相当于是一个小城堡一样,拥有占地很大的马厩,仓库都有数个,里面储存有各种粮食和菜,客厅也拥有数个。

    住宿区拥有多个院落,有许多房间,还有两个食堂,这也是因为靠近长安城,往来经过的高级官员们多的缘故吧。

    这个驿长雇佣上百个驿丁,一天工钱一百,另有些补贴等,待遇挺丰厚的,村民们都很乐意,而这个驿长承包这个驿站,一年轻松赚上千贯。

    重要的是,整天迎来送往,接触的官员多,也为这驿长结交了很好的人脉关系,甚至能得到不少有用的内部消息。

    反正这驿长跟秦琅这个宰相聊天,一点也不怯场,侃侃而谈。

    秦琅跟他聊了许久,主要还是看看基层的驿站人员的情况,同时也对比下自己的邮递站的发展情况,光听报告总是不行的。

    聊了许久,他发现自己的邮递站确实搞的还不错,填补了民间的重要需求。官府驿站有八百里加急,对公文军情等分级传递,他的邮递站也是如此。

    信件也分为普通信件和挂号信,还有加急挂号信,加急还分成了好几种,比如普通的没时间限制,挂号信则是每天二百里传递,加急的是每天三百里。

    而特加急则是每天五百里传递,还有一种是八百里特加急,保证一天传递八百里,主要是给那些商人们服务的,商人有时传递一些特别重要的商情,出重金便可八百里送信。

    除了送信,还能送货,甚至送人。

    反正客户需求什么,秦琅这里就送什么。邮递站主要用四轮邮递马车,这是一种特制的加大加长号大蓬车,邮递车还相当于是客运班车,一车最多能车上车里载上十来个人,虽然很拥挤。

    一天能行五十里路,除了载人,还能携带许多信件和不少包裹。还有一种专运货的加重马车,能载百石,同样能日行五十里,能用数头牛或几匹马拉动。

    朝廷的驿站主要是快,秦琅的邮递,则是既能快,也能全,沿着朝廷的驿传网络干线,邮递站遍及各州县,最特别的还在于一千多个县,有设县的地方,都会有一个邮递终端站,配有专门的邮递员,负责接收和传送,甚至能够把信件送到乡里,虽还不能送到村户,可能送到乡,已经相当了不得了。

    邮递站的摊子铺的很大,光邮递员就超过了两万人,虽然开支很大,但这年头还真没什么竞争对手,朝廷近两千家驿站,却不接收私人信件,更不会寄运私人物品。

    而打着东宫之名的邮递站,听名字看着像是朝廷官方的,尤其是有驿站的地方就必定有邮递站,孪生姐妹似的一起,甚至还进一步的遍及每个县,让邮递站更加镀上了层金。

    邮信、物流、客运、食宿、修车、租乘、药店医馆······这种多元化的业务,再加上超过三千家联锁经营的站点,使的邮递站简直就是个无敌的存在。

    特别是背后那么过硬的关系,完全不用担心这种遍及全国的业务,在地方上被搞。

    三万多邮递员,数万匹邮马,数千辆邮车日夜行走在大唐各地的道路上,

    信邮天下,货通全国。

    邮递站推行的不同面额的邮票,更是大大方便提升了邮递站的效率,邮递不仅能寄信,还能寄货,甚至能充当坐邮车的车费,也能在邮递站住宿吃饭买药等各种消费。

    邮票全国通用,不受限制,虽然只限于在邮递站所用,但是这玩意简直是跨时代的,比钱庄、银行的银票、庄票还管用,毕竟也没有哪家的钱庄银行能做到全国三千多家的规模。

第727章 党羽

    秦琅本就是个搞钱高手,他变相的把邮票当成纸钞来搞,又赚了笔金融钱。

    “如果朝廷让官员们在驿站住宿用餐时,用邮票来支付,然后你们驿站再定期拿邮票到官府结算这笔费用,你觉得如此?”秦琅问驿长。

    肥胖的驿长想了想,“倒也挺方便的。”

    官员们出差往来,驿站接待,虽然也有相关规定,不同品级享受什么待遇等,可这里面管理还是有不少漏洞。而如果给邮票,其实就相当于是后来的驿券了。

    不同级别的官员,出差公干,根据路程等,给予不同标准数量的邮票,这样一来,各地驿站按票接待,吃住行,都用邮票,若是超出标准,自己贴,驿站不管。

    若无公干差派,就领不到邮票,也就不能到驿站去享受招待食用出行等待遇了。

    另外若官员带的随从家眷等,驿站也只按邮票接待,给多少邮票提供多少服务,相当于代币了,你给一个人的费用,就招待一个人,不可能一个官员随便带上多少随从等,都能享受驿站的招待服务。

    “何不直接发钱?”驿长问。

    秦琅对着驿长呵呵一笑,若直接发钱给官员,那驿站收了钱,朝廷哪知道收了多少呢,哪比的上发票,这样驿站拿了票,必须得到官府这里结算,这可全凭票结算,做不的假。

    同样的,直接把钱给官员,也会有问题的。

    按标准给官员邮票,官员付邮票给驿站享受标准服务,驿站最后拿邮票来官府结算,这么一圈下来,无疑更好。

    许敬宗进来拜见了秦琅,也加入了这个话题的讨论之中。

    他认为邮递站是私营,他们发行的邮票,类似于银行钱庄们发行的银票、庄票,若是驿站也用邮票这个名,容易混淆,不如改个名叫驿券。

    官员住宿、饭食,还有车马,都用券。

    秦琅倒没说邮递所我就是大股东,用邮票对我有好处,这点小便宜占不占无所谓,本来也没打算占,只是邮票这个概念挺好。

    换个名叫驿券其实也一样,甚至还可以细分一点,比如驿食券,驿房券,驿车券,驿马券,各分等级或是标明面额,如驿马券分几等,每等可用什么马,到时驿站一张给结算多少等,也更容易对账核查等。

    驿站这玩意全国将近两千家,养了几万匹驿马,开支是很大的,以前接待官员食宿,用车马等,开销很大。

    主要还是因为缺乏细致的管理。

    “其实我觉得驿站的主要职责还是传递公文、军情,其余的如接待这些倒还是次要的,可朝廷每年驿站的开销极大,地方州县留余的三分之一税赋,倒是有两三成都用到了这个驿站上面。”

    “以后就要明确这个驿券作用,官员们公干出行,食宿骑乘都要有明确标准,根据官阶品级,制订食住车马费用标准,连随从数量和费用标准也要制订,还有公干出行天数也要定好,严格按规定给驿券。”

    既要给公干出行官员们提供食宿车马的保障,但也要严格规范职务消费。各地支出的驿券,要单独列一本公使钱帐本里,年终州衙统一结算,上报户报审计,若违规、超标,都要给予重罚,以改变如今驿站体系的费用严重问题。

    秦琅本来是打算说让驿站把食宿这块分离出来,承包出去,朝廷每年还能收笔房租、承包费什么的,官员们拿券消费,同时允许驿站对外营业,但是想想,这一步可能迈太大。

    官员到私营承包的驿馆食宿,可能会有扰民欺民情况,也可能会导致接待标准不足等情况。

    “老许啊,今天特意来这里迎你入京的,本来打算在这招待你吃顿便饭,不过想想不太合规矩,这样吧,去隔壁邮递站食堂招待你,我自掏腰包。”

    许敬宗顿感受宠若惊,那位胖驿长很想要留两位紫袍大佬热情招待,奈何秦琅不给面子,硬是拉着许敬宗去了隔壁的邮递站食堂。

    隔壁邮递站规模丝毫不比驿站小,甚至还要大不少,这里仓库更多,马厩更大,邮丁也更多。

    食堂也更热闹,许多人过路人都把这当成了饭店,邮递站名声口碑不错,店大不欺客,所以在路上的行人商旅们,都愿意来邮递站吃饭,服务热情周到,还比较平价。

    绝不会发生欺负过路外乡人的宰客现象,尤其是这里的饭菜味道还很好。不用入城,就能有这么好的饭菜,谁不愿意来呢。

    许敬宗瞧着还没到饭点,却已经开始排队的食堂,不由的惊讶,这邮递站食堂,倒比许多城里有名的饭店都生意火爆了。

    “去二楼。”秦琅直接拉着许敬宗去了一侧上二楼,二楼属于包间,有最低消费,算是个小食堂,主要是给那些有钱的富商啊士子等准备的。这大路上有钱的过路人也不少的,他们更愿意清静的环境。

    小食堂的菜更丰富,当然价格也更贵,不但有最低消费,甚至还有包厢费用,这里甚至还能点音乐,想听歌可听曲都行。

    秦琅点了两份四菜一汤,四喜丸子、小鸡炖蘑菇、红烧黄河鲤鱼、葱爆羊肉,然后一个三鲜汤,一份一贯钱。

    再点一壶茶,一贯。

    最低消费六百八十八钱,两个人一顿饭三贯钱,环境不错,服务也挺好,这个价格如果仅仅只是吃饭,有点贵,可如果是在城外路上,还能有这安静舒适环境,和这不错的味道,那其实挺值。

    尤其是对于有身份的人来说,这个价格已经很亲民了,长安城平康坊里,有些有名的大酒肆饭店,点个包厢请桌客,没个十贯八贯的还真不够最低消费标准。

    要是你点个海鲜宴,那就更不得了,起码也得个百八贯的,但就这价,长安城想吃的人多的是,还得提前预约排队呢。

    “这次回长安来,有何打算?”秦琅捧着茶杯问。

    许敬宗出去转了一圈,人收敛沉稳了许多,对曾经是自己下属的秦琅,现在也是十分恭敬,但又并非那种纯粹的奉迎。下去干了两年实事,他很清楚知道秦琅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也是个喜欢肯干实事的人。

    “我是三郎一手提起来的,没有三郎,我依然还是个洪州司马,这辈子都难以翻身,怎么可能奢望再回京师,更别说官居三品了。”许敬宗态度端正的先表明了忠心。

    “这次回京,我定会好好辅助秦相公,转运司交到我手上,定不让秦相失望的。”

    秦琅笑了。

    跟聪明人相处,有时就是这么省心。

    许敬宗是个绝对的聪明人,早年便以才学闻名,进入了秦王府文学馆。他也不缺实干能力,只是曾经有点骄狂了点,还把聪明心思用错了地方,犯了李世民的忌。可这几年沉淀,他已经蜕变成熟了。

    “转运司号称计司,握着的可是朝廷的钱袋子,司农寺太仓管着天下粮储,太府寺左藏管着国家钱绢,但他们的粮食钱绢,却都是通过转运使与下面的常平司,从天下诸道州县征收、转运上来的,另外转运司掌专卖、和买,掌市舶、朝贡贸易、掌铸币发行,掌常平仓,这朝廷国库皆来自于转运司所入。”

    任何时候,经济基础都决定上层建筑。

    “你只要能够把计司管好了,那么早晚有一天,你也能成为计相!”

    一句计相,让许敬宗终不由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许敬宗其实还很年轻,几经沉浮的他,其实还没满四十岁。这个年纪,能官居三品,绝对已经是很不得了了,毕竟,虽然皇帝才三十出头,跟着皇帝打天下的一众宰相重臣们中,也不乏许多三十甚至二十多就当宰相的,如长孙无忌、秦琅等。

    可另一方面,三品已经能位居中枢宰相了,马周的中书侍郎才四品职,加了散骑常侍才三品。魏征参预政事的时候,也才是个从三品秘书监的闲职。

    不过三品跟宰相,还是有条很大的鸿沟的,他许敬宗四十不到就已经跨入三品,但想要再进一步,成为宰相,却不容易。

    朝廷三品官职很多,正三品的职官就有二十多个,还不包括中都督、上都护这些外官,而从三品的职官更多,京官就有数十个,而地方上还有许多上州刺史、下都督、大都督府长史等也都是从三品。

    但政事堂的宰相,虽得以他官甚至是低于三品官拜授,但宰相总共才几个位置。

    想当上宰相,可不仅是资历功绩了,还得有贵人。

    上一次在检校雍州治中位置上摔下来后,许敬宗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我若能成为计相,那定是卫公已经官居左仆射之时了。”许敬宗毫不吝惜自己的马屁。

    左仆射虽不是首相了,但左仆射依然是非常尊贵的。秦琅现在的宰相衔是同平章事,这号称为假宰相,比三高官官真宰相,终究还是有点区别的。

    “以后卫公但有所需,只管吩咐。”

    秦琅点头,“好说,以后你也别跟我这么客气,还是叫我三郎,我呢称你延族兄,如何?”

    两人相视一笑,许敬宗便改口,“三郎!

    秦琅笑着从怀里掏出一道敕封制书,递了过去。

    “敕封高阳县开国男,加银青光禄大夫!”

    做为最早的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许敬宗在武德九年玄武门刚过,正当要得意受赏时被皇帝所恶,因此他错过了论功封赏的好时机,沉浮几年,虽得授了三品实职,可却连个男爵都没有,本品更只是正五品阶。

    秦琅帮他直接弄了个开国男爵,又把他的本品跃升到了从三,这让许敬宗激动的面色通红。

    许敬宗起身,然后躬身九十度,叉手拜礼。

    “谢三郎。”

    这一拜,许敬宗毫无保留,爷都差点叫出来了。

    这么不遗余力的提携他,叫爷也愿意啊。

第728章 一个好汉三个帮

    身为宰相,有一顶重要的职责,就是举荐人才。

    许敬宗是秦琅不遗途余举荐的,本已被皇帝所厌恶,贬为洪州司马的他,硬生生被秦琅用了五年时间捞了起来。

    “你跟其它外官不一样,陛下对你的情况底细是很清楚的,所以也就免了考课这一关,直接就敕封你为转运使了。”

    许敬宗感激的道,“我知道这都是三郎的提携之功。”

    大唐对于官员考核其实有一套非常完整的流程规定,虽然大唐废除了炀帝时的谒者台、司隶二台,都并入了御史台中,但对于官员的考核却从不曾放松。

    吏部有考功司,专职官员考核。

    按制,官员一年一小考,四年一大考。考核的标准根据才能和品德两个方面,以四善二十七最为标准。

    四善是对一切官员德行的标准。

    二十七最,则是针对各个部门具体工作性质的不同要求,考核的是才能。

    最后根据善、最多少,使共同标准与专门标准相结合,分为九等。

    这一套考核法,先是中央各部司和地方州县主官,要先对本衙下属进行考课评定,然后将簿状上报。

    地方统一先报到各道观察使,中央则先报吏部,最后汇聚尚书省。

    自下而上汇报后,还要自上而下的复核审查。

    同时各道的观察使,御史台都对各级主官考定负有巡查监督之职。

    五品以上官员,由吏部考司郎中、员外郎负责大考。而三品以上宰相、高官,以及一些清要官、大都督、亲王等要职,则由皇帝亲任主考官,择两位宰相担任校考使,再特派御史大夫、谏议大夫等担任监考使。

    这套考课法还是很严格的,也是官员们升降奖罚的标准。

    每个官员,四年一次的大考,基本上都要到京城尚书省吏部面考,这一关可不好过。

    许敬宗这几年的考课成绩,倒是向来很好,不论是秦琅不是马周又或是戴胄做他上司转运使,都对他考定评语不错,而地方的观察使也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另外本衙同僚、下属的评语也很高,表现出很强的办事能力。

    再加了秦琅的大力举荐,使的许敬宗直接升为转运使,副使都不用当。

    今年起,朝廷的考课法又增加了新规矩,三品以上官员,向皇帝面陈述职,四五品以上官员要向皇帝陈奏,相当于写一份述职报告,五品及以下官员则需要过堂。

    京官由吏部考功司和御史台共同会审考核,而外官则由各道的观察使和御史台察院的巡察御史会审。

    这使的官员考课更加严格,既要自述,也还有上官的考定评语,又有专门考察机构的审核,还有专门机构监督,甚至还要有同僚、下属们的评定。

    再加上四年一次的入京大考,这想要做弊几无可能。

    平时一年一小考,无大错的话倒还好,可四年一次的大考,就算没大错,但是考绩太差,无德无能的评语落下,肯定是非罢就降。

    四年的大考,就意味着要么升要么降要么平调,想维持原官原任,不太容易。

    皇帝对这次的大考非常重视,最近天天都在亲自考核宰相以及三品以上高官重臣。

    “你新官上任,头一个要干的事情,保证西域战事的后勤粮饷军械的转运供应,不能出了差错。再一个,大明宫也快修好了,得收好这个尾,朝廷要给做工程的商人、供货的商人,还有做工的百姓们结清钱款,你既要审核好帐目,也要及时结款。再一个,陛下有意要全面重修洛阳宫,待工部和将作监拿出设计方案后,户部会做造价预算,转运司主要还是提供所需钱粮,以及木石等材料,并转运调度。”

    “大修洛阳宫?”

    “嗯,你也看到了,虽然关中是我大唐开国兴业之地,但是关中确实有些供应不了长安了。所以先前提升洛阳为东都,现在也要开始分流。”

    朝廷将把一些官府手工作坊、仓储等迁往洛阳,同时如国子监也要在洛阳再建一座学校,分流现在已经超过万人的学员一半以上去洛阳。

    总的来说,长安太大,大的关中已经供应不过来了,而受限于交通道路等,从关东输送钱粮商货到关中,成本太高。尤其是现在大唐如此强盛,长安已经有些太过于偏居一隅。

    当然,长安依然会是京师,但洛阳也会发挥出陪都的作用。

    一些闲散的机构迁到洛阳去,甚至一些年老的官员也安排到洛阳养老,把长安周边的许多皇家宫廷、朝廷官府的手工作坊、仓库等也移过去。

    当然,皇帝以后可能每年也会过去住上几个月,比如到漕运不便或是夏季闷热的时候,皇帝可以去东都,让太子在西京监国。

    先前皇帝修洛阳宫的旨意让政事堂否了,但皇帝意愿强烈,政事堂也可能一直为反对而反对,所以现在旧事重提,只是这次将先通过政事堂决议,走正规程序。

    因为这修洛阳宫这事,这几天宰相们跟皇帝还又干过几场,结果就是中书令王珪被皇帝以泄露禁中语的罪名,罢去宰相,贬为同州刺史。

    这已经是老王第二次因为这个罪名被罢相了,上次也是因为反对皇帝,结果被皇帝寻了这个罪名罢相贬出。

    泄露禁中语这种事情,老王就算有冤也说不清,也只能气的当天就打马出京去上任了。

    王珪被罢后,李世民接着又下了两道诏书。

    一道是以李靖年老为由,罢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衔,东都洛阳赐宅第养老。

    而先前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杨恭仁,也洛阳赐第荣养。

    李靖和杨恭仁算是彻底的致仕退休,连那个名誉宰相头衔也不挂着了,李靖退休待遇还不错,依然是全禄发放。

    当然杨恭仁其实也不错,之前他就接连晋了特进、和开府仪同三司两级,这次虽没再加官晋爵,但也给了实食封。

    两人还各赐洛阳大宅一座,御马两匹,并赐辇一乘,绢千匹。

    风光体面的正式退休了。

    这些本来跟秦琅也没多大关系,李靖虽是老邻居,但秦李两家都是军中带头大哥级的,所以根本不好有什么私下往来,至于杨恭仁就更不用说,那种世家宰相更没什么往来,虽然秦琼的一个庶子娶了武士彠和杨恭仁侄女的女儿,也算亲戚,但这年头,这样的亲戚哪家不是一大堆。

    上次张蕴古一案,秦琅算是还帮了杨家一回,但也没因此就有什么亲近。

    “老许啊,你如今回到朝中接管转运使司,我给你安排了个副使,你们好好合作。”

    “不知是何人能入三郎青眼?”许敬宗问。

    “应国公武士彟。”

    许敬宗一听哪还不知道这位,秦琼的儿女亲家,前宰相杨恭仁杨师道兄弟俩的堂妹杨氏的丈夫,武德朝的当红宠臣,太原元谋功臣。

    这位在利州都督任上栽了个大跟头,据说若不是秦家保着,人头都没了。想不到,这么快也东山再起了,居然出任转运副使了。

    许敬宗不由的感觉有些压力很大,这武士彟虽说出身低了些,早年从商致富,但毕竟开国功臣,武德年间就封了国公,还做了工部尚书兼检校六部尚书事、检校并钺将军、检校扬州大都督府长史,贞观后还做了利州都督等,不论是资历还是官爵都比他高的多。

    “应国公素有大才,怎能屈居于许某之下,应当请应国公任转运使,许某为副才是。”

    秦琅笑了笑,“得了吧,朝廷官职你们以为是私下人情呢,还能这样推来让去?我跟你也交个底,你们两人都是我向陛下举荐的,也确实都是比较有才干,也与我亲近,所以我希望你们二人能够好好合作,一起管理好转运司,不要内斗。只要你们好好配合一起努力,未来你们都还有大好机会的,目光放远些。”

    许敬宗听了这话,倒也安心不少。

    秦琅把许武二人拉上来,也是有原因的,这二人都是他确认过很有才干的那种人,再一个也都跟他关系近,这样的人秦琅夹袋里也不多。

    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宰相总也得有几个公卿支持的,在朝中他也得有自己的人。

    “王珪罢中书令外出,政事堂中能接任此职中,也唯有三郎了吧?”许敬宗不轻不重的拍了秦琅一个马屁。

    秦琅呵呵一笑。

    李世民用人还是比较有特点的,尤其是对于宰相,喜欢折腾,拎来拎去,把宰相们折腾的没半点脾气,观看政事堂这些宰相,也就是房玄龄、魏征没怎么被动过,其它的哪怕是长孙无忌都没少被拎。

    皇帝用宰相,就跟是在驯马一样。

    萧瑀、陈叔达、杨恭仁、宇文士及、房玄龄,杜如晦,温彦博、杨师道、秦琼、李靖、侯君集、秦琅、高士廉、马周、韦挺、孙伏伽、戴胄、魏征、高士廉、长孙无忌······

    皇帝用过的宰相真是不少。

    能安安稳稳呆在政事堂一直做宰相,还真难。

    现在中书令一职空缺出来,秦琅还真没打过这主意。

    “我估摸着,中书令一职,当授予萧瑀。”

    “萧瑀?”

    “四拜四罢的萧太子太傅?”

    “再拜,那就是五拜宰相了!”秦琅淡淡道。

第729章 京察

    五月,槐花香。

    孩童们开始忙着打槐花,蒸槐花饭吃,年成好了,不用担心青黄不接的时候要逃荒要饭了,但槐花满树的时候,大家依然还是会打槐花吃。

    秦琅甚至都带着家里几娃到槐树下,亲自表演了一番爬树的真功夫,打下许多槐花。

    北方的百姓喜欢在门前种颗槐树,有句老话说的好,门前种颗槐,财运自然来。五月槐花开,不仅好看,而且也是食物。

    槐花味苦,性凉,不算特别好吃,但也有种不错的味道,做成槐花饭那是经典家乡味道。

    秦琅带着几娃,把打下的槐花用清凉的井水冲洗过后,拌上面粉,加入盐和虾粉,上锅烧火蒸,蒸好后拌上香油,再撒上把一青二白的灵魂葱花,一道地道的槐花饭就做好了。

    半开的槐花苞做成的槐花饭,捧个大碗,蹲在槐树下大口吃着,别提多过瘾,有种特别的味道。

    大郎秦俊拿着筷子已经很稳,吃的模样十分可爱,秦仁则只能张着嘴巴啊啊的叫着。

    “三郎,翰林院来人宣诏!”

    翰林院来的是大学士岑文本,这位比许敬宗还要年轻几岁,今年也才三十多岁。这位也是名门世族之后,曾为萧铣中书侍郎的他,归唐后一直在江陵地区任职。

    贞观年间,被征召入朝,授为秘书郎,但短短数年,已经青云直上,他的仕途得益于李靖的大力举荐。李靖当年带兵攻南梁江陵,岑文本就是主降派,城降后跟李靖打交道,配合不错,也展示了很了得的能力,让李靖印象深刻。

    秘书郎到中书舍人,再到中书侍郎,然后转翰林学士承旨,再到如今改为翰林院大学士,以专典机密衔入政事堂为相。

    能劳动岑文本亲自前来宣旨,这旨意不一般。

    如秦琅所预料的一样,王珪罢相外出后,空出的中书令一职,并不可能授给他秦三郎。

    “罢兵部尚书,改检校吏部尚书!”

    岑文本来卫国公府之前,已经先去过了宋国公萧瑀府中。

    太子太傅萧瑀被白麻宣相,拜中书令。

    “不知何人接任本兵一职?”秦琅笑问。

    这次的宰相人事调整,政事堂的诸相都是一头雾水,皇帝完全就是暗箱操作。皇帝让秦琅举荐人选,他推荐了柴绍、尉迟恭和李道宗,这三个不论官职爵位还是功绩资历,也确实够当兵部尚书了。

    但秦琅却觉得皇帝不太会选他们。

    “说来卫公可能不信,是镇抚司张亮,陛下特进封他为鄅国公、授兵部尚书。”

    听到这个结果,秦琅倒忍不住笑了笑。

    张亮啊,军中出了名的草包将军,打仗本事出了名的差,当年在瓦岗的时候就常打败仗,事实上他在武德年间投入秦王府后,也并不是以领兵出名的,他跟侯君集一样,以前就是李世民的哼哈二将。

    侯君集是贴身保镖,侍卫统领,张亮则是负责干脏活阴私事的,打探情报收买人心策反暗杀啥的。

    在夺嫡最关键的时候,李世民就是派张亮到洛阳一带去替他招揽豪杰游侠死士,结果事机不密还被李元吉给抓了,不过张亮本身草莽底层出身,虽不会打仗,但嘴严。

    任如何拷打,绝不吐半个字,啥事都一身扛下。

    所以李世民对他还是十分信任的,秦琅一手拉起来的镇抚司,没搞多久就让交给他来统带,一带就是好几年。

    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非要用个草包将军来当兵部尚书,侯君集当兵部尚书,已经让军中上下够吐槽的了,现在居然让张亮来当。张亮这人吧,也不是没优点,只是优势不在军事上。

    张亮搞情报特务这一块,其实也一般,张亮真正比较擅长的还是在庶政上,他是个比较优秀的民政官,当个刺史什么的那绝对胜任。

    不过皇帝用人有皇帝的心思,兵部尚书也未必就要非常能打仗,兵部的职责主要还是军政这块,本就是文职系统,兵部尚书也实际上是个文职,皇帝用一个自己的收腹坐在兵部,其实很符合皇帝的利益。

    柴绍确实能打仗,带兵的本事一点不比李靖秦琼差,但柴绍以前都是跟建成带着李世民玩的,地位比较超然,早年在夺嫡之斗中,说是中立,其实是站建成的,加之现在李渊还没死呢,李世民对柴绍始终还是有些忌惮猜忌的,故贞观一来,柴绍能力摆在那,但地位一直很尴尬,兵部尚书谁当也轮不到他。

    李道宗倒是李世民的迷底铁杆,只是一来太年轻,军功不够高,资历不足,二来他又是宗室,这是李世民比较在意的地方。

    尉迟恭倒是员猛将,可太野蛮跋扈了些,玄武门之后简直就是目中无人,谁都不放在眼里,几次三番的惹事,被李世民一脚踢到山南去,现在还不打算叫他回来。

    “那镇抚使谁接任?”

    “百骑司统领李君羡接任镇抚使,左金吾卫大将军吴黑闼改任百骑司统领。”

    魏昶刘九等人没当上镇抚使一点不奇怪,他们终究不是皇帝潜邸心腹,正常情况下,基本上没有可能当上镇抚使的,走了张亮还有李君羡,调走了李君羡也还会有李孟尝,公孙武达,刘师立等皇帝心腹。

    张亮授兵部尚书后,也得到了参预朝政之衔,水到渠成的进入了政事堂成了宰相。

    走了一个王珪,又回来一个萧瑀,还带了个张亮。

    “陛下说赵国公远征西域,恰逢考课法调整,今年吏部将要考核大量官员,所以吏部不可一日无人主持。卫公年青有为,才干着著,便能者多劳,由卫公主持。”

    秦琅心说,真说的这么好,怎么不直接改任吏部尚书,还加个检校?不就是临时代理下主持下吏部工作嘛,等长孙无忌回来,还得交给他。

    “马上朝廷就要对京官进行全面考核,陛下让卫公做好准备,把这差事办好。”

    秦琅招待岑文本吃了一顿槐花饭。

    老岑对这招待倒是有些稀奇,若是秦琅其它招待,他估计不会留,毕竟他这个职务比较特别,可槐花饭,真不好拒绝。

    这么别出心裁的饭食,引起他的一些记忆。

    “前朝末年,先父任邯郸县令,遭人诬陷,那时我年方十四岁,只能赶到司隶台为父诉冤,路上也曾以槐花充饥······”

    当年岑文本赶去为父申诉告冤,真吃了许多苦,但那一次也是他年少成名的一战,凭着一张犀利的嘴,他成功的在京城引发轰动,成功为父亲伸冤解祸。

    “这槐花饭可比我当年吃的美味多了!”

    岑文本这人最为忠孝,当年他到京城诉冤,得到了封德彝的帮助,后来便拜在封德彝门下。贞观初,封德彝当年脚踏两条船的无间道行为被皇帝发现获罪后,也就只有岑文本不顾前程的在为封德彝说话。

    或许也是看中他忠直的这一点,李世民虽然当时处罚了岑文本,可后来却对他加倍重用,如今更是接替马周,成为皇帝身边的当红近臣。

    “我当年曾从洛阳王世充处逃亡,一路逃亡数百里,数度以这槐花为食,倒是与岑翰林为相同经历了。”

    一碗槐花饭,倒是难得的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饭罢,岑文本告辞,秦琅送到门口。

    送别岑文本,秦琅满脸笑意,岑文本在朝中也没什么盟友,他为人忠直谨慎,以前就是封德彝和李靖这两个宰相的帮衬,如今死的死,退休的退休,秦琅今天主动示好,因为一碗槐花饭,两人难得的交谈默契。

    岑文本最后也接受了秦琅的示好,两人已经结下联盟。

    这个联盟虽然眼下也还只是很简单,可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岑文本、许敬宗、马周、武士彟,这些都是不错的助力,虽然岑文本和许敬宗未必有马周这般可靠,但盟友盟友,都是出于利益而结盟,这个秦琅是很清楚的。

    岑文本或许也是因为眼下秦琅检查吏部尚书,手握京察大权,新考课法下,秦琅现在等于握着无数官员的前途命运,岑文本在朝为相,不可能没有半个自己人的。

    秦琅叫来张超。

    “你去镇抚司替我送下吴大将军调任,顺便替我请魏昶刘九他们吃顿饭,帮我问下岑翰林的情况,关系人脉,亲戚朋友,师生故旧什么的。”

    “拟个单子给我。”

    “三郎这是要弄岑文本?刚才还看你们笑呵呵的,都快要勾肩搭背了,怎么的背后就来一刀啊?这也太阴了吧?”张超笑嘻嘻的道。

    “放屁,我是那种背后捅刀子的阴人么?既然要拉关系交朋友,总得展示点诚意,先送上点礼才好。”

    “那你这是要循私舞弊?给岑相公的人开方便之门?”

    秦琅摇了摇头。

    “文远啊,你有空真的要多读读书了,本官检校吏部尚书,主持京察考课,还用的着对人行私?我只需要保证公正,其实就完全足够了。”

    “公正?”

    保持公正,看似无私,其实这内里很有学问,若是没有关系,便很难保证受到公平公正的对待,秦琅保持公正,其实便已经是给岑文本一个大人情了。

第730章 秦家的扩张

    阿黄自回到长安以后,整天上窜上跳,忙的不亦乐乎。

    他每天都在干一件事,撒钱,大把的撒钱,一车车的撒,长安东西市的牛马市,京兆府狱,镇抚司狱,甚至是金吾狱。

    每天不是跑各个牛马行市,就是钻各个监狱。

    身上顶着个开国县伯的爵位,还有着个武安州长史的官职,腰上一条银鱼袋,走哪都好使。

    名贴一递,一路畅通。

    “这是太子令,对于这些犯人,特别开恩。”

    京兆狱,阿黄跟典狱正在喝茶,两人面前摆在几本帐册,上面都是京兆狱犯人名单,阿黄翻看过后跟典狱在讨价还价。

    “流刑以下的我不要,流刑、死刑的我都要了,打包一起带走,价格再便宜点。”

    典狱看了看那张太子令,又瞧着阿黄身上的绯袍,心里腹诽怎么这种人也能官居五品爵封开国伯,不过腹诽归腹诽,却也不得罪这个脸比马长,两颗大门牙还镶金的家伙。

    人家可是卫国公的人,他敢得罪卫国公吗?那是顶头上司啊。

    “这个好说,好说。”

    反正牢里的这些犯人也不是自己亲戚朋友,虽然对于典狱来说,这些犯人也确实是他及牢中胥吏们的灰色来源。正是有着这些源源不断送进来的犯人,他们这些牢头狱卒们才能在长安过的比较滋润。

    管监狱是个晦气的活,但靠山吃山,靠水就吃水。

    有犯人就吃犯人,他们有千万种手段从犯人这里弄到钱。

    不过还是人家卫国公厉害,直接从太子那里弄到了太子令,要把京兆狱的流刑犯和死刑犯都弄到武安州去。死刑犯不用死了,流放陇右剑南朔方辽西等也全改流放到安南武安州去,甚至还能减刑。

    到了那边,除了终身不能离开,他们能获得重头再来的机会,监视居住,满十年就能重获武安州良民身份。

    “这里有不少人可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甚至不少亡命之徒!”典狱提醒。

    阿黄呵呵一笑。

    “管他是蛟龙还是豺狼,到了安南都得老实,那地方可不是他们横的地方,我们也有的是办法管治他们,若是听话呢,那里堪称天堂,可以重头再来,将来有自己的庄园别墅奴仆妻妾儿女也是有很大机会的,若是不听话,那边一年也是要死很多人的。”

    武安州缺人,不仅缺垦荒种地的,各个工坊矿山里也缺人。正常的渠道现在远远难以满足需求,所以这次阿黄再次打起了囚犯的主意。

    秦琅对此倒是满足了他,东宫跟承乾聊了会后,便拿到了太子令。

    阿黄见这典狱还在那里磨蹭着,只是微微一笑,然后从怀里拿出了票夹,将武安银行的银票取了出来,做为如今规模与实力仅次于嘉德银行、开元银行和贞观钱庄和四海银行的第五大行,武安银行的实力还是很强的。

    一叠银票摆在典狱面前。

    阿黄又取出几张,摆在了典狱面前,“这份是给典狱与弟兄们喝茶的。”

    “这不好吧?”

    “放心,我老黄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前面那叠钱,算是朝廷把囚犯转卖给了秦家,当然公开的说法是开恩减刑,给他们重新开始的机会。本来,这批囚犯需要由朝廷押解到安南去,然后由秦家承担押解和食宿费用等。

    不过阿黄不需要他们押,但这钱还是照给。

    至于后面的钱,当然是打点上下的,这年头,雁过拔毛,就算是正常手续,也总得意思意思的。

    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东西。

    见到了自己那份,甚至还有些超过预期,那典狱假装推辞了几下,最后还是收入了袖中,先前想要换匹陇右来的坐骑,看来明天就可以去马行看马了。

    “武安州需要那么多人吗?”典狱有些好奇的问。

    “恩,缺人啊。”

    典狱有些遗憾的道,“可惜流刑以下的你们不要!”

    “除了犯人,其实若是典狱你能给我们介绍点人自愿过去,我们负责全程的路费船票,人到了后,每个人还给你们酬金。”

    这相当于牙钱。

    典狱惊讶。

    “你们全包路费?”

    “那可不止呢,愿意移民过去武安州定民落户的,我们不仅路费全包,而且一路食宿也管了,另外每口出发前还可以先给一笔安家费,到了武安州后还再给一笔置业费。”

    “拖家带口去也行?”

    “拖家带口的我们最欢迎,还额外给笔赏钱。”阿黄说了一些移民过去的优厚条件,又说明了中介的牙钱,让典狱十分心动。

    这灰色的收入还收的有些小心翼翼,可那牙钱就能光明正大的不用担心了,关键是这牙钱还十分的丰厚啊。

    “这些移民过去真能免费分田地?”

    “我还能骗你不成?只要过去了,男丁十亩起步,女子及老弱每人按五亩起算。开垦的荒地都算自己的,且垦荒地免三年税赋,后三年也有减免。”

    “这花费可不小啊。”典狱心里暗算了笔账,总觉得秦家这也太财大气粗了。

    “这花费也并不都是卫公出,武安州是卫公世封地,但卫公也推恩再封了许多家臣,他们也拥有采邑庄园,所以大家也需要人手,从这边招人过去,谁分到了谁出这个费用。”

    虽然费用不少,但招募这种良民过去,比起买奴隶其实还成本低,虽然说奴隶是私人所有,但如今优质的奴隶可不多,更别说同源同种的中原汉人。大家更需要这些中原移民过去壮大自己的力量,最好是从人口数量上,完全压倒那些蛮夷们。

    走出京兆狱的时候,阿黄本子上又多出了几十个人。

    抬头望望天,夏天来了。

    阿黄抹了把汗,又赶往了镇抚司狱。

    这趟来了,又得了太子令,他可打算把京司诸多监狱里的重刑犯全都给清空。这些犯人固然有许多人渣恶棍,但在安南也绝对比那些蛮夷们更受欢迎。

    那些连汉话也听不懂,还懒惰发臭的蛮子们,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效率低的让人发指,饱受嫌弃,在那遥远的安南封地,大家更愿意自己的采邑封地里,有更多的中原汉家同胞,而不是一群整天不是想着逃跑,就是作乱的蛮夷,那会让人觉都睡不好。

    镇抚司衙门,阿黄跟魏昶、刘九等旧同事们打着招呼开着玩笑,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办完了。

    阿黄掏出意思的时候,魏昶梗起脖子,脸上的大疤都紫胀起来,“老马头你这是瞧不起我老魏了?”

    刘九则在边上笑道,“老黄你收起来吧,咱兄弟们现在也不缺这个,都是自家兄弟,公事公办,就算真是私事,也用不着这啊。再说了,你难道不知道咱们魏爷,现在可是富豪,家财万贯呢。”

    林三道,“可不,长安屠行,入行交会费的屠夫就好几千,多少屠宰店铺啊,老魏家可是屠行最大的商家,哪天没个万八千的进帐?”

    魏昶笑笑,“别提这个了,咱在长安城也就是拾人点牙慧,说出来让老马头笑话咱没见过世面呢。老马头现在可是有城堡封地的人,手下庄园作坊许多,这要搁以前,相当于什么?起码也相当于实封千户了啊。”

    阿黄笑道,“老魏你搂钱的本事够厉害的啊,这才几年没见,你都搂出个万贯家财来了,小心哪点上面杀你猪。我老黄在安南辛苦几年,整天跟着那些蛮夷啊蚊子啊斗,现在啊也就是有那么几个庄子,大子都没攒起来两个,无底洞似的见天扔钱进去,响都听不到一个,有时还真羡慕你们这些在长安城里的哥们。”

    “那咱们换,我还想去武安州当土豪呢!”魏昶叫道。

    “土豪可不好当呢,不过老魏你既然有这么多家财,倒不如把钱砸点到武安州来,建作坊开矿山,赚钱的买卖多的是呢。在三郎的地盘做买卖,啥也不用担心,就等着钱生钱便是。”

    魏昶听的还真来了心思。

    这几年他靠着在镇抚司的地位,暗里让族人出面进入屠行这块,生意那是顺风顺水,要不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呢,一般人也不敢惹他,而那些长安更顶级的门阀贵族,也得看下他背后的秦三郎。

    这几年,生意上道了,每年两三千贯的收益,身家确实是已过了万贯。可钱多了也不好做什么,屠行这买卖吧,本钱要不了多少,关键还是关系和渠道,得占的住,稳的了,然后就财源广进了。

    反正三百六十行,行行能发财,长安有个家伙,做的就是收破烂废物的买卖,可后面站的是弘农杨家,所以看着不起眼,人家几乎独占这买卖,据说一年能赚四五千贯,比他还赚的多。

    还有个家伙傍在城南韦氏门下,做的却是长安掏粪的行当,可就因为他承揽了小半个长安城的这废物,在城郊建起几个肥厂,掏的粪经过一番晒制加工后,就变成了菜肥地肥,完全就是点粪成金啊,听说一年能赚万贯。

    引的多少人妒忌啊,可人家身后有宰相家,没点能耐你抢的到吗?

    因为竞争太激烈,过去长安百姓家的茅厕找人来掏,还得给钱。而现在人家定时上门来免费清理不说,每次来,还要送点蔬菜瓜果什么的,到年节还要来送个节礼。

    不过老魏也知道,那些宰相啊世家啊,其实也不白帮你的,就如那粪王一样,号称一年能赚万贯,实际上要上下打点,各种都要孝敬到,然后光给韦家一年就起码得三千贯孝敬,所以最后一年能够到手三两千贯也不错了。

    可掏个粪,一年能赚三两千纯利,还有什么可说的?老魏家开那么多肉铺,雇那么多屠夫,这一年不也就赚这么多吗?

    “老黄你跟我说说,武安州有啥买卖好投的?”

    “这可就多了,买地买人或雇人种甘蔗或种棉花,要么就干脆投钱入股矿山,或者投钱买船跑海,其余的什么木材场啊造船厂啊制糖厂啊多的是机会啊,你投钱入股也行,或者自己招人干都行,投钱入股呢,简单一点,找个好买卖,投钱后坐等分红收钱就是,自己干呢,可就得眼光精些,还得有人手······”

    买船跑海利润极大,但风险也极大,同样的忠心可靠的船长水手也难招,买地种甘蔗棉花比较简单,但人手需求量大,现在安南那边比较缺人·····

    “反正那地方,天高皇帝远,但真的是遍地黄金,到处都有机会啊。”

    老魏听的很心动,“我有几个族侄,若到武安州去,有没有机会也得块采邑当个封臣呢?”

    “这当然没问题,当然,前提得是你要向秦家宣誓效忠,然后得置备足够的装备,还要向秦家交钱买一块地,再接着你还得在规定的时间里,招募到足够的人手过去,建起坞堡庄园,然后得训练出一支规定数量的乡勇,在秦家征召的时候,能够立即响应出兵,为秦家征战。”

    家臣骑士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先前秦琅南下的时候,你能带上一套装备,能骑善射就行,可现在条件已经提升了。

    地得出钱买,装备要自己出,还得自己招募到足够的人手才行。

    这一切说到底就是得有钱,然后肯效忠秦家。

    老魏当然不缺钱,他现在家财万贯呢,还有源源不断的收入,几个族侄也算是能骑会射。

    “我若能帮我族侄们满足这些条件,他们就能加入武安州,成为三郎的封臣骑士?”

    “没错,确实是这样。”阿黄点头,武艺要考核,装备要过关,还得人手财力等符合条件,这些都能达成,秦家确实欢迎。

    毕竟这样一位封臣骑士加入,等同于马上就能新增加一座村庄,能带来一百以上的人口。

    而现在武安州还有许多土地,可以授封给家臣骑士们的,那些都原本是蛮夷们的,或者是荒芜之地。

    “老魏你要真有这打算,那可就赶紧,武安州风云再起,马上又要打仗了,正是抢钱立功的好时机呢,可别错过了。”阿黄笑呵呵的诱惑道。

第731章 死猪不怕开水烫

    长安,皇宫两仪殿里,前来参加逢五日大朝的朝官们井然有序的随着仗卫退出殿外,小黄门跑来向秦琅恭敬传皇帝谕旨。

    “宅家召秦相甘露殿仗下奏对。”

    秦琅抬头望了殿上一眼,皇帝已经在内侍簇拥下先走一步了。秦琅有点烦,烦死了,有事没事开会,虽然现在改了朝制,两天一常朝,五天一大朝,偶尔还能睡睡懒觉了,可皇帝动不就搞什么御前会议、仗下奏对。

    刚临时到吏部主持事务,京察正忙呢。

    “昨日韩台长曾带台院崔侍御面圣····”小黄门低着头,余光迅速瞧了左右一遍,见左近无人,迅速而轻声的说道。

    秦琅有些意料的瞧了瞧这小黄门,看身上的衣服冠带,这是个六七品宦官,应当是内侍省的正六品下内谒者监,这已经算是宦官里的小高层了。内谒者监有十人,再往上就是五品的内给事和内常侍,四品的内侍和少监,以及三品的监。

    虽然内侍省是一个宦官机构,但唐初却主要用文官来主持,所以监、少监一般往往用的是文官,宦官能做到最高的也就是四品的内侍了,有四个位置。

    内侍以下,就是以内从侍、内给事、内谒者监、内谒者为主。

    “太监何名?”

    秦琅平淡的问道,这不是骂人,而是一句恭维话,唐初的太监,一般是尊称各监的长官,如秘书监也可被称为大监或太监,另外都水监、国子监、将作监,还有少府监等长官,也是如此。

    而内侍省隋朝时也曾改为长秋监,也用过宦官做少监,监。

    “奴婢内谒者监高权,可不敢当太监之称。”

    秦琅点了点头,“高权,我记住你了。”

    高权也是个懂事的人,他这般冒险泄露宫中机密,其实若被发现就是死罪,甚至还可能要牵连秦琅。但富贵险中求,若没有过硬的关系靠山,做到六品内谒者监已经到头了。他前朝时就入了太极宫,得养父隋内侍高要所养,故此能在一众宦官中脱颍而出,只是养父虽然为了铺了路,但现在太上皇的大安宫里了,和太上皇一样没了半点实权。

    高权还年轻,有野心,所以虽然与外臣宰相私下往来,这是死罪,但还是忍不住走了这一步。

    他刚才透露给了秦琅一个重要的消息,皇帝找秦琅仗下奏对,跟御史台的新御史大夫韩仲良以及侍御史崔仁师有关。

    这是让秦琅心里早有准备,免的到时御前无备。

    秦琅走了。

    高权低着头站在原地,激动的浑身颤抖,甚至后背都湿透了。卫国公虽然只是问了他一个名字,可已经足够了。如秦琅这样的宰相,总不可能在这里跟他多聊,更不可能给他什么承诺。

    没检举他,其实就已经成功了。

    他赌对了,秦琅这样的年轻宰相,绝对不是那种死板的人。换一个人,他绝对不敢,比如说魏征、萧瑀,那就是去送死。

    秦琅随另一位身份更高的四品内侍前往甘露殿。

    路上思考着御史台手里有什么文章,马周离开御史台后,是韩仲良接任,他以前做过刑部尚书、秦州都督等职,关中三原人,秦琅在三原的庄子跟韩仲良家挺近。

    老韩家其实郡望南阳,南阳韩氏也算是山东五姓之后的中原一线士族名门了,老韩家是比较早跟关陇集团合流的,这方面比同是南阳郡望的南阳刘氏的刘洎可强许多。

    韩家跟李靖、长孙无忌一样,都是关陇集团的核心家族,秦琅跟老韩没有什么往来,可也没听说老韩是条咬人的疯狗啊。

    老韩新官上任,就先盯上他秦琅了?

    这是想先拿个宰相来祭旗还是啥?

    至于侍御史崔仁师,这倒是个犟种。

    崔仁师姓崔,但不是清河崔而是博陵崔,他是博陵崔的分支定州崔氏,在博陵崔里算是一支较小的旁枝,老崔跟孙伏伽一样都是隋朝时的官员,然后又通过武德年间的科举,重新进入官场。

    老崔考中进士后,在长安呆了两年,然后很快调到地方做了个小参军,后来遇到宰相陈叔达赏识,得到这位大佬向天子举荐,说这人有才,可任史官或谏官,于是被调入京任右武卫参军事,并参与修撰史书。

    在长安混了几年,铁头名声很响,笔杆子也有名,于是贞观元年,李世民便重用了老崔,任殿中侍御史职,一上任就办了好几个大案,让李世民极为赞赏,还调去户部做了度支司的郎中,他在经济理财这块也有出色的才能,尤其是数学很好,据说能够口述心算支出费用数千项。

    不过后来秦琅拜平章国计时,老崔的衙门办砸了差事,秦琅很不客气的追究了领导老崔的责任,并在考核时给了差评。

    于是老崔被贬职,转一圈后,又到了御史台。

    只是这回已经从御史台三院中的殿院,调到了台院,出任侍御史。

    台院的侍御史可比殿院的殿中侍御史权力大的多。

    殿中侍御史有九人,主要职责就是在朝会的时候站在殿上管纪律礼仪的,而台院的侍御史六人,却掌纠察百僚、弹劾不法,甚至审判皇帝特命的案件,与门下省给事中、中书省中书舍人分直朝堂,受理冤讼,号称小三司。

    六位侍御史还轮流分管御史台官署的日常杂务。

    在御史台他们地位仅次于御史大夫和御史中丞。

    看来老崔因为之前被自己打差评而被贬官,给记恨上了,现在调到台院当侍御史后,马上利用手头的纠察弹劾大权,对自己展开报复了啊。

    这个老崔啊,也太记仇了些。

    御史台是一个比较特殊的衙门,其特殊之处在于,大唐现在以政事堂为中枢,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十六卫府都在宰相们的领导之下,但偏偏这个御史台却不在其列。

    御史台因为其负有的监察之权,是可以监察宰相的。

    御史弹劾宰相,这可是大新闻,御史虽有监察之权,可宰相毕竟百官之首,没点把握谁敢轻易乱弹?弹不出结果来,御史可也难收场的。

    ······

    甘露殿。

    秦琅在殿外报名,一名内侍出来引他进去,“宅家正在更衣,秦相稍等。”

    内侍退下,偌大的殿里,就只有他一人站在那里,这是李世民的寝宫,也是皇帝的御书房,还是平时接见大臣的地方。

    皇帝那张巨大的御案上,摆着文房四宝,皇帝经常在这里临摹王右军的书法,一侧墙壁上摆满书架,上面有近万卷书籍。

    御案后面,则是曲折的铜屏风,秦琅细看才发现,这些屏风还有玄机,每面铜制屏风上,有精雕着山河地图,每面屏风,其实就代表着大唐的一个道。

    而那些地图上,还有细笔写的名单,细看,是该道上自观察使、转运使,诸州刺史,下到各县县令的一份官员名单。

    “大唐万里江山,十八道三百六十余州一千八百余县,代天子牧民之官众多,朕也记不住这么些官员名字,所以特让有司每隔十天,更新一遍屏风上的官员名单。”李世民换了一套常服出来,看到他在打量那屏风,笑着说道。

    秦琅赶紧拍上一记马屁,“陛下这法子好,如军帐中的将士花名册一般一目了然。”

    李世民哼了一声,坐到御案前,“你是怎么回事,朕把你从兵部调到吏部,你可是有什么不满?”

    “臣就是大唐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臣也是圣人麾下一小卒,指哪便打哪,岂能有不满。”

    “辅机去了西域,吏部今年又要全面京察、上计,不可无人主持,朕是信任你才特意调你到吏部,可御史台却在告你的状,弹你的表章都有十几本,你自己看看吧!”

    李世民直接甩出一大叠弹劾书扔给秦琅自己看。

    “陛下,臣自问经的起调查,也不怕调查。风闻奏事是他们的职责,也是官吏监察之法。”

    李世民对秦琅这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似乎也早有所料。

    “还用不着发起正式调查,你先跟朕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李世民手指敲打着御案,“御史台弹劾你的事情,一件件解释,自己看,然后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秦琅捡起那些弹劾书,一封封翻看。

    弹劾的罪名还真不少。

    有弹劾秦琅利用职务便利,安插党项,结党的。有弹劾秦琅以权谋私的,说他让长安各衙建官邸宿舍,趁机安排自己人接工程卖材料的,也有说他建大明宫,中饱私囊贪污的。

    更有一封提到秦琅最近派人满长安的从监狱里捞人,各市场买人,把那些国家罪犯弄到封地去,完全无视律法制度。又说秦琅封地严重逾越违规,超额拥兵,拥有武器装备等等。

    甚至还有说他偷税逃税的。

    简直是一派胡言。

    “圣人信这些?”

    “朕要听你的解释。”

    “这些没有半点证据的无稽之谈,臣要如何解释?臣身为宰相,就算要弹劾臣,那也得有点像样的证据才行吧?”

    “风闻奏事,这是御史们的权力。”

    秦琅也不客气的回应,“那谁主张,就谁举证,臣愿意全力配合调查,甚至为了避嫌,以保证调查公正,臣愿马上停职,辞职也行!”

第732章 朕要一个解释

    殿中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李世民皱起眉头,他没料到秦琅居然跟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子就炸毛了,炸的他都有些措手不及。

    本来李世民也只是想借着御史台的这些弹章,拿来敲打敲打下秦琅,这也是帝王权术,既要用更得要敲打,否则就容易失控。

    本来他心里都早安排好了,朝会结束,喊秦琅过来,就君臣两人,除了起居郎和记录皇帝言行的两位史官,不再有其它人在场。

    他稍稍敲打敲打下,这事就过去了,然后还计划着跟秦琅好好商讨一下这次官员大考之事,想调整一下几个重要的人事任命。

    谁知道秦琅不按着剧本来啊。

    “你这是什么态度?”李世民也恼了。“你可是自恃功高,朕也说不得你了?”

    “臣不敢,只是臣身为宰相,既然被有御史台弹劾,圣人也要解释,那么臣红口白牙的也解释不清,干脆停职接受调查,让有司查个水落石出,也还臣一个清白。臣若是停职在家了,总不能影响干涉到有司调查吧,出的结果,总是可信的吧?”

    说起来,唐朝宰相虽然从李世民开始,不断被削弱,从三高官官,变成政事堂群相,甚至以低品官充任,但总体来说,其实宰相也还是权威很高的。

    汉朝时的宰相,一旦出现天灾**啥的,宰相就得引咎请辞,这在汉朝时成了一个重要的潜规则,甚至后来成为了皇帝平衡相权的一个重要手段,看哪个宰相不顺眼了,下次就借个灾祸名头让他辞职算了。官员们也经常以此为手段攻击政敌。

    甚至汉朝的宰相如果获重罪,皇帝也一般不会直接处置,而是让他们自尽。两汉宰相经常自尽,不是他们怕死,而是一种默契,自尽就是认罪,然后皇帝和朝廷会留一线,不会穷追到底。

    若是不肯自尽,则后果可就非常严重,要一究到底,甚至是牵连家族了。

    当然,相比起宋朝宰相来,大唐的宰相权力也大的多,宋朝的宰相其实已经只有一半相权不到了,宋朝建枢密院夺了宰相们的兵权,又建三使司,分了财权。

    除此外,还定下了一个规矩,宰相一旦遭受御史台弹劾,就要自请辞职。

    当然,如果最后调查结果罪名不成立,则宰相也还是有可能复相的,而弹劾不成功的御史则要受到贬黜的处罚。

    这也是皇帝再次削弱限制相权的一个重要手段,毕竟宋朝皇帝们普遍没有汉唐皇帝那样牛皮,主角光环不够强,皇帝们搞不过宰相们,祖宗又定了不得杀士大夫的祖训,于是就靠这种手段。

    让御史用铁头来撞宰相,一经弹劾,宰相辞职,弹成功了,宰相一贬再贬,贬到偏远蛮荒终身不得回京,弹不成,大不了复相,也可以另安排个什么大州不让他回来,只要把那御史给贬了就行。

    但大唐没这套说法和规矩。

    御史当然可以弹劾宰相,可你得有确切证据,否则皇帝根本不会派有司调查。当然,皇帝有时也可能借机发起调查,但被调查的宰相,没定罪前,是用不着辞职回避的。

    秦琅不走寻常路。

    主动提出要停职接受调查,或干脆辞职等候结果。

    这在李世民看来,有些威胁的味道了。

    “陛下,臣向来以为权力需要制衡,宰相身为百官之首,更应当得到监督。失去监督制衡的权力,必然会导致**。臣便借此机会,开大唐一个先例,以后宰相被御史台正式弹劾,则自请辞职,以便于御史台不受干扰的公正调查。”

    “这也是为我大唐司法公正,迈出有力的一步!”

    这番正义凛然的话,让李世民都有点小感动了,这才是为国为民的忠正大臣啊。

    差点就相信了。

    李世民叹口气。

    秦三郎的嘴能信的过的话,这母猪都能上树了。

    “朕是相信你的,三郎!”

    李世民话风突变,居然变的温情起来,甚至还起身走到秦琅面前,拉起他的手并肩在殿中漫步,“御史台的这些弹章也都言之有物,但朕还是愿意相信这些只是误解。”

    “算了,这些弹章朕都留下了。”

    秦琅撇撇嘴,这就打退堂鼓了?

    别介呀。

    “陛下,臣虽为皇帝女婿,可也认为不能因私废公,臣不是说气话,而是真心愿意开个好头,愿意辞职接受正式调查,等结果一出,各种无端指责便自然随风而去。若是陛下把这些弹章留中不发,捂着盖子,只会引发更多不好的猜测,于臣于陛下,都不好,于大唐,也不好。”

    “你是不是又想偷懒?”李世民眼一瞪,“朕也知道你先前又要管着兵部,又要兼管东宫,还要管京兆府,又还要修大明宫,一人身兼数职,确实很累。可现在大明宫也修成了,你应当也能轻松不少了。”

    “京兆府这边,朕再给你选派个能干点的来做少尹,替你分担,如何?”

    秦琅摇头,一副又被陛下你英明识破了的样子。

    “别总想着摞挑子,你应当多学学马周,天下官吏十万计,宰相才几个?能任宰相,这可是多少官员一辈子的追求。在其位,便好好谋其政!”

    “这样吧,朕调孙伏伽任京兆少尹,让韦挺做吏部侍郎,你也不用再加检校二字了,朕正式授你吏部尚书之职。”

    剧情走向与原计划不符,李世民倒也没过于纠结,见招拆招。

    敲打不成,改成了安抚。

    “臣感激圣人信任,但以为此例不可开,否则后患无穷,臣被御史台如此弹劾,陛下不但不派人调查,却反而按住不查,还加臣职,此大错矣。”

    “得了,别得寸进尺了!”李世民都差点就明说了,御史台那些御史,还有门下省的谏议大夫们,这些言官本就是吃这个饭的,哪个宰相不被弹劾呢。

    皇帝真要本本都应,那朝中都无人了。

    除非是真的被弹到要害,有确切证据证明犯了大罪,否则李世民可不会去计较一些小事情,皇帝用人,尤其是用宰相,又不是选圣贤,选的是辅佐治国的人,所以治理国家才是第一,德行只是第二。

    哪怕就是贪污受贿,拉山头什么的,不太过火都没关系。

    “若圣人信任臣,请先接受臣辞职,待查证清白后,圣人再复我官职也不迟!”

    李世民一副你就是想乘机偷懒,就是瞎折腾的眼神。

    “新考课法推行,京官大察,州县上计,吏部千事万事,正需要有宰相镇住才行。”

    “政事堂这么多宰相,能干者多的是,随便派人兼管一下便是,再说西域的战事不是已经结束了,长孙公也很快就能回来了啊。”

    “西域战事虽定,可善后也还需要时间的。”

    西域的战事,比李世民预料的还顺利,大唐这边讨伐肆叶护的正式诏令刚一颁,肆叶护便已经陷入众叛亲离的场面。

    他杀了小乙利可汗,逼判了泥孰,使的五弩失毕也迅速反叛,而薛延陀、契苾、高昌、焉耆、龟兹诸国,一看到大唐终于出手了,那还不是痛打落水狗,各个一拥而上。

    虽然如高昌、焉耆国小兵少,但却也第一时间就驱赶了肆叶护派在诸国的西突厥吐屯发,一时间不久前还因为灭了莫贺咄可汗,杀了契苾歌愣有些不可一世,正想着要一路杀回漠北,重新一统东西草原,恢复大突厥汗国呢,谁料就人嫌狗弃了。

    猛虎也怕群狼,何况肆叶护顶多是头狼王,结果现在还被狼群反叛,内外交困之下,漠北的薛延陀真珠可汗夷男最先杀了回来。

    当年薛延陀部老当家跟契苾歌愣一起反西突厥的时候,曾被打的狼狈东逃,死了多少部落儿女,这笔帐薛延陀一直记着呢。

    这两年趁着大唐灭东突厥而捡了个大便宜的夷男,一直想要做到做强,他想要求娶大唐皇帝的公主,可是一直得不到允许。

    夷男不相信什么大唐不和亲的屁话,觉得大唐还是有些瞧不起他,所以他觉得应当拿出点更好的表现来,以此证明自己配的上大唐公主。

    西突厥内乱,夷男便想用肆叶护立威,顺便也趁机来西域抢地盘。

    夷男是年轻气盛,薛延陀也是这两年威猛不可挡,他们一路西来,跟肆叶护在金山下大战一场。

    双方十余万骑展开了大对决,薛延陀那边是气吞如虎,肆叶护这边却是临战了还内讧不止,结果各个战场一开打,突厥诸部不是一触即溃,就是直接避而不战,更有别部葛逻禄部临阵倒戈叛乱。

    葛逻禄向来不是西突厥十部之一,而是与处密等一样的别部,他们本是铁勒一部,一直就游牧在金山一带,曾经在契苾歌愣称汗反突厥的时候,葛逻禄就是歌愣一边的。

    如今夷男西来,葛逻禄立即暗里跟薛延陀联络,大战之际来了个临阵倒戈,直接反身一击,杀到了肆叶护的中军大营。

    葛逻禄三部,谋落部、炽俟部、踏实力部成了薛延陀的先锋,一路领着薛延陀军,在天山北部,到处追砍西突厥诸部。

    肆叶护可汗一路逃啊逃啊,连个停歇整顿再战的机会都没有,偏这时其它各路人马也都围上来撕咬了。

    受封大唐上谷郡王的阿史那欲谷,直接就出兵把大唐答应给他的那片地盘,趁机抢占到手,而改姓李的处罗可汗之子社尔,也带着他的东突厥军团一路杀过来,抢下了大片朝廷划给他的地盘,然后正式立起朝廷给他的旗号。

    高昌、焉耆、龟兹、疏勒、于阗,纷纷忙着驱赶肆叶护的手下,而本来逃亡在外的泥孰,则引着从且末领着吐谷浑慕容顺、乙弗阿豹和拓跋思头等部蕃军的侯君集,在天山以南到处拣城池,收编部落呢。

    肆叶护从金山逃到伊丽,从伊丽逃到碎叶河,再逃到千泉山,再逃到鹰娑川,再逃到三弥山,没有一处能落的下脚,最后只能引着千余骑一路逃到了怛罗斯,跑到昭武九姓胡的康居去了。

    如今泥孰得大唐册封为新的可汗,阿史那欲谷、李社尔、阿史那同俄分封小可汗之位,长孙无忌基本上屎都没赶上一口热乎的,侯君集倒是捞了不少便宜。

    现在风尘仆仆的长孙无忌正向泥孰索要天山以南的龟兹等五国划给大唐保护,还要带兵护送泥孰前往碎叶川的千泉山(吉尔吉斯山),建牙立庭。

    实际上就是要摘桃子了,要把天山以南纳入大唐怀里,同时让社尔控制鹰娑川(龟兹、高昌、伊丽之间),让欲谷控制沙碛(准噶尔盆地,高昌与伊丽间北面)一带,这两人都是东突厥贵族,带的也是东突厥部落的人,猛龙过江,大唐这一招是既要拿下天山以南,还要往北边也开始插钉子。

    这一手,确实也是很狠。

    泥孰很烦,虽然赶跑了要杀他的肆叶护那个白眼狼,但现在肆叶护还在康居招兵买马,随时可能要卷土重来,现在大唐又要从他手里划走这么多地盘,着实心痛啊。

    但不答应又不行,欲谷和社尔,各带着几万人马,还有那个契苾何力,也领着先前被打剩的几千户人马杀回来,还到处招聚旧部,他提出要重返热海-碎叶川一带旧地游牧呢。

    长孙无忌倒总是一脸笑眯眯的,可侯君集却很嚣张,动不动就威胁他,这让天可汗的把兄弟觉得很没面子。

    但现在长孙无忌招了西域诸国、诸部的国王、可汗、酋长们在一起,天天说要欢送他去千泉山建牙立庭,甚至还说愿意助他打到康居去,彻底把肆叶护灭了。

    泥孰很想赖账,可长孙无忌不答应。

    侯君集更不答应。

    高昌、于阗诸国的国王,更是一群墙头草,之前突厥西进,打跑了厌哒人,西域诸国全都拜伏,认了突厥人做大哥,这都有百年历史了,可现在大唐一来,全都又改认大唐做大哥了。

    “臣明日就正式上辞呈!”

    李世民一脸无奈,你要不要这样倔强。

    翁婿二人沉默了半天,最后李世民还是没拗过秦琅,他知道,这个家伙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难拉回来!

    “好吧,朕便当是给你放个假。”

第733章 大闹金殿

    秦琅走出甘露殿的时候,步伐很欢快,甚至差点在殿门口想要跳几步。

    李世民看着这家伙明显阴谋得逞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咬起了牙齿,“真是一个难搞的家伙!”

    进来服侍的高权轻声的应了一句,“卫公年纪轻轻三任宰相,却还依然能够如此淡然,对宰相高位也毫无恋栈,这般淡泊可真是让人佩服。”

    李世民扫了眼这个宦官,“你叫高什么?”

    “奴婢内谒者监高权,罪该万死。”高权赶紧跪伏下去,还扇了自己两耳光,十分清脆响亮。

    李世民瞧着他那惶恐的样子,“高权是吧,你的点评倒是不错,只不过你也未必就看准了这个家伙,朕看他不是对权力淡泊,只是·······算了,起来吧。”

    皇帝目光从上到下扫过高权,高权全身犹如被刀刮过一般,毛孔都全竖了起来。

    “去御史台传召韩仲良、崔仁师前来。”

    ······

    金殿早朝。

    “臣御史大夫韩仲良请奏!”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又望向百官前面宰相中的秦琅,秦琅正坐在那里似乎打瞌睡呢。

    “准奏!”

    “御史台弹劾宰相秦琅结党、贪污等十七条大罪·······”

    韩仲良的话一出,本来已经进入早朝尾声,不少人都已经在等着散朝的官员们,全都精神一震。

    不少原本还在打瞌睡的官员,也立马瞌睡虫全跑光了。

    有人甚至有那里寻思着,这韩仲良做了御史大夫,却没能拜相入政事堂,却来弹劾宰相秦琅,这是想要挤出一个宰相去,空个宰相位子给自己?

    还有人则暗暗在想,韩仲良跟李靖是三原老乡,与赵国公长孙无忌关系很近,而秦琅跟长孙无忌向来亲近,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韩仲良应当跟秦琅亲近才对,怎么却弹劾起秦琅来了?

    韩仲良举着笏板在那里大声的弹劾秦琅一条又一条罪名。

    殿中侍御史大声打断了本台长官的话,提醒他奏陈的时间到了。

    朝会上,五品以上职官才有奏陈之权,而且都有时间限定,以避免朝会时间无法控制,也是提高朝会效率。

    韩仲良停下。

    秦琅起身出列。

    “臣检校吏部尚书、同平章事秦琅请求陛下派三法司联合调查,为示公正,臣请辞职回避!”

    秦琅的话一出,殿上已经开始传出了不少官员的惊叹之声。

    “肃静,肃静!”

    殿中侍御史不得不大声喝令,提醒官员们朝会纪律。

    新御史大夫韩仲良亲自殿上弹劾宰相秦琅,而秦琅立即要辞职避嫌以接受调查,这事一波接一波,不少官员都有些兴奋。

    平静无聊的早朝,很久没有这么刺激的事情发生过了。

    出乎所有人预料。

    皇帝缓缓开口。

    “着大理寺、刑部配合御史台调查秦琅弹劾一案,中书侍郎马周、黄门侍郎崔干,翰林大学士岑文本监案!”

    “秦三郎身为宰相,遇弹劾能够主动请辞回避,配合调查,朕深感欣慰,此等光明磊落行为,让朕对秦三郎的德行无疑,但为证三郎清白,朕接受三郎辞职,暂免去秦琅同平章事、检校吏部尚书、京兆尹之职,待调查结束若清白无罪,再复相复职!”

    皇帝把秦琅夸了一通光明磊落,高风亮节,接受他的辞职,然后给秦琅赐书百卷。

    “臣还有一个请求,希望圣人能够免去家父宰相之职!”

    谁也没料到,秦琅不但辞了自己的宰相职位,居然还要给父亲秦琼辞相。

    “请圣人允许,以示公正,保证调查案的顺利进行。”

    秦琼都远在松州,几年都不回朝了,能影响个啥,他那宰相,谁都知道,只是挂个名而已。

    上次李靖和杨恭仁的宰相衔去了,唯独秦琼的没去,可知皇帝对秦琼还是不一样的。

    “免去秦琼平章军国重事之衔,加赐松州食邑,食实封通前共两千五百户!”

    秦琅接着又奏。

    “臣监修之大明宫已经完工,臣请免去检校司空之衔。”

    李世民瞧着秦琅,觉得这家伙有点来劲了,对着他瞪了一眼,让他见好就收,可秦琅却没退下。

    “好,便免去秦琅检校司空。”

    “陛下,臣还有一事,朝廷制订文武散阶制度,以散阶为本品,臣此前先后担任过文武之职,陛下曾先后授文散阶开府仪同三司和骠骑大将军武散阶,于朝廷所新定之散阶本品制度不符,臣请陛下罢去一个,只保留一个。”

    李世民烦死了。

    本来今天朝会这出,也只是前几天爷俩已经说好的,配合着演出戏,让御史台调查,秦琅辞职,开这么个先例,以后李世民若是看哪个宰相不顺眼了,也不用再踢御案,或是直接下旨罢相,而是让御史台来出面,这样收放更加自如一些,也方便将来子孙后人当皇帝时操作。

    可秦琅有些得寸进尺了,说完这个,又提那个的。

    帮他爹把宰相衔都辞了。

    不过秦琅这文武双散阶,也确实有点特殊,朝廷里独一份,散阶正式改定前,这种情况倒也是有的,可现在新制下,文武分行,虽然官员可文可武,但也没谁两边都挂着。

    之前也算是给秦琅的特殊待遇,现在他主动要去掉一个。

    挺懂事的。

    可在其它官员们看来,好像秦三郎在闹情绪了。

    嗯,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秦三郎好像经常闹情绪,还记得玄武门刚过时,就曾经因为拒皇帝赐皇妹一事,闹的有点厉害,最后硬是让皇帝以女儿代妹妹赐婚才算解决。

    这一次,又不知道秦琅要闹到哪样了。

    可闹归闹,大家都知道秦琅圣宠无比,再怎么闹,也没关系的。

    “那便保留你开府仪同三司的从一品文散官,免去骠骑大将军从一品武散阶。”李世民做出决定。

    “陛下,臣想保留武散阶。”秦琅站在那里道。

    李世民开始咬牙切齿,你闹个啥啊,是不是反悔了,不想罢相?

    “臣是觉得臣也算微有战功,玄武门奉天靖乱,终南山承旨招安,幽州定乱,泾州平叛,更有岭南抚蛮,陇右讨羌,灭国吐谷浑之功,臣读的书少,估计留文散阶,士大夫们也不愿意与我为伍的。”

    李世民压着脾气。

    年轻人终究还是没这么淡泊嘛,也还是有些舍不得宰相之职嘛,算了,不跟你一般计较,随你折腾会。

    保留武散阶就武散阶吧。

    “三郎,开府仪同三司这个衔可是比较难得啊。”李世民再次提醒秦琅,文武分列,打天下的时候武比文重,但现在治天下的时候,当然是文比武贵的。

    你秦家已经有一个骠骑大将军了,你秦琅可以保留开府仪同三司啊。

    可秦琅就要骠骑大将军。

    如今整个朝廷,骠骑大将军就他们爷俩呢,李靖都改开府仪同三司了。

    “罢为从一品骠骑大将军!”

    皇帝耐着性子给秦琅的散阶还是又改为武散阶最高,想了想,干脆又道,“诏授太尉秦琼为开府仪同三司。”

    秦琅既然非要骠骑大将军的武散阶,那就把秦琼的换成开府仪同三司。

    不过如此一来,整个大唐朝廷上下,也就秦琅一个人是骠骑大将军了。

    武将散官最高。

    秦琼、李靖都是开府仪同三司,李孝恭这样的宗室名王,也只是正二品的特进。尉迟恭和程咬金这样的猛将,都只是正三品的冠军大将军武阶。

    刘弘基和柴绍做为两朝元老,也都只是从二品的镇军大将军。

    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没人,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原来是秦琼爷俩,现在只有秦琅一人。

    造成这种情况的重要原因,还是一来骠骑、辅国大将军级别太高,从一品和正二品阶,其次则是新的散阶制度定下来之后,朝中的顶级大将,多数都转为文职了,所以随着职官转变,也都改成了文散阶。

    如做了宰相的李靖,当了兵部尚书的侯君集,当了礼部尚书的李孝恭等。

    长孙顺德和刘弘其也是因为做的是都督这样的兼管军事的武职,所以才是武阶,程咬金和尉迟恭的情况也是如此,都是都督,因此是散阶。

    本来秦琅若为宰相,也应当是转为文散阶的。

    不过现在秦琅辞相,皇帝也就随他胡闹一会。

    “授秦琅骠骑大将军阶,加武安州世封都督!加食实封,通前共两千户!”李世民干脆把秦琅的封地从州改成了都督府。

    以武安州如今的规模,升为下都督府绰绰有余,正好都督的头衔,跟骠骑大将军这个武阶更配。

    一群朝臣们有些迷糊了。

    这爷俩在这玩什么呢?

    御史大夫韩仲良更是阴沉着脸,感觉自己似乎被坑了,侍御史崔仁师唆使着他搞秦琅,可这家伙出身博陵崔氏安平房,跟秦琅父亲的续弦崔氏虽不是同一支,但也都是博陵崔啊。

    难道自己上了崔仁师的当?小崔这是想坑我,看上了我的位置?

    秦琅在殿上一辞到底,把皇帝原本给他保留的崇贤馆大学士、史馆监修国史、太子太师、太子詹事这四个官职也一股脑的辞了。

    现在的秦琅真正的无官一身轻。

    如今他的头衔可简要的多了,大唐骠骑大将军世封武安州都督上柱国卫国公秦琅。

    朝会结束,秦琅走出金殿,特意在门口等韩仲良,“韩台长,别急,慢慢调查,一定要查清楚。”

    魏征还以为秦琅要威胁韩仲良,都打算拿笔在笏板上记录起来,谁知他就说了这个。

    马周不解的问秦琅,“三郎这是何意,就因为一道弹章,便要摞挑子不干,这岂是宰相气度?”

    “你不懂,我在下一盘棋,一般大棋。”秦琅站在殿前,抬头望天,十分装十三的缓缓说道。

    “啥也不是!”魏征从旁边走过,留下一句充满不屑的话!

    秦琅差点摔了个跟头,好你个魏玄成!

第734章 太上皇的报复

    大明宫。

    新宫落成,太上皇李渊便迫不急待的要迁进去,狭小简陋的大安宫太上皇早就住厌倦了,这处旧宫就如同是一座大牢笼一样折磨着他。

    皇帝李世民去看过新建成的大明宫后,为之惊叹,营建数年,占地五千亩,位于太极宫之东北,皇帝看了都忍不住想自己迁进去。

    李渊召在京的众女婿们一起帮忙搬家,整个人心怀大好。秦琅与窦诞、段纶等一众姑丈们一起进宫,他这个孙女婿被太上皇特别点名,说是要当面感谢他替他建了座这么好的宫殿。

    秦琅进了大明宫,见到宫里众多莺莺燕燕,还有许多年幼的皇弟皇妹们。

    大安宫只是一座离宫,原本是李渊让李世民从太极宫中搬出去后的秦王府,李世民搬进去后为保低调也没有做过半点翻修扩建,李渊退位后太极宫也呆不下去,没多久搬进了这大安宫。

    相比起占地五千亩的大明宫,这大安宫占地才二十八亩地,实际总建筑面积更才二十二亩半。

    相比起来,秦琅的卫国公府,都占了平康坊四分之一地,足足二百多亩呢。

    李渊在大安宫一住就是四年多,也确实够憋屈的了,他这几年别的啥也没做,净是纳美人听歌舞打麻将生孩子了。

    这大安宫里有名份品级的嫔妃才人等就过百,宫人宦官等上千,皇帝现在每月给太上皇的花费是一万贯钱,另外还给每月一千只羊等。

    除了地方小点,自由受到限制外,其实李渊日子倒也还不错,关起门来,谁也管不到,所以这几年李渊给李世民新添了十几个兄弟,二十多个妹妹,堪称种马。

    因为妃嫔们太多,所以只有婕妤以上的四妃九嫔才有一座自己的院子,以下的则只有为太上皇生育儿女的才也有自己的院子,其它的则只能挤在一起了,至于宫人们,更是半数得居住在大安宫的边边角角的杂院睡通铺。

    太上皇的那一大群年幼的孩子在宫里嬉戏奔走,倒把这弄的跟个皇家幼儿园一样。

    窦诞这个二姐夫一袭紫袍坐在那里打着瞌睡,这位扶风窦氏出身的名门子弟,是真正的大草包,出身尊贵无比,但干啥啥不成。

    他祖父窦荣定,隋朝上柱国、右武侯大将军,爵封陈国公,娶了隋文帝的姐姐万安公主。父亲窦抗,唐开国宰相,封陈国公,病逝后追赠司空。

    窦诞是窦抗第三子,他还是李渊妻子窦皇后的堂侄。他虽是李渊妻侄也是女婿,可其实也就比李渊小十来岁,今年已经五十一了。因此他在隋文帝仁寿年间就已经出仕,以朝请郎起家,做过长沙县令。后来跟李渊造反,并娶了李渊女儿襄阳公主做续弦妻。

    做为皇帝女婿、宰相之子,窦诞的前途当然是非常好的,只是本事确实不行。开国前给李渊做大元帅府掾史,也没立过功。后来调去给李世民随征薛举,为元帅府司马,结果还遭遇了浅水原大败,与八大总管一起被俘。

    后来又改去给太原辅佐李元吉,两人整天不干正事,就想着打猎,纵容士兵抢劫,搞的民怨沸腾,致刘武周攻陷太原,丢盔弃甲的逃回长安。

    李渊见他武的不行,就给他改任文职,先授了他一个太常卿,后又兼国子祭酒,可他连一群太学生都管不住。

    李渊只好又给他加了个上柱国,让他转任刑部尚书,可窦诞的表现依然十分糟糕。

    等李世民登基后,对这个姐夫也比较尊重,让他外放做梁州都督,结果还是一如继往的搞的一团乱,调回朝任殿中监,加左光禄大夫,也不给他安排什么真正的差事了,但却又常饮酒误事。

    李世民只好给他授了个右领军大将军的闲职,让他转任宗正卿,负责管管皇家事务就好了,因为年过五十了,还特给他晋封莘国公爵。

    做为宗正卿,窦诞现在的主要工作,其实就是李渊的大管家,帮着管太上皇退位后的一应宫中事务,以及他生的那堆儿女,李渊的钱也都交他管着呢。

    秦琅看着已经头发花白,坐着打瞌睡的窦诞都不由的佩服,这辈子草包到这种程度,给了无数机会,没一样能干成的家伙,结果却也能富贵无比。

    大唐开国以来,多少猛将都挣不到一个上柱国啊,窦诞把太原丢了都还能加封上柱国。给太上皇带带孩子,也能封莘国公爵。

    这要是换了其它人,哪里还有这么多的机会。

    可人家就是出身好,扶风窦氏名门,又是李唐外戚,出名的没本事是不错,可也是个出名的老好人,吃喝玩乐样样精通,所以无能不要紧,能让李渊李世民父子信任便行。

    窦诞这种人也没野心,窦抗虽做了宰相可死的早,留下七个儿子,窦衍窦静等七个,全是五品以上官,国公就封了两个,县公三个,没啥特别出色的,可却富贵无比。

    兼之扶风窦氏还有窦轨、窦威等几支显赫,故此扶风窦氏在朝中有着很强的影响力。

    整个抚风窦家,当朝的国公爵位就有九个,一门九国公,这才是真正的显赫勋戚,如秦琅父子皆宰相,一门祖孙三代七爵,其实比窦氏差远了。

    “听说三郎被御史台弹劾,一生气还辞相了?”窦诞笑着上前打招呼,这位头发花白,却满面红光,脸还胖胖的,胡修保养修剪的极为精致,处处是那种老派贵族的作派。

    “御史台那群乌鸦啊,聒噪惯了,不用当真理会,随他们去好了。”

    太上皇六女万春公主的丈夫豆卢怀让一边笑道,“三郎你怕是不知道,二姐夫可是惯跟御史台打交道的,哪年不得被弹劾个百八十次的。”

    窦诞居然一点没不好意思,还一副很得意的样子,似乎被御史弹劾的多还有脸面了。

    “咱们都是外戚,那些御史言官本就喜欢盯着咱们做文章,但是呢不用担心,圣人总是更相信我们这些自家人的。”窦诞笑道。

    豆卢怀让也一直点头。

    豆卢怀让的父亲本名豆卢宽,开国初曾下诏让他改姓卢,到贞观朝李世民又让他改回豆卢姓氏,先前豆卢宽为殿中监,不久前刚拜为新任礼部尚书,加镇军大将军。

    而豆卢怀让也是个纨绔二代,与窦诞很是合的来,三十出头,没有半点拿的出手的功绩,却赐勋上柱国,授阶金紫光禄大夫,领太府卿之职。

    秦琅发现,李渊的这些女婿里,不是担任九卿,就是挂十二卫的大将军衔,官阶本品还基本上是正三从三,非常显赫,基本上还都有上柱国勋。

    可真论本事,除了柴绍与段纶外,其它人都不行,就算是杨师道和冯少师也都一样,长广公主前夫赵慈景和高密公主的前夫长孙孝政更是在唐初的战争中战败而亡。

    但他们不管有没本事,一个赛一个的地位高,如杨师道这种无能的家伙,甚至还当过宰相,段纶新任了工部尚书,窦诞是宗正卿,豆卢怀让是太府卿,冯少师找秦琅关系做了一任丰州都督,搂了许多钱财,政绩却不行,调回朝中也还出任鸿胪寺卿·····

    不过被丹阳戴了绿帽的薛万彻,倒是挺能打的。此外被李世民拿妹妹来拉拢突厥投降贵族而嫁的杨国忠、契苾何力、李社尔、李思摩这四位突厥人,更是俱封郡王之爵。

    李渊当皇帝的时候,用人一大特点就是用亲用贵,重要宗族、亲戚,喜欢用贵族名门的人,他当皇帝时,朝中的宰相,基本上不是自家亲戚,就是前朝显贵。

    李世民当皇帝后,大力重用的是自己的军功集团的人,对于宗室倒是打压的较狠,可对于亲戚们,却也优抚有加,在朝中安排了一些官高事少的位置给他们。

    但总的来说还是可以看的出,如窦诞、冯少师、杨师道等人,官高爵显,可就是没啥实权,基本上被李世民排挤出权力中枢核心了,从这方面讲,秦琅虽也是皇亲国戚,可却一直是李世民政治核心圈的人,比窦诞他们强多了。

    不过窦诞他们对秦琅印象很好,这也是秦琅向来会做人,比如冯少师曾找上他,想去丰州,秦琅便帮了忙,冯少师做了一任都督,既升了官又发了财,因此跟秦琅关系向来好。

    窦诞等几位驸马,这几年也没少跟秦家合作买卖,白糖啊酒啊,纸墨印刷等生意,都掺了一脚,故此本来应当是两个圈子的人,可现在却能见面笑嘻嘻。

    更别说,以杨国忠为首的那四位突厥铁勒驸马们,跟秦琅关系就更好了。

    杨国忠还是秦琅的义兄呢。

    “这大明宫还真是修的够气派啊,占地足五千亩呢,把太极宫都要盖过去了,太上皇可是喜欢的不得了,说是搬过去后,让你在里面挑一座宫殿住。”冯少师笑着进来。

    “那可不合适。”秦琅摆手,李渊宫里这么多嫔妃美人,还一个个这么年轻,好多都是二八佳人,真要住进去,估计到时可就非常容易出事啊。

    “日子挑好了吗?”

    “挑好了,就今日,东西都已经装点好了。”

    秦琅点头,“那就搬吧。”

    搬家当然不需要这些驸马国公、大将军,甚至是郡王们搬,每人只要安排自家的家丁奴仆过来便行,一群驸马都尉们转眼间就弄来了好几千人,蚂蚁搬家一样的开始了。

    当天,李渊便正式搬进了大明宫,太上皇居住于寝区主殿的紫宸殿,万贵妃、尹德妃等一众嫔妃,也都各自分到了自己的宫殿,因为大明宫几乎如复制了一个太极宫,宫殿极多,故此李渊的一众嫔妃美人们,只要有名份品级的,不管生没生孩子,是不是婕妤以上,通通都分到了自己的宫殿。

    分完后,还剩下许多。

    李世民拉着秦琅的手,激动的如同重焕青春,“这么多宫殿空着多不好看,三郎啊,你让皇帝给朕再选些美人送来,就先上三百个吧,还有,宫殿大了人增多了,一月一万贯花销肯定也不够的,宫人也还得再加些······”

    秦琅很是无语,太上皇你也快七十了,悠着点啊,这么好的大明宫搬进来,别还没住两天就死女人肚皮上了。

    再这么搞下去,一年一二十个崽的速度增长,李世民也怕是要吃不消吧。一个月一万贯供养着,还嫌不够。

    他瞧了瞧李渊,发现这位太上皇眼里带着丝奇特的光,这位莫不是要用这种方式报复李世民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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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俗人介绍:
离玄武门之变只有三天了,秦琼却打算做个国之纯臣不参与其中,秦琅高呼这不是坑他吗?送上门的从龙之功怎么能不要,等事成之后再功成身退也不迟。到那时,做个俗人,不谈亏欠,不负遇见。做个俗人,贪财好色,放荡自由。贞观俗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贞观俗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贞观俗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