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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贞观俗人txt下载     贞观俗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35章 卫国奴

    今天是一个吉祥的日子。

    鸡还未鸣,刘有仁便已经醒来,他睁大着眼睛在漆黑的房间里等待天明。

    今天对他而言,更是一个大喜的日子。

    在榻上翻来覆去的刘有仁怎么也睡不着了,窗外有了一团蒙蒙的微光,他便再也躺不住,一坐而起。

    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二十三岁的刘有仁,要娶亲了。很小爹死娘改嫁,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刘有仁在七岁时,在一个青黄不接的荒年被叔父卖给人为奴,当时只卖了一斗谷子。

    从此他就成了一个奴隶,十几年来换过数个主人,放过牛,喂过猪,种过庄稼还在终南山里砍过柴烧过炭,二十来岁的他很显老,背微驼,面黝黑,还缺了两颗牙齿,胡子拉茬头发散乱,衣服也又脏又破打满补丁。

    他以前从没有想过自己能够娶上婆娘。

    可现在,他要娶亲了。

    推开门,他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力气,心跳的厉害,手心出汗。

    刘有仁回头瞧了眼身后的茅草屋,一间很破旧的茅草屋,昨天自己收拾了一整天,已经有几分模样了。

    他转身去挑了水桶,走到了井边,一口气挑了三担水,把口大缸给灌的满满的。

    对着缸里的水面,瞧着那水中倒映的自己,刘有仁突然觉得自己模样有些难看,一把脱了衣服,拿起葫芦瓢舀起刚挑的水便往头上身上淋,全身打湿,揉搓了几下头发后,又停下,跑到屋里火塘抓起几把灶灰全扬到了头上。

    他狠狠的揉搓着头发,二十多年来都不曾这么对头发用心过。

    搓了半天,打水冲,再搓,再冲。

    总算感觉头发没那么油腻,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把身上又上上下下的狠狠揉搓了一顿,直到搓了一地的泥,皮都搓红了。

    感觉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两三斤。

    刘有仁又跑到屋前柳树上折了一根柳枝嚼散,舀起一瓢水把缺了两颗的一口牙上下又狠刷了几遍。

    最后他对着只剩下了点水的水缸,冲着里面那个自己傻笑了半天。

    天终于大亮了。

    东方现出一抹鱼肚白。

    刘有仁回到屋里,拿出了一套新衣服,这是一套没有补丁,很干净,还散发着一丝淡淡香味的新衣服,换上,很合身。

    整个人似乎也变的雄俊了几分。

    一阵夏风吹来,轻轻拂过他的脸庞,刘有仁笑了。

    他踏出屋门,向着长安城走去。

    没有马车,也没有骡子,更没有接亲的亲朋,刘有仁早就没有了亲戚。

    出庄的时候,遇到已经早起的熟人,他们差点没认出来这个小子。

    “娶亲去!”刘有仁恨不得大声的宣告全世界。

    “那要走快点咧。”

    对方带着羡慕的语气说道。

    一个奴隶,也能娶亲,还将去长安城的卫国公府里娶亲,说出去都没有人相信。可这是事实,刘有仁并不是第一个幸运儿,但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刘有仁是一个奴隶,转卖过多个主人间,先前被他的主人连同一座庄子一起卖给了卫国公府,于是他成了卫国公的奴隶。

    主人的名头大,刘有仁还挺高兴,觉得这样一来,日子可能会更安稳些,用不着再转卖来转卖去,刘有仁不喜欢换来换去的生活。

    卫国公确实对他们很好。

    对于庄子上的所有奴隶们,提高了不少待遇,一年做两季衣服鞋帽,伙食也改善了,睡的屋子冬天都盘上了火炕。新来的庄头重新调整了奴隶们的分工,甚至还搞起了承包,分了任务。

    刘有仁虽然黑瘦了点,却很年轻有力气,新的主家对他们这么好,他也就很纯朴的卖力作事回报。

    他每天都能完成分派给自己的任务,做的又快又好,还要另外做不少事情,这些都被庄头看在眼里,记在本上。

    当别的奴隶们还在嘲讽他时,他却默默的坚持着,始终得到了回报。

    年底,他被赞赏,庄头还将之上报,然后上面还曾有人下来找过他,再然后,他在端午节的时候,不但领到了两个鸡蛋两个粽子的端午礼,还得到了一张放免文书。

    卫国公府居然放免他为良人,他不再是个奴隶了。

    拿着官府盖章的文书,他一脸不信。庄头接着带他到官府登记、入籍,因为他无产无业,所以庄子又雇佣了他为长工,依然还是做着以前差不多的事情,只是从奴隶成了带着奴隶做事的长工,并且还有了更好的待遇,有口粮有月钱。

    甚至还分给了他一间茅草屋,屋子不大,可收拾过后,也能垒个灶台放张床,摆上一张饭桌。外面还有空地,自己出点力气,还能再搭个茅厕,垒个柴房什么的。

    二十余年的苦难生活,终于对他露出了笑脸。

    在他成为了大唐的入籍良民,成为了一名客户之后,庄头笑呵呵的来问他要妻子不。

    “你要老婆不,只要你要,我马上就给你安排一个。”

    “别开玩笑了。”

    虽然成了在籍良民,可他只是一个无产无业的客户,现在只是卫国公府长安城外一个田庄上的雇佣长工而已。

    凭着现在的收入,何时才可能娶的上妻子。

    庄头却没开玩笑。

    “你要不要?”

    “阿叔若真能给我送来,我当然要。”他只是笑着答道。

    谁也没有料到,几天后,庄头阿叔再次来找他,告诉他事情成了。

    “女人三十岁了,在卫国公府做事,以前有过老公,也曾是贱籍的奴隶,如今也跟你一样,因做事还不错,特奖励她放免还良入籍,现在府里还要张她介绍个男人成家······”

    刘有仁因为自己还良一事,所以对这些有过一些了解,知道卫国公府向来仁厚,虽家大业大,可平时对待奴隶们向来不错。在朝廷主客户新法下,主动的就把卫国公府下的那大量的部曲佃户等,都登记入籍转为客户,还都正式给了雇佣契约。

    不仅如此,卫国公府还要求秦家名下各处庄子、作坊等处,每年要选出一些表现突出的佣工、奴隶等给予嘉奖,对于其中最优秀的奴隶,还可上报国公府。

    每年都给予一定名额的放免还良资格,择优而选。

    刘有仁便是有幸选中放免的,而如他这样的,还有不少。

    一个他这样的奴隶,年轻健壮,还懂一些小手艺的,如今在牛马市上,起码也能卖到几万钱。

    可卫国公府却给他放免了,转头又雇佣了他,每月给口粮月钱,这一进一出,要损失不少钱,刘有仁都觉得惊奇,但卫国公确实这样做了。

    而且是每年放免一批。

    庄头给他说的那个女人,在卫国公府只是一个最低下的洗衣仆妇,今年刚好三十,以前也是个奴隶,还被原主家配过男奴隶,生过孩子。

    那妇人是个老实勤快的,只是她男人命不好,病死了。

    几个孩子有的夭折,还剩下了两个,一个七岁的男孩子,一个五岁的女娃,她跟刘有仁是同一批被放免的,国公府甚至还把她的两个生来就是奴隶身份的孩子一起放免还给自由。

    刘有仁知道这不是开玩笑后,只问了一个问题,还能再生吗?

    “才刚三十岁的女人,怎么就不能生嘛,都生过几个,肯定是好生养的。”庄头这样告诉他。

    于是刘有仁便再无犹豫的一口答应了下来,他问要准备多少娉礼等。结果庄头告诉他,因为他们俩都曾为卫国公府服务过,现在也依然还受卫国公府雇佣做事,所以按惯例,卫国公府开恩,将为他们主办这婚事。

    “那张氏也说了不需要什么彩礼等,知道你有间屋子,收拾一下便行了。”

    卫国公府则还将给新婚二人各一套新衣,并送上一套被褥,一口锅,十二只碗筷,还有六斗粮食,一千文钱。

    这简直是让刘有仁再次惊的不敢相信的事。

    可后来庄头带着他进了长安城,见了卫国公府里的大管事们,还被领着去拜谢国公,虽然因国公有事最后没见到,但也拜见了管事的萧娘子鱼娘子等,还得了一顿午饭赏赐。

    这些天,刘有仁简直跟在做梦一样,浑身都是劲,经常整夜都睡不着。

    成亲的日子是卫国公府替他选好的,本来他想着那天就把人接走,但国公府说了,成亲是大事,要选吉日。

    一直没有见到张氏,但他也懂得婚前不见的礼仪,所以一直忍着。

    走在去长安的路上,刘有仁健步如飞,要不是怕弄脏身上的新衣,他都要跑起来的。

    他肩膀上挎了一个褡裢,里面装着一串铜钱,还有一兜子的干果零食,平时他可舍不得吃这个,为了到卫国公府迎亲,他一咬牙把全部身家带上了,还提前买了这些吃食。

    他满心期望着早点见到那个女人,能将他迎回家去,三十岁的,生过孩子死过男人的女人也没关系,他愿意。

    有了女人就有家,虽然会带来两个孩子,但他们也会生下自己的孩子,以他的条件,就算放免成了客户,可无产无业的,什么时候能买地盖起三间自己的屋子都不知道,又哪还拿的出娉礼娶妻呢。

    这年头,男人穷出不起娉礼娶不到妻,而女人穷置不起嫁妆一样嫁不到丈夫。

    但就算女家穷,也没有几个会愿意嫁一个一无所有的长工。

    长工配洗衣婆子倒也挺配的,他心里想着。

    心里想着,很快便到了长安城外,在已经热闹的关厢街上,他还停下脚步走进了一间金银铺,左挑右选了许久后,他最后挑中了一支镀银的戒指,和一支镀银的手镯,最后还挑了一支镀金的钗。

    这几乎把他大半个家当都用掉了,可他还是付了钱,东西都只是表面镀了点金银,并不值钱,但对他来说却是这辈子买过的最贵重的东西。

    她戴上应当会好看的,哪个女人不想要几样好看的首饰呢。她嫁给我,我拿不出娉礼来,但也不能没有半点表示的。

第736章 富长良心

    他心里幻想着她戴上这些首饰里的模样,嘴上便全是笑意,一路顺着上次庄头带他来时的路,找到了平康坊卫国公府,绕到了侧门前。

    这只是卫国公府的一座小门。

    卫国公府如这长安城一样的又大又气派,大门口有着皇帝派来的千牛侍卫们守卫着,他们高大而又魁梧,身上的铠甲更是锃亮,让人远远的就不敢靠近。

    就连这小门,都有卫府家丁守着,这些人年轻高大,身上的衣服都是统一的,整齐而又威风,一人手里握一根齐眉棍,站在那里如枪一般笔挺。

    “我是二道沟庄的刘有仁,上次跟我们刘庄头来过府里的,我来见府里的赵管事······”面对着这些威风的家丁,刘有仁有些胆怯,口干舌燥的。

    一个守门的家丁却只是打量了他几眼,然后冲着门内喊了一声,结果便走出一人来。

    “你是来接亲的吧?”

    “对对,我是二道沟的刘有仁,来接张氏娘三,可否通传一下赵管事,把她们叫出来。”

    屋里出来的也是个年轻人,身上的家丁服整洁而又威风,他笑着道,“娶亲可是大事,哪有这么草率匆忙的,赶紧先随我进府去。”说着他又道,“恭喜啊刘兄弟!”

    “谢谢,谢谢。”平时刘有仁在庄里的时候,挺能说的,可是此时却拘束的很。突然才想起自己还带了东西来,于是便手忙脚乱的去取东西,抓了一大把吃的就往家丁怀里塞。

    家丁笑着接下,然后给守门的另两人也一人塞了一把。

    “本来我们有规矩是不能收礼物之类的,可你今天是来娶妻接亲,这是大喜事,这些我们也就收下沾你点喜。跟我来吧!”

    刘有仁跨进了门后,便不敢再抬头随便乱看,虽然这里只是偏院,低着头只盯着前面家丁的脚后跟,一步一趋的跟着他,左转右折的好半天后,来到了一处院子。

    “赵管事,二道沟的刘有仁来接亲了。”高大家丁向屋里禀报一声,然后还笑着把刚才刘有仁给的那把吃食放到了桌上,“这也是刘兄弟请的,大家一起沾沾喜。”

    屋里一大群人,见了便上来你三我两的拿,刘有仁见了,赶紧又去把他包里的拿出来。

    上次见过的有些胖的赵管事抓了几颗干枣,笑着打量他,“人靠衣裳马靠鞍,这回可是精神的多了。”

    “今日公爷还特意问过,说你来了带你去见,跟我来吧。”

    刘有仁听说要去拜见卫国公,惊的双腿战战,那可是宰相啊,他眼里刘庄头赵管事他们,都已经是身份极高的人了。

    “不用担心,一会公爷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便是,若是答的好,说不得公爷还有赏赐的。”

    平康坊卫国公府里虽也是等级分明,但气氛向来较为轻松,这也皆因秦琅是个较好说话的家主。

    当赵管事引着刘有仁来到前厅的时候,头一次见到了秦琅。

    此时秦琅正在翻看报告,秦家产业巨大,秦琅也全靠一众管事们打理,但为了避免被底下蒙蔽,所以秦琅挑了一些管事,授予他们密报之权,可以不用逐级上报,而是直接把报告送到他这里,这些报告,连他平时的助理管事班子们也看不到。

    这种密报的效果还是非常不错的。

    当然,秦琅向来大方,管理层虽众,但都有激励政策,有职位身股分红,若是贪污而被查,是得不偿失的。

    “三郎,二道沟迎亲的刘有仁来了。”

    秦琅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看过这人的资料,二十二岁,很努力肯干的一个奴隶,现在已经放免了,是秦家的雇佣长工。

    看起来都像是三十五六了,黑瘦,背微驼。

    人看着老实本份。

    “给刘兄弟倒茶,坐。”

    被卫国公亲口叫声刘兄弟,刘有仁都差点感动的跪地上了,一杯茶送到面前,闻着那茶香,还有那杯中发散开来的好看茶叶,他从没喝过好茶,这样的好茶以往见都没见过。

    茶叶可是金贵金贵的,也就是在农忙的时候,庄子里抢收时才会煮点茶,但也用的是碎末茶或是便宜的茶砖,可就那样,都足够他们高兴回味的了。

    “谢相公赏赐!”

    秦琅笑笑,“用不着这么客气。”他招手,“去把张氏叫来,两孩子一起叫来,说小刘来了。”

    刘有仁连那个精美的瓷器杯子都不敢摸,生怕碰脏了,这样的瓷器杯肯定很贵的。

    见他拘束的样子,秦琅便开口问他一些从前经历,现在二道庄子上的情况等,说起这些熟悉的事情,刘有仁倒是慢慢的没那么紧张了。

    能从他的语气里听的出来,刘有仁对秦家对他,都是万分感激的。秦琅向来宽厚待下,主客户法一出来后,他便主动给家里原来的部曲、佃户这些半奴隶一样身份的人,全都登记入籍转为客户,并遵照他们自己的意愿,雇佣他们做工,或是任由他们离开。

    而就算秦家还有数量十分庞大的奴隶,有奴契在秦家,有奴籍在官府登记的这批人,秦琅也还是经常强调要善待。

    虽然他并不能改变大唐的奴隶制度,但是他还是认为要对奴隶好些,这个好是保障他们的基本人权,不能随意的虐待他们等,其实本质上来说,也只是一种保护财产的做法,就如同善待家里的牛马等一样。

    不少地主家对奴隶其实也还不错的,毕竟奴隶是宝贵的私人财产,跟牛马一样属于比较贵重的,一旦受伤或死亡,可是损失不少的。

    不过秦琅的善待还是有些区别的,他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土著,思想里终究还是很难当人当成牲畜一样对待。

    他提倡不要用鞭棍驱使奴隶工作,而是提出了分任务设奖励的计划,给不同工作的奴隶事先制订好较为合理的工作任务,然后根据完成度打分,做的好有奖励,做的太差有惩罚。

    根据情况,奖励从诸如食物到钱,累积奖励还能放免自由。

    这其实跟后世老板们给员工股权激励等是一样的,有这个奖励吊着,自然能调动起积极性来。

    秦家家大业大,奴隶数量也众多,且每年都还在不断增加奴隶,秦琅给奴隶们设置了终极奖励自由后,一年放免的奴隶其实也是极少数,相比庞大的数量来说,百不足一。

    但效果却是极明显的。

    而秦琅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猪狗一样的对待奴隶,秦琅觉得这是种落后的手段,还不如给予足够刺激的奖励激励,效果会更好。

    他注重效益,奴隶们若是消极做事,就算鞭打、罚饿等,也只是增加管理成本,并可能会带来奴隶死亡等额外损失。

    现在改成激励,给食物给钱,甚至给更好的待遇,直到自由等,这固然是笔开销,但是合理的管理成本,而由此带来的效率提升,必然带来更好的效益,这怎么算都是值得的,还能获得额外的仁善等好名声,何乐不为?

    对那些实在是过于桀骜不驯的,秦家选择直接转卖掉。

    秦琅并不是那圣贤,不是纯粹的好人,因为他本身改变不了奴隶制度,他自己一样有从事奴隶买卖。

    对秦琅来说,这只是一种成本更低效益更好的管理办法,但是对于刘有仁等来说,这就如天王菩萨一样仁善了。

    张氏带着两个孩子进来拜见,这是一个已经有了白发的女人,很瘦,脸黄黄的,看着好像四十了都快,手很粗。

    刘有仁看到她后,眼神里却是满意。

    张氏也在悄悄打量刘有仁,对这个丈夫似乎同样满意。

    两个苦命人,组成一个新家庭。

    唐人没有拜堂成亲的习俗,也没有入洞房的规矩,传统的习俗是黄昏成亲,见过姑舅(公婆),饮过婚宴喜酒,晚上在院里搭个青帐,在院里先过一夜。

    婚服也是红男绿女。

    顶级豪门或皇家嫁女,那是热闹非凡,娉礼嫁妆那更是耗费无数,同族亲戚还要添妆送嫁。

    比如唐朝公主们出嫁,历史上最奢侈的都花费超过五百万贯了,花费百万贯的好几个,嫁个宠爱的女儿,能把国库都给嫁空。

    秦琅看着双方都很满意,于是便赐下酒菜,让两人在卫国公府拜堂成亲,秦琅和玉箫他们就充当着双方的证婚人、长辈等,观礼成亲。

    最后还每人给了一个红包,玉箫和鱼玄机他们还是头一次参加这样下人的婚礼,觉得很新奇,于是也大方的赏赐些钱、绢布匹等。

    秦琅便干脆也立了个新规矩,以后府里的奴仆婢女,每年择优放免一批,并为年轻未婚的放免者介绍配对,由秦家替他们办场简单的婚礼,给男方一千钱,让他做娉礼,给女方一千钱,让她做嫁妆,再给他们一人一套新衣服等。

    钱财虽不多,但也算是给他们祝福,让他们开始全新的生活了。

    “三郎真是宅心仁厚呢。”

    秦琅笑笑,花几千钱,但却能换来两人的忠心耿耿,其实还是很值得的。

第737章 房玄龄

    生活需要希望。

    卑贱的奴隶,更需要有希望才能捱住苦难的生活。秦琅改善了家中奴隶的生活条件,还给了他们自由的希望。

    长安是一座繁华的城,也是皇帝的城,还是贵族官员们的城,唯独不是奴隶的城,可长安的奴隶却占据了这个城市三分之一多的人口,一个庞大无比的阶层。

    宫廷、官衙、作坊,以及那些朱门高第,甚至是一般的中产人家,家里都有奴隶,奴隶们远处不在。

    拥有奴隶,甚至成为富贵的标致,一个条件稍好的地主或富户,若是家里没有奴隶,那是说不过去的。而一户中产,不仅家产得有百贯打底,奴隶起码也得有数人。

    至于说名门大族,不仅得拥有众多奴隶,他们还得拥有昆仑奴、新罗婢、波斯姬,菩萨蛮等这些奴隶中的名品。

    贵族官僚们高高在上,奴隶们自然也就卑贱入尘埃。

    生活总是日复一日,每天的太阳升起,又是崭新的一天。

    无官一身轻。

    罢官对于秦琅来说,并没有影响到他什么,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罢职丢官,只是暂时辞职而已,皇帝依然信任他,他的官阶爵位还在。

    所以不会树倒猢狲散,更不会有人来落井下石,墙到众人推。

    恰相反,平康坊卫国公府前,一大早还来了无数的车马,京中许多勋贵豪门都借机派人过来送礼,其实就是想搭点关系。

    “房相也罢职了?”

    秦琅早上起来,就听到一个让他意外无比的消息。

    “嗯,有人告发蕲州刺史李玄道收受贿赂,强占民田,案子呈到朝廷,房相却按下此案,于是御史台弹劾房相以权谋私,包庇亲戚。”

    李玄道秦琅认识的,他跟当年在河北战死的宗室王李道玄名字颠倒了。李玄道出身五姓,是陇西李姑藏房的,他父亲是隋朝时的都水使者,李家祖籍陇右,但后来迁居郑州,世代冠族。

    隋朝时,李玄道为齐王杨暕府官,后来投李密引为记室,再被王世充所俘,授为著作郎,之后李世民平洛阳。

    因为李世民家也一直称自己是陇西李氏,故此论辈份要称李玄道为族叔,于是倍加礼遇,将李玄道请入自己的秦王府拜为主簿,为十八学士之一。武德九年,秦琅平幽州之乱,李玄道拜为长史,双方交接过工作,算是相熟。

    后来,李玄道入朝为给事中,再外放为蕲州刺史,其实仕途是非常顺利的。

    当然,李玄道能这么顺,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跟宰相房玄龄是亲戚,很亲。

    房玄龄家虽是齐州二三流的士族,但他爹当年是隋朝名士,因此娶的是陇右李氏,其正是李玄道的堂姐。

    因此李玄道是房玄龄的堂舅,天大地大,娘亲舅大。

    顶着个皇家远支同族和宰相堂舅的身份,又曾是皇帝潜邸旧臣,又深精谱学的五姓子李玄道,这几年的仕途那是顺风顺水的。

    其实他当年在隋末乱世时,也一样很潇洒,不管是李密还是王世充又或李家,都对他十分礼遇。

    “李刺史不是那种贪财之人啊!”秦琅道,李玄道他是相熟的,这是一个很传统的名门士子,是那种老派士族,喜欢风花雪月,吟诗做赋。他最厉害的就是谱学,堪称当今天下谱学中最厉害的大拿之一。

    这样的人搞文字秘书工作,是没半点问题的,比如在中书省做给事中,就表现很好,在幽州都督府做长史也不错,但若是做刺史,可能就要差一点儿。

    可再差点儿,那也仅是缺少那种独挡一面的气势,贪财不太可能,堂堂五姓七家名门,都是三品官了,还缺那点钱?

    “御史台现在就纠缠着房相公按下李玄道的事情,大做文章,然后还以三郎你受弹劾辞相回避为例子,逼着房相辞职。房相一气之下,还真的就向皇帝辞职了,陛下没同意,房相便辞三次后挂冠回家了。”

    “这还怎么扯上我了?”

    秦琅觉得这事情有些突然,虽然他知道以房玄龄在朝中的地位,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一两个御史是动不了他的。可有时舆论起来了,老房这样谨慎小心的人,也肯定会避避风。

    “备马,我去拜访下房公。”

    不管怎么说,房秦两家都是山东齐州历城的老乡,兼之老房这次去相,也是因为有人拿他辞相回避的事来逼老房的,多少跟他有关。

    房玄龄的府邸在务本坊。

    跟平康坊其实就隔了一条街,在平康坊西面,卫国公府独占平康坊四分之一隅,占了西北一角,而老房家恰在务本坊的东北角。

    不过没秦琅家宅子大,卫国公府占地二百多亩,老房家宅子才二十多亩。

    说是各在一坊,可其实在以前王公家那都是能够坊墙上开门的,更别提现在到处都在拆除坊墙,改建街市。

    所以其实秦琅要去拜访房玄龄,根本用不着骑马,出了西北角门,隔着夏户门大街就是老房家了。

    不过做为宰相,有身份的人,去拜访一位宰相,当然不能这样随便窜小门,得先派一位比较有身份的家臣登门送拜贴,还要顺便带上一些礼物,打招呼通知对方,约好时间。

    否则贸然上门,那可是很失礼的。

    尤其是朝廷重臣,更不能悄悄往来。

    秦琅穿的很正式,骑马特意出了秦家大门,绕平康坊几条商街,出坊后来到皇城前,穿过六十丈宽的皇城南大街,走到务本坊北大门进坊。

    魏国公府虽才二十来亩地,但务本坊因处皇城南面,本就是长安最小的一批坊区,寸土寸金,全是王公贵族们居住着。

    住在这里,每天早上上早朝都能晚起小半个时辰,不用担心堵车。

    魏国公府早就已经知道了秦琅要来,房家嫡长子房遗直还亲自带着数名管事来到门前迎接。

    中门大开,房遗直降阶出迎。

    房家一名皮肤黝黑的昆仑奴直接跪在了秦琅马下,伏腰充当下马石。

    魏国公府门前有下马石,也有上马石,都还十分气派,重过千金,用昆仑奴来接人,无疑更表亲近。

    秦琅不太习惯不把人当人,可他也能尊重别家的做法,脚在那昆仑奴背上轻轻一借力,整个人便已经落在地上。

    “家父已经令人扫榻备茶,请叔父随我来!”

    看着比自己年纪还大许多的房遗直硬叫自己叔父,秦琅摆摆手,“你我两家都是齐州历城同乡,我们的父亲也都是平辈相称,我当称你房兄才是。”

    “不敢不敢。”

    “这又不是在朝堂之上,难道还要以官职高低来代辈份?”

    秦琅还是头一次来房玄龄家,宅院很漂亮,曲折通幽,却又并不过于高调。其实房玄龄完全可以更高调一些,但这人就是向来谨慎低调。

    秦王府时,就已经是李世民的左膀右臂,兵变后,李世民还刚当上太子,便立即让房玄龄检校中书令,待他继位后将裴寂、萧瑀、封德彝先后踢出中枢后,便立马扶正了房玄龄为左仆射。

    从刑国公再到魏国公,这位的圣眷之隆无人可比。

    玄武门以来,朝中宰相走马灯似的替换着,就房玄龄如不倒翁一样不动如山。这位到现在也不过刚五十出头的宰相,精力充沛,才干着著。

    老房除了才能了得外,行事也向来是稳,平时谁也不得罪,一团和气,人脉关系极好。另一方面,老房家向来有联姻的传统,当年房玄龄父亲便娶了陇西李氏,而老房自己娶的是范阳卢氏,这都是五姓女。

    老房当宰相,本来也是要给儿子在五姓七宗里选一个,结果李世民很是不满,最后老王妥协,没有如魏征一样硬娶,而是最后选了京兆杜氏女,杜如晦族叔杜淹的女儿。

    杜家是关陇六姓之一,并不比山东五姓差多少,杜氏还是宰相杜淹之女,这门亲事还让皇帝十分满意,这也充分显示出老房为人的圆滑。

    除了老大娶京兆杜氏,老二又秉皇帝旨意,年纪轻轻就跟皇帝女儿高阳公主定婚。

    两个年幼的女儿,大女儿也奉皇帝旨意,许给皇帝的兄弟韩王为妃,二女儿则最终还是许给了荥阳郑氏子,也算是完成了老房一直想要跟五姓联姻的念头。

    从这个联姻就可以看出,老房这人的了得之处了。

    “房公,我连累你了。”

    秦琅给老房带了一壶酒,没带什么贵重礼物,见面便笑着道。

    老房一袭儒衫,倒也从容。

    “卫公带来的酒,定是佳酿,正好饮一杯。”

    两老乡坐下,房玄龄先叫房遗直去把几个兄弟姐妹叫来一起拜见秦琅,卢氏也过来见了礼。

    “房公需要帮忙吗?”厅里只剩下了两人对饮小酌。

    “身正不怕影子斜,御史台想借机弹劾我,我便让他们查好了,正好也可以偷个懒,放松休息一下。”

    秦琅看他样子,估计老房倒真是没什么麻烦了。

    “这次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第738章 浑水摸鱼

    房玄龄是罢为光禄大夫,尚书左仆射的职位去了,太子少师的职位也被免去了,跟秦琅差不多,只保留了官阶,勋爵,职事官全都免了。

    正式的说法是宰相房玄龄受御史台弹劾,主动请辞接受调查。

    “此事全由赵士达而起!”

    老房几杯酒下肚,倒也没对秦琅藏着掖着,两人虽然在朝堂上不是亲密盟友,但也不是政敌。

    如今两位罢相的老乡聚一起喝杯小酒,聊聊天倒也没啥过多提防的。

    “圣人潜邸的赵士达?”

    秦琅倒也是知道这个赵士达的,赵士达原也是隋末义军的一员,本只是河南的一个不事生产的无赖儿,趁乱世拉起了一支队伍,也开始占地为王,自命为总管。

    其实在隋末时这样的人很多,如王君廓、张士贵等等。

    隋末乱世就是个大鱼吃小王的时代,枭雄并起,相互兼并,如中原地区,最后就只剩下了王世充和李密这两大势力,河北则是窦建德和罗艺,江淮则有杜伏威、李子通、陈陵、沈法兴等等。

    赵士达虽有万余人马,可最终还是投了李密,后来李密为王世充所败时,他又带兵带地盘投了李唐,比秦琼他们还投的早。故此得到的回报也高,直接就封郡公,授总管之职。

    再后来划入秦王府麾下,随李世民平洛阳,攻河北,也立了些功劳,此后先后任泽州刺史、蕲州刺史等职。

    这个家伙跟王君廓是一路人,乱世里凶猛野蛮,狠辣无情,也没有什么信义可言,等到天下太平了,在地方上任官,也没有怎么收敛,什么依污受贿,欺占田地,甚至抢人妻女的恶事没少干。

    李玄道上任蕲州刺史,结果就发现前任赵士达曾经侵占民田数十顷,全是州中最肥沃的良田。

    李玄道是个文官,比较耿直,查明此案后,也没有给赵士达脸面客气,直接就下令收回这些田地,还给原主,还没收了赵家不少钱财做为赔偿等。

    这个事情在当地,当然是获百姓拍手称好的,可赵士达不满了。

    他此时调回长安任卫府的将军,几千亩良田就这么被收了,不甘心啊。他觉得自己是开国功臣,而且大家都是这样做的,如张士贵啊长孙顺德啊刘弘基啊等等,哪个大将功臣没干过这种事?

    赵士达主动派人去找了李玄道,希望这个事情回转一下。

    可李玄道没理会。

    赵士达也恼了,于是立即让蕲州那边的管事开始煽动闹事,这边又马上安排人递匿名检举信到御史台,直接就李玄道在蕲州收受贿赂,又是贪污又是欺凌百姓等等,倒是把许多自己做过的事情,嫁祸到李玄道身上去。

    好多事情还写的有鼻子有眼的,甚至他们也确实故意做局设计了一些坑给李玄道。

    州衙府库亏空啊,各种烂帐啊,反正只要朝廷去查,李玄道就是一屁股说不清的屎。

    这事情还没闹大,房玄龄先知晓了,他派人查了一下,然后发现这事有问题,于是便找御史大夫韩仲良交涉了一下,希望先由尚书省这边派人到蕲州自查一下,等查明后再告诉御史台。

    本来韩仲良也同意了。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消息走漏出去,御史台有人不肯了,韩仲良本就是空降过来的,在御史台并不安稳,有人想借机搞事,然后赶走韩仲良。

    事情迅速发酵,有人直接弹劾房玄龄跟韩仲良以权谋私,包庇私党。

    事情越闹越大,于是房玄龄辞相,韩仲良也已经屁股不稳。

    “我已经查的差不多了,搞事的人就是赵士达,还有被他煽动起来的一些蕲州豪强们,那些豪强因为近年朝廷两税、租佃等新法,积聚了不少怨气,这次李刺史过去打击非法侵占田地,高利贷、高租等违规之事,许多土豪被查·····”

    地方上的豪强们可不是秦琅房玄龄这样的宰相,目光看的更远,格局更大,他们只盯着屁股下的一亩三分地,看的是碗里的那些利益,谁动他们分毫,他们都不肯的。

    不论是租庸调制改两税法,还是朝廷出台租佃专法,打击高利贷,控制田租等等,都让这些土豪是切实遭受了不少的损失。

    赵士达主动带头闹事,煽风点火,于是这些人便都跟着起来了。

    但再闹也成为了气候,房玄龄本来都已经差不多搞明白了,也准备狠狠的收拾这些人,谁知道御史台这时出这种破事。

    “陛下知道这些吗?”

    “让御史台打头三司联合调查吧,他们出的结果,总更好些。”老房说道。“这次事情水很深,这个赵士达并不是个莽夫,据我所知,他已经把长孙顺德和张士贵都拉下了水,甚至刘弘基也被他卷进来了。”

    正因此,房玄龄现在干脆就辞相回家了。

    这事还得继续闹大,但肯定还是要收场的。

    “怎么跟长孙顺德和刘弘基、张士贵又扯上关系了?”

    “这个赵士达曾经也跟着长孙顺德打过仗,算是长孙的老部下,你也知道,长孙公这人有点贪财好色的毛病,这赵士达便投其所爱,平时就没少给长孙公送钱送美人,这次蕲州一出事,这家伙便马上把蕲州的几千亩地的地契全送到了长孙顺德名下。”

    长孙顺德也是贪财,看到几千亩肥沃良田,还有好几个江南美人,于是立马就拍着胸脯把这事应下了,同意替赵士达摆平这事。

    赵士达如法炮制,又把他在泽州当刺史时侵占的田地,拿出几千亩来送给了刘弘基。

    最后,还暗里使人检举张士贵任刺史时侵占良田,贪污受贿等事,就是要把水搞浑起来。

    长孙顺德和刘弘基那都是开国功臣,同时也在贞观朝地位较高,虽然两人都曾因卷入过李孝良等谋反案中而大受牵连,但长孙顺德毕竟是皇后族叔,刘弘基那也是李世民极信的过的人。

    房玄龄也是狼狈,看到这水越来越浑,便借坡下驴,主动辞职,表面上说是要按秦琅开的头,维护好宰相被弹劾主动请辞这一新法,其实就是不想自己卷入其中。

    长孙顺德、刘弘基、张士贵、加上赵士达,还有御史台,如果他来处置,到时案子查明了,他也得罪了这些人了,倒不如推给御史台。

    不得不说,真是老狐狸啊。

    赵士达很聪明,但却还是玩不过房玄龄。

    “当年战场上打仗,赵士达是员猛将,在朝中也向来表现的挺谦恭的,没料到这人在地方上,却是如此凶恶,渔肉百姓。”老房叹了一声,“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他已经宣告了这人的命运,到头了。

    秦琅对老房的判断当然是同意的,老赵想浑水摸鱼,却不想他把水搞的越深,拉下水的人越多,他就死的越惨。

    谁也救不了这个家伙了。

    平时两人顾忌着身份职位,虽是同乡,却也很少走动往来,朝堂衙门里,也都是公事公办,今日无官一身轻,秦琅主动来访,倒是难得的坐一起喝酒聊天。

    “三郎没打算回历城修缮祖坟,重修祖宅吗?什么时候衣锦还乡呢?”

    衣锦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也。

    发达了,当然得衣锦还乡啊。

    不过秦琼秦琅爷俩,都还没回过齐州历城老家呢。

    “我阿爷如今出镇松州,连长安都没空回了,哪还有空回历城啊。”

    房玄龄也感叹着道,“是啊,事务繁忙,抽不开身。现在突然闲下来,还真想回趟历城老家,修一修祖宅,祭一祭祖坟。”

    秦家的祖坟祖宅,其实是有派人回去修的,甚至还特意在祖坟增置了一大块田,建了一个庄子,买了不少奴隶,安排了管家,这个庄子管着那千多亩地,所有产出,专用在祖坟看守和修葺、祭祀之上。

    秦家还特拔了笔钱,在历城老家修了一座秦氏家学,供历城的秦氏族人子弟以及亲戚们读书,家学下置了一千多亩地,庄地产出就用来维持学校的。族学子弟上学不用交学费,食宿全包,笔墨等也都由学校提供,甚至还设立了奖学金,成绩好的还能得到额外的奖学金,另有助学奖,对那些家庭条件特别差的,也会给予补助。

    这一切,花了不少钱,但对如今的秦琅爷俩来说,不值一提。

    有这两块地,差不多三千亩,两个庄子的产出,能够保证今后都一直稳定无忧。

    族学里表现好成绩好的孩子,还可以送来长安,由国公府安排到京中读书,照顾培养。

    这个时代,宗族关系是难以抹除割离的。

    不过秦琅跟那边老家确实也没什么亲切感,主要是没什么很近的亲戚,都是些较为疏远的亲族。

    “侯君集要回京了!”

    老房告诉了秦琅一个新消息,因为西域战事太过顺利,如今泥孰终究还是把天山南的五国划给了大唐为献礼,从此大唐就直接控制五国。

    泥孰前往碎叶川的千泉山建牙立庭。

    长孙无忌暂时留在西域善后,皇帝改封太上皇第十一子徐州都督、徐王李元嘉为安西大都护府大都护,以中书门下同平章事长孙无忌为大都护府长史,仍以高昌国王鞠文泰为副大都护,以薛万彻为大都护府司马。

    朝廷以欲谷之地设庭州,置都督府,以社尔之地设鹿州,置都督府,以契苾部之地为为契州,置契山都督府。

    西伊州改为伊州。

    高昌国、焉耆国、龟兹国、疏勒国、于阗国天山南五国,俱置都督府,授封诸国王为都督、刺史,封国公。

    李道宗、程咬金等率关陇兵马部份返回,部份则留驻西域,分驻于西域诸国,设立伊吾、高昌、焉耆、龟兹、疏勒、于阗、碎叶、鹰娑、北庭九镇。

    九军镇并属于安西大都护府,每镇唐军一千,另西域城傍蕃兵两千,修建驿站、烽墩,维护丝路,守卫各国。

    侯君集征西域有功,诏进封从二品光禄大夫阶,拜吏部尚书,加参知政事衔。

    “老侯还真是深得圣心啊,这在西域才呆半年,就又杀回长安,再次拜相了啊?”

    “侯君集确实运气较好,朝廷这次用兵西域,调兵遣将,还派出了宰相出马,结果却都没料到肆叶护败的这么快,谁都没赶上,就侯君集捡了大便宜。”

    房玄龄是清楚侯君集和张亮他们都是皇帝的绝对心腹的,皇帝对于政事堂有很强的控制**,侯君集就是皇帝最听话的狗,他进了政事堂,有行很多方便!

第739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

    长孙无忌出去镀金,却没赶上趟,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了,起码也得把西域那些可汗、叶护、国王、俟利发啥的整的服服贴贴后才回来。

    捡了个大便宜的侯君集却在赶回长安的路上。

    从魏国公府出来,刚到家,太子承乾却上门来拜访了。

    “韩仲良请辞了!”

    韩仲良一上台就搞了个大新闻,成功把秦琅给罢相了,只是他怎么也没料到,御史台里那群嘴炮也没几个省油的灯,很快就借着李玄道弹劾案,把韩仲良也逼的站不住脚,主动辞职了。

    秦琅看着承乾,嘴上已经长出了黑黑的胡须,声音如今也完全变了,太子彻底的成为了一个男子汉。

    “谁接替?”

    “原本父皇准备让长孙顺德或刘弘基中挑选一人接任,可谁知二人却都卷入了贪污案中,现在圣人准备从李绩和张亮之中二选一。”

    秦琅听完,倒是有点意外,这个张亮刚刚升任了兵部尚书,这又要去御史台?还有李绩做御史大夫?

    他觉得承乾的消息有问题。

    张亮是什么人,皇帝的忠犬啊,跟侯君集性质一样的。而长孙顺德和刘弘基什么人?德高望重的两朝开国元老,顶级勋戚,之前就被皇帝借着宗室王谋反案,把这两元老给干下去了,摁在地上摩擦了几年,狠狠的教做人。

    所以这之后两人虽然起复,但已经被踢出了权力中枢,两人在地方任职,也都很是低调了,虽然如长孙顺德贪财好色的毛病也没怎么改,但起码不再如以前一样,敢随便对皇帝的权威置疑,敢对中枢的决策乱发表意见了。

    御史台这么重要的衙门,秦琅不认为李世民会把这位置交给这两人。

    而张亮虽是皇帝心腹,但兵部衙门无疑更加重要,这是掌管军政的衙门,李世民不会轻易放手。

    至于李绩。

    说起李绩,可就有话说了,李绩的本事自然是没的说,但也正因为他本事较强,而且特别关键的是当初归唐的时候,他跟秦琼等不一样,秦琼等人,或是单枪匹马来投,或是带着些人马来投,但李绩当年还叫徐世绩,本来就是瓦岗寨的创始人之一,与翟让、单雄信一起创建的瓦岗。

    李绩本是地方豪强,他家是当地郡中首富,奴仆数千,田地万亩,有钱有势,李绩年纪轻轻的就到处结交朋友,恰逢隋末大乱,才十四岁的李绩就拉着自家的人马上瓦岗了。

    在单雄信和徐世绩这两员悍将,尤其是徐世绩的策略下,他们打劫运河,招兵买马,搞的红红火火,后来连八柱国之后的李密也跑来投奔。

    在李密的策略下,瓦岗渐成中原最大的势力,计杀张须陀,逼降裴仁基,得到了秦琼程咬金罗士信等一堆猛将。

    只是后来李密败于王世充,跑去关中投李渊,但当时瓦岗虽败,但还有许多地盘人马,徐世绩当时因为跟李密关系不好,外镇黄河以北的黎阳,拥有大粮仓黎阳仓,也是兵强马壮。

    李密败逃后,徐世绩坚守黎阳,收拢败兵,依然还控制着许多地盘。再后来李渊派魏征去招降徐世绩,还给他们父亲封王,兄弟皆国公。可徐世绩人聪明,硬是拒绝了直接归附李唐,而是把土地、兵马造册,派人送到长安,送到李密手里,让李密拿着献给李渊。

    这一招非常了得,让李渊大赞徐世绩的忠义,却也暗藏杀机,把本来已是丧家之犬的李密,送上了死路。本来李密一无所有了,到了长安,也还娶了李渊的亲戚,授了高品,就算没了实权,起码富贵不失。

    可徐世绩这么一来,就无疑提醒李渊,李密在外面还有很多弟兄人马,还有地盘有势力呢。

    所以李渊那边重赏徐世绩,这边对李密越发猜忌,最终用了一招欲擒故纵之计杀了李密,他先派李密去山东招降旧部,然后却又半路追回,李密在长安,本来也没啥想法。

    可这离了长安,哪还愿意回去再做冷板凳,他幻想着回去徐世绩那里还有地盘人马,还能东山再起呢。

    结果等他一拒旨意,马上就被唐将半路截杀了。

    徐世绩也算借刀杀人,报了当年李密火并旧友翟让,并砍了他脖子一刀的旧仇了,李密一死,他在李渊那里自然也就地位大涨。

    不过在后来洛阳、河北皆连平定之后,李世绩的地位却开始有些尴尬起来。因为李世绩在唐朝这边的备注,始终就是一方割据枭雄,他被李渊划分到幽州罗艺、江淮杜伏威这些人一个组的。

    虽然归附大唐,但有地盘有人马,这些都一直是为李渊所忌惮的,所以李渊找机会杀了封吴王赐姓李的杜伏威,后来又把赐姓李的燕王李艺征调入朝,对于李世绩,李渊是高爵厚禄的赏赐着,却也一直很小心的提防使用的,对其的信任,跟秦琼程咬金这些较单纯的将军相差甚远。

    而李世绩这人年轻时吃过李密火并的亏后,也谨慎小心的多,绝不轻易站队。在武德末年的太子秦王激斗之中,李世绩始终保持中立,这也让李世民对他心生不满。

    所以贞观朝以来,李靖这样以往李渊李世民父子都有些防范的大将,最终都还是重用了,可对于李绩,却一直按在并州。

    李绩已经在并州呆了六年了,虽然说并州地位重要,李绩能以并州大都督府长史之职,久镇并州十分难得,但如李绩这样在武德初,就已经在军界排名前几的大将,到现在一直都不挪窝,也充分的显示其处境的尴尬。

    李靖都已经封公拜相风光一轮,然后以一品衔的开府仪同三司致仕退休了。

    李绩虽然在新皇即位后立即把世字去掉,可到现在本品也仅是正三的金紫光禄大夫。

    当年的瓦岗三巨头,现在死的只剩下他一个,瓦岗出身的众多兄弟,许多都成了公侯大将,可李绩六年没变动一下。

    这个尴尬处境啊。

    而秦琅知道,历史上,李绩在并州一呆就是十六年啊,整整呆了十六年,皇帝就好像完全忘记了李绩一样。

    直到李世民都快死了,他好像才想起来这么一个人,让李绩开始担任新太子李治的辅臣。

    整个贞观朝,李绩真的很独孤寂寞,他的第二春是在高宗李治时期才到来,当时开国大将,除程咬金外,大多已经凋零,唯李绩年轻又能打,特别是在山东集团里的资历威望,让李世民晚年安排他辅佐李治,以平衡国舅长孙无忌的关陇集团。

    说到底,李绩还是被李世民猜忌提防的,谁让他又能打还年轻,最关键的是以前是当大哥的,皇帝潜邸班子里最能打的那批人,几乎都曾是李绩的小弟部下。

    天无二日,大哥也没有两个,李世民要当大哥,李绩自然只能一边晾着,尤其是他在玄武门的表现,更让李世民对他不信任。

    “李绩在并州镇守表现挺不错的,估计不会入朝,这御史大夫,我看十有**还是张亮。”

    秦琅得出这个结果,张亮是皇帝心腹,张亮是草包将军,所以张亮可能要调去御史台。

    “那老师是不是可以再回去任兵部尚书?”承乾问。

    秦琅却是摇了摇头。

    弹劾案还才刚开始,哪有这么快得出结论,估计御史台这次也不会轻易收手,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一时半会还不出结案,所以他复相也不可能。

    至于兵部尚书这个职务,秦琅相信李世民肯定还是更愿意交给自己的心腹的。

    秦琅虽也是皇帝心腹,但不是那种真正的贴心人。

    最有资格当兵部尚书的应当是李靖或秦琼,要么柴绍和李孝恭,可皇帝恰恰不可能再让他们当兵部尚书。

    皇帝用人,可不是看谁最有本事,而是看谁最符合他的利益。

    代国公李靖、观国公杨恭仁,都在忙着收拾行李,要前往陇右封地就藩,其实秦琅也想南下安南封地一趟,可惜他现在被弹劾期间,不太适合离开京师。

    管他谁当御史大夫,谁当兵部尚书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秦琅还是进行了一番暗里活动。

    朝堂上暗流涌动,长安城的百姓们却都看花了眼,实在是变化太快,先是秦琅罢相,接着是房玄龄罢相,然后宰相长孙无忌去西域镀金失败,也跟着被罢相,然后就镇守西域。

    再接着新任御史大夫韩仲良翻车了,免御史大夫外放扬州大都督府长史。

    侯君集加阶光禄大夫,授吏部尚书,加参预政事衔,复相。

    兵部尚书张亮迁御史大夫,仍参预朝政。

    鄂州都督尉迟敬德征召入朝,拜兵部尚书,参预朝政。

    原扬州长史李袭誉入朝,授御史中丞,侍御史崔仁师升御史中丞。

    兵部侍郎崔敦礼出使海东四国回京。

    连向来嚣张跋扈的尉迟老黑都拜相了,长安好多人这才想起来,原来这老黑还活着啊,大家都快把他忘记了。

    侯君集、张亮、尉迟恭拜相,房玄龄、长孙无忌、秦琅罢相,三进三出,这变化让人眼花缭乱,看不明白了。

第740章 书接上回

    秦琅觉得李世民是个杂耍高手,两只手里能同时倒腾十几个球,却能保证球不落地,虽然看着惊险,可皇帝却稳稳当当。

    转眼间,停职在家已经三个多月。

    夏天在一场场细雨之中悄然离去,桂花飘香,秋天来了。

    平康坊,大戏院楼上。

    秦琅和房玄龄在喝茶,两人现在偶尔也会相互拜访一下,有时秦琅甚至会拉着房玄龄到平康坊听书看戏喝茶。

    这生活倒确实悠闲,反正没有职务在身,御史台也没有人紧盯着他们。自韩仲良去职,张亮改任御史大夫后,御史台的办事效率明显不行。

    秦琅和房玄龄的弹劾案迟迟不能结案,那边李玄道案却是越查越大,已经牵连进去十几位三品以上重臣,至于三品以下的就更多了。

    皇帝一直没有下旨要结案,于是这个案子只能深挖下去。皇帝甚至已经开始掀起一轮全国性的反**调查。

    长孙顺德晚节不保,若仅是赵案收的那几千亩地还好,可是随着调查深入,长孙顺德被查了个底掉,尤其是镇抚司等几大特务机构全面插手后,长孙顺德脸面全无。

    最后还是长孙皇后再次出面,向皇帝求情,希望能够留些脸面。

    于是皇帝下旨,追夺长孙顺德历年贪污受贿的钱财、土地、奴隶、姬妾等,削去镇军大将军阶,夺去其薛国公爵位,世封以及一千户实封,令长孙顺德回洛阳老家反高官孙顺德被一撸到底,好不容易挣来的一千户实封薛国公,和陇右的世封封地都没了,除籍为民,成了一个普通的老百姓。

    好在长孙家的产业没动,只是追回了他贪污受贿的那部份。不得不说,做为皇后的族叔,长孙顺德的结果还是不错的,当年李渊给的免死金牌也被收回去了,算是折抵过了。

    刘弘基的下场要好点,他的情况没长孙顺德那么严重,经过各司调查后,李世民对他法外开恩,免去他卫尉寺卿之职,将他由任国公,改封为夔国公,一千户实封和世封地都给予保留,皇帝进授他辅国大将军之武阶,许他致仕,出京就藩,俸禄待遇依然保持不变,不用减半。

    毕竟刘弘基当年跟李世民关系极好,出则连骑,入则同榻,这也是刘弘基三次仕途跌倒了,头一次是随李世民攻薛举,浅水原大败,事后为李世民背了锅,除爵免官。不久后起复,但又牵连到李孝常和长孙安业的谋反案中,再次除爵免官,去年才再次起复,结果又栽了。

    这次爵位倒是保住了,本品还加了一级,到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了,可是却被致仕退休了。

    “啪!”

    “咱们书接上回,却说那武牢关前,吕布跨下赤兔马,掌中方天画戟,杀的十八路诸侯一路后退三十里,正议无人可敌,忽小校来报,吕布又来搦战,八路诸侯,一齐上马······”

    楼下大堂,一名瘦高个老头,一把折扇,一块惊堂木,站在书桌之前,口若悬河,正在说书,说的是近来正在长安风靡流行的《三国演义》。

    四面早坐满了人,京中几大报刊都在连载三国演义,也有许多说书人看中这书的老少皆宜,士商皆喜,于是都改说三国,但要说这三国说的好的,还得平康坊大戏院的这位伍先生。

    据说以前做过教书先生,后来平康坊里兴起说书,这种原本是寺院俗讲佛教故事的模式渐流传起来,一些好的说书故事深得喜欢,而平康坊等兴起的茶楼酒肆里也争相雇佣说书人吸引客流。

    这位伍先生便也弃了穷苦的教书生活,改做了说书人,因为节奏掌握的好,伍先生渐成京师最有名的说书人。

    房玄龄也很喜欢听书,手里捧一只紫砂茶杯,闻着袅袅飘荡的茶香,听着伍先生那精彩的说书,没有各种烦心劳累的政务,确实够悠闲舒适的。

    “欲知后事,咱们下回分解!”

    “啪!”

    一声惊堂木,伍先生足足讲了小半个时辰,又一回讲完了。

    众人喝彩声起此彼伏,却都还觉得听不够瘾。

    这时戏院里有人上前讨赏,众人纷纷掏钱打赏,这个三五文,那个七八文的。

    这时一名伙计突然在楼上高喊一声,“房相爷有赏,银开元一枚!”

    一枚银开元,价值两千钱,就算大戏院是平康坊有名的场子,但在一楼大厅里听书喝茶,一次有两千钱也是绰绰有余了。

    若是在外面,这两千钱,都是那些小民一家一年的净收入还有多。

    如今买头猪才千钱呢。

    伍先生赶紧向着楼上躬身致谢。

    “秦相爷有赏,银开元一枚!”

    伍先生赶紧再拜谢。

    楼下倒没怎么惊讶两位相公在一起,事实上最近经常能看到这两位罢相的相公一起喝茶看戏听书的。

    “三郎,跟你商量个事,你能不能把这三国书稿一次印出来?搞这种连载,那真是要命啊。一旬才能看一章,简直是痒痒的难受啊。”房玄龄早就知道了这如今风靡长安的三国乃是出自面前的这位年轻人之手。

    其实秦琅也没故意隐瞒,毕竟他在报纸上连载三国,笔名是青莲居士。而长安读书人,早就知道这青莲居士其实又字太白,有时也叫李白,有时也号称谪仙。

    反正都是秦三郎就是了。

    这三国演义,可比寻常流行的什么志怪小说、传奇故事精彩多了,尤其用的还是这种比较白话的文体,普通的贩夫走卒也都听的懂。

    特别是经过说书人的讲说之后,那就更精彩了,毕竟读报也还得识字,这说书人个个口才了得,讲起来那是真的让人听的身如其境。

    什么桃园三结义,什么三英战吕布,那真是听的痛快人心。

    只是一点不好,更的太慢,一旬才更一章。

    “房公,我这也写不过来啊,还得修改。”

    “唉,那你就不应当早早放出来嘛,你应当等写完,修改好,一次性刊印。”老房以往是没时间看小说听说书的,谁让他现在还赋闲在家呢。每天看看报纸读读书,自看到报刊上连载的三国第一章起,他就入迷了。

    越看越迷,完全迷的不行,偏偏看一章得等十天,真是烦死了。

    这总共才第五回,可老房现在一日不听三国,似乎都已经有些茶不香饭不甜了。

    “你这三国到底有多少回?”

    “预估是一百二十回!”

    “我的个天啊,一百二十回,你这才出了五回,十天才出一回,一月才三回,一年才三十六回,这一百二十回,起码得三年半,还不能中途停歇。三年半啊,这得多挠心挠肺啊,不行,你得想办法赶紧写完,然后出雕板刻本!”

    秦琅一脸正色,“房公啊,我很忙的!”

    “要不我给你抄写,你来口述我来笔录?”

    “房公你应当比我更忙的,哪有这时间。再说,关键不是抄写,而是得构思修改啊。”

    老房一脸无奈,“我当初就不应当看的,就不应当看,三年半啊,我这三年半得难过了!”

    写三国其实也是闲来无事,人一闲下来,就有精力东管西管,秦琅前段时间关注了下他的报刊,发现发行量有些下滑,没什么增长。

    细看了看近期的报纸内容,发现实在是干巴,完全不能满足大众所需,虽说这年头能看的起看的懂报纸的,主要也都是些贵族官员士子们,但也不能净是些朝廷公文皇帝谕旨大臣奏章,以及之乎者也诗经儒典这些玩意啊。

    登的一些诗赋,好多水平一般,都非传世名作。

    倒也有登些小说,可主要就是南北朝以来的志怪小说为主,太过荒诞不经,甚至有好多里面带有那种什么命运、轮回、佛道等奇怪的东西在里面。

    秦琅于是手一痒,干脆就抄了章三国替换了下期要刊印的小说内容,谁知道这下火了。本来他想写隋唐英雄传的,后来想想好像不太合适,毕竟如今做天下的是李家,是李世民,李渊也还在呢,那些隋唐英雄们也大多在,有好些人和事,都还与事实不符,经过改编,所以写出来容易挨揍。

    干脆就写了三国,可谁想这三国一出,那真是谁与争锋,当期的报纸全部卖光,一时长安纸贵,无数人争求。

    最后破例的,居然还搞再印。

    最后还一印再三,本来十天一期的报纸,一次也就三千份,主要就是在长安和洛阳两京卖,这一次一加再加,整整印了两万份,居然卖光了,简直不可思议。

    因为太火爆,秦琅指示报社临时招商,额外印了一批商业广告海报夹页放在报纸里面,硬是大赚了一笔。

    此后一旬一期的报纸,硬是销量从原来的三千份卖不完,变成了稳定万份以上,其它几份报纸也硬是争着刊登三国,最后秦琅出面向他们索要稿费,还弄的他们莫名其妙,刊印你文是给你面子了,还要钱?

    不过秦琅仗着自己的身份,硬是索要稿费,并与各家约定了一个新规矩,以后刊文使用稿件,一律给稿费,具体费用看情况。

    比如秦琅的三国,一次连载一章,视几份报刊的销量,从一期一金开元(折五银一万钱,)或一银不等,钱倒是不多,但拿稿费这却是开个先例。

    而自家的报纸,更是开出了每期十金开元的丰厚稿费,以维持首发地位。

    另外,秦琅还让自家书店刊印单行本发行,有单回本,也有两回集结一册的,三国基本每回五千来字,两回万字,倒刚好与传统万字一卷相符。

第741章 起风

    明明是三国历史,可经秦琅一支笔,却完全变了,以往人们崇拜的是魏武曹操,这是个能文能武十分了得的人物,可三国才连载了五回,一句‘宁教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便让杀了吕伯奢一家的曹操被无数人唾骂,而刘备三兄弟更是主角光环开满,异常耀眼。

    那位红脸的关公,与黑脸的张飞,更是在民间拥有超强的人气,据说现在屠行已经直接把张飞像请进去,当起他们的祖师爷来拜。

    而关二爷更受欢迎······

    本来秦琅以为杀猪的们会把大将军何进供起来拜呢,毕竟古往今来,杀猪屠夫能混到何进这等地位,可没几个,连屠狗樊哙也没这么牛啊。

    可大家还是喜欢那个怒鞭督邮的猛张飞,真性情人。

    “三国志我读过无数遍,可却从没有你写的这么精彩。”老房感叹着,“你这笔真是太厉害了。”

    “三国志是记录历史的史书,我这是以历史为依据改编的小说故事,不一样的。史书重点是记录真实的历史,而小说讲究的是故事的精彩。”

    老房还是很佩服秦琅,“同样的故事,不同的角度,写出来却完全不同,也不知道百年之后,后人又如何写我们。我们俩到时在那史书或故事里,是忠还是奸呢?”

    “房公你肯定是留名青史的大忠臣,还是大能臣,开国贤相,世代名相!”

    “至于我嘛,我秦三郎也许将来会被人称之为幸臣,又或奸臣?其实也无所谓了,到那个时候,也看不到了。”

    “房公,明天一起去钓鱼如何?”

    老房摇头,今天来大戏院,主要是来听伍先生讲最新一回的三国的,至于明天,哪有这么多时间跟秦三郎瞎混,“你有时间,不如在家多写两回三国。”老房道,“至于我嘛,秋风起,草木枯,这秋收在即,我准备去我京郊的庄子转一转。”

    “秋收还早着呢,这才八月。”

    秦琅现在去庄子较少,主要是庄子虽多,用不着他去管理,反正都有管理层替他管着,他需要的是制订框架、定好规矩就行。

    “你家封地今年又能进项不少吧?你那块封地真是个宝地,听说土地都能一年两熟,还能种甘蔗炼糖,种白叠花织布,又有个大石炭矿?”

    秦琅知道这事早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实了,没什么可隐瞒的。

    “其实不瞒房公你,我那封到三年了,至今还一直在往里面砸钱呢,前前后后砸进去的钱,价值三千万匹绢了,净亏!”

    三千万匹绢,就算现在每匹绢值钱二百,这也意味着价值六百万贯,这些铜钱若堆一起,估计能把长安都给淹没。

    而若是换成粮食,三千万石粮,长安百万人口,有吃十年。

    老房更惊讶的还在于,秦琅三年就往里砸了六百万贯,他这是在其它地方赚了多少钱,身家有多丰厚啊。

    “哎,我真老了,跟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了。”老房摇头。

    “房公有啥事直说。”

    老房有点不好意思,扭捏了半天才道,“就是贱内让我问下三郎,今年的霜糖,我们跟卢家能多分点吗,还有这白叠布,我们也想要点!”

    “当然没问题。”面对房玄龄的提议,他痛快的就答应了,不就是点白糖和棉花嘛,秦家现在可是最大的白糖商,也是最大的棉花商了。房家跟卢家联手经商,这几年也是涉猎很广,什么赚钱就干什么,白糖棉花这些值钱的紧俏货,他们自然也有在做。

    “近年白糖越来越紧俏热销,如今不仅安南岭南遍地兴起甘蔗园,连江南也开始大量种甘蔗了,好多原本是稻田,现在也改种了甘蔗,这事已经在地方上引起沙官员的注意,朝中也有官员对此事进行讨论了,如今有一股议论,认为种甘蔗只能制糖,而糖并非人人需要的民生之物,只是富贵人家享受的奢侈品,占稻田种甘蔗制糖,这是在抢夺百姓的口粮,认为这是一件坏事,请皇帝禁止种甘蔗。”

    这种议论,秦琅当然也早就听说过的。

    其实从某方面来讲,种粮是维稳,保证粮食安全,也就是保证国家王朝的稳定,毕竟民以食为天。

    但另一方面,种植本身也是经济行为,市场会影响到百姓耕种。

    就好比这种甘蔗和种棉花一样,同样一块地,尤其是在岭南的地,种稻子的收益是很低的,因为岭南人少,可岭南雨水充足,一年可以两收,因此岭南那边并不是太缺粮食,粮食运去中原路途遥远成本高,粮食少外运,更加使的本地粮食较充足,粮价也少波动。

    但甘蔗和棉花这些新兴的经济作物,提炼出的白糖和加工的棉布,现在却是价格贵重的奢侈品,外贸市场上越来越大的需求量,也使的原料价格不断上涨,种甘蔗种棉花的收益越来越高。

    种一亩甘蔗或棉花,远远超出种一亩水稻两季的收成,百姓也不傻。

    于是大家纷纷增加这些经济作物的产量。

    甘蔗、棉花,甚至是桑、麻等种植面积在不断增加,稻麦等在不断减少。

    这样下去当然会有危险,房玄龄提醒秦琅,也算是投之以李报之以桃,让他早有准备,免的措手不及。

    “房公,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有商讨的余地,朝廷确实需要干涉管理,但也不能一刀切。在保证基本农田,保证口粮、皇粮情况下,发展一些经济作用,既能让百姓增收,也能让朝廷增税,这是双赢的好事。”

    “南方向来就穷,尤其是岭南、安南之地,现在借着贸易之利,因地制宜在保证本地粮食生产供应的基础上,发展经济作物,创收增收,这是好事啊!”

    房玄龄呵呵笑道,“我知道你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这事呢,你得掌握主动,只要能够有充足的理由说服陛下,那么相信陛下也是会支持你的。”

第742章 海禁

    有人要搞秦琅。

    老房透露出来的信息,秦琅是绝对相信的,这位在朝中平时老好人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默默的充当着皇帝的老黄牛,但是这位的能耐绝对比整天喷人的魏玄成要强。

    这两位曾经都在河东大儒王通名下听过课的同学,走的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路子。魏征是咬定要做个孤臣,奉行不结盟策略,逮谁喷谁皇帝都不放过,可他越喷的狠,皇帝却越高兴。

    相反,房玄龄却很少喷人,老房喜欢交朋友,也喜欢提拔人,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一台,哪里都有老房的朋友,他也是为皇帝举荐人才最多的宰相,甚至当年连杜如晦都是他举荐的。

    朝中的风吹草动,丝毫瞒不过老房。

    这方面,秦琅都比老房差许多。

    跟老房分手后,秦琅立马就让人给许敬宗去了封信。老许回京任转运司,最近挺忙,事情也办的挺不错,反正李世民对他挺满意,观感改变了不少。老许甚至能经常仗下奏对,甚至参加廷议。

    “有人要对海贸下手!”

    老许收到秦琅的信后,直接约了秦琅在曲江畔会面。

    “对海贸下手?为何?”秦琅搞不明白,海贸这几年得到皇帝和朝廷的大力支持,可谓是发展迅速,号称海上丝路,实际上仅贸易量来说,甚至已经超越了传统的西域丝路了。毕竟船比可骆驼要装的多。

    朝廷设立的市舶司,可也没少收税啊。

    要知道,市舶司不仅对进出港口的船只都按船只大小、货物价格抽税,甚至对一些比较有价值的进口货物实行抽解,就是十抽一的抽货,然后自己去卖。

    有时甚至搞起了博买,就是在港口就直接以市价买下商船上的货物,搞垄断经营。

    现在市舶司的收入,可是已经在大唐两税正税之外,占有极大的比重,是仅次于盐税之外的第二大税,比茶税酒税矿税还要收的多,靠的就是正常关税之外的抽解和博买赚钱。

    其中最赚钱的,就是香料。

    本来大唐对外贸易,出口茶叶、丝绸、瓷器、漆器等,一开始是纯顺差的,赚回来了大量的金银铜铁料以及奴隶,象牙犀角等,但胡商也聪明,尤其是这种海上贸易里,是大唐商人为主导,他们更清楚知道唐人想要什么。

    于是渐渐的,外来的商货里,以香料为大头,各种各样的香料,一船船的运过来,其货物价值也一年比一年高,如今甚至有逆差的风险。

    “有人弹劾海贸让我们开始流失金银,又有人弹劾海贸带来了太多的奢侈无用的香料、珠宝等物,换掉我们的丝绸布匹茶叶等,而这些丝绸等耗费了我们无数的百姓人工,占用了许多土地等等,另外海贸又带来了许多走私和海盗,既流失税收,又威胁了沿海的治安······”

    许敬宗对于秦琅毫无保留,把自己收集到的消息都告诉秦琅,“我本来也正要来面见三郎,跟你说这些的。”

    秦琅给许敬宗倒了杯茶,“知道是哪些人在煽动海禁吗?”

    “很多,以关陇贵族为主。”

    一句关陇贵族,让秦琅感觉头很痛。这不是一个人在发难,是一群人在发难,尤其这群人还是势力顶天的。

    论民间影响力,毫无疑问,山东五姓七家为代表的士族最强,但若论在朝堂上的影响力,那五姓七家拍马也赶不上关陇名门,这可是军头跟士族的联合,是建立过西魏北周隋唐四个王朝的强大势力。

    就算在隋朝时,关陇集团的根子已经被杨坚砍掉了,他们失去了控制府兵和乡兵的核心权力,但凭借着门荫制度加上关陇本位,关陇集团依然牢牢把持着政治权力。

    当他们联手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是相当可怕的。

    关陇集团,海禁。

    秦琅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在海贸兴起之前,中原对外贸主要就是丝绸之路,而丝绸之路不论是起自洛阳还是起自长安,其实都要经过关陇。

    关陇就是丝路的大本营。

    关陇集团对丝路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他们甚至垄断了许多丝路上的生意,每年赚的盆满钵满。

    而当海贸兴起之后,虽然如长孙无忌、高士廉等许多关陇豪门,也迅速冲进去,但他们的根基终究在关陇,而不是在东南沿海。

    反倒是许多南方士族豪强,甚至是以往那些百越俚酋蛮王们,也坐上了顺风车大赚特赚,关陇集团向来是高高在上的,玩文字玩学术玩不过山东五姓七家那些千百年的大士族,他们服。

    可凭什么现在那些南蛮子也能骑到他们头上,压着他们?

    凭什么他们日赚斗金?

    最要命的还在于海贸越来越兴盛,已经开始影响到丝绸之路的贸易量了,朝廷虽然在近年的吐谷浑之战和西突厥之战中,接连大胜,直接把兵驻到了天山,可这依然没有改变对外贸易重心已经开始往海上倾斜的事实。

    许多资本、工匠等开始往东流,这是他们无法容忍的,再加上秦琅主张的两都中心制,要加强洛阳东都,要把长安的许多人口作坊等迁往洛阳,必然再次削弱长安。

    有人要反击。

    一呼而百应。

    他们从各个方面挑刺,最终目的很直接,想要禁海。

    秦琅是海贸的主张者,也是海贸的利益既得者,他的封地就在海边,他投入了无数的钱财正在营建武安州太平港,若是禁海,秦琅的封地就废了。

    “你是转运使,下面管着市舶司,你应当知道,如今海贸带给朝廷,带给皇帝内库的巨大收益吧?陛下不可能会同意禁海的。”

    许敬宗当然清楚这些帐,海贸现在一年千万贯的收入,这还仅是市舶司关税的收入,还没算上朝廷通过抽解、博买拿到紧销的胡人商货后再加价售卖赚的差价呢。

    “可就怕架不住那些人。”

    皇帝虽然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但皇帝也不会逆势而行,没有哪个皇帝会跟杨广一样刚正面的。

    很多时候,不在于对与错,而在于站在对面的人有多少,当站在对面的人足够多,哪怕他们是错的,可皇帝也不敢无视,甚至得妥协,这就是权力的本质。

    “山东五姓七家也开始蠢蠢欲动了,三郎当要小心。”许敬宗又说了个不好的消息。

    关陇集团并非没在海贸中得利,只是他们觉得利益分少了,并且影响到了他们传统的核心利益,所以现在想要反击。

    至于五姓七家为代表的关东士族,他们纯粹就是落井下石,其实也就是想趁机重新划分海贸利益,想分到更大的蛋糕。

    秦琅想起了老房,老房为何给他透露这个,绝对不只是听三国上瘾这么简单,老房估计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那天最后说的白糖和棉花份额,看来是个很直接的提醒了,老房是宰相,但他也是天子亲家,更重要的是老房的老妈是五姓的陇西李,妻子是五姓的范阳卢,所以老房本身虽是山东豪强,是军功新贵的,但他的屁股,一直是往关东大士族集团坐的,老房其实也想成为五姓一样的大士族。

    在这次的搞事情中,估计老房就是那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了,而他秦琅,就是那只被关陇集团想要捕的蝉。

    秦琅是海贸派的代表,搞掉秦琅,关陇派自然也就能重分海贸利益。

    这么说,老房应当算是个可以拉拢的盟友。

    “老许,麻烦你替我盯紧点,若有变化,赶紧通知我。”

    许敬宗见秦琅倒还很淡定的样子,也是佩服万分,这难道是要一人单挑整个关陇集团?

    秦琅让人给许敬宗两包香料,一包胡椒,一包**,这玩意都是如今海贸进口的大宗货,但价格却不便宜。**如今一年从占城等地进口三十多万斤,入关的价格从几百钱到十几贯一斤分为十三等,当然还有顶级版的小量货,一斤得三百多贯。

    胡椒这玩意也贵,分了数等,一斤也是几百钱到数贯,最好的胡椒一斤值黄金一两。

    胡商凭着胡椒**等上百种的香料,来换取大唐的丝绸瓷器等好东西呢,而朝廷、皇帝还有秦琅他们,也靠着这玩意转手就赚大钱。

    **这样的玩意,海关价跟长安的零售价,最大的能相差十倍。

    这里面的利润有多大,可想而知,怪不得有人眼红。

    两包香料,各重约十斤,已经值不少钱了,都够的上受贿的标准,不过老许却笑着收下了,秦琅送他的东西,别说香料,就是送他黄金,明知不合适,也得收啊。

    坐在书房整理了会思绪,秦琅换上熏过香的衣服,直接去隔壁务本坊找老房去了,顺便带上了三国第六回的稿子。

    老房看到三国第六回的稿子,再瞧瞧秦琅,笑了。

    “焚金阙董卓行凶,匿玉玺孙坚背约,光看这回的回目,就知道肯定精彩,三郎且待我先一览为快!”

第743章 老少狐狸的交易

    “孙坚私藏玉玺,还敢对天发誓,欺人能欺天啊?”老房追完更新,拍着腿道,“孙坚贪婪了,一人又如何对抗八路诸侯,这可自取祸事啊。”

    秦琅听出他这一语双关。

    “房公说的是啊。”

    秦琅又递上张单子,上面却尽是些香料,数量倒是不多,也不怕人说行贿。

    “何意?”

    “房公,这是如今胡商海上贩运到我大唐的诸多香料名录,基本上就是这上面这些了。其中数量最多的是**,仅去年一年就随船贩来三十五万多斤,交易额达四百万贯,朝廷十抽一,得三万五千多斤,转运两京以及扬杭益并幽荆诸州,转手就变成了一百二十余万贯·····”

    “而剩下的那九成三十一万多斤,皇帝内库博买两成,东宫内坊博买一成······”

    房玄龄笑笑,“三郎呢,你家买了多少?你家香水如此有名,应当每年用香不少吧?”

    长安谁人不知,秦家那玻璃小瓶装的香水,是贵妇人们的最爱。

    “我家倒没多少,秦家的香水,所出有限,用香不多。”

    秦琅说的倒也是事实,秦家的香水,确实非常有名气,但秦家的香水走的是精品高端路线,整个产业链现在还不够成熟稳定,所以产量并不高。

    秦家香水跟当今整个上层社会们的传统用香习惯其实是完全不同的,此时贵族们喜欢香料,外来的香料分成了几种用途,食用、入药还有焚香,食用的比如胡椒等,入药的也多。

    但最主要的还是焚香,贵族现在最流行的就是品香。

    而平时更是离不开焚香,衣服要熏香,吃饭喝茶读书,会客等都要焚香。

    甚至那些富豪贵族们建房子,都还要从外面采购那些名贵的檀木、沉香木来做支柱。也有把龙脑香做为饰品佩带的。

    比如前宰相杨师道,就是个喜奢华好香的人,他每天都要焚一种叫做白笃耨的香。每天天还未亮,他家有专门的熏衣女婢,会把他要穿的衣服准备好,焚两炉白笃耨香,把衣服罩在上面熏。

    待杨师道起来后,穿上熏好的衣服出门,浑身带香,坐下后,把两袖一甩,更是香从袖出,郁然满座浓香。

    而这种叫白笃耨的香可不便宜,一两便售价二十万钱,杨师道每天焚两炉用香二两,耗费四十万钱,这可是整整四百贯钱,在长安都能买一座带院的宅子。

    一天熏衣服的香钱就要四百贯,可知其奢侈。

    当然这还不是最贵的香,最贵重的香料当属龙涎香,据说是大海里的龙做梦时流的口水变成的香。

    其实龙涎香只是一种鲸鱼吃乌贼后有些残渣不能消化,最后在其体内形成的结石一样的玩意,这种东西很难得,排出体外后要在海里漂浮很多年,才能变成龙涎香。

    确实贵比黄金。

    龙涎香可遇不可求,稀世珍贵,一般都是皇帝或顶级贵族们用来制烛,制成的龙涎烛,燃烧时能释放出龙涎香味,这种龙涎制成的烛,也是珍贵无比,随便一支就得上万钱。

    大唐的贵族阶层,包括那些高官豪强们,家家户户,日常生活中都离不开香料,从吃的,如牛羊肉里加入胡椒等各种香料,再到药用,再到焚香,使用太多,甚至其用香开支,要占到贵族们日常开支的一两成。

    而大唐如今对外海上贸易,进口的货物里,香料占了一半。

    海上贸易的利润是巨大的,秦琅做为海上贸易的主张派,他自然也是从中赚到很多利益的,秦琅短短几年时间,往武安州封地投入了三千万匹绢的钱,这可是笔巨款。

    虽然这三千万匹绢不是一次性投入的,甚至也不全是他一个人投入的,还有他那上千封臣的投入,是总体投入开发,可秦琅毕竟是投入最大的,就算把这几年的产出再投入也算进去了,可实际上投入依然巨大。

    这么多钱,最大的来源就是靠的海上贸易,以及对外贸易的相关产业为主。

    秦琅今天来找房玄龄,自然还是因为房玄龄是可拉拢的盟友,他是带着诚意来的,这诚意当然不是三国第六回。

    “房公,我有一个想法,你愿意听吗?”

    老房瞧了眼那张香料表,然后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倾听。

    昨天跟秦琅提了一嘴,今天秦琅就主动找上门来,老房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就看秦琅肯出什么价码了。

    “海上贸易,每年能为朝廷带为上千万贯的直接税收,这是不争的事实。另外,海贸,也为我大唐的手工业提供了巨额的订单,带来了巨大的效益,多少工坊、工人为此受益?这些暂且不提,就说胡商带来的商货吧,以奴隶、香料和珠宝为主,其它且不论,奴隶进口能为我们带来充足的劳力,香料和珠宝虽说饿了不能吃,冷了不能穿,但这些东西卖给贵族们,换来的是朝廷得到巨额的税收,以及差价利润,这些钱朝廷可以转用于经济民生,其本质上相当于是一笔富人税,房公赞同吧?”

    这是一种很新颖的解释。

    但细一想,也确实是如此。

    香料很贵重,一般百姓接触不到,也买不起,所以专供富人消费的这些香料,朝廷赚来的钱,当然算是一笔富人税了。只要百姓用不起,实际上这税就不会转嫁到百姓头上。

    除非如宋朝时后来做死搞出了香钞这种玩意,拿香钞去跟百姓买米布等物资,那才是转嫁到了百姓头上。

    “若是朝廷禁海禁香,那其实是一种损人不利已的事,对吧?”

    房玄龄却只是微微笑着。

    “不过现在的外贸,特别是海贸这块,确实还是有些欠缺管理,走私、海盗等问题比较突出也是事实,但不能因噎废食。我计划呢,对于海贸要加强管理,建立更多的海港,设立更多的市舶司以加强管理,并且每个海港要设立一支专门的海警水师,用以巡逻海上,打击走私。”

    “另外,对于重点进口商货香料,我认为也应当实行专卖制度,可参考盐茶专卖制度,制订香料专卖法。”

    秦琅提出了一个香料专卖法,就是先把进口的各种香料编一个目录,每种香料都实行专卖制度,所有的香料,在各个港口直接卖给朝廷,由朝廷完全博买入仓,并先抽解两成。

    朝廷博买入仓之后,并不拿到市场销售。

    而是发香引,把香料的销售交给商人们,朝廷不限制销售地界,招贩行票,只要想贩卖香料,就可以到朝廷的香料局纳课,先交税,然后卖盐领票。

    这样一来,朝廷把进口的香料掌握在手里,再招商卖引,由商人们去卖香料,最关键的一点在于,朝廷可以通过香引,来控制香料商人的数量等,变相的打破大香料商的垄断。

    本质上,其实就是要重新分配香料贸易的利益,给现在很不满意的关陇集团和山东士族们好处,安抚他们。

    商人们想插手分一杯羹,那么先纳税买引。

    同时为了能够照顾到大家的利益,秦琅这个香引法,计划把目录上的各种进口香料,分开招商卖引。

    每种香料招募多少个香料商人,一引多少香料,先按引把税交了,然后去领香料,其它的朝廷不再管。

    朝廷可以通过控制招商数量,打破垄断,利益均沾。

    当然,实力雄厚的势力,比如说顶级的关陇六姓或山东五姓,又或是皇族、宰相家等,肯定是给他们进口数量最多的**、沉香、胡椒等的专卖商身份,一些小点的商人,可能只能卖点茴香、槟榔等了。

    秦琅的这个香引法,关键就是由朝廷来掌握分配权。

    更重要的在于,通过这个分配权,给现在很不满的关陇集团等都分一杯羹,也让你们沾好处,大家一起发财。

    这样一来,也弥补了这些人因为海贸兴起而导致传统丝路贸易下降带来的损失。

    说白了,就是秦琅要从自己口中,还有近年借着海贸赚钱的南方豪强手里抠好处给他们。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若是由朝廷先港口博买,再发行香引,招香商贩卖,朝廷的利益得到保证不受损失。”老房对于秦琅的反应迅速很赞叹,不过他还是想知道,这个具体的分法是怎么样的,尤其是他房家还有利益一体的卢家、李家又能占多少。

    “我看可以先发个消息,有意经营这个香料买卖的,可先报名。”秦琅笑着道。

    不管是海商也好,陆上丝路商队也罢,还是各地经营的这些坐商,其实背后基本上都是站着大大小小的贵族、官僚、士族、豪强们,势力最大的商人商号,也都不过是各大家族暗里掌握。

    别看长安有些人号称拥有百万贯家财,但也不过是替那些顶级大贵族们管账而已。

    “圣人的利益得优先保障,当然,这次肯定也会优秀照顾下那些先前错失机会的朋友们的!”

    得了这个保证,老房微微笑了起来,“年轻人就是脑子转的快,你先弄,我替你打几个招呼!”

第744章 宰相家的八百石胡椒

    就在秦琅私下拜会过房玄龄的当天下午,长安城外广运潭的一个仓库前,就完成了一笔静悄悄的买卖。

    一名胡商将仓库里的八百石胡椒交割给了另一名胡商。

    两个大胡子商人,高鼻深目大胡子,都是来自西域的粟特胡,一个姓石一个姓安,这笔金额巨大的交易,进行的很顺利,如此大宗的香料,双方甚至没有讨价还价。

    整整八百石胡椒,就这样易手了。

    安禄山笑着查看了银票,一张张四海银行的银票,每张面额一千贯,上面盖着大小三十多个印章,还有署名,特殊的纸章,以及各种防伪记号,再加上专门的信物等,使的这批银票得到保证。

    一百张,三十万贯。

    安禄山清点完,笑着合上箱子,“合作愉快,兄弟!”

    石敬宗笑着跟安禄山拥抱,“合作愉快!”

    交易完成,两个粟特胡人也没过多的寒喧,安禄山把八百石胡椒和整个仓库,都一起送给了石敬宗。

    坐着马车,带上三十万贯银票离开。

    他的儿子不解的问,“这八百石胡椒奇货可居,三十万贯就卖给石敬宗,也太便宜他了!”

    近十万斤的胡椒,这个胡椒仓库,是整个关陇最大的一笔胡椒库存了,全部从海上贩运过来,在交州太平港登陆,走陆路经镇南关,过邕州、桂州,然后由湘入汉,最后抵达京师,刚到京师没多久,就被卖给石敬宗了。

    平均三贯一斤,价格上确实已经够便宜了。

    正常来说,若是按以往的分销贩卖法,这么多胡椒,能起码再卖五到十万贯钱。

    安禄山却只是闭着眼睛笑笑。

    “我们也只是大丫环带钥匙,又不真的当家做主,这胡椒本就不是我们的,既然胡椒的主人说卖,我们就卖,价格也都是上面定的。”

    “三郎不是最当红得宠,怎么现在却要贱卖这些胡椒?”

    “你知道石敬宗是替谁家做事?”

    “知道,范阳卢家。”

    “错,是卢李房三家,范阳卢氏第二房、陇西李氏姑藏房还有这务本坊房氏。”安禄山是个豪商,他管理的四海商号,资产过百万贯,但那并不是他的产业,他只是代为管理,四海商号有十几家股东,最大的股东是卫国公秦琅。

    而他正是卫国公选派过去的大掌柜。

    做掌柜的,当然得听东家的。

    八百石刚运来长安的胡椒,三十万贯贱卖给了石敬宗,自然是三郎的意思。

    “三郎就是要把这八百石胡椒送给石敬宗,我们也不能干涉。”

    “可是为什么啊?”安庆祥不解。

    “儿子啊,你还年轻,不要眼睛只盯着商货钱财,得抬头看。钱财商货只是小道,大道是权势。商货都得依附权势,没有权势,一切都是浮云,还记得上次被抄家的那个家伙吗?六十万贯家产啊,先前在长安城里,那也是剁剁脚,能震三震的人物,小老百姓,哪个不敬仰着,但是,在上面那些人的眼里,这不过是头长的很肥的猪而已,一旦惹着了不该惹的人,连他上面那个罩着人都不敢出手护着。”

    ······

    贞观五年,冬。

    罢相三个月的房玄龄被诏敕复相,仍拜尚书左仆射,进太子太师,进开府仪同三司阶,特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改封梁国公。

    这也是三高官官,首次加同平章事衔,意味着政事堂的权威再次上涨。

    同时皇帝进一步的削弱了尚书省的权威,进一步抬高中书和门下二省地位。

    三高官官原来都是天然宰相,现在尚书省的左右仆射却要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衔才入政事堂,实际上李世民有意要以中书令和侍中凌驾于左右仆射之上。

    紧接着,右仆射高士廉。

    侍中魏征,中书令萧瑀却不用加衔便仍然是政事堂宰相,皇帝诏令中,中书令排第一,侍中排第二,左右仆射分列三四名。

    复相的房玄龄也没有想到,三个月时间,就有这么大变动。

    朝会后仗下奏对,单独与皇帝奏事。

    “臣请于沿海增设海港,加置市舶司,对香料实行抽解、博买和禁榷专卖制度,发香引招香商········”

    房玄龄请求设立登州、密州、扬州、杭州、明州、温州、泉州、广州、钦州、交州、武安十一州港置市舶司。

    他请求沿海增加贸易海港,开放三十六个海港,并归上面十一个市舶司统辖。

    市舶司三大职责,船舶出入管理,给外国船舶发放入港许可证,给本国船舶发放出港许可证。

    其二对货物进行管理,派兵监守出入港口船舶,上船阅货,对入口货物抽解收税,重要物资为朝廷博买,对出口商船也要征收出口税。

    其三,海上禁防。建立水师,禁止金银铜铁以及兵书、农书等物出口,禁止海上走私,打击海盗等。

    老房的建议有理有据,按照他的建议,朝廷将获得更稳定的税收。仅香料这些重要的舶来物,入港朝廷先十抽二的抽解征税,然后市价买入,再发引售卖给商人,直接就加价赚一大笔。

    实际上就是赚了两重。

    而房玄龄也保证皇室的原有份额收益,所有香料的香引,优先给皇家内府一份,总一成份额。

    开放三十六个商港,设立十一个市舶司,还要组建十一个水师营。

    “太平港也要设市舶司?”李世民有些疑惑,“太平港是秦琅封地武安州的驻地县城吧?”

    “圣人,太平港近年发展迅速,如今成为安南重要的港口,这里有整个东南沿海最大的石炭矿,另外太平港现在还有重要的造船厂,此外这里还是全国最大的制糖中心。”

    “很大吗?”李世民总觉得这个太平港跟交广等港一起设市舶司有些怪怪的,交州不就在旁边,有必要再设一个?

    “陛下,仅去年一年,太平港造船厂,就交付船只六十余条,都是海船。太平港现在有数家船厂,今年还在增加,围绕着造船厂,现在那边还有许多配套的产业,如船缆、船帆、船板、船桅、船锚等等,从伐木到制板,再到龙骨、船锚,组建,太平港拥有完整的造船产业,他们的船设计精妙,性能优良,是如今海商最欢迎的船型,号称福船,可远洋航行,甚至能直航波斯湾!”

    海贸自然是离不开优良的海船的,而太平港造船厂出来的船,拥有多项先进技术。

    率先使用船坞造船,采用钉接榫合的联接工艺,还有水密舱技术,以及拼接龙骨技术等,他们最了得的地方在于,他们的工匠能够根据客户需要的船的性能和用途要求,先制作出船的模型供客人选择修改,然后再画船图,按图施工。

    甚至因为配套的相关产业链完整,接到订单开工后,分包各种部件材料,能够用最快的速度打造出一条新船。

    他们制造的航海指南针,更是大大方便了海上航行,以及能够不用只沿海岸航行,能够深海航行了。新型的风帆技术,甚至能够做到八面来风,只要有风,甚至逆风比顺风还跑的快,不再完全需要依赖信风。

    正是这些新型的技术和造船效率,使的太平港船厂的订单不断,他们那里专造远洋大船,如今是这块领域里的头一家。

    别看去年才造了六十多条船,但这六十条大船,相当于其它造船厂一般的旧船几百条了。

    更别说,秦家掌握着白糖、冰糖的加工提炼技术,如今武安州太平港便成了白糖的制糖中心和销售中心,各地的粗糖都运到太平港,在这里加工提炼后再分销各地。

    附近的石炭矿,更是整个大唐探明储量最高,现开采量最大的石炭矿,上万的奴隶在那里日夜不停的探矿,无数的炭船前来运炭,许多船也都会先到太平港补给休整,带来了太平港的更加热闹。

    背靠着巨大的石炭矿场,有着便宜的石炭,所以现在太平港还发展冶铁,引进了不少铁厂,打造铁锅等外销。

    这里还是一个很热闹的奴隶贸易港。

    总之,太平港早几年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渔村,但是现在已经日新月异,关键就是秦琅舍得下本投钱,并有个很好的长期规划。

    这是其它地方缺少的。

    在此前,太平港还是一个重要的香料港。

    若不是因为交州是传统大港,房玄龄甚至认为完全可以直接把安南的市舶司就设在太平港,交州都不需要再设了。

    针对近来不少官员弹劾对外贸易导致大量的田地种植了经济作物,大量的人丁转而进了作坊等情况,老房也提出了自己的化解之道。

    “户部根据每县原有耕地之数,划定基本粮田,令各地官员保证基本粮田数目,以保证粮食安全,在基本农田之外,可以发展经济作物如甘蔗、棉花、桑树、麻等,这样既有助于提高百姓的收入,也能避免粮食隐患。”

    老房的作法是具体到每个田主,只能有一定量的田地种植经济作物,得先保证一定基数的农田种主粮,州县官员监督。

    至于说手工作坊发展,导致大量的青壮劳力脱离田地,老房觉得这也不用太慌张。如今大唐人丁还是很充足的,只要能保证基本粮田的数量,保证田地不荒芜,那么适当发展手工业,发展商品经济,并不是坏处。

    现在农业税收,其实已经远不如工商税收了,只要保证了基本粮食产出,其它的都不用担心。

    李世民本以为这些话会是秦琅来跟他说,没想到却是房玄龄。

    可细细看过他的条陈方略后,也不得不说,确实是既保证了朝廷的利益,也照顾到了如今不满的那些人,虽然他也看出来,这个香引法,其实就是照顾那些勋戚豪门的,会加重这些人对财富的掠夺占有,但这也确实照顾到了各方利益,能平息他们现在的不满。

    只是秦琅不来说,倒让皇帝少了借机敲打他的机会。

    “房相回去拟一个具体的香商招引条陈给朕,朕再考虑考虑!”

第745章 程处默

    程家老男人回京了。

    秦琅亲自到咸阳迎接,几年不见,边塞的朔风把程处默晒的黝黑,人倒是更加粗壮成熟了。

    两人相拥,秦琅拍打着程处默,“这满脸的络腮胡,够密啊,人黑了,肚子也胖了。”

    程处默哈哈一笑,“在塞上,整天不是牛羊肉就是奶酪,想不胖也难啊。再呆下去,我估计就得三百斤了。”

    “现在这样也得二百来斤了吧?”

    “二百多点。”

    秦琅咋舌,当初老程跟着他到丰州时,也就一百多斤,现在都得有二百五了,河套的牛羊是真肥美养人啊。

    “三郎还是没变啊,依然跟个小白脸似的。”老程笑道。

    “走,我在平康坊潇湘馆为你订了席,安排好了姑娘,为你接风洗尘!”

    “那可好,记得叫上尉迟老二他们,一离好几年,在塞上可是想死你们了。”

    老程这次调回京,算是升官了,他原本是检校胜州刺史,后来转正胜州刺史,不过胜州属于下州,贞观之初一座空城,秦琅干掉梁师都、苑君政,赶走突厥人,才算是重新恢复了州治。

    此后东突厥灭亡,胜州做为河套边上的城池,也算是较为紧要,朝廷往那边年年移民屯边,发配罪犯,又安置了许多突厥降部,人口倒是上来了,只是那地方不是沙漠就是戈壁、草原的,一时也难以发展起来,还是靠着之前秦琼秦琅爷俩在任时,主张修建的河套运河,才让胜州能够有点发展。

    这几年靠着边塞太平,搞点牲畜加工,靠着边市,倒也还好。

    老程在那里硬杵了几年,没功劳也有苦劳,这次考课后评了个上等,于是升迁了。

    “知道调哪了吗?”

    “还不知道,跟我说说调哪?”老程倒是有些好奇。

    “东宫,左卫率,旅贲中郎将,还是正四品下,不过你的本品给你提上来了,壮武将军。”秦琅没有告诉老程,说他能调回京,还是他检校吏部尚书搞考课时安排的,包括他本品提升到正四品下,也是他在政事堂上提的。

    “谢了!”老程倒是门清,论起资历、政绩等,他没这么快就能升到正四品下,东宫的旅贲中郎将虽也是正四品下,跟他之前的下州刺史一个级别,但差别还是巨大的。

    胜州刺史品级挺高,可做为边疆下州,其实是高配的,若是调任他职,有时可能还要下调。

    东宫的旅贲中郎将可不一样,管着一千旅贲军,东宫的实权军职,尤其是能成为太子亲信,前途光明。

    没有点关系,怎么可能进的去?

    别说穷州刺史,就是诸卫的中郎将,都未必能平调进去。

    再想想前几个旅贲中郎将,高甄生梁建方高侃他们,如今可都已经是三品职了,全升了陇右都督了。

    平康坊。

    尉迟宝琪兄弟俩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还有好几个在京的旧时伙伴。

    兄弟俩是随着父亲尉迟恭回京的,尉迟恭在山南冷静了好几年,这次突然被提拔为兵部尚书还入政事堂为相,兄弟俩也跟着就被调回京。

    “狗日的,居然忠武将军了,呸!”

    尉迟兄弟俩见到程处默,听到这家伙迫不急待的炫耀,都是一口唾沫过去,兄弟俩因为父亲这几年被贬山南,所以仕途也是大受影响。

    “宝琳宝琪啊,你们这次回京,是何职务啊?”处默很装逼的问。

    “长安武库署令!”宝琳倒也没隐瞒,这是卫尉寺下的长安武库长官,掌藏兵械,从六品下的职事。

    “宝琪你呢?”

    “左卫仓曹参军!”宝琪没好气的答道,这仅是个正八品下的小官,跟程处默的正四品下旅贲中郎将相差太远。可没办法,谁要当初玄武门后,他爹膨胀的不得了,动不动就敢辱骂宰相尚书,还敢在宫廷宴会上殴打王公,差点把李道宗的一只眼睛打瞎,膨胀的太过份,让皇帝十分不满,最后将他赶到鄂州,错过了这几年的所有重要的战事,打突厥没份,打吐谷浑没份,征西域又没份。

    在鄂州任都督,也干的不好,数次遭弹劾。

    本来玄武门是功居第一,跟秦琼长孙无忌他们一档的,结果几年下来,秦琼都是太尉了,长孙无忌也是司徒了,连个侯君集都二度拜相。

    爹被按地上摩擦,当儿子的当然也好不到哪去,地方上辛苦几年不得升迁啊,如今能回朝,也算是时来运转了。

    人家老男人程处默运气好,早先跟着秦琅去丰州,打突厥,镇胜州,捡了一个无人的胜州呆了几年,于是居然也能一路加官晋阶,如今都他娘的实封开国侯,正位四品了。

    想想就能吐血啊。

    两兄弟不止一次想过,当初怎么就没有好好呆在河套呢,宝琪当年可也是与程处默一去随秦琅去的丰州,甚至也领兵出镇一城,可后来为何要回去,这一回去倒好,几年之后,跟程处默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人家正四品的实权正职旅贲中郎将,他只是个左卫仓曹参军。

    “都才二十出头,为何这么官迷?有才能本事,还怕没机会吗?走,进去喝酒!”秦琅不屑的看着这几个在那里比拼官位的家伙,几年不见,还那么幼稚。

    “切,你秦三郎早就官居一品了,当然不稀奇了。”几个人一起对他鄙视。

    潇湘馆依然还是长安三大名馆之一,秦琅是这家的大股东,平时有林三罩着,所以也没有人敢乱来。

    馆里的姑娘红了一个又一个,全是些卖艺不卖身的红倌人,勋戚名门家要搞宴会,一般都是请她们去主持,主持一场就得费钱十万起,还得看她们的档期。

    不过今天,潇湘馆早早接到了林三的亲自通知,卫公要在这里招待朋友,所以推掉了一切应酬,封馆,姑娘们也不出去接活,全留下来招待卫公。

    最高规格的招待。

    “一别几年,长安的姑娘还是这么漂亮啊!”

    老男人程处默在胜州吃了几年沙子,平日里能见到的母的不是母羊就是母牛,女人那是难得一见,看到个突厥老妇人,都觉得眉清目秀的,这一回来,乍看到潇湘馆这些无论是兼容还是服饰,还是身材脸蛋都是顶级的姑娘们,那真是差点就扑上去了。

    “先去洗个澡吧,给你们安排了姑娘,好好搓一搓泡一泡再来喝酒,要不然你们身上这股着膻味,都能把姑娘们熏吐了!”秦琅摆手。

    程处默等一干家伙,立即笑眯眯的去了。

    潇湘馆的红倌人卖艺不卖身,但是还有色艺双绝的姑娘嘛。

    几位当家的红倌人围着秦琅大献殷勤,都在问最近有没有新出什么香水,相比起传统的焚香熏香,秦家的香水更加新颖别致,不说包装的漂亮,那精美的玻璃瓶造型,就是香水的使用上也方便的多。

    而且这些香水香型多,最关键在于贵和稀有。

    平康坊的姑娘们最喜欢在一起聚会的时候,掏出一瓶秦氏的香水,当众那么一抹,那个有牌面啊。

    越是稀少越是昂贵的香水,越发的能压倒群芳,越发有面子,比起在屋里熏香,可是大有不同的。

    半个时辰后。

    程处默等一群人出来了,一个个神清气爽,火气尽去。

    有着长安顶级的姑娘们活跃气氛,这酒喝的都更爽些。

    酒席结束前,秦琅给每人一张纸。

    这是秦琅给各家安排的香料引数,香引划分,是一个排座吃果果的游戏,按照各家的实力划分,充分考虑到他们在朝堂上的官职爵位和民间地方的影响力等,可谓是人者有份。

    实力强的,份额分的多,拥有的是最顶级的那些香料的划分,而地位次点的,分的就是利益少点的香料。

    总之,各方面都考虑到了。

    程家尉迟家等这些军功新贵们,秦琅都考虑到了他们的利益,为他们争取了不错的份额,这些人是秦琅的基本盘,他当然会优先照顾。

    “这就划分好了?那些人不闹了?”程处默虽刚进京,也知道最近有不少人喊着禁海,程家跟着秦琅,不仅投资入股了四海商行,本身也在沿海有建立自己的作坊,还有自己的海船等。

    “市舶之利最厚,动以百万计,只要各方都能照顾到,这事当然就能继续下去。谁要是还不满,仍然想掀桌子,那他就得看看桌边坐的这些人肯不肯了。”秦琅笑着道。

    经过这一轮利益的重新分配之后,秦琅虽然依然保留了很大的份额,但也确实让利不少,程家等新贵也割了肉,但损失最大让利最多的,其实是东南沿海的那些豪强们,他们的份额被挤占最多。

    可这是利益的重新分配,方方面面都照顾到,尽量让大家都满意,当然也还会有人不满,可谁有本事再跟整个利益群体做对?

    想掀桌子,就得跟所有人为敌。

    “跟你们阿爷说下,这次呢大家都出点血让点利,但是我为给大家补偿的,只要这桌子不掀翻,我们就不会亏,若是大家仍然信的过我秦琅,不妨加大点筹码,多往东南下点注。如今朝廷要新开二十多个港口,这可都是机会,千万别错过了,谁先出手,谁就能抢占更多先机,香料虽赚钱,可毕竟是有数的,海贸可不仅仅是那点香料!”

    程处默瞧了眼自家分得的份额,嘿嘿一笑收入怀里,“三郎怎么说,那就怎么定,咱们向来是相信三郎的,我当年跟着三郎陪太上皇打麻将赚了第一桶金,这些年紧跟三郎,如今都已经获利万贯了,还有啥可说的。”

    尉迟兄弟一听,忍不住说了声卧槽,跟秦三郎比不上,没想到还要处处被这程家老男人压制,官当过他,这赚钱也比不过他。

    不信邪了,回头就把所有的家当弄出来,全交给三郎,娘的,万贯身家啊,这个该死的程处默,让人羡慕妒忌恨啊!

第746章 阿舅

    甘露殿。

    尚书右仆射高士廉将又一片版修正的氏族志呈奏。

    “奉圣人旨意,此次新刊定姓氏,不论数世以前,止取今日官爵高下作等级,凡二百九十三姓,一千六百五十一家皆录于上。”

    李世民接过草稿,翻开。

    见到第一等赫然是皇族李氏,顿时面露微笑,很是满意。之前高士廉等修了好几稿,结果不是以博陵崔氏为一等,就是以范阳卢氏为第一等,要么就是弘农杨氏等,几大士族在那里排来排去,始终都不得皇帝心意,令他十分不满。

    高士廉暗暗观察皇帝表情,见皇帝终于露出满意神色,心下松了口气,这个事情已经弄的太久了,他领了这差事主持修这氏族志,一修好几年,怎么都不能让皇帝满意,已经都想要放弃了。

    好在先前秦琅加入,他提醒大家皇帝修氏族志的本意,不是为了给那些旧士族们捧臭脚的,而是要强化新朝的统治阶层,尚姓改为尚官,本质还是要调和矛盾。

    虽然魏晋以来的谱学传统,都是以郡望门第为准,可秦琅的话也确实提醒了他们,几位主编的官员争论了许久,最后只好按秦琅的尚官为标准,重定了一稿,结果皇帝还真就满意了。

    皇族李排第一等第一名,皇后家河南长孙氏排一等第二,太后家族扶风窦氏排第三。

    接着就是三师三公家族,秦琼官居太尉,正一品,历城秦氏列为一等第四,司徒长孙家也是皇后家,故此接着就是司空高士廉,渤海高氏排第五。

    再往下是宰相尚书左仆射房玄龄,历城房氏排一等第六,右仆射高士廉已入前列,故中书令萧瑀,兰陵萧排第七氏,侍中魏征,巨鹿魏氏排第八。

    后面是出了两个宰相的杨恭仁、杨师道的弘农杨氏排第九,宰相陈叔达家族的吴兴陈氏排第十,李靖的陇西李氏排第十一,王珪的太原王氏排第十二

    ······

    一等十八个家族,全是皇族、皇后族太后族以及宰相家族。

    然后二等是三品以上实职兼有国公爵位的家族,三等是三品以上实职兼有郡公······

    总共一千多个家族,二百九十三姓,共分五等,最低的也是拥有五品以上职事官,且有侯爵以上封爵、柱国以上勋的。

    最初几次列为第一等的崔民干,因为只是黄门侍郎被降到了第三等。

    崔卢郑王李,山东五姓,完全被关陇的杨韦杜柳裴薛六姓压制,至于江南士族虽有兰陵萧与吴兴陈进了第一等,但其它传统士族王谢顾陆朱张也都排到了后面。

    真正异军突起的不是皇族李氏,毕竟他们冒充陇西李都好几代了,虽向来不被承认。真正这次排名惊人的还是如魏征的巨鹿魏氏,马周的清河马氏,戴胄的谯郡戴氏,孙伏伽的清河孙氏等。

    这几位宰相,都是寒门出身,如马周那更是纯粹的贫民士子出身,如今因为他们官拜宰相,于是也被排到了第一等,凌驾在了山东五姓,关陇六姓之上。

    整个氏族志的排名,其实基本上就跟大朝会上的两班排位一样,官阶本品、爵位勋官、职事官,按着高低排名。

    本来这稿拟好后,韦挺岑文本褚遂良令狐得棻等一众官员们,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既然是修氏族志,是谱学,那总得按点谱学标准来啊。

    魏晋以来,江南有侨姓,东南有吴姓,关中有郡姓,这些地方姓氏都成了当地世族地主的专用姓氏,尤其是在九品中正制的推行下,谱学就是士庶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各家都有自己的家谱家传。

    随便往上翻一翻,那都是世代显宦,你要是谁家不能连续个三五代都出五品以上官员,你都没法在这个圈子里混。而做为郡望士族,他们有个特权就是子弟做官容易,凭门第家世,直接就能举荐入仕了。

    魏晋南北朝,诸多朝代,哪朝不是以郡望论门第,从来也没听说过以官爵排姓氏的,都说范阳卢氏清河崔氏,没听说过太尉秦氏、右仆射房氏、司徒长孙氏啊。

    偏偏李世民就要这样搞。

    高士廉觉得这氏族志真的刊印出去,自己的名字印在上面,以后估计得臭了。但皇帝态度坚决,却又无可奈何。

    不管怎么说,这差事总算结束了。

    再修改下去,他自己都得疯了。

    一千多家族,倒有小半是原来的寒门地主,这在过去,都是士族们羞于同伍的,如今好多甚至还排到了前列。

    如宗室后族之下第一的历城秦家,这在过去仅能算是没落寒门小士族,如今却已经凭借着父子皆宰相,官居太尉而居于最前。

    其它的如程咬金、郭孝恪、李绩等一大群原来的寒门、豪强、地主甚至是流氓无赖等也因为他们是军功新贵,有着国公、二三品的显职,而进入前列。

    “拿去东宫书局雕版刻印,然后发行天下,令各州各县皆收藏,并公示天下。”

    高士廉无奈的应下,心里想着,这个氏族志一出,只怕以后再也没有人好意思再论姓氏了。

    “关于房相的海贸新政,阿舅觉得如何?”李世民突然问起。

    高士廉答道,“臣觉得海贸市舶税利丰厚,每年千万贯计收入,虽有些弊端,可确实也没必要因噎废食,出现了问题,加以填缺补漏给予改进便好。”

    “那关于沿海设立水师,你支持吗?”

    “海贸利润丰厚,有不法之徒铤而走险的走私甚至抢劫也是正常,海上不比陆上,寻常的军府官兵以及官府巡捕等确实难以缉捕,设立水师是正法。”

    李世民点头。

    先前有一股子风刮的很猛,纷纷要禁海,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转了风向,房玄龄又上市舶新策数条,事情也就跟着有了变动。

    增设市舶司,增开港口,甚至是新置水师,这些李世民都有在考虑,大唐的府兵虽有六百多府,可本就主要设立于北方中原,尤其是关陇之地占了两成半。江南之地,尤其是岭南和福建一带,其实并没有几个军府。

    偌大的福建道,甚至都没有几个县,那个大山封闭的山与海之间地,地大却人少,一个军府都没有。

    这次房玄龄提议于东南沿海建立水师,倒是适合南方沿途地理,也可以填补那边一直以来无兵的情况,对于朝廷加强对东南的控制,有不错的帮助。

    “阿舅觉得周绍范如何?”

    周绍范,汝南周氏,江南望族,父亲周法尚是南陈大将,后仕隋,官至左武卫大将军。高士廉知道周绍范是皇帝心腹,而且不久前还成了皇帝的亲家,他的儿子被赐与皇帝第十女临川公主订婚。

    当然周绍范能成为皇帝心腹,最重要的是他在玄武门中立下大功,在武德九年时,周绍范是太子建成的人,任东宫太子右卫率,宫变之时,周绍范立了大功,事后检校殿中监事,与房玄龄一起专典机密,成为李世民的心腹大秘。

    这几年,周绍范也是一路加官晋爵,如今是左屯卫大将军,谯国公。

    平时不声不响,可却是李世民极信任的大将。周绍范的父亲周法尚水战很了得,当年跟来护儿率隋军水师数次渡海攻高句丽平壤,周法尚死也是死在第三次征辽之时,当时他率军在海边准备渡海是病重而亡,死在征途。

    高士廉有些摸不清皇帝的意图,他是知道周绍范得皇帝信任的,这甚至是一位储备宰相,按正常情况,周绍范是很有可能如侯君集、张亮等一样拜相的。

    “陛下准备如何设立水师?是单设水设成军,派一大将统领,还是划入各道分管?”

    “阿舅觉得哪种更好?”

    “十三市舶司统辖三十六座海港,自登莱半岛,直到安南交趾,何止万里?如果将水师统编,只怕难以指挥,不如于十三市舶司港,设一个水师折冲府,委一折冲都尉统领,或者于沿海诸道,每道设一位水师都督以统领,这样划分辖区,以有利于管理指挥。”

    李世民思虑许久。

    “朕接奏报,广州都督府长史、广州刺史党仁弘贪污受贿严重,证据确凿,深负朕之所托。他原为隋朝军官,我与太上皇起义兵于太原,他率两千众来归,做战勇猛,办事干练,朕深信任之,将广州大都督府委任于他,谁知道他却辜负朕。”

    “朕先前一直在考虑,是否派秦琅前往广州任大都督府长史,严查广州乱象,现在又觉得周绍范挺合适,你觉得呢?”

    高士廉问,“卫国公弹劾案还没有结果吗?”

    “查的差不多了,就等结案。”

    “那臣请问,结果如何?有罪还是无罪?若有罪,当着有司定罪处置,没有道理授广州大都督府长史、广州刺史这样的要职。而若无罪,则应当按房相之例复相,若是这样不清不楚的外调,只怕对卫国公不太公平!”

    李世民愣了一下。

    “其实秦琅倒也不全无罪,大问题没有,小问题还是有许多的。”良久,李世民才缓缓道。

    “人孰无过?宰相也不是完人,小错不掩大美,臣以为秦琅当复相!”高士廉拱手拜道。

    李世民皱眉。

    “朕再考虑考虑!”

第747章 黑金

    金殿早朝。

    太子承乾陈奏,请复卫国公秦琅之相。

    坐在御榻上的李世民,望着年轻的太子,心中五味杂陈,太子于金殿之上,当着百官之面,要求复秦琅之相,这让李世民无法回避。

    “朕今日正要说此事,太子倒与朕心意相通了。经御史台等三司联合调查,秦琅弹劾案已经查明,所弹劾罪名查无实状。”

    “朕颁诏敕,复秦琅之相,进开府仪同三司,仍检校司空,太子詹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有官员注意到,皇帝是把太子詹事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起念的,这跟戴胄先前所授的户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国计有些类似。

    这意味着秦琅是以太子詹事这个职事拜相。

    吏部尚书现在是侯君集,兵部尚书是尉迟恭,都不可能再让秦琅担任,以太子詹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倒也合理。

    一众大臣们跪坐在殿中,都不由的感叹,这位秦三郎还真是了得,这已经是四拜宰相了,跟萧仆射都有的一拼了。

    皇帝又继续开口。

    “拜秦琅为观风俗使,巡省天下州县,观风俗之得失,察刑政之苛弊。”

    这个观风俗使的差事一出,倒是让大家十分惊讶,这是个什么官?以前没有过,但听的出来是个临时使职,跟以往的抚慰大使、黜陟大使等倒是挺像的,有点类似一个强加版的巡察御史。

    比观察使拥有更大的权力,可承制拜封,对各方面的事务都有处置之权。

    早朝结束,秦琅被一道诏令召入宫中。

    正在研究朝廷新颁布氏族志的秦琅接诏,赶到宫中。

    “朕已经授周绍范为广州大都督府长史、广州刺史了,由他前去接替党仁弘。不过党仁弘不是个例,他是开国元勋,打仗勇猛,办事干练,太上皇和朕都十分欣赏他的才能,可没有想到,在广州这样的重任上,却贪污百万,完全辜负了朕。朕也知道东南吏治薄弱,天高皇帝远,党仁弘这样的人人肯定有很多,所以打算让你走一趟!”

    “陛下,快过年了啊。”秦琅道。

    这都腊月了,家家都在忙着准备年货呢,各地的朝集使们从十月开始就开始陆续进京了,这个时候让他出京,这不玩吗。

    “你可以年后出京,重点巡查江南,先沿黄河到东莱半岛,再沿海而下,顺便考察诸港,检查市舶司,水师设置之事,也都交给你来主持。”

    皇帝对秦琅倒还挺信任的,给了这么多权利。

    “陛下准备建多少水师,可拔多少钱款?兵从何来,战船、军械从何而来?”

    “这些朕都交给你来筹备,该建多少水师,从哪募兵,从哪置船等等,你来负责。”李世民大手一挥,“朕还是相信你的能力的,朕知道你太平港造船厂现在一年起码能造六十条船,你一句话就能从太平港运八百石胡椒到长安城,水师对你来说应当只是小事一桩。”

    八百石胡椒这是重点。

    秦琅瞧了瞧李世民,皇帝那目光里带着丝一切尽在我掌握的意思,不过秦琅也没怕。有什么可怕的,八百石胡椒的事情确实有,而且这是秦琅跟房玄龄的一个交易。

    但是,这桩交易不是赤果果的行贿送礼,是通过正常的商业手段进行的商业交易,出面的是四海商号和太行商号之间的对接,八百石胡椒三十万贯钱,也在正常的价格范围内,并没有什么不合常理的地方。

    而四海商号的那八百石胡椒,从太平港北上,也是经过了正常的海关纳税的,货物清白,交易正常,皇帝就算清楚这里面的利益关系,也没法指责什么。

    再说了,这桩交易的背后,是海贸新规的出台,李世民也是从中受益者。

    “陛下,待新市舶法推行后,臣预估明年一年能够入港的胡椒能达到万石,如果按新市舶法,对胡椒抽解二成为税,朝廷仅此一项就能抽得两千石。若再发香料引,以其十税二,又可得两千石,则朝廷起码获利一百五十万贯,就算胡椒数量增加,导致价格可能下跌,但至少也能有一百二十万贯的收益,这还仅仅是胡椒的抽解和香引收益,陛下的内库还能博买一成出售,一千石赚几十万贯是至少的······”

    李世民愣住。

    “你怎么能算到明年起码一万石胡椒到港?”

    “陛下,胡椒这玩意虽我国不产,但在南海有不少地方产,本也不是什么特别稀有的东西,如今在我大唐卖的这么贵,胡商自然会拼命的贩运过来。这些数字,都是诸港与胡商们交易时的一些数字预测,我这还是保守估计,若放开点预计,三百万斤都不是没可能。”

    李世民咋舌。

    “这也太多了点吧,这得拿多少钱帛来换?”

    “臣建议市舶法中增加一条规定,对于胡商船舶来贸易,应当以物易物,如以丝绸、瓷器、白糖、纸张、茶叶等换胡商的货物,不能直接以金银铜钱等交易,尤其是对香料这样的贵重货物,更应当禁私下交易。”

    说白了,就是要由朝廷垄断控制,以货易货,能防止钱币外流,还能控制输出商货,对大唐是有利的,也能加强对外贸易。

    当然,重要的还在于朝廷掌控。

    “胡椒不是产在天竺吗?”李世民问。

    “胡椒从西汉时就开始传入,最早是随着开辟的丝绸之路进来的,都说是产自天竺,但实际上,天竺并不产胡椒,而是从天竺的东方所贩运过来的。”

    胡椒的主产地在缅甸、印尼等地,包括许多香料,其实都是产自南洋群岛上,但是这个时代的许多人并不知道。

    说产自天竺,只是最早天竺等商人从中南半岛、南洋等地贩运香料,经天竺输往波斯中亚,甚至是地中海欧洲等地,汉代时香料其实是绕了一个圈,从中亚经西域运到中原。

    “陛下可知,在南洋的干佗利国,胡椒产地的价格是多少吗?”

    李世民对这个什么干佗利国,没有半点印象,秦琅主动的要来了纸笔,先在纸上中心位置画出了一个点。

    “这是长安。”

    然后画了黄河、长江,再划出了海岸线。

    “陛下,这是广州,这就是钦州,这是安南交州,再往南便是林邑国,再往南是扶南国,再南便是南洋的群岛,南海中有几大巨岛,其中这个大岛便叫干佗利国,其俗与扶南、林邑略同,盛行大乘佛教,其地盛产槟榔、胡椒等。在干佗利国,胡椒很便宜,便宜到每石只要黄金二两!”

    “每石黄金二两?”

    李世民瞪大眼睛,在长安,秦琅八百石黄金卖了三十万贯钱,还有减价行贿之意,正常一斤估计得四贯以上,而如果是零售散卖,价格能卖到更高。

    除了贵族,一般人谁吃的起胡椒?

    扔一把进去,那都比羊肉还贵了。

    黄金二两,也就值铜钱十六贯,而按先前秦琅的那笔交易,一石都卖出三百七十五贯钱了,翻了二十三倍半。

    “这些该死的胡商,抢钱抢到朕头上了。”

    “陛下,胡椒在港口其实没那么贵的。”

    在港口,胡椒平均一斤也就是一贯左右,但在抽解征税之后,价格立马就贵了,再贩运到长安后,其实已经可能是几经转手,所以就翻了几倍。

    “就算如此,那些胡商从那什么干佗利贩运过来,都已经涨价十倍了!”李世民很不满,这是来抢大唐的钱吗?以往他觉得瓷器茶叶丝绸这些东西,卖给胡商卖了个天价,大赚。想不到,自己其实反被胡人赚大了。

    “其实胡商也没赚这么多,另外这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虽然干佗利的产地胡椒确实是一石售黄金二两,但这些胡椒还得经过多道程序的加工,另外从干佗利运到大唐港口,这一路上可不容易,胡商们出来十条船,能有两三条到达大唐也算不错了。”

    这还是如今从海上过来,若是以往商路,先运到扶南,再前往天竺,然后再到波斯,再到西域,再绕到大唐来,这一路几万里,可就更不容易了。

    不过李世民不是那种吃亏的人,他脑子里现在只剩下了那一句话,胡椒产地一石才二两黄金。

    “这个干佗利离大唐远吗?我们若组建水师舰队,能不能打过去?”

    “陛下,很远,从交州港航行到干佗利,沿海岸航行大约得有一万两千里,实际航程要远的多。”

    李世民捏着下巴,“一万多里,朕觉得并不远啊。”

    秦琅心说,听起来当然不远,关键问题是出了交州港,一路上可就都是茫茫大海,沿海岸的林邑真腊等,那也都是完全陌生的敌国了。

    “你既然知道的这么清楚,那你有没有考虑过组织商船前往干佗利采购胡椒?”李世民问。

    “陛下,其实干佗利国人早把胡椒管控的很严,有专门的胡椒管理官员和衙门,他们会自己运送胡椒到各地贩卖,以赚取更高的利润,或换取他们所需要的货物。”

    “我们直接运他们需要的茶叶丝绸瓷器这些过去跟他们交换胡椒,他们难道还不愿意?朕觉得可以一试。”

    秦琅想不到皇帝这以贪财。

    “陛下有没有想过一件事,胡椒这东西又不能当饭吃,仅是点调味料,也可以做点药用,所以以现在一年万石的量,其实完全是充足了。如果胡椒的量不断加大,那必然导致价格的不断下跌,总的来说,其实没什么变化的。”

    如果把胡椒这玩意一年进口几百万石的,那到时就跟盐一样了,家家老百姓都用的起,就算跟盐一样专卖加税,可总收益其实没什么变化,却变相的把胡椒的税和利都压到了百姓头上了,这跟现在胡椒只是供给贵族官员有钱人,相当于一种变相的富人税,完全不一样了。

    “一年一到两万石胡椒进口量,我们能把价格控制到每斤入港价在五百钱以下,税后在千钱以内。”

    李世民想了想,心里默默的算了笔账,原来一斤胡椒入港价在一千多钱,朝廷抽解关税一次,然后香引再税一次,实际等于是十税其四,一斤胡椒起码要抽税五百钱。

    如果按秦琅说的,胡椒进口量增到一年两三万石,到港价降到五百钱以下,则朝廷的税收,起码要损失六成,一斤最多征到二百钱,两百万斤也就四十万贯钱,这进口的越多,反而税越低了。

    “其实要想税收不减倒也简单,适当的控制胡椒进口数量便是,我们可以把入港价控制在五百钱一斤以内,但是全部博买入库发行香引贩卖,可以把胡椒售价定在每斤两三千左右,这样每引十税二,一斤能税二三百钱,加上入港抽解,实际上就能保持税利不变。”

    “当然,这样做的话,会加剧胡椒走私的可能,毕竟利润太高,肯定会有人铤而走险。”

    李世民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那对香料加课,从十税二,变成十税三,或十税四如何?”

    十税四,亏你也说的出来,世上就没有这么高的税率好吧,你这不明摆着要让别人骂你吗?

    你收税倒是收的爽了,但估计所有用胡椒的人,每次吃胡椒的时候,都会狠狠的诅咒你的。

    本来胡椒就够贵了,一斤就得上千钱,你再征个四百钱税,坑爹嘛。

    不过想想历史上,唐朝对盐税的加税之厉害,倒不觉得稀奇了,他们可是敢把盐税直接在盐价上加十倍征税的,而盐这玩意还是人人都要吃的,不管穷富都吃,硬生生的把盐变成了一种人头税。

    这么一想,征四成税,倒还挺仁慈了,你征四倍税都可以嘛。

    想想南北朝时的南朝,对胡椒这样的紧俏香料,完全就是垄断贸易的,往往是直接加价十倍出售的。

    嗯,好像后来宋朝也是这么搞的。

    到了明朝就更坑爹,直接把所有的胡椒官府垄断,然后拿来当钱发官员俸禄。

    产地一石二两黄金,港口价如果翻倍成一石五两黄金,朝廷翻个十倍,卖一石五十两黄金,那就相当于四百贯一石,一斤也就三贯多点,跟海贸兴盛前,价格似乎还有点下降啊。

    这么一算,李世民跟秦琅爷俩,都不由的有点大眼瞪小眼了。

    “胡椒的税低了。”李世民喃喃念道。

    秦琅配合的道,“胡椒太便宜了不好。”

    “要不,胡椒每引一石,税后四百贯?”

    “臣觉得要不干脆四百八十贯一石好了,这样一斤刚好四千钱,好算,没零头!”

    李世民瞧了秦琅一眼,觉得这家伙也太心狠了。不过心里默默一算,如果控制到港博买后再专卖四十贯一石,一年两万石,那就是八百八十万贯了。

    动人心啊。

    不过这样一来,朝廷每石售价就四百八十贯,那商人们再贩卖岂不得六七百一石?胡椒比现在可就要涨一倍了。

    李世民既想赚这个钱,心念念着一年八百八十万贯,又怕别人骂娘,一时有些左右为难在那。

    秦琅却故意不接话,反正就不主动来提这事,免的给李世民背黑锅。

第748章 太上皇

    大明宫。

    李渊看着装在晶莹剔透玻璃判瓶中的那小块其貌不扬的香料,“这就是龙涎?”

    “这世上真有龙乎?”

    秦琅没见过龙,只见过各种各样的龙的图画,他不能说以前没有龙,但是起码现在没看到,或者说古人所说的龙,也许真的就是恐龙也说不定,就好比唐人就把南方的鳄鱼称为猪婆龙一样。

    大唐朝廷官方有册封过四海龙王,在以前中原本土更多的是五帝龙神,然后佛道结合,龙神变成龙王,朝廷更是直接官方册封了四海龙王,诏封东海龙王为广德王,南海龙王为广利王,西海龙王为广润王,北海龙王为广泽王。

    四海龙王里面,东海地位最高,南海其次,因为西海和北海远在蛮夷之地,故只行二时望祭之礼,地位低的多。

    而东海龙王则由朝廷每年四时在登州祭祀,还有密州明州等诸港建庙。南海龙王则在广州祭祀,并在钦州交州等建庙,给他们划分了地盘领海。

    四时祭祀,以祈求风调雨顺,海上一帆风顺。

    李唐的皇帝们还不流行穿龙袍,但宫殿里带龙的东西很多,只是李渊也从没见过龙,“听说前不久陇右地龙翻山,频现巨龙之骨?”

    秦琅微微一笑,前不久陇右那边发生了等级不小的地震,许多山都震裂开坍塌,许多百姓也遭受灾害伤亡,好在有朝廷及时的救援赈济。事后有人发现,有几座震开的大山里,居然露出了许多巨型的龙骨。

    也有人上报说是巨蛇骨,秦琅看过镇抚司刘九他们给他的报告,上面有绘图,他可以很肯定的说,那是恐龙化石,很珍贵。

    但对于许多百姓来说,这就是龙骨啊。

    好多百姓抢夺,商人高价收购,有人是要挖回去镇宅辟邪,有人是觉得这是神龙之骨,能当神药吃,镇抚司迅速干涉,封锁了各处现场,将一些完整的恐龙化石给带回来了,一些散碎的则就地处置了。

    “听说三郎你对古兽很有研究,你说那是巨龙吗?”

    秦琅也只是曾收购过甲骨,研究甲骨文而已。

    “圣人,据臣观测,那些巨骨当属于上古神龙的亚种,是神龙变种,掺有神龙血脉,但非纯血的神龙。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但龙血脉还较高,九子再不断繁衍,最后许多后裔已经只有稀少的血脉了,这形状也只保留了神龙的部份特征而已。”

    李渊对这个胡扯的说法,却深信不疑,认为秦琅连神秘的上古骨甲文、先秦籀文都能认的出,绝对是个专家。

    而且他昨天还刚看到了一副恐龙骨,是镇抚司运回长安的龙骨之一,皇帝送到大明宫的太液池上仙岛殿中保存的,那龙骨确实非凡,绝非一般巨兽,秦琅所说很有道理。

    “也许陆上已难寻神龙,就连龙裔也见不到了,或许海里还有神龙吧,就如这龙涎便是明证。”

    秦琅毫不留情的打破了李渊的幻想。

    “其实,海上的渔民早已经发现了龙涎香的秘密,这种龙涎其实是海里一种巨大的鲸鱼所出,此鲸名为抹香鲸,这种海中巨兽可重达十万斤,身长超过六丈。体形似鱼,却用肺呼吸,而且是胎生的。”

    “其幼兽一出身就身长一丈有余,头大尾小,有如青蛙蝌蚪,他们栖息于水深三百丈以上的深海,喜群居,一群往往有数头雄鲸和几十头雌鲸以及仔鲸,也有大群达二三百只。它们在水面上漂浮睡眠,一睡就好几个时辰,它们喜欢吃深海乌贼,最喜欢吃的是一种重达四五百斤,长达三四丈的巨枪乌贼,也叫大王鱿。”

    “这种乌贼极其凶猛,有时甚至能杀死抹香鲸鱼,大王鱿被抹香鲸捕食后,其坚韧的颚和牙齿,却很不易消化,容易在抹香鲸体内积聚,抹香鲸的肠道受到刺激会分泌一种蜡状物保护肠道,时间久后就容易形成一块龙涎香,最后被鲸鱼吐出。吐出的龙涎香在海中漂浮,被海水盐碱长时间的浸泡皂化,慢慢的就变成了龙涎香。”

    “龙涎香刚被吐出来时,是黑色的,慢慢的泡成灰色,最后变成白色,白色的龙涎香便是在海中浸泡百年以上,其中的杂质完全被漂出去了,达到最佳的品质。”

    “直接从抹鱼鲸的体力取出的龙涎,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李渊跟听神话一样。

    十万斤重的抹香鲸鱼,用肺呼吸,五百斤重的大王鱿?

    李渊当然也吃过鲸鱼肉,鱿鱼也常吃,但十万斤的抹香鲸没见过也没吃过,吃的鱿王也顶多是几斤的。

    无法想象,几百丈的深海大洋之中,一头接近十丈,重达十万斤的巨型蝌蚪一样的抹鱼鲸,跟一条五六丈长,重达五六百斤,拥有无数条巨长触手的大王鱿战斗的那激烈场面。

    大场面啊。

    太上皇从玻璃瓶中拿出那块龙涎香,轻飘飘如无物,闻着倒也没多大香味。

    “这抹鱼鲸居然是胎生肺呼吸,说不定也是当年神龙后裔之一,后来从陆上逃进了海里,这才得以保存下来的。”

    秦琅不由的对李渊刮目相看,这理解能力满分啊。

    “三郎啊,你小子懂的还真不少,连这些都知道。”

    “其实臣也只是喜欢看些杂书,爱收集各种传闻啥的,都是听来的。”

    “这块龙涎香看来来之不易啊,我听说这东西很贵啊,这么一块,怎么也得好几万贯吧?”

    “回圣人,之前观国公想买这块香,开价二十万贯,那商人没卖,臣花三十万贯还搭了个面子才买下来的。”

    三十万贯,这已经不是一般的贵了,贵的上天了。

    杨师道喜欢的白笃耨香,一两也才几十万钱,这直接就几十万贯了。

    “礼太重了。”李渊道。

    “陛下言重了,这是臣对陛下的一点孝心。”

    对于老百姓来说,开国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而对于贵族们来说,生活不为琐事所烦,他们好雅,所谓雅事四般,又叫四般闲事,便是烧香、点茶、挂画、插花。

    这其中烧香又排在首位。

    香在贵族生活之中,远在茶之上,生活之中无处不在。衣服要熏香,身体要熏香,还要佩香,会客接友要熏香,甚至香入药,香入食。

    平常百姓起床,随便折根柳枝嚼一嚼刷牙,有条件点的再弄点好点的盐清洁,然后贵族之家可不会这么简单敷衍。

    他们有专门的牙香,先要用柳树枝、槐树枝、桑树枝煎水熬膏,再加入姜汁和香料,做成牙香,生姜可以固齿,柳枝可以清新,再有香料助阵,那当然是口气清新,满嘴芬芳。

    高级的牙香,所用香料极其昂贵,如秦琅府上现在用的牙香,便是沉香一两半,白檀香五两,苏合香一两,甲香一两,龙脑半两,麝香半两,右件香细挫,捣为末,制成香丸,这其实就是唐代版口香糖,但切切实实的比等重的黄金还贵。

    这样的东西还只是消耗品。

    而贵族们喜欢的饮食里,也处处用到昂贵的香料,比如干木瓜汤,要加白檀和沉香,湿木瓜汤,要用白檀、沉香和麝香,乌梅汤,则还要再加上龙脑。

    包馄饨加沉香,做糕点用麝香,制饮品用檀香·······

    煮羊肉那肯定要放胡椒,烤肉必放安息香。

    唐朝贵族们简直就是行走的香料,整天各种香料熏啊吃啊,不得不说,确实了得。

    就连茶叶,也还有专门添加香料的腊茶,也是片茶的一种,选用高端的茶叶,然后掺入龙脑、麝香等名贵香料,最后做出来的腊茶,表面有一层腊光。

    龙涎香烧起来有股异香,但若仅论香味,其实远不如白笃耨香、沉香等,但是龙涎香最神奇的地方在于他的固香作用,做在制作合香时,就是非单一香型,能够保证香味更持久更稳定。

    秦家生产的秦氏香水,其实本质上就是合香,与传统香料完全不同,是靠酒精挥发,所以更加需要好的定香剂,以保证提炼的香精花露等更稳定,因此最高档的香水中,就有使用龙涎香料。

    不过用料较少,但加入之后,使的香水效果大增。

    送给李渊这么一块花费三十万贯钱,当然,其实秦琅收购来倒用不了这么多,就如杨师道用的白笃耨香一两要二百贯一样,其实在太平港,秦家收购来一两只要八万钱,品质次点的黑笃耨香更只要三万钱一两,到杨师道手里就翻了两倍半。

    白笃耨和黑笃耨香都产自真腊,同是笃耨香树所产,香树成熟后自然就分泌出乳脂,自然成熟流出来的是白色且晶莹的,便是白笃耨香了,等收完自然流出的白笃耨香后,在夏天时用火围着树烤,这样它就会继续分泌树脂,但是这种人工烤出来的树脂,夏天的时候会融化,冬天会再凝固,比起夏天不融的白笃耨香自然差远了。

    还有沉香,分为十三等,就是沉香树分泌出的树脂香,最上等的沉香一两百金等,便宜的则一两几贯钱,当然最便宜的其实是沉香木,沉香木就是沉香老树不产树脂后砍下来的,本身也带有很浓的香味,被人用来盖房子做家具等,也很名贵,但比起价比黄金的沉香脂来,自然就不是一个档次了。

    秦琅又拿出一个密封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一瓶细细的红丝。

    “郁金?”

    “确实是郁金,能活血化淤,散郁开结,也能治妇女经闭,产后腹痛等,若是心忧郁积,气闷不散,食之能令心喜!”秦琅笑着说道,这个郁金香不是后世那种花,而是后世的藏红花,也是一种中原不产的香料,同时也是一味名贵药材。

    产地波斯,就算在后世,那也是论克卖的,好的那都是百元起步,至于顶级的可遇不可求,真正的黄金价。

    而在如今,价格更贵。

    “又是龙涎香,又是郁金,说吧,有什么要求?”李渊倒也爽快人。

第749章 礼下于人

    秦琅送礼是很豪爽的。

    给房玄龄一次性转卖八百石胡椒,让老房倒手就能赚起码五万贯。而给太上皇李渊,那更是起手就是一块价值三十万贯的龙涎香,另外加上一大罐郁金香。

    当然,这还不是全部。

    当秦琅呈给太上皇一张纸给他看过后,李渊望向秦琅的目光都变了。这张纸非常值钱,能保证每年起码十万贯的收益。

    “朕不过是个退位幽居的太上皇,一个糟老头子而已,手上无半点实权,你为何这般讨好朕?”李渊问。

    “臣父当年归唐,得圣人厚待,向来不敢忘记,臣不过一婢生庶子,圣人当年却也十分厚爱,更是没齿难忘。”

    李渊叹了口气。

    “难得你们爷俩还记的这些。”他摆了摆手,六十多岁的李渊怔怔的出神,似乎又想起了曾经的许多往事。

    “你阿爷在剑南也好年没回京了,还好么?叔宝最是勇猛,万军之中取敌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有叔宝在,敌阵就没有将领敢嚣张跳跃。你小子不学有术,机智多谋,但是论起勇,却跟你老子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

    秦琅便笑着道,“臣的马槊之下可也是挑了许多名将呢,幽州罗艺,江东谢叔方,长安双冯,还有河东王君廓,吐谷浑伏允······”

    “哼,那能一样吗,有哪个是真正被你所击败斩杀的?你不过是补个刀罢了。”李渊倒是不客气的拆除了秦琅。

    说着说着,李渊又叹气了。

    “朕老了,临死前能搬进这大明宫舒适一阵,也够了,没两年好活的了,自己身体自己知道,二郎是有本事的,朕承认当初确实看走了眼,白白误了大郎和三郎的性命,哎,不说这个了。朕倒早做好了准备随时能龙驭归天,只是有些舍不得那些孩子,朕走了,也不知道谁能照顾他们。本来我是安排让窦诞替朕管着,并将朕这几年积攒的钱财都交给他管理生息,可窦诞人品虽不会贪朕的钱,可本事却不行。”

    他低头看着秦琅给的那张纸,秦琅在好几个赚钱的产业上,都给太上皇划了份干股,并表明这干股将来一直保留,分红取息用做补贴太上皇年幼诸王和公主们的开销用度。

    三十多个皇子公主,一年十万贯的分红,平均下来每人也有起码三千贯了,这笔钱虽不算很多,但也绝对不算少,起码能保证他们衣食无忧,若是稍加节俭,还能余留不少置办庄园产业等。

    就算他走了以后,李世民薄情寡恩不善待这些弟弟妹妹们,有这个进项也足够了。

    “你想要什么?”

    “我豁出这张老脸,二郎总也还得买一两次面子的。”李渊很爽快的道,虽然秦琅说是感激当年对他们爷俩的好,但经历过宫廷政变,被亲儿子赶下皇位的李渊,哪还知道这世上,什么恩啊情啊,都不如利益直接。

    “安南有许多蛮夷,占据山林,对抗朝廷,阻拦商路,经常下山袭扰朝廷州县,是个严重的隐患危害。安南大都护府长史李大亮有意出兵讨伐,并征召三广之地的羁糜俚帅汉酋等响应出兵,为朝廷除祸患,开疆土,然圣人不欲对南蛮用兵,臣希望太上皇能够帮忙劝说一下圣人,其实用不着朝廷耗费粮饷军械,也不需要调动中原兵马,以蛮制蛮,缓步推进,逐步蚕食,完全能够把那些生蛮击败征服,若是朝廷能够打通安南与剑南,打通山南与三广之间,则不仅安南更加稳固,剑南也会更加安全,朝廷西南从此彻底安稳也······”

    李渊认真的听着,然后露出了笑容。

    做为大唐开国皇帝,许多人都轻视了李渊的才能,其实李渊的本事并不会比李世民差多少,李世民能有今日的成功,那也是站在李渊辛苦统一天下的成果之上的。

    虽然李世民领兵征讨,平定半天天下,可若没有李渊的筹谋,当年隋季之时的李家偏居太原一隅,又哪有可能最后坐得天下?

    这靠的可不是一时之勇,也不是一时运气,而全是对于时局的把控,对于战机的决策,李渊是战略大家。

    不管是前期各种拉拢联盟,还是向突厥人称臣借兵,又甚至向李密示弱等等,这些不过都是战术,是为李渊的大战略服务的。

    李渊的战略整个是成功的,只是最后没想到平衡儿子栽了。

    这并不能就否认李渊的本事,就如杨坚雄才伟略,堪称汉魏之后三百年第一雄主明君一样,虽然他怕老婆,他也曾选错了储君,隋二世而亡,可并不能抹杀杨坚的了得一样的。

    秦琅那点小心思,在李渊面前,根本无处隐藏。

    不过秦琅也根本没隐瞒的意图,既然要找李渊帮忙,那么他事先就已经全盘考虑过,李渊毕竟是太上皇,要找他出手,那就得坦诚。

    秦琅向太上皇表露出的是想借征讨南蛮之机,打仗攻寨抢蛮子夺牲畜钱财,是要发战争财,甚至还有想借机扩张一下自己封地的意图。

    这些很直接。

    李渊笑看着这个有些急不可耐的年轻人,“武安州偏僻南疆,真值得你花那么大精力?你就不怕有一天,南蛮四起,把你的封地踏平了,到时你无数的投入尽皆化为泡影?”

    “臣想过,臣也很担心,所以臣不想坐以待毙,想要主动出击。如今借着海贸的大好形势,安南发展也还不错,趁着这东风,先下手为强,把南蛮子们打服,将那些空白蛮荒都编设州县,哪怕羁縻统治,也终究是纳入了大唐的管理,这样就不用再日夜担惊受怕了。”

    “你小子想要的不仅是这些吧?”

    “不瞒圣人,臣的封地现在很缺人,石炭厂,铁矿产还有盐厂、陶瓷厂、渔场、船厂等到处缺人,若是能够从蛮地抓些俘虏回来做奴隶,倒是能解决不少问题。”

    “还有,若是把安北上游的几大蛮部征服,那么安南与剑南、黔中、云南、山南诸地的商路也就打通了,对于整个安南和我的封地武安州来说,都是极好的消息。”

    李渊笑笑。

    “你老实说,你就没想过趁机再扩张下地盘?”

    “臣当然也想,但一切都听从朝廷的安排。”

    李渊摇头。

    “长安如此繁华,呆着难道不好吗?想不明白你们爷俩,一个呆在剑南松州就不肯挪窝回来了,一个在长安却天天想着跑去安南武安州,难道长安这么可怕?”

    秦琅对李渊毫不掩饰的道,“有句话叫伴君如伴虎,还有句说叫名利场也是狩猎场,长安确实是龙潭虎穴,臣不过二十出头,这宰相都已经是三罢四任了,居安思危,想着给后人安排一条退路而已,若是子孙愚笨点,便让他们老实呆在安南边地,不要随便卷入这长安的争斗之中。”

    这番坦白,甚至有些犯忌讳,可李渊却觉得很难得。

    “难得你小子这么年轻,却还能想的这么长远,若是个个都如你,也不会有这么多是非事了。当年我让二郎去蜀地做王,二郎硬是要在长安争,哎。”李渊叹气,“你们爷俩但是看的透彻啊,可刘弘基、长孙顺德这样的老人,却看不透这点,临老还弄个晚节不保。”

    “还有孝安、幼良他们,哎。”

    “朕安排一下,明天便在宫里弄个宴会,便算是朕的乔迁新宫的庆贺,到时请了皇帝、太子他们过来,宴上朕找机会跟皇帝说说,成与不成,朕可不保证。你这礼物,朕笑纳了,事情不成也不会退回去的。”

    秦琅连说,那是孝敬,与这无关。

    两只狐狸便在那里笑了起来。

    “对了,你难得来一次,正好把两圈麻将,我叫尹妃和张嫔过来一起。”

    秦琅不太想跟太上皇帝打麻将,尤其是不太想跟太上皇的女人一起,可李渊牌瘾上来只好陪着。

    尹德妃和张嫔,都还是年轻美丽,两人都为太上皇生了孩子,但却风韵不减半分,反而越发显成熟妩媚之态,不愧是最得太上皇宠爱的两个女人,确实好资本,身材高挑丰腴,两张脸也是非常的精致。

    张嫔先前是张婕妤,两人先前跟太子建成交好,谁也没想到最后李世民成了大赢家,这几年陪着太上皇在宫里过苦日子,也是委屈了。

    几个人牌技十分了得,秦琅倒是打的少,技不如人。

    牌桌上,两位太上皇的妃嫔却是一边打牌,一边频频的跟秦琅在那玩笑,甚至不时的抛个媚眼送个秋波啥的,结果太上皇明明看到却也不理会。

    秦琅挺佩服李渊的大度淡定的,据说当年有人告裴寂谋反,李渊就派了两个妃子前去看望安慰,甚至还在裴府过了一夜才回,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多少劲爆内幕。

    不过再给秦琅十个胆子,他倒也不敢绿太上皇,这岂不是要给李世民当便宜爹?

    没这胆子。

    不过当着太上皇的面,跟两年风华正贸,年青美貌的绝色妃嫔一起,被她们这般赤果果的勾引,确实是够刺激的。

    弄的他倒越发频频出错,十把倒是九把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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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俗人介绍:
离玄武门之变只有三天了,秦琼却打算做个国之纯臣不参与其中,秦琅高呼这不是坑他吗?送上门的从龙之功怎么能不要,等事成之后再功成身退也不迟。到那时,做个俗人,不谈亏欠,不负遇见。做个俗人,贪财好色,放荡自由。贞观俗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贞观俗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贞观俗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