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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贞观俗人txt下载     贞观俗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85章 唐人街

    已近黄昏。
    交州宋平城,这是当年南朝刘宋新设之城,故名宋平。城中一座外表不算太起眼的园林里,里面却是曲径通幽的江南风格,让人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广陵扬州。
    范琳此时坐在厅中,一身林邑服饰,她此时已经在交州城中正式打起了林邑女王的旗号,大唐朝廷也支持了秦琅的建议,特派了鸿胪寺的官员前来,送来了皇帝对范琳的册封诏令印册。
    得到了天可汗的支持,范琳在交州城招兵买马,许多林邑逃亡在外的贵族们都跑来投奔,还有许多林邑商人了都前来拜见。
    范琳又得到秦家的钱粮支持,于是这所庄园便成了林邑流亡朝廷所在,范琳招兵买马,招纳雇佣军团,购买租借船队。
    在这段时间里,已经组建起一支小见规模的雇佣军团了。
    “怎么样,女王好当吗?”
    秦琅笑问。
    平时冷若冰霜,已经挺有女王威严的伊莎娜女王在秦琅的面前,又恢复了杞麓湖畔的那个范琳,变的温柔。
    “挺难的,我以前从没有接触过政务,更别说如今在大唐的交州城,建这么一个流亡的朝廷,千事万事汇聚,让人头痛,我每日睡眠不超过两个时辰。”
    秦琅伸手揽过公主,“确实憔悴了许多,让我心疼啊,还缺什么,我帮你安排。”
    “什么都缺,佣兵、钱粮、武器、船只,甚至是忠心可靠的人才,但其实如今这些也很充足了,我想尽快回林邑。”
    “原本我是打算要派南海水师护送你回林邑浦,直接杀回王城夺回王位的,只是如今朝廷刚有旨意下来,北方即将有大战,朝廷正急召水师返航,北海和东海两水师都要抽调精锐北上,南海舰队则不仅要维持南海上的秩序,还得往北代管东海部份海面,所以暂时没法再南下林邑了。”
    公主闪过失望眼色。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南海水师是朝廷官军,得听朝廷军令,但是我还是可以从其它地方帮你凑一支舰队的。我正让秦家抽调海商船队过来,另外也向东南其它海商们发出了邀请,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会有不少海船汇聚交州。”
    “若是能有大唐水师舰队前往,意义不同。”公主道。
    “这我知道,到时向南海水师借几位参军事,再借几面旗帜便行了,一样的效果。”
    “卫公的面子那么大,那些海商真愿意帮我吗?”
    秦琅笑笑,不是他的面子大,而是这里面有好处,助范琳回林邑夺王位,联合各家海商出船出钱出人,组成一支联合舰队,再加上范琳自己雇佣的人马,到时浩荡杀回去,直接林邑浦登陆,一旦打下林邑浦,这好处可是多多的。
    “公主只要跟海商们先签一两个协议就好,这个协议包括借款协议,各家拿出一大笔钱来借给公主,帮公主招募更多的佣兵、水手,购买或租借更多的船只,以及采购各种所需,甚至是采买朝廷的武器装备,另外,各家的船和人,也算是租借给公主,但除了租借费用,他们还要求分成。”
    “分成?”
    “就是打下林邑浦后,大家也要分好处,城里的财富,他们也要分一些的。”
    这是趁火打劫,但也是应有之事,别人总不可能做好事不留名,什么都不图的来帮他,就算是秦琅,虽是情人,但也不可能做到一无所图的。
    公主能够想象的到,这样一支浩荡的巨大联合舰队,攻下林邑浦后,会是个什么场面,到时林邑国库里的钱财成了众人的战利品,被瓜分。甚至叛军们的家财被抄没抢劫······
    “他们要多少?”
    “本来是想要林邑浦中所有钱帛人口的,但我认为,城中府库钱粮和叛军所有的财产,一半给他们就行,另外呢,到时打下林邑浦后,希望公主能够在林邑浦划出一块地来,让唐商们建立一个新的码头,并在码头边建立一座唐城,修唐人街。”
    “在唐人街,我们希望公主能够允许唐人自治,有法外治权,唐城之内皆行唐律,由唐人自己管理、行使司法权,唐人码头和唐城里的关税、商税,皆由唐人代征,然后移交给林邑国·······”
    “在唐城,唐人可以组建唐商理事会,由理事会管理唐城,并可组建一支不超过千人的卫队,并可以建立法庭、巡捕房、水上巡逻队等,公主以为如何?”
    公主认真思考着。
    林邑浦又名大占海口,也叫僧加补罗,是林邑国都,在后世的会安,这里从汉唐到明清,一直都是东南亚最重要的一个海贸港口,还有一个名号,狮子之城。
    在明清时代,会安甚至成了一座华埠,遍地都是华商,整个城中遍地华人,拥有许多会馆,甚至按照不同地区种族把会安城划分为五个华人区,福建帮、广东帮、潮州帮、海南帮和客家帮,势力强大。
    虽然在此时,林邑浦也只是有少量的华商经营,但秦琅认为大唐开启的大航海时代正在到来,东南沿海会因此繁荣,而林邑浦这个重要港口,也会越发兴盛,此时趁机先圈一块地,还是很有必要的。
    直接在林邑浦搞一个华租界,秦琅认为这是最能保证大唐和海商们利益的行为,同时也能避免一些纠纷矛盾,其实对于林邑国来说,这也是有些好处的,虽然说这无疑是主权受损的,但大唐本就是林邑宗主国,现在范琳都已经自愿成为大唐的藩属国了,大唐搞一块租界有何不可。
    大唐在广州给胡人划了一块藩坊,但胡人们可没有什么法外治权这东西,可毕竟实力为王。
    “林邑可以给唐人一块地建立一条唐人街,但法外治权不妥吧?”
    秦琅笑笑,“其实如果你们肯适当的让一些权,并不影响林邑什么,恰相反,还能吸引无数的唐商前来,到时狮子之城会比现在兴盛百倍,对你们来说,这其实是利远大于弊的。”
    “这样,我把林邑浦秋盆河中里的一个江心洲划做唐城,如何?”
    公主说的这个江心洲倒还插大,长度约有六七里长,是一个狭长的江心洲,两头大中间小,犹如一块骨头,两头宽处有三里多宽,但窄处却仅有五六十丈。
    距离对岸窄处也不过三十来丈宽。
    秦琅却是早有准备的,取出一**邑浦的地图来。
    公主惊讶。
    “公主说的可是这块狭长的葫芦岛?我觉得这岛虽然挺大,但不太理想,两头大中间小,而且离林邑浦城也有些偏了,我觉得西边这个更小的岛倒是更合适些。”
    在公主说的这岛西面相距不过二百米左右,还有一个更小些的江心岛,长不过一千来米,略带三角形,宽处也就三四百米,但这岛正对着林邑浦城,两岸相距也就是十多丈。
    直接修一座桥就可以联接起来。
    公主倒是有些意外了。
    “这个岛上有几个渔村。”
    “这简单,我们可以给他们一些拆迁补偿,公主把他们迁到其它地方去。”
    公主还意外秦琅舍大求小,结果秦琅话风一转,说不如干脆把江心的其它洲岛一并划给大唐,就算是大唐租界的,大唐愿意付土地租金,租期五百年,大唐愿意一次性先付五十年的,后面的每年一付,如何?
    林邑浦城南面就是秋盆河,离海口还有约十里。
    秋盆河在这里有许多河中洲,事实上秋盆河在林邑浦旁就跟一个大湖一样,江心洲众多,大的如迦南岛长达十里,宽也有三里,十分巨大。
    比迦南岛小些的长几里的岛,也有六七个。
    小的更是有十几个。
    这还没算上其上游一些西南的两个更大的沙洲,那都是长达二三十里的巨大沙洲了,都是在秋盆河的冲涮中形成的,犹如后世上海的崇明岛一样。
    因为太大,所以秦琅都不好意思开口把这两个巨大沙洲也索要过来。
    可就算是林邑浦南边的这十几个大小沙洲其实也非常巨大了。
    听说秦琅要全租下来,还直接租期五百年,公主这下真犹豫了。
    五百年的租期,到时租界还行唐人自治,法外治权,那这些地方可就等于不再属于林邑国了,那就是国中之国。
    “租金好说,我看那些沙洲其实也都荒着,我想着呢,到时唐坊人多了后,肯定也会带来家眷亲属什么的,甚至可能还会在那边建立工坊之类的,这个租界地方不大,怕容不下。所以提前跟你租这些沙洲,到时正好在上面建住宅庄园,再弄点菜园田地,也方便建仓库、作坊这些,省的坊内拥挤。当然,到时唐商来的越多,家当迁的越多,这也能给林邑带来更大的商机,更促进你们的繁荣的,不是吗?”
    “你也不用担心其它,林邑距交州还几千里,这么几个小沙洲也不过是租来方便路过的海商们的,并不会有其它的什么问题。”
    公主看着秦琅,微微一笑。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三郎提的这要求,倒也不过份。好吧,我答应了。”
    “公是公私是私,虽然咱们俩的关系,本来有你这句话就行了,但毕竟这还涉及到众多海商,所以我安排个时间,邀请各家海商一起前来拜见公主,到时我们正式签订一个条约,从借款到租地,一揽子计划,放心,到时我定为公主争取尽量多些的优惠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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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拥住秦琅,在他脸上吻了一口,“谢过三郎了,其实我如今这样子,就算大唐想些要更多好处,也都可以的,谢三郎帮我!”

第886章 调虎离山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了。”秦琅起身。
    公主上前挽着秦琅的手臂,“这么晚了,就在这歇息,我伺候你。”
    秦琅轻轻捏着公主的下巴,“虽然我也挺想留下来,可看你这么憔悴,不忍心,我命令你今晚什么也不要做,什么也不要想,就乖乖的睡觉,不睡够五个时辰不许起来。明天我见到你的时候,希望你又变成了那个精神焕发的伊莎娜。”
    “杞麓湖畔那些有你的日子里,已经让我习惯了,分别这些天,你不在我身边,我每个夜晚都睡不着。”公主不舍的抱着他的手臂。
    “你这情话真是让我着迷,没有你在身边我也有些失眠,想念你的长发想念你身上散发的迷人味道,还有你那绸缎段细腻的肌肤·····”
    公主轻笑,露出了洁白牙齿,脸上还露出两个小酒窝来,“可我怎么听说我刚一走,你就把阿姹给收为妾侍了?如今连交州城都在传爨归王成了爨龟王呢,我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原来你早看上了阿姹夫人。”
    “其实都是没有的事,这件事啊说来话长,那个爨归王算计我。”
    “我才不相信呢,这世上哪还有人拿自己妻子去算计别人的。其实我又有什么资格妒忌呢,我与你也无名无份,杞麓湖畔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我就足矣,我终究要离开你,你挽留过我,是我自己决定要走的,阿姹人不错的。”
    秦琅拥住她,“算了,我今晚不走了。”
    公主却推开她,“不,我要去睡觉了,明天见。”
    吻别公主,秦琅回到了交州城自己的园林。
    阿姹夫人迎上来,替他取下外套,牛见虎和李大亮几人坐在花厅里,看着这一幕脸上带着贱贱的笑容。
    “谢夫人。”
    阿姹拿着衣物对他一笑,“你们谈事吧,我先下去了,有事叫我便是。”
    李大亮看着阿姹离去的背影,不由的惊叹,“三郎果然是风流种子啊,到哪都是一身的风流债,先前那位林邑公主可是够让人惊叹的,想不到转眼又来一个阿姹夫人,三郎你可是处处留情,到哪都有丈母娘啊。”
    牛见虎则对秦琅道,“三郎你可悠着点,算算陛下当初与你的约定,这十年之期也差不多到了,长乐公主可是即将要嫁入秦家了,你就不怕到时你那小娇妻见你姬妾太多而生怒吗?”
    “我可听说皇家的公主们都挺厉害的,想当初你不也招惹过丹阳公主,最后惹的一身骚,不记得了?”
    秦琅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丹阳长公主那事,我也是受害者啊,至今薛万彻还对我耿耿于怀,可我他娘的招谁惹谁了。”
    端起茶杯喝了两口,秦琅也才想起来,跟李世民当初约定的十年之期,真的快到了。
    眼下已经是贞观八年五月了,明年可就是十年之期满了,长乐公主也即将十四岁了,自己真的要迎娶公主?
    可一想到那小萝莉,秦琅总觉得这事有点奇怪,打小看着长大的小丫头,现在也还是个小丫头呢,成为夫妻?
    总觉得这事别扭。
    不论是跟玉箫还是皇帝暗桩的鱼玄机,又或者当初为笼络封地而纳的杨虫娘和阿侬,又或者是胡姬安娜、西琳,又吐谷浑的三个妾侍,其实不管有没感情,终究是成年人嘛。
    面对长乐,总有种罪恶感啊。
    “三郎你真是有了新欢就忘记了旧爱啊,在通海的时候,你跟那林邑公主可是形影不离,经常游山玩水,恩爱无比,怎的现在有了阿姹夫人了,公主那里一晚都不愿意陪了?怪不得上次阿姹说你这人薄情,一起欢爱的时候甜言蜜语,转身就称人家阿姹夫人····”牛见虎喋喋不休。
    秦琅也懒得理这家伙。
    “李公,刚才我与公主谈过关于出兵林邑之事,南海舰队这次不能前往,但我们可以召各家海商联合前往,我也可以从武安州征召一批封臣骑士们前往,这趟应当是不会亏本的·····”
    李大亮听完秦琅谈的条件,很是惊讶。
    “在林邑浦弄个唐坊,还要弄租界,搞法外自治,这是不是有些过份了?”
    牛见虎却拍着大腿道,“三郎这个法子好,我们怎么就想不到呢,要我说,应当再加一条,在林邑浦再建一个我们南海水师的军港,我呢以后定期派舰船过去巡视,可以在那补给休整。”
    秦琅倒是点头,“南海水师若有余力,弄几条船定期往林邑巡航倒是不错,既能震慑海盗,保护大唐商船,也同时可以震慑一下林邑等诸藩国的,船不需要多,只要派几条船定期巡航就是,在林邑搞个休整补给的军港的码头,倒也是有必要,这条我可以到时再加上。”
    “租五百年,有必要吗?何不直接让林邑划这几个江心洲给我们?”李大亮问。
    “直接划给我们,那就成为大唐的飞地了,距离交州都两千多里,太远了,再者说,如果成大唐直领的领地,跟租界还是有区别的,估计林邑也不会同意,毕竟林邑浦可是人家的国都嘛,我们怎么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划块地建个直属领地呢,但租借的话还是有区别,”
    “可只要我们有了这治权,其实租还是划实质区别不大的,我们弄一个租界呢,也更利于发展和管理经营,林邑浦这个位置很重要,我们若能经营的好,那么对于我们的丝绸之路十分重要,从交州港往南,到时林邑港,正好可以成为一个重要的贸易港,既利于补给,也利于我们的商货出口,并收购林邑人的土产等物·······”
    牛见虎对于打下林邑城,只拿一半财货这事,有些不满。
    “只拿府库和叛军财货的一半,是不是太少了?”
    “我们要考虑到长远合作嘛,所以总得有些诚意的,其实真拿一半,也不少了。林邑浦是一座沿海港城,本身是林邑几百年的王都,林邑四个王朝皆立都于此,户口几万户,所以财富绝对不少,我们要攻下此城,应当不太困难的,所以收成付出还是很划算的,更何况,打下林邑浦只是开始,我们到时还可以帮助公主继续讨伐叛军,那时赚钱的机会多的是,更别说,林邑就算平定叛乱后,可百废待兴,公主也需要与我们的合作,那时大开贸易之门,咱们能抢占的是林邑国的贸易份额,独家垄断啊,还怕不赚钱?”
    “总之,这笔买卖我觉得很划算的,而朝廷通过借款和军售,也是能大赠一笔的。”
    颠覆一个国家,这里面的利益是惊人的。
    岭南三广根本不需要出动朝廷一兵一卒,只需要借款、卖军备,再打出旗鼓号令就行,各大家族以商队名义出人出船,组成联合佣军送范琳回去。
    这可是难得抢钱抢地盘的事,先打仗再做买卖。
    本来秦琅认为,这事应当是朝廷来做,所以朝廷也能独占其利,可现在李世民说要准备在北方开打了,不但不能给岭南补充之前损失的兵力,还要抽调兵马北上,甚至要把水师调走,这样一来,林邑那边官方无法直接出兵,就只能以联合佣兵的形式上了。
    “我已经派人回武安州那边动员了,最少能动员五千人。”
    李大亮笑道,“人肯定是不缺的,最主要的还是船。”
    “船就更不缺了,如今在这南海上跑的船还少吗?只要利益足够,谁不想参与分杯羹呢?”
    种地、经商,其实都不如抢劫来的快,这样的机会可不是一直都有的。
    “三郎有没有考虑过,现在诸蛮还不太安稳,若是我们大举南下林邑,就怕后院起火啊。”李大亮提醒。
    “这个我也有想过,圣人不是要我们抽调两万人马北上备战吗?我看这两万人正好抽调那些俚帅汉酋们的精锐,来一招釜底抽薪。”
    “拟个名单,冯盎领冯氏兵马三千,宁暄征宁氏水手三千,陈氏征山地步兵两千,冼氏征海南俚兵两千,谈殿征溪垌僚兵两千······”
    秦琅直接就点了岭南的几个势力雄厚的酋帅,每家分摊个三两千到千五百的兵。
    “每个正兵再配三个民夫辅助后勤辎重,这些民夫,便从其它各溪垌蛮酋长,各汉人豪族里征,按各家势力大小,征三五百到百八十不等。”
    这一招釜底抽薪,直接要把这些地方豪强酋族们抽空,两万北上兵马,配上六万青壮民夫,一下子抽走八万,那么谁还有能力做乱?
    “会不会引起这些人反弹?”
    “我们可以在其它方面补偿一下这些人,比如说点选北上的正兵,可免其一年课役,并给予钱粮补贴,而那些北上的民夫,也免其课役,并给适量的补贴,总之,好处也是得给他们的。”
    现在岭南这边的官府手里有钱,因此这一块秦琅是很有底气的,他现在是要调这些人离开,又不是要搞死这些人,所以给些钱无所谓。
    只要岭南这些较有势力的豪族和溪垌蛮的精锐少了许多,他们做乱的底气也就没了,更别说还能趁这机会,把刚回到岭南的冯盎啊陈龙树啊宁暄啊谈殿啊冼宝彻啊这些实力派,全都又给支走。
    没有当家的,下面的小辈也反不起来,而且还得考虑一下自家当家的都到中原去了,你这边岭南敢乱,这当家的还有命?
    “不过虽然如此,但我认为我们岭南现在兵力还是有些不足,我打算立即再增置军府,扩编镇戍军。”

第887章 宁缺勿滥

    原三广五府,广州大都督府、邕州都督府、桂州都督府、容州都督府、安南都护府,现在已经又新增了数个都督府,武安州都督府、句町都督府、牂牁都督府、通海都督府,现在实际上是三广九都督府。
    “每都督府下最起码要编设一军。”
    广州大都督府设镇海军,
    镇南大都督府设静海军,
    邕州都督府设建武军,
    桂州都督府设静江军,
    容州都督府设宁远军。
    句町都督府设安德军,牂牁都督府设镇宁军,通海都督府设通海军,武安都督府设武安军。
    另镇南关有天子特旨赐建镇南军,高平堡有天子特旨赐建平南军。
    九都督府共设十一军,每军三千镇戍军,军额三万三。
    九都督府,每府再编练土团九千,共计八万一千。
    “我们岭南不能指望中原的府兵过来轮流戍边,一来太远,二来中原人不太适应南方水土气候,如果千里迢迢跑来轮戍个一年半载的,太不划算。我们得用南人守南疆,因此我提议,就从岭南三广九都督府各州点选青壮精锐,直接设立一千人的中折冲府三十个,部署于各地紧要之处。”
    折冲府跟都督府的镇戍军是两个体系,折冲府是府兵,是储兵备战之所,战时为兵,闲时为农,是寓农于兵的体系。
    而都督府的各军、守捉、镇、戍,是属于征召起来的驻防镇戍常备兵,虽然这些兵也有时会屯田耕种,但他们主要的任务就是驻防于各个军堡、要塞、烽墩等中守备、巡逻。镇戍兵主要是来自征召轮番的府兵,也有些是来自于州县乡勇团练等。
    都督府直接统领州镇兵,但并不有直接统领府兵,因为府兵归十二卫统领,且只听从兵部调令,都督、刺史都是无权调动的,调动府兵十人以上,必须得有兵部印信调令。
    但征召上番入镇戍的府兵,却就直属于都督府。
    秦琅打算在岭南直接编设三十个折冲军府,也是为了便于这些兵到各都督府下的镇戍当番镇守,避免千里迢迢的轮番上值,二来,府兵平时轮番当值,只部份抽调上番,多数在府务农耕种或是定期轮训,但只是军府是在岭南,那么一旦岭南有事的时候,这些府兵也还是能够迅速动员征召起来的,比起军府远在中原的关陇山东等地,有事再征召南下,可就快太多,起码相差一两个月的时间。
    要想控制住岭南广阔的地区,首先军事上的威压是必不可少的,否则你这次可以把那些豪强们调走北上,但不可能一直扔在北边,总要回来的时候。
    不管你给这些人的私兵安上团结兵或是乡勇的名头,终究仍然是一支武装力量,依然是会随时威胁到大唐对岭南的控制的,所以归根到底,还是得朝廷在岭南有实实在在,且就在岭南的强大军事力量才行,光靠大唐在中原的军事力量,终究是鞭长莫及的。
    先前朝廷在岭南已经开始设置军府,增设镇戍兵,但步子还是太小了点,一来是钱粮兵员的问题,二来也是考虑到岭南地方势力的感受,徐徐图之。
    可这次岭南大乱过后,秦琅认为干脆就快刀斩乱麻,借着大唐平乱的余威还在,一步到位。
    向来是强硬派的李大亮对此倒是表示完全支持,他之前折了八千精锐,可是让安南实力大降,而朝廷的补充迟迟不至,长久下去,可是很不安全的。
    “朝廷会同意咱们迈这么大步子吗?”
    “我来跟陛下陈奏,点选府兵、颁授军田,置办府兵装备,还有点选团结兵、置办土团装备所需要的钱粮,我们岭南可以自己承担,所需装备我们拿留州的税赋向朝廷的卫尉寺购买,不需要朝廷供应,这样的话,朝廷没理由不同意。”
    李大亮提醒秦琅,虽然如此,可如果一下子增加几万府兵,就意味着要颁授几百万亩军田,这些军田是免租赋的,另外这几万府兵也都将成为不课丁,朝廷也将损失许多税赋收入。
    而土团虽然待遇不如府兵,可也还是得有不少福利等优惠的。
    “这个我们都可以自己补偿朝廷,我们岭南现在缺地吗?不缺,有大片的荒地,拿来颁授给府兵,甚至团结兵都是绰绰有余的,再者,等军府、镇戍、团结营设立后,我们还可以推行军屯政策,让这些士兵在镇守训练之余,还兼顾屯田耕种,这军粮问题基本上能够自给自足的。”
    “而其它的开支等,我们岭南现在大兴海贸,我们留州的税赋,拿出些来补偿朝廷,也是完全能做到的。”
    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就都不是问题。
    秦琅始终坚持要在岭南扩编兵马的,没有一支强大的武力,不可能彻底扭转这边的局势,不可能真正打破和改变这里的格局。
    牛见虎腆着个脸过来,“三郎啊,你们这招兵买马大肆扩张的,能不能帮我把南海水师也给扩编一下啊。”
    “你水师现在有六千人马了,还不够吗?”
    “谁还嫌人多啊?”牛见虎不客气的道。
    “扩编是别想了,水师终究是水师,朝廷也不可能搞的太大的,不过呢,我倒也是有办法帮你们稍提升一下实力。”秦琅笑着道。
    “快说是什么办法。”牛见虎急道,难得能当上一军统帅,谁不想兵强马壮呢。
    “你看我们大唐边疆各地,现在都在推行土团制度,建立团结兵营,来做为镇戍兵的补充,你们水师,也完全可以弄一些辅兵嘛。”
    “水师怎么弄?”
    “这南海上这么多条船在跑着,出一个政策,把广交钦桂诸港的商船,让他们统一登记,也接受你们水师的指挥,对一些在南海上跑的大商船,你可以让他们编到水师的预备役序列中,你还可以安排这些商船轮流接受一定时间的训练,甚至可以给每条船上授予几个预备役的参军啊教头啊队头旅帅等职,编设番号,授予旗帜等等。”
    “平时呢,他们仍然跑自己的船做自己的买卖,但也得为你们提供一些消息情报之类的,而一旦有战事,你可以视情况征召这些登记在册的预备役商船和水手们,为你们运输物资军械,甚至是协助作战,如此一来,你水师岂不是一下子多了成百上千的预备役船只和成千上万的预备性水手?”
    “这也行?”
    “有什么不行的?”
    牛见虎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只是那些商船真会听令吗?”
    “有政策,他们敢不听吗?”秦琅提醒牛见虎,“你可是南海水师提督,这些商船可都要在你的地盘上跑海的,谁敢不奉令,你们难道是吃干饭的?”
    “可如果没好处,别人也不情不愿吧?”
    “怎么没好处呢,加入水师预备役,首先就是能够得到你们水师预备役番号旗帜,还能得到你们水师的定期训练,甚至是派参军、教头指导,更不用说在海上你们肯定会对这些自己的船格外优待保护的,再有一个,你们还可以让这些预备役商船与你们情报共享等等,总之只要去做,抱起团来当然更加强大·····”
    在苍茫的大海上,再大的海船也是渺小的,得随时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危险,所以海上多个朋友,总多一分安全。
    商船们加入水师预备役,虽然可能需要每年抽出些时间去训练,甚至得接受统一的调度等等,但好处也是看的见的,不说这个那个的,只要成为预备役,就可以走水师的渠道,从朝廷卫尉寺采买精良的一些武器装备。
    虽说一些强大的军械肯定买不到,但一般的刀枪箭矢肯定是没问题的,甚至价格肯定还能有些优惠,把商船变成武装商船,对走远洋的商人们来说,这是很有诱惑力的。
    自己去买,渠道肯定是问题,价格也肯定更高。
    牛见虎所需要的不过是发一张预备役的凭证,发一面番号旗帜,定期轮训下他们就行了,要做的事不多,可却能凭白增添大量的预备役商船,多好的事。
    “谢三郎,你真是我的好兄弟,这么一来,我也千军万马实力大增了。”
    “别急着乐,你编设预备役,也要注重纪律,不能有违法乱纪的船,再者你也得照顾们的利益,否则连自己人都保护不了,哪家商船愿意跟着你们南海舰队?”
    “还有一点,不是船越多越好,别一来就随便滥授预备役,搞的鱼龙混杂,败坏南海水师的名头,记得要加强资格审核,招进来后还要注重跟踪管理监督,别到时把亦商亦盗的也招进来,败坏自己名声。宁缺勿滥,要精一些,南海水师的旗帜,不能被人随便败坏了去。”
    “谢三郎指点,我一定宁缺勿滥,好好审核。”
    秦琅敲打着桌案,“你们南海水师是守护南海海面这一块的,而我这个岭南九府经略使,主要管的是陆地这一块,虽不直接管你们水师,可海上的商船对岭南可是极为重要的,我希望我们以后能够通力合作,让南海这一片海域可以海贸兴盛,没有海盗和走私。”
    “这个三郎请放心,你可不仅是岭南九府经略使,你还是我们水师的总督呢,到现在这差使不也还兼着嘛,我们可是你的人啊。”牛见虎呵呵笑道。
    “水师已经编练的差不多了,我这次会向陛下请辞这个兼差的,以后你们就得自己干了。”
    “别啊,你可是我们水师的建立者,咱们水师可都是三郎你的人,你不能抛下我们不管啊,我们还没长大呢!”
    “呸,水师那是大唐的水师,我秦三郎也只是奉旨督办编练,如今编练既成,我自然也就当交卸差使,以后万不可再这般胡言乱语了。”秦琅正色提醒牛见虎,要是这话传出去,让侯君集这样的人听到,到时说大唐水师是秦家水军,岂不是会很麻烦?

第888章 不服

    端午过后。
    红河南岸,一只羊皮筏子乘着暗夜浮过河面靠近岸边,几个和蛮跳上了岸。不久后,他们进入岸边一处树林,几声夜枭叫声过后,林里一伙人出来接头,他们轻语一阵,很快便牵出马匹,翻身上马纵驰而去。
    罗盘甸,和尼大寨拉沙。
    这座和蛮大寨如今成了南蛮的中心,在南蛮武皇孟谷悮的号召下,和蛮诸部纷纷汇聚而来,更有许多其它蛮部,诸如银齿蛮、金齿蛮、白衣蛮、绣面蛮、绣脚蛮、花衣蛮等等,众多蛮部首领带领着各部蛮前来,封官受赏,皆大欢喜。
    寨子里天天杀猪宰牛,摆起十里流水长席,没有桌几茶案没关系,直接山上扯来松针铺在路上,也不需要什么餐盘碗碟,直接砍来芭蕉树叶铺在松针上,大锅炖煮好的猪牛肉,捞出来直接切成坨坨块,然后铺在那些树叶上,蛮子们或蹲或坐,直接拿手抓,好不痛快。
    也没有什么调味料,煮肉的时候下了点盐,仅此而已,再配上米饭,蛮子们却吃的非常开心,真正的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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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多蛮子聚一起,每天吃喝都是笔非常大的数字消耗。
    大和蛮国虽然建立起来了,但接下来该干嘛,其实就连蛮皇孟谷悮自己也不太清楚。
    看着寨子热闹的场面,他其实很陶醉的,十分满足。
    “大鬼主,侬三娘回来了。”
    孟谷悮皱眉,“说了多少遍了,现在起,都得称呼朕为陛下,大鬼主那是过去的称呼了,还有,侬三娘也是你们叫的?得称呼她为句町王殿下,或是左元帅又或侬大都督,记住了吗?”
    身前的蛮子明显有些不太习惯这改变。
    “三娘回来何事,她不是在训练兵马吗?”
    侬金虎一袭铠甲从红河南岸返回拉沙,见到寨子成了个热闹的大集一般,到处有人醉躺在地呼呼大睡,寨子周上到处是胡乱搭建的窝棚,甚至一路过来,已经遇到好几起蛮子打架斗殴的事情了,乱的一团糟。
    见到孟谷悮,侬金虎直接道,“秦琅回交州去了,而且近来拉沙巴玛上唐人的水师战船也明显的减少了,我派人到对岸打探消息,得知秦琅已经返回交州,而唐国皇帝似乎正要与北方草原上的薛延陀和辽东的高句丽开战,所以要从岭南抽调两万精锐北上,并调走了秦琅带来的大部份水师······”
    孟谷悮听了松口气,端起酒杯,“好消息啊,如此一来,不用再担心唐人会打过巴沙拉玛来了,嗯,那明日召集诸部首领,让大家各自返回部落寨子吧,这么多人聚一起,朕也头疼啊,整天不是打架斗殴,就是喝酒闹事,朕的巴沙都快成大集了·····”
    侬金虎听了这话,不由的皱眉。
    “陛下,不能遣散各部,恰相反,眼下对岸唐人空虚,正是我们发起反攻的好时机,我以为咱们不但不能遣散各部,相反还要加紧训练,多派斥候过江侦察打探敌情,待掌握敌人动静虚实之后,找机会一举杀过江去。”
    孟谷悮明显对这反攻计划不太感兴趣,上次一战,虽然侥幸灭了八千交州精锐唐军,但他们却伤亡近两万,死伤的数字让他心疼无比,孟氏部可谓是也元气大伤。
    如今只要唐人不过江来,他就心满意足了,哪还敢再去主动过江挑衅唐人?
    “你先不要急,朕已经派人去滇东,正与东爨联络,爨乾福对唐人的步步紧逼也十分不满,如今也正暗里召集诸部,准备跟唐人宣战呢,咱们静待时机,到时南北呼应,一起夹击通海的唐人!”
    侬金虎却对东爨不抱什么幻想。
    “陛下,我们打我们自己的仗,那西爨的爨归王把自己的妻子都送给姓秦的了,东爨也未必真能硬骨气,他们不过是想造势吓吓唐人,好讲点条件而已,要打,我们自己打。”
    “三娘啊,切不可心急啊,我知道你有丧子之痛,家园至今不能回,可朕又何尝不想杀回侬人河畔,只是我们已经在唐人手下吃过大亏,得吸取教训,没有足够的实力前,切不可再冲动了。”
    “陛下是被唐人打怕了?”
    孟谷悮瞧了瞧左右,见四下无人,点了点头,“没错,朕确实是被唐人打怕了,成千上万的青壮啊,就那么成片成片的倒下,鲜血都染红了侬人河,那场面现在经常还浮现在我的睡梦里,让我在梦中惊醒,阿侬,我们都经历过大败,也承受着伤痛,可我们更要正视与唐人的差距,我们现在没那个实力挑战他们,不妨暂时在这江南忍辱负重,安心休养,待到将来时机成熟之时,再反攻不迟啊。”
    侬金虎细细打量这位刚称帝不久的蛮皇,发现他确实苍老了许多,在那身华丽的锦绣龙袍下,是一个老人,雄心不再。她怀疑,如果再回到侬人河血战那天,再给现在的孟谷悮一个选择的机会,他是否还有胆气再率八百轻骑冲击八千唐人大阵。
    侬金虎摇头。
    她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
    “陛下,我跟唐人屡屡交战,甚至屡战屡败,但我也屡败屡战,没有人比我对唐人更了解,打了这么多仗,我也对唐人敬畏无比,甚至是有些怕了他们,但是,就算到了今天,我也从没有服过他们。”
    “仗打输不怕,怕的是没有再战的勇气,只要一息尚存,就当战斗到底。唐人虽强,但他们也不是铁打的,唐人也会有弱点,也会有破绽。就如现在,他们那位有战神之名的卫国公秦琅返回交州,听说还马上要返回广州,继续做他的岭南三广九府经略使兼广州大都督、刺史,他管辖的重心在广东道,对于我们这边,本来就鞭长莫及,这通海道是他硬生生从云南道割下来的一块肉,现在交给广南道代管,早就惹的云南爨氏不满,如今秦琅不在,留下一个程处默任通海都督继续坐镇!”
    “那程处默虽说打仗也很勇猛,但却绝没有秦琅那样掌控一方的本事,现在随着秦琅和许多唐军的撤离,通海镇正是一个空虚期,我们若不能抓住这个机会打上一场大胜仗,打一个翻身仗,难道真要等到他们稳固通海之后,到时再大举南侵?”
    “陛下,如今诸部虽然都很高兴的来拉沙拜见你,尊你为皇,可他们这些人又有多少是真心诚意的敬仰陛下,信服陛下的?我们现在好吃好喝供着他们,高官厚爵封赏他们,他们当然也高兴尊您一声陛下,可若是等到将来唐人来攻,他们是否会跟我们团结一心,奋战到底?还是说到时就是四哄五散?”
    “请陛下相信我,让我点选各部精锐,伐木造船,操练兵马,尽快杀过江去。若是我们这边发动了,到时只要打上几场胜仗,说不定那摇摆不定的爨乾福便也就起兵了!”
    南蛮国虽然立起来了,但对于诸蛮来说,南蛮国或是诸部落联盟,其实对他们来说,都似乎没什么区别,反正日子照旧嘛。
    侬金虎能够感受的到现在巴沙拉玛南岸诸蛮部的状态,其实没有几个真正敢跟唐人打,这些部落都是一盘散沙,根本没有真正组织起来。
    要想将他们真正聚拢为蛮国,那光靠点吃吃喝喝是不行的,必须得经历铁与火的淬炼才行,得组织他们起来,去跟唐人打,还得打赢,能抢夺土地、人口、财货,到时才能真正的刺激起他们的战意。
    有足够的利益驱动他们,等到与唐人打的久了,双方都结下血仇后,到时可就不是想停就能停的下的。
    侬金虎早就发下血誓,此生要与唐人抗战到底。
    她绝不会满足于呆在这巴沙拉玛南岸,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重建家园,她必须得打回侬人河畔,必须要重新恢复句町国。
    然而。
    孟谷悮终究是老了,他怕了。
    他虽自称是三国时孟获的子孙后人,也是当年南中八大姓的后人,可是他却没有孟获那样七擒却依然还能七次再战的勇气。
    唐人不来打他,他便不想再战。
    “阿侬,如今拉沙巴玛河水大涨,要渡江需要很多船,我们现在没有这么多船,造船需要时间,我们也没有多少造船的匠人。还有,诸部虽众,但大家还没有整合训练,如何能拉上战场?”
    “而经过上次侬人河血战,我们孟氏部和你句町部现在都是元气大伤,如今我们靠突袭强夺了罗盘甸这份家业,可其实也有人很是不服,若是我们现在又杀过江,谁能保证这后院不起火?你想过没有,万一我们渡过大江,后方却生乱,到时可就连块立身之地都没有了,我们的家眷妇孺老幼,更将沦为别人的奴隶,你考虑过这些吗?”
    侬金虎却很执拗。
    “陛下可坐镇拉沙,我来统兵渡河反攻,只要陛下给我一道统兵诏令便可。”
    “你有几成胜算?”
    “机会很大!”

第889章

    巴沙。
    鬼主楼,现在的蛮国皇宫。
    孟谷悮送走了侬金虎,回到后宫,叫来了自己的几个儿子,其长子得知孟谷悮答应了侬氏的请战,笑着道,“儿臣愿意过江击唐!”
    头发花白了的孟谷悮看着年轻的长子,“年轻人勇气可嘉,有几分我当年的风范。”
    自那一战过后,孟谷悮的白头发越来越多了,在巴沙发动兵变,杀掉了老鬼主一家,并血洗了巴沙大寨里的许多头人后,孟谷悮成了这里的新主人,但其实那一夜过后,他并没有睡过一天的安稳觉。
    江北有唐人,如今身处江南,硬夺了别人的寨子,可孟氏部就算加上句町诸部,也只是一支残兵,虽有几万人众,可多是老弱,他总担忧着哪天晚上睡着之后,会被哪个和蛮部杀过来。
    尤其是那老鬼主还有几个儿孙在外,当日并没能擒到,更成了他一块心病。
    侬金虎整天想着复仇,孟谷悮却更多的是想着如何求生存续。
    他让长子来到自己面前,拉着他的手,长子年轻高大,手臂修长,跟他年轻时如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在先前那场侬人河畔的血战中,长子表现出众,杀死了七八个唐军,还为自己挡了一箭。
    儿子年轻而又英武,不缺勇气,不缺武艺,唯独还欠缺些经验。
    “朕打算让你来当北伐大元帅,让侬金虎为副元帅兼先锋,你可愿意?”
    “侬帅威望高,能力强,经验也丰富,儿子自愧不如,甘愿为副。”
    “傻儿子,如今不比从前了,我们孟家过了江,舍弃了家园,占了别人家的巢穴,如今又打起旗号称孤道寡,你可知道已经是走了在多么严峻的悬崖峭壁之上,稍有不甚,那就是亡族灭种之祸,必须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才行。”
    长的高瘦的次子倒是心领神会,“父皇说的对,侬三娘虽然喊父皇为姐夫,孟侬两家世代联姻,可再怎么说也都是两家人,侬三娘一心想着复仇,想着打回句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我们防人之心不可无。大哥要是不愿挂帅,我愿意前往挂帅,一定替父皇好好监视好侬三娘,带好这支北伐大军,绝不让这支兵马脱离我们孟家的控制!”
    孟谷悮看着有些心急的次子,却并没有理会,这个次子心机深人聪明,但就是太爱算计,而且他又是屋里汉人女奴所生庶子,孟谷悮对他并没有对嫡出的长子那么看重。
    虽然长子还没有立为太子,但这也是早晚的事。
    “父皇,儿臣以为,侬氏与我们世代联姻,如今更是唇齿相依的盟友,我们不能对他们无端猜疑,若是连她们我们都不能信任了,那我们还如何在这巴沙立足,更何谈将来打回故地?”
    “老大很大气,有王者之气,不过我让你做这元帅,倒不说就信不过侬氏,只是她也终究是个女流妇人,我担心其它诸部首领们会不太听她指挥,你是朕的儿子,代表的是朕,由你来节制北伐诸部,可以避免这个问题,仗如何打,你多听听阿侬的意见便是。”
    “老大啊,你是朕的嫡长子,年轻勇武果决又大气,朕对你寄以厚望,将来朕这家业还是得由你来继承的,你还年轻,武艺勇气都很出众,但还欠缺些战阵经验,所以这次让你挂帅,也是对你的历练,你要好好把握机会。若是你能打过巴沙拉玛,攻进杞麓湖唐通海都督府,朕便正式册立你为太子!”
    此话一出,老二面色苍白,转而变成了猪肝色,气胀的。
    老大不想要,皇帝硬塞给他,从小到大都是如此,而他努力争取想要的,父亲却就是不肯给。
    就因为自己身上有一半汉人的血?
    “父皇,儿臣愿随阿兄一同北伐,愿领先锋之职!”
    孟谷悮看了次子一眼,“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你能有此想法很好,不过这一次由阿侬亲任先锋,你呢留在巴沙,与你几位兄弟协助朕打理好这后方大本营。”
    “父皇!”
    “不要再说了,就这么定了,你们都下去各自准备吧,朕累了,要歇歇了。”
    孟谷悮把几个儿子赶走,有些沉重的靠在竹榻上。
    北伐北伐,他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秦琅真的已经回到广州了吗?唐人真的从南中抽调兵马北上了吗,水师主力真的全走了吗?
    他感觉没底,那个秦三郎,总如一座无形的大山一样,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收集到秦琅的情报越多,这个年轻人越让他窒息。
    侬人河一战,虽然以他们惨胜结束,但那一战,也让他真正见识到了唐军的强悍,那还仅仅是八千兵马的孤军,且一路追击侬氏早疲惫不堪了。可就算如此,在他们两部拼死反击之下,最后都能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几乎就没有一个投降的。
    这种血战到底的彪悍血性,在蛮族中都很少见。
    想起在那一战中死去的两个兄弟和第三个儿子,孟谷悮觉得一阵阵心痛,那都是孟氏部中最彪悍能打的啊。
    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孟谷悮不敢肯定,可侬金虎一意要战,他也压制不住,其实自侬人河一战后,他几乎就是被侬金虎牵着鼻子走,让他弃寨南迁,让他杀人夺寨,让他立国称帝,让他北伐击唐,一步步,一桩桩,基本上都是她的主意。
    就算他反对,也没多大效果。
    孟谷悮没有一次坚持到底自己的想法,其实也是无奈,侬人河一战前,孟氏部实力那是远逊侬人部,以前孟氏更几乎就是侬氏的附属。虽然侬氏攻入唐境,损失惨重,但侬金虎却也几乎完全控制了整个句町诸部,她手中的实力比起以前的侬氏部并没有削弱多少。
    过江之后,元气大伤的孟氏部,更是无法跟侬氏手里的句町诸部相比,可阿侬硬是推他为主。
    孟谷悮当了皇帝,可自己本部实力却反而既不如阿侬的句町诸部,也远不如和蛮诸部,能当皇帝,全靠侬氏。
    在这种情况下,孟谷悮对阿侬也渐渐有了些别样心思,对这个一手助他称帝的盟友,也开始提防起来。
    让儿子挂帅北伐,而不让阿侬挂帅,也是有制衡的打算在里面。
    若不是因为阿侬是句町侬人部的,并不是和蛮部的,孟谷悮也绝不敢跟阿侬合作到现在。
    但坐到了这个蛮国皇帝的位置上后,孟谷悮的很多想法都变了,因为他知道,这个皇帝一当,就有进无退了。
    退一步,就是跟那老鬼主一样的下场,甚至比他还惨。
    他老了,可还得维护儿孙和部落们的利益。
    良久。
    孟谷悮摇动桌上的铜铃,一个身体笼罩在青毡斗篷里的男子进来,他连脸都笼罩在青色的面巾之中。
    “其实陛下大可不必猜忌侬氏,我有一策,可解决这个隐忧。”
    “哦?”
    “陛下何不娶了阿侬,册封她一个贵妃之位,那么一来,阿侬和她的句町诸部,也就都是陛下的了,陛下又何必再担忧阿侬会有反的一天?”
    孟谷悮轻轻一笑,然后咳嗽了起来,咳嗽许久。
    他拿手帕擦拭,白色的帕巾上却映上一朵红梅。
    “你看我这个老不死的伤病样子,阿侬能看的上吗?再说,我是阿侬丈夫的姐夫,不合适的。”
    “我认为值得。”神秘男子道。
    “我是不行了,你为我疗伤,所以当清楚我的伤势,我这样子是药石无医,回春乏术了,你的药也许能吊着我再残喘个十年八年,也许是三年两载,总之我活不长了,我这次安排长子做元帅,让阿侬为副,就是想好好培养下老大的威望,顺便看下他们俩个在一起,能不能配合默契
    “若是两人合的来,到时我再顺水推舟向阿侬提出让她做老大的侧妃·····”
    “原来陛下还有此安排。”
    “你觉得这个安排可好?”
    “大郎虽然勇武,只是终究稚嫩了点,阿侬夫人只怕未必会愿意委身于他。”
    孟谷悮沉默良久,长叹一声。
    “大师,以你看来,这大蛮国究竟只是一场笑话呢,还是真能有所作为?”
    神秘人却是缓缓道,“陛下又是怎么看的呢?”
    孟谷悮摇头,“其实我并没什么底气,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被逼的,老鬼主不肯真心收留我们,我也是走投无路被逼无奈才动手的,动了手总要安抚诸部,否则他们围过来我们只能跳江,一步一步,终究是走到了这悬崖之上。”
    “陛下何必如此灰心呢,创业艰难,哪个开国皇帝不曾面临过这样的局面?在我看来,唐人开拓南中,终究是有些用力过猛操之过急了,全凭着那秦琅的高超本事,才把这局面暂时稳固住,可现在秦琅东返,唐皇调南兵北上,南中这刚形成的脆弱的平衡,便将打破失衡,这也正是机会。”
    “唐人太过强大,我们与他们相差何止百倍!”孟谷悮叹道。
    “陛下如此想就大错特差矣,其实中原向来比南中诸蛮强大,从先秦到两汉,再到魏晋南北朝,再到如今的隋唐,从来都是如此,但为何几千年了,他们始终没能真正征服这片地区呢?不仅仅是南中,还有岭南,甚至早就脱离中原几百年的林邑,还有那辽东,若真论实力,周边哪一个能比的上中原?”
    “可为何中原却没有无往不利,甚至曾经打下的疆域,最后又失去了?为什么?因为中原汉家虽有精兵猛将,虽有坚甲锐兵,可边疆遥远,水土不服,交通不便,道路险阻,只要把我们的地利、天时等优势发挥好,便可弥补武器装备等方面的不足,我们精锐不如他们,那就不跟他们打正面决战,你看这南蛮大荒,山荒草莽,每一处都可以成为我们的主战场,正面作战,八千唐军可灭我们数万人马,但若是我们伏击他们的运输队,夜袭他们的巡逻兵,突袭他们的哨所,化整为零的跟他们打,你说,是唐人受不了还是我们受不了?”
    孟谷悮皱眉。
    “那这次北伐就错了,不该大举北伐了。”
    “其实也没错,我们得先打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得由此掀开我们反唐抗击的大幕,由此向天下人宣告我们的战斗决心。况且,现在江北的唐人也确实空虚了,也许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呢,我们总得试试,要不又如何知道结果?”
    “可如果唐人有准备?”
    “我们败了那么多次,再败一次又如何,若真败了,不也正好可以借此好好的控制一下侬三娘这样的一味强硬主攻派吗,到时这进退决策之权,不全归陛下所有了?”
    孟谷悮看着这个脸都不肯露的男人,犹豫不定。

第890章 敲山震虎

    反抗大唐会死很多人,这已经是大家的共识了。

    但是对于侬金虎来说,死亡何惧?诚如她对孟谷悮所说的,跟唐人交手日久,让她越发见识到了唐人的强大,她甚至也有些惧怕唐人,但那又如何?

    怕了就不打了吗?

    怕了就要一直逃吗?

    不!

    凭什么唐人要来进犯她们世代生活的家园,凭什么要让唐人来统治管理她们?

    许多蛮部在强大的唐人面前妥协了,投降了,换取生活的继续,只是从此头上多了一个主人,一些蛮酋们降唐后日子还过的不错,长安天子给他们封官授爵,给他们赏赐封赠,甚至让他们送子弟到长安去读书做官,与他们贸易,带着他们赚钱。

    许多蛮酋在这些纸醉金迷中沉醉了,可侬金虎却偏不。

    终于说服了孟谷悮后,侬金虎便立即开始点选兵马训练,一面派人打造船只,准备渡江。

    对于有些犹豫不决的诸部,侬金虎告诉他们,江北现在十分空虚,唐人只有不过三千人,而滇东的爨氏也早对唐人不满,正在召集诸部准备起兵响应,与他们南北夹击唐人。

    所以这次出兵,会十分轻松,他们以众击寡,杀过江去轻松就能将唐人击败,到时唐人从交州运来的无数钱粮器械,包括那些让他们羡慕的明光铠甲黑漆马槊,那些柘木长弓,那些强弓劲弩,那些精良的透甲箭,全都将成为他们的战利品,还有唐人从中原移民过来的汉人,也将成为他们的奴隶。

    只要打过江去,谁先抢到便是谁的战利品!

    在侬氏的鼓动下,诸蛮倒也心动起来了,他们想的也简单,过江去抢一把,然后就退回来,反正那江北也不是他们的地盘,抢了就跑,多爽。侬氏想回句町,那到时她自己回去面对唐人的报复,他们抢完就回来。

    红河南岸的变化,很快传到一直密切关注着这边的程处默耳中。

    秦琅走后,他就成了通海都督府的最高长官,朝廷已经下文,批复同意由程处默检校通海都督,甚至为此还特意给他破例把武阶给提了一级。通海都督兼通海州刺史,再兼通海军使。

    一人身兼数职,全权掌控这块地方。

    通海军只有三千兵,数量不多,但要维持这块巨大的新占之地,好在秦琅走前给他留下了一份详尽的方略,他照着却执行就是。

    通海军数量不足,那就招募蛮丁,组建各级的土团,设立城傍兵、侧近军,各县组建巡检队、壮班,乡里保甲,又组建联防队、保安团。

    于各紧要处修要塞、城堡、烽墩,就连新移民们,也都是建的带有防御功能的围屋、屯堡。

    “红河南岸的蛮子们异动很大,各种探马过江,探回来的消息,都说他们正在准备渡江来犯,这次动静会很大,出兵规模估计不小。现在正在日夜打造船只,训练兵马······我们得开始征召兵马,准备迎战了,通海军得开始调兵往红河北岸,另外诸蛮也要开始动员起来·····”

    都督府里的官员,有半数是原来程处默舰队的将校,也有半数是一开始随秦琅东巡时京城百司抽调的官吏,这次秦琅走前,选了一批自愿留下来的人,授予都督府职,基本上都是按升两三级留用的,虽说也多是挂个检校名,但只要留下来做出成绩来,那就能转正,这相当于走个捷径,快速升官。

    都督府检校长史是来恒,原政事堂枢机房的堂后官,“要打仗的话,不光是征召兵马,还得要调集好钱粮物资。这战事一开,钱粮军需物资可就如流水般的消耗,必须得提前准备好才行。”

    秀水河畔的通海要塞里,一众人坐着军议,脸上倒看不出多少紧张感来。一路打过来,这些人不论文武,又或年轻还是年老,哪一个不算的上也是身经十几战了。

    偷袭过高句丽人的卑沙城,平过流求岛番,又在岭南打了这么久蛮子,对于蛮子都打出优越感来了。

    “蛮子大约能集结多少人马过江?三万五万还是十万?”

    “他们会在哪里渡江?”

    程处默捧着茶杯,不屑的道,“我估计蛮子既然要来犯,怎么也得拉上个十万八万的,到时再号称个二三十万,虽然我们都知道,那都不过是群乌合之众,许多都是妇孺老弱来凑数的。”

    “至于说他们进攻的方向,以蛮子的那尿性,最大可能便是自罗盘甸直接渡江,登陆北岸后便沿着青龙河谷往北,一路奔着我们通海城来,这是最大的可能,毕竟蛮子们一根肠子通到底嘛,如今肯定是以为卫公回广州了,水师也来的少了,就真以为有便宜可占了?他娘的,他们敬畏卫公没错,可难道老子程处默就是那好捏的软柿子了?”

    老程越说越气,这分明是瞧不起他啊。

    其它官员们也都是在秦琅幕府里混了快两年了,相处的也熟了,大家都只是笑笑,“那可不,你程大郎跟卫公比起来,那还差的远了。”

    “可不,卫公那是大唐战神,还是门神兼天王,一人灭了数国,斩杀的敌军都是数十万计,你老程算哪个葱啊,南蛮子可不知道你以前在胜州跟突厥人赶牛放羊的事!”

    现在南蛮子们只怕秦三郎,秦三郎的名字听说在蛮部都有婴儿止啼的功效,但是程大郎的名字嘛,好多蛮子根本都不知道这是谁。

    一阵轻笑过后。

    来恒提醒程处默,“要提防爨氏趁机做乱,我们可不能腹背受敌,两面开战。”

    “爨家尽出些龟王,这等人有什么可担忧的?”有人笑道,爨归王把妻子阿姹送给秦琅暖被窝这事,现在可是在滇地传扬的十分广的,人人都在嘲笑爨归王,称他为乌龟王。

    “爨归王这人够狠,一定要多加提防,不过眼下爨归王估计还不会乱来,怕就怕南宁那边的东爨诸人,这些家伙早就在蠢蠢欲动了,难保我们这边跟南蛮开战,他们那边就要趁火打劫。”

    程处默放下茶杯,捋了捋下巴留的胡须,“倒也简单,找个理由,咱们先下手为强,狠狠干东爨一下子,打的他不敢再有半点痴心妄想便是!”

    “不妥,如今群狼环伺,我们不宜树敌过多,双拳也难敌四手,不如催促下爨归王,让西爨先跟东爨打起来,到时东爨自然也就自顾不暇了。”

    老程点了点头。

    “这个乌龟王,之前对卫公那是恭恭敬敬,连老婆都送给卫公暖床了,老子现在坐镇通海出任都督了,他倒是屁都没有一个了。看来是得好好敲打他一下了,你们有什么好点子,给我出一个!”

    之前秦琅就有让西爨跟东爨开打,让二爨内战,通海军可坐山观虎斗,这爨归王也老实听令,但秦琅一走,这家伙在昆州就没信了。

    程处默这段时间都忙着修要塞筑城池立屯庄安移民等各种事情,一时倒也把这家伙忘记了。

    “这倒是非常简单的,只要来一招简单的敲山震虎便行了。”来恒走到地图前,手指在通海旁点了几下。

    “这或这,都行。”

    程处默若有所思。

    “这就么简单?”

    “自然!”

    来恒所说的办法,就是派一军北上,进入西爨的地盘里,自然能让爨弘达父子明白通海都督府的意思。

    “玉溪或江川,任选其一,不过我觉得玉溪可为首选,派一支轻骑出上关,只需要入境个十里八里的就行了。”

    玉溪因其境内有玉溪大河而得名,滇地多山,山地间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坝子,如通海就是一个坝子,一片湖积小盆地平原。而杞麓湖北面,还有两块相邻的坝子,一东一西。

    西北就是玉溪坝子,因有玉溪大河流过而得名,这块坝子比通海要大,条件更优越,而且是通往昆明的重要通道。

    至于江川坝子,则也是块湖积平原坝子,有一个利水湖,也就是后世的星云湖,是紧挨着抚仙湖南端的一个湖。

    江川坝子没玉溪坝子大,可沿着杞麓湖、利水湖也同样可直达昆明。只是杞麓湖北面与利水湖之间,交通不便。

    通海都督府设立后,秦琅于两湖之间设立了一个雄关。

    而通海与玉溪之间却有两条较为平坦的通道,一是直接从杞麓湖西北经过一条沙河进入玉溪坝子,另外一条则是沿杞麓湖南的九曲大河溯流而上,便能一直到达上游源头玉溪坝子了。

    从杞麓湖西北过去,有一道上关。

    而从曲江大河过去,在玉溪坝子南端的峨山下,有一个双江寨,通海都督府占领后更名为下关,从这里过去便是玉溪境内。

    从下关北上,并不需要再沿玉溪大河走,因为玉溪大河往下关西面去,然后再山区里蜿蜒许久,才又连接了坝子里的玉溪大河源头。

    下关、上关、雄关。

    这是过去通海与昆州西爨的一条边界线,双方谨守这条界线,互不越界,很有默契。

    现在来恒提议,只要派些骑兵随便出三关中的哪一关,那么昆州那边都会震动,他们都会明白通海这边的意思。

    “爨弘达向来胆怯,我们若越界,他绝不敢再装死,至于那个乌龟王,他是个聪明人,所以我们态度摆出去后,他就必须得向东爨动手了。”

    老程捏着下巴,“可万一他们就是装死呢?”

    “那也容易,把玉溪坝子和利水坝子都占了,给通海都督府添两个县。”

    因为之前秦琅强势进入杞麓湖,西爨畏惧,所以主动把兵马北撤,玉溪和利水这两个坝子,都几乎没有留兵马驻扎,特意留出一个缓冲区来。

    “好,我这就给卫公汇报!”

第891章 趁人之危

    端午节后,秦琅到码头送别范琳公主,如今应当称之为林邑女王陛下了。在得到了大唐天子的册封金印,又有秦琅这个岭南九府经略相公的全力支持,范琳在交州港得到了许多林邑人的支持。

    大量在岭南的林邑商人跑来拜见,贡献许多钱粮,并慷慨的拿出船只派出水手相助,另一面,许多林邑国的旧贵族豪强也纷纷逃亡来交州拜见范琳,向这位女王陛下哭诉弑君者的残酷无道,请求范琳早点带他们杀回去。

    许多唐商也都敏锐的发觉到了巨大的商机,纷纷主动找上门去,愿意为范琳借款借船甚至是提供雇佣兵,出售各种商货钱粮。他们都认为,既然卫国公都这般支持这林邑女王,那按以往的经验来看,这女王复国有望,所以大家这个时候投机,不,投资一把的话肯定是会有丰厚的回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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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琳在交州声势日壮,早迫不急待要杀回林邑浦,待船队凑起,雇佣军也初见规模后,她便一日也无法再呆在交州了。

    情人相别,依依不舍。

    范琳站在码头上,眼框居然都红了,“三郎,再见了。”

    秦琅笑着上前,将她拥入怀里,不顾码头上的大唐、林邑一众人等的目光,直接吻在她唇上,又帮她擦拭掉泪花。

    “又不是生离死别,何必弄的这么伤感,祝你此去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光复家国,我相信,我们很快又能再见的,若是有缘,说不定今年冬天,我们便要在长安再会了,又或者,冬天时我先在交州等你汇合,再一起去长安朝见天子!”

    “若我复国成功,我定要去长安当面拜谢天子的,到时三郎在这等我。”

    “嗯,说好了,我等你!”

    “去吧,回到林邑,若有困难就直接来信,我能帮忙一定帮。一日夫妻百日恩嘛。”

    范琳忍不住破涕为笑,“好,我记得三郎这句话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一日是夫妻,终生是夫妻。此生,我将不再嫁!”

    “别,你还这么年轻,回去做了林邑王,还是可以招个夫婿的嘛。”

    船长再三过来催促,终究还是到了离别之时。

    秦琅倒了两杯酒,一人一杯,碰杯共饮。

    “其实你也不必过于操心,有大唐为你撑腰,复国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只要以后你统领林邑能一直忠心大唐,大唐便一直会是你最坚固的靠山!”

    范琳将酒一饮而尽,点点头,转身而去了。

    登上船,她举目搜寻那个身影,却再也不见。

    眼眶越来越红,心里堵的难受,鼻子发酸,这一刻,她也不知道这短短的一段日子,两人间究竟是真的产生了段难忘的感情,还只是对他的深深依靠。

    ······

    秦琅其实不太喜欢这种煽情的场面,弄的人心里不太舒服。所以当范琳登船的时候,他干脆拔腿就走了,省的到时又依依不舍的。

    回到镇南大都督府,秦琅跟李大亮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离开了。

    “三郎,这通海那边战事又将再起,你真放心就把那边全交给程处默了?”

    秦琅捧着茶杯,“处默这几年从河套再到南中,历练的也算足够了,独挡一面也还是可以的,况且这不还有李公你坐镇吗?”

    “宋平到通海,可是足一个月路程呢,你就不怕到时远水难解近渴?”

    “他程处默真要连一个月都扛不住,我也不会举荐他做这通海都督的,这趟出来,时间也太久了,我这到处乱跑,广州城都没呆几天,很是失职呢。”

    饮了口茶,秦琅笑着对李大亮道,“程处默那边我是不担心的,倒是林邑这边,还得有劳李公多费点心思,你看,是不是派静海军一部南下,越过现在边境古罗江往南,一直到比景、朱吾?最好是直接往南一直到卢容水北岸!”

    李大亮取来安南地图,按秦琅说的在地图上比划了几下。

    比景和朱吾曾经是汉晋时的交州所辖,属日南郡。在隋朝时,曾经发兵攻入林邑国都,短暂在旧日南郡所在地,设立过比景等郡,不过随军一撤,林邑复来,其境复为林邑所有。

    现在大唐的广南道南境,其实是在九德郡之地,最南为越棠,约在后世越南的河静一带,当初以这里为界,也是因为这里有一片横山余脉直接大海,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故此从南北朝到隋唐,一直以这里为界与林邑分治。

    秦琅现在所说的卢容水,其南岸,与寿冷水汇合之处,原是晋时的西卷和寿冷二县,夹河而建。

    再往南,便是日南郡的象林县和卢容县了。

    如果比照后世地图,现在唐控制下的九德是荣市,越棠是河静,而如今在林邑了控制下的比景是广溪,朱吾是洞海,西卷是广治,象林便是顺化了。

    秦琅提出的要派兵趁林邑内乱,把隋朝时曾经恢复过的比景、朱吾给占了,既是实质性的支援范琳,在北面声援,牵制林邑弑君者部份力量,同时当然也是趁火打劫,能占一点是一点。

    “从越棠到朱吾,差不多四百里,这个距离可不近!”

    秦琅却道,“虽然挺远,可只要我们打出助林邑女王讨逆平乱的旗号,我们的军队过去,肯定能得到许多林邑人的支持,再加上我们有南海水师协助啊,所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趁机会难得,占领这二地,到时再跟林邑国交涉一下,从他们手里拿回这二地,还是没问题的。”

    “通海那边蛮子正要做乱,现在却抽兵往南,不太适合吧?是否有些冒险?”

    “李公多虑了,不管通海那边怎么乱,也都是在控制范围内的,况且,越棠那一边,我们也始终要驻军的,现在不过是把兵往南移一移。李公你看这里,很重要啊,不说其它,就说这道长山山脉的山口嘉穆山口,比我们现在所控制的雾湿岭山口还要重要的多。”

    这两座山口,都是横山的重要关隘,可通过山口进入到西面的横山山区,穿过山谷,便能进入到了湄公河中游的河谷平原了,那可是很诱人的。

    隋朝时,虽然最终还是失去了横山以南的地区,但控制住了横山以北地区,并通过雾湿岭山口,也一直在往西进取,并成功的进入到了湄公河边,一路打到了后世的北汕一带。

    只是隋乱之时,雾湿岭以西地区,大多又为蛮族占领。

    现在秦琅计划,乘林邑内乱之机,要发兵往南一直打通到朱吾,以卢容江为界,也趁机把嘉穆山口占领,在那里修筑嘉穆关,派兵驻守,等以后有机会了,便可以随时再发兵往西,到时雾湿岭和嘉穆关两边出兵,形成钳击之势,一直再打回湄公河畔去。

    李大亮问,“三郎想过这一点没有,过了横山后,南面沿海之地,可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无险可守啊。”

    “比景和朱吾只怕好取不好守,再说林邑国若是平定叛乱后,她们也未必能答应我们的要求,割让这二地。”

    秦琅则是笑道,“所以说嘉穆关很重要,我们到时于西面长山山脉的嘉穆山口筑一座要塞关城,既可控扼山口,出入长山两侧,同时也可为朱吾与比景的坚实依靠啊。再加上我们的水师在东面海上的控海权,真要争夺起来,我认为我们立于不败之地,而林邑为了能够平定内乱,肯定需要大唐的支持。”

    林邑国现在内乱,最大的麻烦不是那个弑君者,而是真腊国的王子,他才是幕后杀手,而这位真腊王子好战且凶残,实力强劲。范琳就算灭掉了弑君者平定内乱,但也还要面临着真腊国的强大威胁,这种时候,林邑只能依靠大唐,用两座城换大唐的全面支持,秦琅认为他们会肯的。

    “这未免有些趁人之危啊!”

    “李公,当年林邑也是大汉之疆土,后来被占人趁汉末之乱发兵叛乱自立出去的,这事可就很有说头了。”

    国与国之间的事情,有时确实是说不清楚的。

    “刚看你在码头还跟那位林邑女王依依不舍,你情我侬的,怎么现在却又如此?”李大亮笑问。

    “一码归一码,再说我对她也还是不错的,我们现在发一军南下,这也是在帮他大忙的,帮忙总得有回报的。我是大唐的宰相,总不能为了一点私情,就牺牲大唐利益吧?”

    “三郎,这事还得你来出面,你给林邑女王去一封信,看她是否需要咱们这个帮助,若是她肯,那咱们也就受邀出兵,师出有名,将来也不用担心再翻脸扯蛋,你说如何?”

    “这是自然。”

    秦琅看着那副地图,其实想着本来最好是能够借机一路打到岘港去,以岘港北面的那片山脉做为界线,恢复汉朝的象林县。

    这样一来,岘港以北的那片沿海的平原,可就尽入大唐。只不过想想也知道这个想法太过贪心,林邑的都城可就在岘港南面一点点,就算范琳再怎么跟他感情好,也绝不会答应这种条件的。

    能拿回一点是一点吧。

    若是能顺利的借此机会把南疆向南推进四百里,推到卢容河,也就是后世越南的石翰河的话,也是很不错的,这条河往西,一样有越过长山山脉的山口,而且比北面的嘉穆山口、雾湿岭山口更平坦,同样能直达湄公河畔。

    李大亮捧起茶杯叹息道,“长山山脉连绵长里,隔绝东西,虽然秦汉时起,我中原便已经进入这片疆土之上,可惜终究是有些太过偏远,几经反复,否则若是能用心经营,往西打通到大河平原上,那可是不比邕江或红河流域差啊,终究是有些鞭长莫及啊。”

    说到底就是太远了,中原没那么重视,也不可能抽的出太多资源来经营这边,不过现在中原大唐前所未有的强大,这确实又是一次南疆大开拓的机会。

第892章 北伐

    端午节后,从长安发来的公文越来越频繁,皇帝还让殿前司给秦琅设立了一条情报专线,几乎每天都有君臣的密信往来。

    皇帝对于即将要开打的北方之战,不断的跟秦琅讨论一些细节。而政事堂宰相们也是三两天就要来信询问一些秦琅的意见。

    整个长安朝廷,都在憋着一股劲,要把想挑战大唐的狂妄之徒薛延陀和高句丽踩翻。

    漠北的薛延陀,辽东的高句丽,他们终究是走到了一起,一个是曾经跟中原死磕过,磕的头破血流都不悔改的东北虎,一个则是漠北新兴的部落狼,想要取突厥而代之称霸草原,特别是在年轻的头狼夷男带领下,越发的刚猛。

    李世民对于薛延陀和高句丽的挑衅,十分震怒,原本还想通过外交手段,将他们羁縻控制,但现在一切都说明,这个想法行不通了。

    薛延陀的骑马步兵,经常跑到漠南来,杨国忠这个新册封的东突厥大汗,根本没法回漠北,南面小可汗李思摩也被阻击偷袭了几回,牛羊被抢了许多。

    如今的东突厥早不复当年,四分五散,一些部落跑去了西域,一些部落在漠南安置,还有不少被大唐征去各地牧马或是到南疆戍边去了,尤其是现在的东突厥,已经没有了强有力的狼王统领着,跟薛延陀人的较量,居然总是处于下风。

    特别是薛延陀人凭借着他们冶铁锻造这方面的优势,占着漠北不少露天的大铁矿,隋末时又得了许多突厥锻奴和汉人工匠,他们锻造铠甲、兵器的技术大为提升。

    夷男也因此打造了一支全新的薛延陀军,不是如突厥那样以轻骑擅驰为名,而是重点打造骑马步兵,高机动性,强大的防御能力。

    一骑双马甚至三马,能够一日夜疾驰几百里,而一遇敌,则下马,十人里两人负责在后面看马,其余八人下马披甲结阵步战。

    他们铁甲强弓,这些步弓手很是凶悍,把如今的突厥人打的是落花流水,而同样是铁勒出来的回纥联盟,依然走的是轻骑擅射的路子,在这些骑马步兵面前,也一样射不动,攻不进。

    夷男一招鲜吃遍天,靠着这一招,在草原上是纵横无敌手,跟着也就有些不把大唐放在眼里了。

    他现在天天自称拥有精骑四十万,不惧任何人。

    虽然始终还只是在阴山一带搞搞突袭,没敢深入长城脚下,但他的野心也显露无疑,一次次的派使者到太原和长安,向唐求娶公主,还要求朝廷把漠南与河套地都划给薛延陀,他们还要求拥有对突厥的控制权。

    高句丽跟夷男勾勾搭搭,在渊盖苏文的强势干涉下,国王高建武也不得不听从他的建议,与薛延陀联合,准备发兵夺回卑沙城,再兵过辽河,将辽西拿下。

    两虏磨刀霍霍,朝廷也不得不全面加紧备战。

    皇帝的北衙八军,都已经开始编练战备行营,抽调发往太原、幽州、丰州、凉州、营州等北边加强防御,同时南衙的十六卫府,除了内四府不统兵外,其余的十二卫也都在全国紧急动员,征召府兵,前往长安、洛阳、荆州、扬州、兰州等地集结。

    征召超过二十万精锐,同时开始动员超过六十万的青壮民夫,转运粮草辎重。

    可以说,这一战,是大唐立国以来,动员规模最大的一场战斗。

    甚至皇帝几次对朝臣们表示,他要御驾前往幽州或太原坐镇,让太子承乾到洛阳去监国,而让魏王李泰留守西京。

    皇帝在近来给秦琅的信中,更是提出要调秦琅北上,让他来负责一路战场,或统筹全军,或担任皇帝御营的大总管。

    皇帝给秦琅透露,他计划是数路齐出,东到辽河,西起金山,在几千里的战线上,大唐将出动超过三十万的大军,而同时还要征召突厥、契丹、奚、吐谷浑、党项、西突厥、高昌等总共十八个藩国之兵,总共出兵将超过五十万,来一个泰山压顶,直接犁庭扫穴。

    不过这个计划被秦琅认为不太可靠,因为兵调的越多,战线拉的越长,各军之间就越难配合,计划越容易有缺漏,同时后勤补给的压力也就越大,同时对国内农业等生产的破坏就越大。

    当年杨广发兵一百一十余万进攻高句丽,再征数倍之民夫,规模空前巨大,史无前例,还御驾亲征,可这几十万大军却打的僵硬无比,尤其是后勤压力巨大,对民生破坏空前,最终可以说征辽失败,首败于兵过多,再败于皇帝乱指挥,三则是带来的后续可怕的民变,这些都导致了征辽失败以及大隋的灭亡。

    秦琅始终认为,就算高句丽与薛延陀联手,可两家相距遥远,也不可能合兵一处,所以最终结果还是各自为战,大唐对他们,先要防守好边境,立于不败之地,然后择一二上将,统领一两支精锐之师,寻机作战,便可以了。

    你搞个五六十万人,兵分十几路打进辽东或是漠北,这一路上人吃马嚼就能让你相当危险,更别说这么多兵,想寻找人家主力也是艰难。

    高句丽人有强悍的山城防御体系,这些人最擅于防守,缩山城里躺个一两年都不是问题,唐军想一座座城打下来非常难,而且辽东很寒冷,冬天会是进攻者的一个大问题。

    漠北则是太遥远,薛延陀人毕竟也是游牧民族,你大举征讨,他们打不过就跑,你人都找不到。

    皇帝想征秦琅去,秦琅直接拒绝了,说如今岭南这边还动荡不安,他已经动员征召两万岭南精锐士兵,并六万岭南青壮民夫运送粮草等北上,还把北洋和东海两大舰队也都回防北上,又准备了许多钱粮一同运去。

    至于说他暂时还要坐镇岭南。

    他也反对皇帝御驾亲征,认为皇帝最多移驾东都洛阳就行了。太子可京西留守,但魏王泰留守不合适,一个年轻亲王凭什么留守?要留守也应当是选一二宰相辅佐太子留守才对。

    出交州宋平城,入陇江顺流南下,再入支流白藤江,一路往几百里外的武安州太平城而去。

    因为太平港的缘故,使的白藤江上到是航运繁忙,无数的商船客船往来。如今许多海上商船到交州,并不直接驶入交州港,反而是会先在海边的太平港依靠,然后再沿白藤江再经陇江到达交州港。

    过去海船多数是走太平江或是直接从红河上溯交州城,如今那两条河道倒是显得要冷清了许多。

    太平港和交州港一沿海一在内陆,倒是相辅相成,交相辉映。太平港现在成了大唐有名的霜糖制造和交易中心,还有棉花、棉布交易中心,这里还有盐、瓷等许多好东西,更别说附近不远还有鸿基港,那是一座煤港。

    前依禁江,背倚太平江,还有一条武安河绕城而过,东面十里便是大海,东北角白藤江与禁江相聚汇入大海,这使的太平港拥有着得天独厚的交通便利,短短几年间,太平城已经扩大了十倍不止。

    如今常驻人口都超过了万户,虽还远不如交州、广州、钦州等的繁华,但已经比爱州、长州等要热闹许多倍。

    尤其是这里开放的氛围,更是让太平港的发展一日千里,这里从无到有,一开始的规划就已经高瞻远瞩,提前设计,所以如今虽然发展这么快,却丝毫不显乱。

    在数年前,秦琅刚开始规划的时候,许多人看着图纸,认为规划的太散、太大,可是现在,人人佩服秦琅的眼光,那个时候就已经算准了能发展这么快,这些年,太平港越来越充实,商业区、住宅区、工坊区、码头仓库区等区域规划,越发显得合理高明。

    而城区热闹的商街坊市,那笔直宽阔的街道,早规划预设的地下排水渠道系统,甚至是城中的运河水渠,人工湖等等都让这座城显得是这么的年轻和充满活力,以及那么的让人舒适。

    干净、整洁、卫生。

    街道上十步一个垃圾桶,百步一个公厕,随处可见的洗手池,条条街道上都有清洁工,让人不得不感叹,长安也没有这么的干净,更别说那随处可见的街边树木,绿树成荫,到处都是鲜花绽放。

    进入港口前,还有专门的引航快艇接引。

    无数的船只井然有序的排着队,秦琅拒绝了为他插队的请求,倒是很悠然的坐在船上看着这热闹的景象。

    “那些都是胡商的船吗?”秦琅指着远处。

    “回卫公话,这些确实都是胡商的船,先前有一阵子胡商来的少了,但没过两月,渐渐的便又来了,如今胡商越来越多,早超过了往年数量。”码头上负责接引的一位官吏恭敬回答道。

    先前秦琅打击光明教和鹰巢,也整顿了不少不守规矩的胡商,许多胡商惶恐不安,但观望了一阵后,还是来了,大唐这边有无数他们想要的货,他们也有无数的货要卖过来,商人终究是逐利的,为了利益能铤而走险,何况他们观察后发现并没有什么危险。

    只要守规矩,这里欢迎任何商人。

    “怎么那些胡商单独排一队?”

    “大唐优先,我们大唐的商船享有优先权,所以这些胡商得在另一边排队。”

    秦琅想了想,“这样也不太好,若是入港繁忙时,可以唐船优先,但如果不是太忙的时候,还是一视同仁。”

    “税征的也是一样吗?”

    “税率一样,但是唐商能够享受一些补贴返还,胡商没有。”

    “那这样的话,会不会有胡商请汉人冒充船主货东?”

    “对这种情况我们会严厉打击的,一经发现,会严惩,他们不敢。”

    太平港对于胡商多少有些歧视,不过比起其它地方来其实还是强许多了,就好比太平港也规划了给胡商聚居经商的蕃坊蕃市,但总的来说税率等都还是一样的,管理上也较公平公正,不会有什么胡乱摊派,但相应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特权,入港都要严格登记,再比如禁止胡人拥有武器,长住的要办理居住证,暂住的要办暂住证,检查严格,若是不办发现要重重处罚甚至是遣返。

    “嗯,这些很好,该坚持的规矩不能乱,太平港能有今天的繁荣,这些规矩也起了很大的作用,规矩就是秩序,没有秩序,哪来的良好工商环境呢,又怎么能吸引到商货,以后要坚持下去。”

    “我们都是严格按照卫公的指示去做的,所有入武安州的胡商,不管是哪国来的,不管他们本来什么身份,进来后都要严格遵守我大唐的律法和武安州的规定的。”

    犯了法,必须得接受唐律审判,没有什么胡人不胡人的。

    胡人可以在武安州境内买田置地,购置房产商铺,开办工坊,雇佣工匠,奴婢等,甚至可以娶妻生子。

    但按武安州的规定,要买田置地购置产业雇佣工人奴婢娶妻生子这些,有个前提是必须入大唐武安州籍,如果不入,他们买的田地产业等就没有永久产权,只是五年一续签,且要交不低的契税等。

    不入籍不能娶大唐的女子为妻,不可纳大唐女子为妾,必须得入籍方可。入籍之后,就抛弃以前身份,完全就是大唐子民,一切按大唐律法行事了。

    如果是那些不入籍的胡商,在武安州内意外死亡等,他如果身边有能继承的直系亲属,那么在缴纳一笔继承税后可以继承,如果身边没有直系亲属,则武安州代管三年,三年内没有直系亲属前来认领继承的,就直接没为官产。

    没有了光明教撑腰的胡商,如今也老实了许多,毕竟上一次清洗,光明教、鹰巢还有许多乱来的海商,死的可不少,至今广州码头还有不少风干的尸首挂在那呢。

    武安州这边对于这些打击更加严厉。

    如今的胡商,本本份份做买卖,老老实实纳税。

    胡商们连学大唐商人建个商帮、商会都不允许,谁敢弄,谁就会受到严厉警告,他们的行为会涉嫌严重违规,将受到严厉打击。

    “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些胡商来到我们这里赚钱,自然得受我们的管束,继续坚持!”秦琅赞道。

第893章 南国

    船进港后,秦琅便换了身青衫悄悄的从另一侧走了,并没有去见那些在码头等候的家臣、骑士们。

    “大家等那么辛苦,三郎你可不地道啊。”张超带着一队精锐亲兵有些不情愿的也换了衣衫,秦琅似一个商行管事,他们则扮作商行护卫。

    “说实在的,我都好几年没来过了,上次来时这里还只是个小渔村呢,当时匆匆做了番规划就返京了,上次路过镇南关也没空过来。”秦琅走在码头,四处打量着这座充满着活力的贸易港城,这也是自己的封地。

    这几年,武安州这边也是一直有把封地的发展状况定期汇报,但那些终究是纸面上的,远不如亲眼所瞧见。

    “太平城又不会跑,先见了大家回头再来看不也一样?”

    “我迫不及待想看看这里的变化呢!”

    太平城的变化确实很大,仅是这码头区就大的惊人,十里码头长区,全位于武安城的城墙外面。

    几年没见,武安州的城墙也修的十分高大起来了,还特修了水门和运河联通码头,有专门的运河船只通航其上,井然有序。

    那城墙巍峨,却是武安州的外城墙,采用的也是棱形多边多角的棱堡式的城墙,高大的城墙上那些狰狞外露的城墙边角,虽然不像方正的城池利于城内空间布局,但却拥有着无可比拟的交叉火力,完全无死角。

    而在城外码头区,也能看到太平城内和城外,都还有许多高耸的石头堡垒,全是塔楼碉堡,不算特别大,可却居高临下,如同一个个巨人守护者,时刻的保护着武安州城。

    “城中最高大的那栋塔楼应当就是钟鼓楼了吧,这城外码头边这座最大的,应当也还充当灯塔引航作用吧?”

    “三郎说的没错,不过这些可不仅是钟鼓楼和灯塔,本身也是强大的守城防御,其上面配有许多弩炮,一旦发生战事,上面还能容纳许多弓弩手。”

    以这个时代来说,太平城虽然在中原其实也不算什么,不过万把户人口,其实也就是中原一般大点县人口,可论起繁华热闹来,却是要强上不少,尤其是这城市的规划,再加上这狰狞的防御体系。

    当然,在秦琅这个后世穿越者眼里,其实这倒有点像是个他曾经旅游时见过的几个影视城,甚至还远不如那么大。

    有点像是个大点的旅游度假古村的感觉。

    在后世动则几百万上千万人口的城市比比皆是,随便一个小县城那也是十万以上人口,有些大的村子都有几千户。高楼大厦更别说了,一个比一个盖的高。

    这太平城这方面还真没法比,不过在大唐也差不多十年了,走南闯北的见识的多了,除了长安洛阳太原幽州扬州广州这些大都城,其实唐朝的城市很落后,尤其是刚从隋末战乱恢复过来的唐初时,就算是县城,往往也就那么一两千的常驻人口,城里很冷清。

    太平城这种热闹的城市,还真只有这种海贸大兴的工商城市才有的。

    秦琅有种逛影视古城的感觉,东逛逛西瞧瞧,他既会关心城市的街道坊市的规划,也会不时的到商铺街摊上买点东西,这个买一点那个买一点,其实买什么倒不重要,主要还是想看看这市场上的物价,以及商人们服务的水平。

    买了一堆的小玩意,亲兵们人人提了一堆,结果引的街市上的商贩们还以为来了个大主顾,家家笑脸相迎热情无比,服务方面很周到热情,各种商货倒也都还不错。

    不管是商家们说的外贸货还是内销货,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很结实耐用,用料十足,绝对不会有什么计划报废这种事情的。

    当然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手工品较多,各式各样的手工商品,从金银器到玉饰珠宝,再到竹编木雕,甚至诸如缝衣针、马蹄铁等基本上都有许多手工现打的。当然,也有一些有名的大字号商行,他们卖的货明显是大作坊批量生产的,针线布匹甚至是木器铁器等。

    这些大商号的货物明显更标准化,也更精良,当然价格上也确实要高不少,但不少百姓也还挺认同这些牌子。

    精明的商家们,也已经开始走差异化经营,大商号薄利多销标准化,抢占大部份市场,同时品牌信誉高,而小作坊呢,虽然制作上要粗糙些,但价格方面更实惠,甚至可以订制生产。

    而本来在后世卖的应当很贵的一些手工商品如竹编之类的产品,在太平城里却卖的非常便宜,便宜到让秦琅惊讶。不过细细一想倒也明白,这些商品多是出自农民们空闲时的手工制作,就地取材,制作好后或卖给商人,或直接带来城里贩卖,他们基本上没把自己的人工钱和材料折算多少本钱,因此卖的便宜。

    “感觉这里真的是什么都有的买,不比长安东西市商货少啊!”张超手里拿着几串烤鱿鱼,一边吃一边感叹着。

    毕竟沿海,又是重要的海贸港,在秦琅的岭南全面发展海商贸易的引导下,佛山镇冶铁产业现在已经初现雏形,而鸿基煤矿也越发的生意兴隆,连带着广州交州等地的造船业也跟着火爆起来,盐、铁、糖还有粮食、棉花、陶瓷、珍珠、造船、织布等一个个产业的新起,都带动着一整条产业链的发展。

    岭南又多金银铜铁,冶炼铸造和铸钱如今也是发展迅速,在朝廷的政策支持下,这里想不发展都难。

    如今的岭南三广那可谡是振翅起飞,虽还没一飞冲天,可已经是甩开膀子在追赶江淮了,几十年里也许整个岭南还跟不上江淮之地,更比不上中原,但仅沿海的这些贸易大港,绝对能跟上江淮的城市。

    等逛了一圈,直接回了都督府。

    阿侬看到秦琅一身青衫,有些好气又好笑,“三郎可是把我们晾在码头上半天,这么大的太阳,晒的我们都快脱皮了,三郎倒有好兴趣去微服私访!”

    秦琅掏出几样在街上买的新奇玩意,有首饰也有小吃,阿侬立马就笑了起来,那点不高兴也就尽去了。

    “太平城发展的很快啊,超出我的意料,比我想象中还要好许多。”

    阿侬拿着秦琅送她的珍珠项链在身上比划着,欣喜道,“那不还都是三郎之前留下的规划,我们也只是按照三郎的意思管理而已。”

    太平城的商业很发达,主要还是得益于开放自由,阿侬和秦用等人管理武安州,并没有直接把商人管的太严格,而是仿长安东西市的惯例,虽也设立了市署,但另一方面,却又不再完全搞坊市,而是坊市搞大市场,另外住宅坊区和街道上也搞起临街商铺,并在街上规划起夜市和摆摊区。

    对于商人们,也是让各行各业建立起行会,牵头大商家担任行会的会首、理事等,组成理事会,武安州府只是派个监事参与管理、监督,更多的日常事务等还是由行会自己处理。

    府衙只管好这些大行商,通过各个商行管理一众商贩,层级清晰,责任明确,倒也是井井有条。

    ”我们武安州主要还是有几个支柱产业,咱们的糖业现在是全中中心,棉布也开始慢慢起来了,另外我们这里的造船、制盐、蜡烛、金银加工,也都发展的不错,此外我们的陶器瓷器也不错,再加上我们所处的位置,是南海海贸上的重要补给港,同时依托交州,也获得许多发展机会······”

    秦琅摇着扇子,“我们现在还亏本吗?”

    外人很难想象,武安州这么繁华热闹,秦琅这个武安都督,拥有武安州税赋的三分之一,结果却还年年往里面大把的砸钱进去,一砸就是数年,至今还没赢利过。

    秦琅自己的投入再加上封臣们的投入,还有引入中原各大门阀世家贵戚富商们的投资,整个武安州这些年里,前前后后砸进来何止上亿贯。

    这么大笔钱,真的就是一座长安城都早修起来了。

    但武安州毕竟不只是一座死城,这里更有价值的还是如今越来越成熟的工商体系,是许多产业链的成熟。

    如制糖业,如棉纺织业等。

    这些东西前期投入极大,但后期的收益也会是惊人的。

    反正秦琅也是比较淡定的主,舍的投钱敢投钱,年年往里砸钱,一年砸的比一年多,收益转手就又都复投进来,其它地方的收益,也大半都往里面砸进来了。

    “今年我们的棉花种植面积增大了许多,因为我们提高了棉花收购价,又花重金组织工匠改良脱籽纺织等工艺,所以现在棉布产量大增。但我们今年也增加了数个纺织坊,增加了许多织机,并又招募了许多织女,为了弥补织女不足,还购买了大量的女奴,培训她们纺织技术······”

    “另外我们的鲸油蜡烛厂也扩建了,跟着又扩充了捕鲸船队,新添了不少捕鲸船·····”

    捕鲸、制盐、冶金、铸币、纺织、造船、制糖、陶瓷······武安州并不满足于只做点贸易补给或转口贸易的事,还在往制造加工这块迅速突进。

    只是如此一来,钱也花的快。

    “这么说还得继续投钱,依然见不到钱回头了,你现在替我管武安州的财计,就直说眼下还有多少资金缺口,我想办法补上!”

    佛山有铁,鸿基有煤。

    太平有糖和棉布、鲸油蜡烛。

    “三郎,安南这边粮食充足,最不缺的就是粮食,粮价也便宜,而近年海上贸易里,丝绸茶叶瓷器三大紧销商品外,酒、纸也都是热销货,我想着,下一步我们应当在太平港兴建酒坊酿酒,毕竟我们秦家本身也是大唐有名的酒商,我们家的白酒更是独步天下,技术、人手我们都不缺,直接从中原的酒坊调人过来,在武安州便可兴建起一个大酒坊,到时直接出海外销,也可以抢占岭南的酒市场,何乐不为?”

    “造纸业也可以着手部署了。”

    秦琅听的倒是直点头,酒这玩意,确实也很受胡人海商们的欢迎,其实不止是胡人,岭南的南蛮们也一样喜欢酒。

    虽说酒运输起来不太方便,但架不住这玩意利润高啊,胡商们整船整船的贩运酒,赚的盆满钵满的,就算风险高,也不惧。

    秦家在中原有不少酒坊,其中白酒差不多是独家经营,但中原出口终究还是有些远,如果直接在武安州酿酒外销,绝对能减少许多成本,提升许多利润。重要的是,武安州是秦家的大本营,把酿酒业在这边弄起来,又能拉动武安州经济上涨许多。

第894章 争风吃醋

    “三郎怎么没把林邑女王带回来住住?”

    六月里,岭南正是酷热之时,虽说武安州靠海,但烈日如火,都督府后院的厅中,也不得不加了几块大冰块降温,连屋顶都还装了个喷淋来人工降温。

    天热,阿侬也穿的清凉。

    在后院里,她一袭纱裙,若隐若现的十分诱人。

    阿侬人在武安,却也早听闻秦三郎在通海跟个林邑公主打的火热,好几次她都想去通海瞧瞧那个勾人的林邑狐狸精长什么样,可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等秦琅回来,,听说又带了个南中爨氏的人妻回来,到了交州又呆了许多天不见人。

    也许是天热的缘故,越发的让阿侬烦躁。

    等到秦琅终于回来了,这一直按在心底的话终究还是笑着又问了出来。

    “还有那位阿姹夫人呢?”

    秦琅笑笑,“女王赶着回去复国呢,阿姹还在船上,一会你给她在城里先安排个宅院,不需要多大,最好是清静一些便好。”

    阿侬有些酸的道,“怎么不一起带回来呢,这么热的天,在船上闷坏了可不好,也别说什么另安置宅院,咱们都督府后院这么大地方呢,哪还不能安置个人·····”

    “吃醋了?”

    “我又不是房相公的卢夫人,吃哪门子醋啊。”阿侬嘟起嘴,“再说我也只是个妾侍,也没这资格吃醋啊!又不是大房娘子!”

    秦琅笑着拥她入怀,阿侬挣扎着,“别,热死了。”

    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倒在秦琅的怀里,“这阿姹真是西爨蛮王之子的妻子?”

    “嗯,昆州刺史爨弘达儿子爨归王,新授了他姚州刺史之职。”

    “那阿姹想必长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有倾国倾城吧,要不三郎你怎么能夺人妻子?”

    “别乱说,那阿姹可不是我夺的,是爨归王硬塞给我的······”秦琅简单的把事情经过一说。

    阿侬倒是并不太相信,男人嘛哪有见色不心动的,况且还是秦三郎,他可是有前车之鉴的,想当年自己跟他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嘛。

    不过听秦琅一说,这阿姹倒跟她很相似了,年纪跟她如今相仿,三十岁了,嫁给爨归王都十几年了,孩子生了三个。也是个蛮女,而且还是乌蛮部酋长之女,居然是能骑擅射的女蛮将,听说半边脸都刺了青。

    “三郎何不收了她,既然人家都愿意以身相许了,三郎何必还扭扭捏捏呢?”

    “强扭的瓜不甜,再说了,万一是个刺客,这睡梦之中被割去了脑袋岂不冤?”秦琅大手重重一拍。

    “哎呀,轻点!”

    “走吧,陪我洗个澡!”

    “这大白天的。”

    “许久没近女色,看到你就馋了。”

    “哼,谁信呢,你在通海天天有林邑女王陪着,回来路上,又有那阿姹夫人陪着,我才不相信你们两个真的清清白白的,你们男人啊,若没半点好处,你还会担那骚名声?”

    “不信是吧,那我就打到你信!”秦琅说完,一把扛起阿侬夫人就走,引的阿侬阵阵惊叫。

    ······

    炎热的中午,在大浴室的泳池里嬉戏游水,确实是十分惬意的,人泡在水中,都根本不想再上来。

    阿侬感觉自己都要融化在水中了,满面桃红。

    “这水不能用了。”阿侬醉眼迷离。

    “一会把水放掉,让人清理干净再换一池水进来就是。”

    “你可说的轻巧,这么大个池子,你知道换一次水要换多少多久吗?”

    “不是有水车可以从井中汲水,直接通过陶管灌送进来嘛,又不需要人力挑水,再说就是水车那也是用牛拉动的。”

    “洗个澡就换这么大池水,也太奢侈了,当初建个小些的就好了。”

    “有条件讲究点,又不是什么罪过,难道你还想跟那些蛮寨时的女子一样,身上穿个筒裙,然后跳到河里去洗?”

    阿侬笑了,“你忘记了我本来就是金鸡垌的蛮女啊,以前我们寨子里的女人都是这么洗澡的,也没有什么不好啊。就是你们汉人讲究多,大热天连穿的透点薄点都不行,这么热的天,人都捂出痱子来捂臭了。”

    “怎么会呢,这不是有浴桶浴池嘛,这水多清澈啊,泡在里面多舒服!”

    “三郎,我听说最近朝廷要跟北边的胡人打仗了,皇帝要召你还朝?”她搂着秦琅,看着这面庞,十分不舍。“之前你也是来了就走,一走就几年。我去长安见你,好不容易陪了半年时间,结果你这一到岭南了反而又不着家了,这转眼又一年多了。”

    秦琅抚着侬氏的腰,“是啊,你生产我都没在身边陪着,看你如今这身材,要不是刚才看到还在睡觉的小家伙,我几乎都不敢相信你都替我生了个儿子。”

    “胖了许多呢,腰上都有肉了,虽然也天天想办法控制饮食,可就是瘦不下来。”

    “要瘦干嘛,你现在哺乳期,应当多吃点营养。”

    “可是三郎你不是喜欢瘦的吗?”

    阿侬产生确实恢复的很好,这产生不过半年,居然已经恢复的小蛮腰都出来了,连腹部马甲线都有了,很难想象这是个还在奶孩子的女人。

    不过蛮族的女子确实要厉害的多,岭南许多蛮族女子都没有什么做月子的习俗,往往挺着个大肚子照样操劳家务,甚至有的还会下地干活,出去帮助采集打猎,孩子刚生第二天照样下地。

    他们的孩子也没中原那么金贵,很小的时候一样带着风里来雨里去,几个月大,已经扔在地上到处乱爬了,浑身脏兮兮是常事,可说来也怪,这些养猪一样粗放式抚养的蛮族孩子们,往往却都长的很拙壮。

    当然秦琅有时也怀疑,是不是一些先天较弱的孩子,可能直接就这样被淘汰掉了。

    做为秦琅的第五个儿子,之前阿侬来信向他问名,秦琅选了个同是单人旁的俭字,秦俭秦五郎。

    一见面,那孩子都半岁了,长的虎头虎脑的,大热天的,身上仅穿了个小肚兜,眼睛乌溜溜的,十分讨人喜爱,对谁都不认生,秦琅初次见,他照样不怕,还伸手来抓他胡子。

    “存忠被选入羽林宫了,还是北门长上,从七品职。”秦琅提到阿侬与前夫的儿子秦存忠。

    那小伙子在京城很努力,崇贤馆、国子监读了几年书,然后进入左卫亲府中郎将府任翊卫,当差表现不错,得到皇帝点名赞赏,选入羽林宫成为天子讲武堂门生侍从,接着又调入了玄武门外的北门屯营千骑营,当选北门长上,成为千骑营的常驻武官。

    “以他的表现,等羽林宫里五年期满,到时起码也能做个折冲府的果毅都尉,或是起码也得是个越骑校尉,或者直接留在千骑营或是羽林军做个校尉,总之前途无量,十年内,必入五品。将来若再立战功,待他四十岁左右,进三品武阶也不是问题的。”

    阿侬想到遥远长安的儿子,跟自己越来越陌生的孩子,上次见他,已经跟自己生份了,身上甚至找不到半点金鸡垌蛮的样子了,他完全就成了一个中原汉人,甚至也以汉人自居,他自己主动把侬姓改成了秦姓,自己当初替他争取的保留姓氏也都白争了。

    这孩子可能这一生都不会再回到岭南金鸡垌了。

    “三郎,如果将来你要把五郎送去长安,一定要让我也跟着去,大的已经不要母亲了,这个小的我不想再失去。”

    “胡说,不管存忠如今心在中原,他终究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他只是人在长安,积极想要融入进长安罢了,孩子是上进的,这并没有错。”

    阿侬在那扑哧笑出声来,也不知道为何就笑了,甚至控制不住,无法收敛,笑到后面眼泪都出来了。

    “你们男人啊,总想着功名利禄,又有几个真心愿意把心思放在家庭儿女上呢,就说你三郎,年纪轻轻,功成名就了,可不还是整天在外奔波,不说我这个在岭南的了,就是在长安平康坊卫国公府里的那几位侍妾,你又有几天时间陪过她们?我们女人啊,一辈子就是在那等待期盼中渡过的,盼丈夫归来,盼丈夫陪伴,然后盼有个孩子,等生了孩子,盼他健康长大,可孩子长大后,转身就又奔波在外了······”

    “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秦琅赞道。

    “呸,别左顾而言他,我说的是实话,也早想明白了,男主外女主内嘛,天下是男人的,家庭是女人的,其实啊存忠有自己的志向是好事,我也不会真怪他。我现在只想着好好带五郎,我也不希望官人你为五郎谋什么爵位官阶封赏,甚至我并不愿意他将来也去长安生活,不管是去读书还是当侍卫,最好是不要去,就陪我留在岭南就好·······”

    “我知道我老了,都说纳妾纳色,我年老色衰了,好在三郎给了我一个孩子,足够了!”

    秦琅诧异的打量着她,“你怎么突然这么多愁善感起来了,老说这些话做什么,谁说你老,你不过三十左右,正是女人最好的年华啊,其实你看,你也就比我大那么几岁,人说女大三抱金砖呢,我现在不也二十六了吗?怎么总搞的你比我长了一辈似的,难道你想要我叫你阿姨,或是侬姨娘?”

    “阿侬姨娘好,小侄秦琅拜见!”秦琅笑着道。

    阿侬忍不住笑了,“你二十六,风华正茂,我三十二,豆腐成渣,哪能一样呢。”

    秦琅在她脸上揪了一下,“你看,还挺嫩的啊!”

    “反正比我的脸嫩多了,你瞧我的脸多粗糙,我才是豆腐渣了!”

    “哼,人家说正事,你却总是胡搅蛮缠!”

    “好了,你看你,伤心的奶都溢出来了,快去喂小五吧,要不该饿哭了,或者,你先喂我一顿也行,我也饿了,我看你鼓鼓囊囊的,多喂一个也够的。”

    “滚!”

    阿侬笑骂着推开臭不要脸的秦琅,刚才心里积起的那点情绪,倒也全没了,“要吃奶,找你的阿姹夫人去!”

    秦琅冲着她那丰腴的背影喊道,“别总胡思乱想了。”

第895章 封臣的封臣

    秦琅回了封地,虽然也仅是路过,只能短暂逗留,可是武安州秦家的一众家老封臣们却是早就提前赶到,都要来拜见主公。

    码头没能接到秦琅,还有些纳闷。

    好在都督府阿侬很快让人通知大家,明早卫公正式会见诸会,于是大家便又都赶回家,各自准备了。

    四更天的邦子刚响过,太平城中各处豪宅大户便都灯火通明起来,武安州封地建立数年,秦琅却长年不在,如今终于来了,大家当然都赶着来拜见。

    当初秦琅规划太平城的时候,是采用了内外城加东西厢城的设计,再加上没有包在城墙内的码头区,和在城北的卫公堡,整个城其实是内外三层共六城的设计。

    最内城,是牙城,也称衙城,武安州都督府衙、武安州衙两个衙门一块牌子合署办公,另外还有太平县衙、太平港市舶司等诸多衙门机构,全都设在衙城里,衙城里还有一支专门的牙军驻防。

    外城也称为罗城,实际上是居民区和商业圈。外东城里有太平东市,仿长安东市设置,为大型市场,另有专门划给武安州的官吏、封臣骑士们等的宅基地,供他们建宅第,虽然不少骑士封臣都各有自己的采邑领地,但考虑到他们也经常要来太平城办事等,所以特预留了宅地。

    除了东市和贵人们的住宅外,外东城还有数所学校。

    而外西城,则有西市,西市则又称为蕃坊蕃市,这里是规划给胡商们的住宅区和胡商市场,统一集中在一个片区,易于管理,也方便蕃货的交易等。

    码头区也称港口区,这里也是仓库区,货栈区,同时还是工坊集中区,大量的手工商业作坊集中在这一片区,虽然不在城墙保护之内,但也有坊墙、坊门等,并有专门的巡罗队等,其实也是十分安全的。

    相比起来,倒是北城其实最小,北城被称为卫公堡,其实就是秦琅的府邸。牙城里虽也有都督府,但那相当于官邸,而城北的卫公堡,就完全是秦琅的私宅。

    虽然不大,可其实却是一座十分雄伟坚固的城堡,有独立的防御体系,十分坚固,小也只是相对于太平城来说,其实这座卫公堡占地三百亩,实际建筑面积也有一百多亩,拥有大小三百多个房间,十几座院落,比长安平康坊里占了一坊四分之一的二百亩卫公府还大了许多。

    尤其是因为地处岭南,秦琅身为这里的领主,所以城堡修的很高,不是长安城里受种种限制,没有什么高楼的那种。

    站在主堡的顶楼,甚至能够将整个太平城和港口一览无余,连十余里外的海岸也看的一清二楚。

    整个太平城是一体规划,一直在修建之中,不断的扩充,因为提前规划好留好了空地,并预设好了渠道等,使的整个城池虽然一直是个大工地,但却并没有那种乱糟糟的感觉。

    秦琅的卫公堡因为主人不在,所以更是进展缓慢,到眼下也只是完成了主体城堡建筑,还有不少地方都没完工。

    不过倒也不妨碍秦琅居住。

    外东城中,一众家臣们早早起来,此时天还未亮,夜风微凉,倒是很舒适。这片城区里豪宅遍地,当初预留的宅基地都很大,最小一块也是五亩,多数是十亩。

    十亩之宅,五亩之园,有水一池,有竹千竿。

    不得不说秦琅当初的考虑还是比较周到的,这也算是给家臣们的一个福利待遇,可相对来说也是惠而不费的事,毕竟规划的时候,整个太平都还只是一座渔村,一片荒地又不值钱。

    这些年,家臣们或在州中任职,或在领地镇守,对于太平城中秦琅分的宅地都很用心,各家都花费了不少精力和钱财建筑宅第,到如今,上东城的住宅区,成了整个太平最富庶的贵族区。

    一栋栋宅子,或长安京师之风,或东都洛阳之貌,又或广陵扬州式样,都是建的十分漂亮。

    为太平城也是增添一景。

    夏夜里,各家的仆人们举着灯笼,上面写有各自阿郎的封号、职事,里面点的是武安州特产鲸油蜡烛。

    武安尚武,虽说岭南少马,但这些多数来自中原的封臣骑士、武士们,却多是骑着高头大马,全是来自河套、青海甚至是契丹,以及西域大宛康居的宝马。

    没有人坐车,更不会有人骑牛骑骡,而轿子这东西是不可能有的,这玩意在长安,也只有那些德高望得的老臣,才能得皇帝特旨赐坐,否则谁敢让人抬着走?

    一栋栋豪宅门打开,一个个封臣骑上马,带着家丁前呼后拥汇聚上街,遇到左邻右舍的还相互打起招呼来。

    这场面,倒有几分长安城中官员们朝参时的景象。

    武安州这几年发展不错,世封制度也基本上稳定下来,多数是来自于中原贵族勋戚家庶出子弟的这些武安州骑士等,如今在这边都攒下了一份家业,谁也不愿意轻易再舍弃这些。

    先前大家在北边打蛮子打的正猛,结果皇帝一道诏令,硬生生的收走了武安州东西北三面好些个地方,不少骑士们一度想不开,花那么大力气开拓地盘,硬生生从蛮子手里夺来的,如今朝廷说收走就收走了,谁都不好受。

    可秦琅发话下来,这事必须遵旨,没得商量。

    卫公发话,又给出了一些补偿措施,最后总算让大家勉强接受下来了。

    这次秦琅路过封地,大家全都赶来拜见,其实也还是想当面跟秦琅抱怨几句,再仔细问一问这事情还会不会再有反复。大家辛辛苦苦,谁都不想到时长安一道诏令,就让大家的辛苦付之东流。

    尤其是如今句町蛮被打跑了,左右溪蛮彻底归附改土归流,朝廷又是改设正州,又是分封宗室功臣过来世封永镇,这让一些家臣们觉得,朝廷有摘果子的嫌疑。

    特别担心会得寸进尺。

    朝廷以卫公平蛮功大,特推恩分封其四子,在武安州各分封一县,这是不好的苗头,大家还是更相信卫公,很担心这样的分封,到时会使的武安州的未来不可预测。

    打起蛮子来大家都很勇悍,都舍得拼命,建起采邑领地来,也舍得下血本投钱财,如今各个的这份家业来之不易,都想从秦琅这里拿个承诺。

    说来,其实大家都是大唐的子民,但是自从中原南下起,这些大族豪门的庶子们,其实就已经与中原与家族甚至是与大唐割裂了,他们来到蛮荒,白手起家,辛苦创业,这一切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

    相距长安五千里之遥,曾经的家,还有那个朝廷,对他们来说已经很遥远了,现在武安州才是大家切身的利益相连,秦琅这个领主,才是他们的主心骨。

    连普通百姓都懂一句老话,端谁的碗服谁的管,他们是大唐子民,可更是卫公秦琅的家臣,他们的采邑领地,都是卫公推恩再分封给他们的,他们所享受的那份税赋收入,实际上也是卫公从自己的那三分之一两税中,再拿出三分之一来给他们的。

    还有划给他们的采邑村子,田地矿山树林水泽等,这些都是秦琅给他们的,而不是朝廷直接授给他们的,所以他们当然只会记在秦琅身上。

    在武安州,秦琅的话,也理所当然的比朝廷的管用。

    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情况。

    虽然秦琅只是大唐的一个封臣,武安州这块世封地,也不是分封出去的独立王国,秦家也只是享有世袭武安州都督之位,但其它的官职,实际上是由朝廷派授,只是现在惯例是秦琅举荐,朝廷也不会驳回罢了。

    可大家依然还是认为,武安州就是秦家的了,他们既是唐臣,更是秦家之臣。

    秦琅其实也很清楚这里面的细节,他本来也不想把有些事情弄的太高调,就比如他在太平港前,得知码头上站满了来迎接他的封臣骑士、武士等,他于是就故意换了身青衫悄悄下船上岸了。

    家臣们还是要见的,可秦琅不想搞的太高调热闹,更不愿搞出个武安州早朝一样的事来,但武安州上下却想要一个这样的场面,甚至说是仪式也不为过,他们想加深武安秦氏这一概念,特别是加深主臣之名份。

    连秦用、秦勇、黄彪、张超这些心腹,昨夜都是半夜过来劝说,说秦琅几年不来一次,如今来了,还不愿意见见大家,这样以后大家会离心离德的,武安州如今这种团结的气氛会消散。

    大家会越发的胡乱猜疑,更会不安。

    而这次除了随秦琅南下的那些中原来的封臣们要拜见秦琅,其实当初南下后征服招附的武安各地的俚僚酋长、早年移民此处的汉人豪强们,这些原本的地头蛇,如今也基本上算是渐渐在融入武安州中,可他们其实更是心中没底,一直都很彷徨迷茫,秦琅来了,他们肯定是要来拜见,并想要颗定心丸的,如果秦琅不肯见他们,他们会更不安,这也是极不利于武安州发展的。

    毕竟这些地头蛇虽被压制,但本身实力也都还不弱,尤其是许多山里的俚僚蛮,在山区里他们才是老大。

    去年的那场句町蛮乱,让整个岭南其实都有了巨大变革,一个全新的时代开始了,武安州上上下下,都想在秦琅这里要个准信,想求个定心丸,这时秦琅能说为了顾忌一些东西,而不见大家?

    “咱们有功,有大功,咱们堂堂正正的,既不偷又抢,三不谋乱四不造反,凭什么还要躲躲藏藏畏畏缩缩的?”

    “武安州这块地赐给三郎世封,转眼也这么多年了,咱们现在这么多兄弟人马都是跟着三郎的,三郎好不容易终于露面了,岂能不跟大家好好聊聊?”老马头如今在武安州,也是留守三巨头之一,不再是长安的那个猥琐老马头,说起话很霸气。

    “咱们都还等着三郎给大家好好再谈一谈未来规划打算呢,咱们武安州越来越兴盛,当然得上下通气一条心!”秦用也是一样态度。

    在他们的连夜劝说下,秦琅最终还是只能答应了这场不管他答不答应,看来武安州的一众封臣们都会一起来参拜的事。

    将近五更。

    秦琅站在卫公堡主堡的堡顶,看着那条火龙向卫公堡蜿蜒而来,有些无奈的对着旁边的秦用、黄彪、秦勇、阿侬、杨季元等人道,“其实句町蛮乱平定后,岭南这边已经是尘埃落定,可以说十年之内,政策方面是不会再有大的变动的了,大家其实是多虑了。”

    谅山的杨季元长长的白胡子被夏风吹的乱晃,“我觉得三郎此话非虚,听说如今朝廷正要在北方又兴大战,还是要一次硬打漠北薛延陀和辽东高句丽两虏,这两胡可也都是很强的,确实暂时不会有精力再盯着南边了。”

    “不过咱们上次损失可是不小啊,为朝廷拓地数千里,结果咱们还丢了高平、新安、求江等地,那可都是好地方啊,尤其是高平,这是三郎向西北扩张的要点啊,三郎心痛吧?”杨季元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琅吹着凉风,可心情并没有被杨季元这个便宜老丈人影响半分,要说当初刚接到皇帝旨意时,他心中是起过波澜的,刚出手试探就被皇帝毫不容情的拒绝了,甚至是在平蛮这样的关键时刻。

    但现在时过境迁,秦琅也早就想开了,高平、新安、求江三地没了,不也新增了北江、七溪吗,当初的开拓本来就有些打擦边球的,没被朝廷全收了,那也是皇帝留情了。

    见好就收,不要过份贪婪很重要。

    贪小失大。

    “杨公可对陛下给我一子推恩再封谅山有意见乎?”秦琅问。

    当初秦琅收服谅山坞杨家,承诺以后谅山仍归杨家,并向朝廷保奏推恩他为伯爵,谅山县令,可没几年,如今皇帝一道诏令,分封秦琅一子为谅山县令赐封县侯,前县令杨季元,被授为武安州司马,伯爵位不变。

    这事可以说让杨季元十分恼火,却又有些无可奈何,毕竟长安天子诏令。

    可心中总是憋着股火,所以有意无意的跟秦琅挑拨,谁知道秦琅却一言直指要害,这让杨季元接不上话了。

    “杨公啊,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只要齐心协力才能在大海中乘风破浪而行啊!”

第896章 算计

    夜色下,杨季元有些老脸发烫,自己的那点心思算计终究还是被这年轻的孙女婿看的一清二楚。

    这对翁丈并不贴心,虽说谅山杨家也算是较早归附秦琅的,但当初那也是被秦琅用刀枪硬打服的,可骨子里杨家终究是有些不太服气,或者说是很不甘愿杨家几代人在谅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家业,就这样被秦琅夺走的。

    孙女虫娘嫁给秦琅,那也不过是当初的权宜之计,是无奈妥协,虽然杨老头也喜爱这个孙女,可女人终究是外人,出嫁从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杨虫娘如今被人称为秦杨氏了,这不算是什么重男轻女,而是本就如此。

    家族终究是男姓的。

    为了家族老杨可以把孙女毫不犹豫的送给秦琅,所以现在当然也不会因为孙女是秦琅的妾侍,而就会顾忌孙女的感受或是在秦家的地位等,而放弃杨家该有的利益。

    外人眼里,老杨是汉人,孙女又嫁给了秦琅为妾,谅山杨家又是最早归附秦琅的武安州土人,如今还任着武安州司马之职,怎么也应当是秦琅的心腹核心,是跟秦琅利益密切的。

    但实际上,杨季元一直都没能进入这个核心圈子,他自己其实也是不怎么积极,他害怕被秦家彻底吞并,有意想要保持些独立,然后到头来,终究秦琅还是食言了。

    推恩世袭的谅山刺史变成县令,再变成了不再是世袭的武安州司马,谅山现在遍地都是是秦家的势力人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杨季元认为秦琅背弃了对他的诺言,甚至从一开始就是对杨家压迫,所以当看到中原长安的天子对秦琅下手时,其实心里还有点兴灾乐祸,甚至有些盼着这两翁婿间能够起些冲突矛盾,若是秦琅真的莽撞的乱来,而因此触怒皇帝被降罪,甚至是被收回封地,那对杨家来说,这也许反而是一个机会。

    一个摆脱秦琅,重新成为谅山之主的机会。

    只是杨季元虽然也是老奸巨滑的家伙,可秦琅却也不是那种愣头青,本来年轻的皮囊之下就是两世为人,深谙世故,更别说在大唐的这十年,可是相当磨砺人的。

    杨家做为南迁已经六七代的汉人,被中原人称为南人,而又被这边的俚僚蛮等称为客人。

    相比起新一代的中原移民们来说,这些南人其实已经是一个新的族群了,出自中原,却又已经与中原有些脱节,他们对于同样来自中原的汉人新移民,其实并不见的全是欢迎。

    相反,他们更多的认为这些新移民是来抢他们地盘,占他们资源的,在许多地方,这些客人跟土人其实反而是站在一条线上的。

    秦琅是希望能够把他们融入进来,毕竟根出同源,语言文化习俗等都差不多相同,有天然的亲近感,所以他虽不在武安州,却一直鼓励武安州的新移民与那些南人优先联姻通婚,结成一个更稳固的利益集团,而不是分立对抗。

    不少南人家族对于秦琅的这个政策,倒也挺支持,纷纷联姻,可杨家表面上也做的挺好的,但实际上却并不怎么真心积极。

    孙女杨虫娘做了秦琅的妾,还有一个孙女做了黄彪的续弦,另外又有数个孙女也是嫁入武安州的封臣,或为妻或为妾侍,而杨家也同样迎娶了一些秦家封臣的女子。

    更别说,秦琅还特意把杨虫娘的父亲、兄弟等接到长安,安排他们到部衙任官,或是到国子监读书,或是入东宫三卫里做侍卫。

    杨季元其它的几个儿子如今也都各在武安州中安排职事,孙子们也多在州县学中读书就学。

    而秦家投资与杨家一起开发谅山的一些矿产,建立作坊等,杨家也都还是比较占便宜的,各方面对他们还不错。

    事实上杨家现在年轻一代里,多数都是对现状比较满意的,尤其是已入京城的杨虫娘父亲的那一支,觉得能够重返中原,甚至到长安去,这是家族强大的表现。

    当年祖上也是被迫南迁岭南,一路迁到了交州,最后随交蛮造反失败退到这谅山里,虽说是个头,但也只是个鸡头。他认为,做凤尾总比**头强,偏偏杨老爷子始终认为,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以前杨家再怎么说也是方圆数十里的霸主,现在却得处处对秦家俯首贴耳,老爷子转不过弯来。

    杨家表现上现在还是老爷子的一言堂,可其实内部已经分裂严重,杨季元的兄弟杨季真当初死在与秦家的交战中,所以杨季真那一支人,对秦家始终抱以极大的仇意,也是坚决的反秦家的。

    而杨虫娘父亲做为杨家长子,因到了长安见到了外面更开阔的世界,也深刻认识到杨家的渺小,所以根本没有对抗秦家的意思,认为要积极放开胸怀拥抱秦家,主动的融入秦家,也成为秦家在武安州封地重要的家臣,这样杨家未来才能更光明。

    而杨虫娘的其它叔父兄弟们,也是意见不一,有觉得现状很好的,也有认为还是以前那种情况好的,有人想甩开秦家,独自开发矿山建立工坊,一家独占,认为现在技术等也都有了,根本不需要再让秦家来分一杯羹了。

    有人则对秦琅的儿子分封为諒山世袭县令很不满,认为这抢了杨家的利益。

    老爷子还在,所以下面的这些声音虽杂,但终究杨家还是老爷子做主。

    秦琅虽几年没在封地,可对于杨家这样的大家族,也是一直紧盯不放的,他很清楚现在杨家的境况,也明白老爷子的心思,更了解杨家年轻一代里的分岐。

    杨家其实不成威胁,永远也威胁不到秦家,当年他们反抗过,可很快被打服。只是秦琅不愿意把他们视为对立面,团结大多数,这才是最好的策略,这样才能力量更加强大,如果一味的排除异已,那么就会树敌越来越多,自己也会越来越孤立。

    这就好比杨坚和杨广爷俩,杨坚当年本是北周丞相,女儿是北周几个太后里的一个而已,杨家也只是北周核心家族中的一个,甚至杨坚父亲杨忠当年都并不是八大柱国之一,可杨坚这人虽崇佛,也没怎么打过仗,但最懂的还是结交朋友,有好处一起分,所以他才能很快独揽朝政,并轻易的篡夺宇文氏的皇位。

    事后虽然另一位太后的父亲尉迟迥起兵反叛,一度并州益州等几十州起兵,可实际上大多数北周的核心家族都是支持杨坚的,因为杨坚能够照顾到更多人的利益。

    所以最后杨坚成功篡夺皇位,后人都说华夏历史上夺天下最轻松的莫过于杨坚,可其实杨坚能夺位成功,靠的可不仅是运气,而是他的权谋手腕。

    恰相反,杨广那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继承皇位时,隋朝早结束天下几百年的分治,并在他父亲手里开启了开皇盛世,他当皇帝时,可谓是国力强盛,是几百年来之最。

    可偏偏这么大的家业,在杨广的手里只不过折腾了十几年,最后他就把整个隋朝给折腾没了,甚至把自己小命都折腾没了,不仅是杨玄感这样曾经助杨广夺嫡的心腹宰相杨素的儿子都造他反,就是他最信任的招募禁军骁果军也造他反,而最后杀掉他的,更是他一直以来最为信任的宇文述的儿子宇文化及兄弟们。

    为啥?

    说到底,杨坚这人长袖擅舞,最懂得分享利益,他篡周的前提是,给北周的那些勋戚权贵高官们利益保证,天下换了个主人,皇位换人来坐,但其它人的利益不受影响,甚至还能加官晋爵,所以大家没意见。

    而杨广为何败?因为他志向高远,一心要建旷世大业,整天想着改革,而改革其实就是动既得利益集团们盘子里的蛋糕,他重用南人等新贵,却整天想着削夺打压关陇集团,忘记了那是他杨家的根本。

    天天自己挖自己墙基,终究把自己的墙堪挖塌掉了。

    远大的志向,却没有才华相匹配,于是很快把杨坚辛苦打造的盛世江山给毁了。

    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秦琅认为,这个道其实也很有讲究,若是说的浅显一些,这个道换成利益其实也是可以的,只要利益分享,那么你就能得到许多人的帮助,如果你不分享,别人失去利益,就都会来反对你了。

    杨广的许多大业改革,就是利益的重新分配,在这个过程中,大隋的根基核心关陇集团是被一直打压的,不论是州县郡,还是各种官职官阶甚至爵位等改革,都是如此。

    杨坚也改,可杨坚永远是拉拢一大部份人打压一小部份人,杨广却头铁,非要一人正面刚全天下人。

    后来杨广的姨表兄李渊就很聪明,处处学杨坚,坚决拿杨广当反面教材,所以起兵后,公侯大方封赏,甚至异姓王也封了许多,至于杨广被围在雁门,让几十万突厥人打都不肯轻易授赏的勋官散阶,李渊更是经常一次就封赏几百数千,所以当天下群雄纷纷乱战之时,天下那些世族门阀却纷纷投奔归附李渊。

    “杨公,我这次远征句町,在南中新设通海郡,最近都督程处默来信说,昆州刺史爨弘达主动把通海城西北的玉溪划给通海府管辖,据说在玉溪发现了一处储量巨大,且较易开采的超大型铜矿,通海都督府正准备招商引资,与通海府合作开采这处铜矿,不知杨公可愿意一起?若是有意,可与秦家一起前往,前景可观啊。”

    杨季元侧脸望向秦琅,夜风下秦琅脸上表情看不太真切,但他这话却值得人玩味,秦琅明明看透了他的心思,为何还要这般示好?

第897章 血盾金狮秦家人

    “这是一个不错的提议,你好好考虑一下!”

    秦琅转身。

    杨季元站在那没动。

    “卫公是想让我举家搬去南中?”迟疑了一下,杨季元大步跟上。

    “不,我已向朝廷举荐虫娘的父亲任玉溪州司马。”

    通海都督程处默派通海军八百轻骑出杞麓湖西北上关,入玉溪大河盆地,留守的西爨兵马立即撤出,八百轻骑如入无人之境,直接在玉溪城立起大唐通海都督府的旗帜。

    昆州刺史爨弘达立即派儿子姚州刺史爨归仁前来犒赏军将,并主动把玉溪的印信名册钱粮等通通转交给官府,于是乎,玉溪坝子就这么正式划入通海府,新设玉溪州。

    上报到秦琅这里,他对于程处默的这个先斩后奏的行动倒是默认了,补了一道奏章后再呈报长安,快马不过数日倒将奏章呈到长安,长安反应也是十分迅速,生怕夜长梦多再有反复。

    直接便下诏正式设立玉溪州,还特选了一位宗室册封前往就藩镇守,选的却是梁仁王李澄长子彭城郡王李世衍,加世封玉溪都督衔,兼玉溪刺史。梁仁王李澄是李昞长子,乃太上皇李渊的亲大伯,李渊四兄弟,李澄是长子,但是死的早,李唐建立追封为梁王。李澄早逝,留有四子,先前李渊俱封为王,后来被李世民以无功贬为县公。

    这次特又把李世衍这个大堂哥加封为郡王,授为世封都督,永镇玉溪。

    很明显的,朝廷虽然眼下精力都放在北方,可对于南边从爨家占的便宜,也没打算放过,既然到嘴了,不可能再吐出去。

    当初通海都督府设立是如此,如今这玉溪州也是如此,为了表明态度,朝廷还特意派了位宗室郡王世封永镇,还提升为下都督府。

    如此一来,爨氏不管如何,都不可能再从大唐嘴里把这块肉抠走的。

    “谅山杨家花开两枝,生息繁衍,将要大兴啊。”秦琅笑着对杨季元说道,杨季元又愣在那,还以为秦琅是要借机把要家从諒山整个赶到玉溪去,谁知道却是要给长子家在那边分家立业。

    李世衍世封玉溪,秦琅把自己的便宜丈人杨老大举荐任玉溪司马,同时也给他谋了块封臣采邑领地,得一个男爵爵位,从此他就算是从谅山杨氏分家,开枝散叶了。

    对杨家来说,这确实也是好事。

    老杨望着那个下楼的背影,心里有些复杂,若换成是自己,对方总跟自己不是一条心,还玩阴的,识破之后绝对不会留情。可秦琅为何如此宽恕?是顾忌杨家的力量?不可能,杨家当初明着打都打不过,更别说现在了。

    那是念着虫娘的情?也不可能,女人,还只是个妾侍,现在也只为秦琅生了个女儿,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面子,若是他就不可能被个女人影响,也不会去顾忌个妾侍的脸面态度。

    阿黄笑着搀住老杨,“阿公,还想什么呢,三郎这人向来宽厚仁义,就算杨公你总是不贴心,但三郎却一直都念着往日情义呢。这次呢,朝廷降旨,三郎其实也没办法,并不是他要毁诺夺你的谅山县令世袭之位啊,你看现在三郎不就想办法,另给你一份补偿了吗?玉溪我是刚回来的,那是个好地方啊,不说那片坝子开阔平坦肥沃,就说现在发现的那大铜矿,可就不得了,如今朝廷对南中开发十分重视,玉溪刚好处在交滇之间,就在通海城旁边,将来的前景甚至可能要强过谅山的,阿叔过去再起一支,发家了啊!”

    老杨呵呵的笑了两声,“卫公大气!”

    表面笑着,不过老家伙却并没有这么轻易的相信秦琅是好心,他开始胡乱猜测,也许秦琅是想借此机会给杨家分家,以此削弱分散杨家的力量?

    他还没死,老大虽是长子,可也还继承不了家业,做不了杨家的主,所以秦琅迫不急待的玩这一招,光明正大的把杨家打散?然后还要让他感激他?

    他越想越觉得应当是如此,那个年轻人,可没那么好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岂是什么简单的人,那可是转眼间就能灭掉句町九部,再把左右二溪三十六蛮州给收拾的服服贴贴的狠人。

    想到此,老杨不由的长叹了一声。

    自己终究是老了,而老大却一心要跟着秦琅,是铁了心了,好多年轻的孙子也都被那姓秦的花言巧语迷了心智了,就他们几个老家伙还在坚持,但如今看来也根本斗不过姓秦的了。

    这姓秦的也是手段高明,给自己留了分脸面,若是直接对他对杨家动手,杨家也根本反应不及的。

    阿黄扶着老杨,其实老杨根本用不着扶,身子骨还硬朗着呢,仍然能骑烈马开硬弓,十天半月照样要夜御美人一两次。

    “杨公啊,你看如今天子旨意,授你为武安司马,要不你也就干脆留在太平城里,既为三郎帮忙打点封地,也好好享受下这太平城的繁华热闹,諒山那边终究还是山里,平时也多有些不便的。再者,终究要让年轻人来当家嘛。现在阿叔要去玉溪做司马,还得三郎帮忙得到一块采邑,那以后肯定就要在那边开枝散叶,另开分支的。”

    “不如干脆就分下家,从此谅山本家大宗一支,玉溪分家小宗一支,杨公你就不必再事事理会家里的这些烦琐事了。”

    老杨心想果然如此。

    他扶着阿黄的手,知道这个满嘴金牙的长马脸,也是个狠角色,更是秦琅的绝对心腹,以前在长安城里给秦琅牵马赶车的家奴,不过据说当年秦琼投唐,家眷被王世充追杀,这个老马头拼了半条命救出了年少的秦琅,一路千里护送着到长安找秦琼,算是劳苦功高,所以在秦家也是格外得信任,武安州里,也唯有秦琼义子和家将的秦用、秦勇这两人可比。

    “这是三郎的意思吗?”

    “不,这只是我的一点小建议,三郎日理万机,其实也顾不到那么些的。正因此,这边封地才更需要杨公你来帮忙坐镇啊,我跟大秦二秦他们啊,终究还是年轻了些·······”

    五更天时,卫公堡大门缓缓打开。

    堡门值守的是卫国公府的帐内府帐内把守,有年轻骁果的帐内站在堡前捧着本厚厚的名籍图表唱名。

    每唱一名,被唱名的应诺上前,然后要拿出自己的符纹。

    这个符纹其实仿的是朝廷的鱼符制度,每一位武安州封地的封臣们都有一块符纹,由铜铁制成,上面有官职头衔封号,还有每个人的特有家纹标志。

    符纹平时一半放在帐内府收管,一半交给封臣本人收好,既是各自身份的凭证,同时还是进入卫公堡的重要信物,无召不得入卫公堡,有召也必须出示令书、符纹合验通过才能进去。

    哪怕卫公其实一直都还没在卫公堡里真正居住过,但这个制度却是很严格的。

    封臣们其实也都是头一次进卫公堡,平时秦用他们办公都是在衙城的都督府衙,这边更多的是成了帐内府、亲事府和护军府这三府卫队的一个军堡营地。

    晨色浅淡,堡门前还燃着灯火。

    帐内拿着厚厚的纹章书簿,与封臣们的符纹验证,每个封臣们的家纹,其实都是自己选择的,一般是以各种禽兽为纹,也有刀剑标志的,总之只要不犯忌讳,又不与他人重复的,都是可以的。

    不过大家还是尽量请人设计一些相对简单,却又要较为好记,还得有些好寓意的图案来做家纹。

    不仅身份契纹上要刻印,平时各家采邑领地上也都是要用的,更别说各自的兵马队伍,也都是采用这种家纹,在集结战斗时以为区分。

    毕竟武安州骑士、武士封臣上千,又不是府兵正规军队,若没点标识,也还是很容易混乱的。

    除了龙凤和老虎没人用,大家的家纹那是五花八门,各式各样,有选狼的,有选豹的,有选大象的,也有选蛇的,还有选熊的,多数是选的各种猛兽。

    当然,也有人选刀,有人选剑,有人选盾,甚至有人选狼牙啊、翅膀啊、马蹄铁啊。

    一千多封臣呢,猛兽也就那几样,先用先得,所以有人就打其它主意,比如我画个双头的狼,他再来个三头的犬,等下又有人设计个三头六臂的,更有人弄个肋生双翅的马,还有人更狠,直接画两匹狼,马上有人画个三匹,四匹,甚至是七匹,九匹倒没人画,一是画不下,二是九这个数字有些犯忌讳。

    因为各种家纹太多,所以帐内府每次查验也只能搬出厚厚的符纹簿来对照,要不然,谁记的住那些乱七八糟古里精怪的玩意啊。

    “七匹狼,嗯,没错,赵骑士请进!”

    “三头蛇,王骑士,你好,请进!”

    “飞猪刘骑士,牛头赵武士,狗头人张骑士,飞马王骑士·····请进请进~”

    ······

    多数封臣们还把各自的家纹刺绣在自己的披风上,或是刺在自己的腰带上,胸襟上等,倒也是十分明显。

    “请把随身的武器都留下,我们暂时为你保存。”

    “匕首也不能带。”

    “袖弩更不允许,请拿出来在这登记一下!”

    ······

    堡门前非常热闹,跟个菜市场一样,大家吆喝呼喊,顺便打招呼聊天的。

    高大的城堡大门上,今日也悬挂起了秦家的纹章,相比起各家有些奔放的家纹,卫国公秦琅的纹章倒是相比起来更保守一些。

    一面红色的盾牌,上面有一只人立起来的金色狮子,狮子头戴着一顶银盔,一只狮爪持一把长剑,一只狮爪却握着一卷书,狮子的脚下还有一只蓝色的船锚和三朵蓝色的波浪。

    红盾、金狮、长剑、书卷、银盔、蓝锚,波浪,一共七种东西组成,还算较为简洁,组合的也比较完整,并不会很混乱。

    狮子、长剑等六种东西,都绘在一面红色盾牌上,让整个纹章更有整体性,第一眼便是一面红色盾牌,大气稳重,然后主体是一只金色狮子,显得威武。

    一手长剑一手书卷,又彰显文武兼备,波浪和船锚,则体现了武安州秦家位于海边,又经营海洋的理念,同时还体现武安州的地理特色,靠海且多河。

    比起什么三头犬七匹狼啊狗头人这些只一味彰显狰狞凶猛的纹章相比,这个确实很见一些功底的,尤其是这红色盾牌、金色狮子、银色头盔和蓝色船锚的配色,也是相得益彰,并不突兀的。

    当然,天底下最霸气的纹章,当然还得是皇帝,皇帝冠冕上的日月星辰十二纹章,那才叫一个霸气了得,肩挑日月,背负星辰,龙为首章。

    其实秦琅的纹章上面的七种东西,也暗含了天子十二章,皇太子、亲王、世子九章,其下按品递减为七章、五章、三章之别的意思,封建时代,处处都有规格,不得随意僭越的。

    秦琅爵位为国公,当朝宰相,可也没封王,所以他的纹章采用七章之数,正合国公七章规格。

    纹章上也没用龙、日月星、山火华虫粉米这些。

    只不过天子的十二纹章,一般都是在帝王的各种服饰、旗帜里体现出来,比如冠冕,比如大常旗等。

    许多秦家封臣们进入城堡前,望着秦氏的七章盾狮纹,都很是惊叹,这才叫威武霸气,不愧是卫公亲自设计啊,确实能够彰显出卫公的身份啊。

    封臣们经过验证,鱼贯进入卫公堡。

    有亲事引领。

    晨曦中,卫公堡也第一次这么热闹。

    卫公堡里头次迎来自己的主人,封臣们也头次来到卫公堡拜见领主。

    人太多,卫公堡的城堡大厅也容不下这么千多号人,所以干脆就是在卫公堡内主堡前的大空场上开会。

    好在现在是夏天,又是早上,既不冷也不晒,提前在地上摆起了长桌长登,倒跟开流水大席一样。

    众人进来,桌上都已经摆上了茶水和各种点心了。

    各桌上都还立着一个个小铭牌,却是早就安排好了各人的位置,在帐人的引领下,各就其位。

    秦琅这时在秦用等人簇拥下走来,远远便朗声笑着跟大家打招呼,“大家一早起来,肚子还饿着吧,给你们准备好了早餐茶点,赶紧坐好吃吧,随意点。”

    本以为会是个很严肃的拜见仪式,谁知道卫公却弄成了一个大茶话会,众人倒是一下子也不拘束了,都笑着回应,有随便的,更是不客气的开始拿东西吃了起来,一片欢声笑语!

第898章 月黑风高段蛮来

    盛夏时节。

    龙湖上荷花绽放,水波粼粼,一弯新月从云后露出,将银色的月光洒在湖中接天的荷叶上。

    夜凉如水。

    龙湖里有名的特产拟嫩鱼、花鱼、白花都在月光下不时的跃出水面,啄食荷叶,荷叶上更有青蛙鸣叫不停。

    鱼跃蛙鸣之中,黑夜里有许多乌么蛮正划着船穿行在湖中,这些乌么蛮世代居于龙湖中的三岛之上,以捕鱼为生。曾经乌么蛮部落也是居住于湖边岸上的,只是后来被其它部落击败,只得退到了岛上。

    “终于又要回到石坪了!”

    一条木舟上,一名高大的蛮子手按着鹿角刀柄,望着夜色中上苍茫的对岸,心潮起伏。

    马上就能重新夺回旧地,蛮子很激动。

    乌么蛮在湖岸边的旧领地,他们称为石坪,据说三国蜀汉丞相诸葛亮南征句町,北望云凝如盖,恐蛮兵潜伏,密访其境,就云团聚处掘土尺余,遍地皆石,其形如盘,孔明占云,石为云根云为文彩,千余年后必有规方是域,而文明俨如中州焉。

    这个乌么部人世代流传的故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借当年蜀汉丞相孔明来给自己脸上贴金,但他们确实就是这么传的,而龙湖西岸也确实是表层土壤肥沃,而数尺之下便都是坚石,面积巨大,普遍皆是,是一块非常宜居的宝地。

    当年他们在此平整土地,建立寨邑,栽稻种菜,下湖捕鱼捞虾,旱有湖水,涝有高地,旱涝无忧。

    而此地冬无霜雪春不寒,夏不炎热秋不燥。

    龙湖更是南中九大湖中排第四,比北面的杞麓湖还要大许多。

    只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乌么蛮终究还是没能守住这块宝地,被其它蛮子夺去了故地,最终只能退到了湖中岛上,勉强靠着三岛,当起了湖中渔民传续下来。

    失去了西岸的石坪旧地,乌么蛮的实力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如今此时,乌么蛮穷居三岛,只剩下了三个寨子,最大的岛上末束寨也不过剩下千来户了。

    当年被走乌么部落的人是旧欣部,汉人记录他们是居住在山林水边的人,只是千百年来,最早的旧欣部其实也早就迁徙走了,没有实力是守不住那块宝地的,反倒是乌么部因为是退到湖中岛上,倒是千百年来一直还在这里。

    一茬又一茬的人,来了又走。

    弱肉强食,宝地唯有强者居之。

    一个个的蛮族部落,在这片湖边的宝地上演着一幕幕的争斗抢夺,石坪的主人也换了一茬又一茬。

    后来,北方迁来的和蛮部控制了这一带,而后来,北方南下的汉人大姓爨氏又成了和蛮的宗主。

    再到如今中原唐皇的宰相女婿带兵前来,攻破句町,击败和蛮,在红河北岸直到南盘江建立起了一个通海都督府。

    于是,石坪被通海都督府设置为石坪县,这里的蛮族都划入大唐直属,就连三岛上的乌么蛮,也被置了一个末束里,下辖三村。

    乌么蛮的首领阿彝也被召到石坪拜见都督府官员,还被授为石坪县龙湖乡末束里的里正,那位段参军事甚至因为吃了阿彝献上的龙湖特产拟嫩鱼白鱼花鱼等十分满意,还特给他赐姓段。

    于是阿彝就成了段彝,他的名字与湖中三岛上一千多户都被登记到了通海都督府的户籍名册之上。

    那位参军走后不久,县里就开始派役征粮,轮值当差,十户抽一丁去筑城修路,另外还要按田亩数征皇粮,按户口数征户钱。

    石坪县的县令是一位唐人,但县丞主簿参军户佐等官,却都是唐人从石坪原蛮族大部里挑选任命的,这些部族以前就是一直压在乌么部等小部落头上的,这次得了官职,更是名正言顺的又开始欺压他们。

    摊派下来的差役、钱粮,都被他们加征。

    乌么蛮甚至还摊上了个上贡龙湖特产的任务,要求他们上缴许多新鲜的白鱼等,又索要许多鱼干虾干等等,数量多的让乌么三寨都怨恨不已。

    本来是十户抽一丁去做役,结果大部落把自己的差额转嫁到小部落头上,乌么三部总共只有一千多户人,本只要派一百多丁应役,可县里却征了他们几批人,还是没完没了。

    三岛上只是极少量的田地,乌么蛮主要靠捕鱼为生,现在不仅要交鱼,还要派丁做役,又还要交钱,交粮。

    段彝紧握着手中的刀柄,儿子因为去县里交的粮不够,而被鞭打上枷,枷了三天,人都差点被枷没了。

    所以当听说和蛮在大江南面建立起蛮国后,段彝也曾经想着是否要带部落族人逃离迁移,可是后来发现想在大唐控制下逃离,并不容易。

    日子一天比一天沉闷,县里的压迫也越来越厉害。

    段彝甚至都搞不清楚这些摊派加征究竟是都督府本意,还是说县里趁机贪污,可愤怒的段彝早就已经把这怨恨愤怒也都加诸到了唐人身上。

    若没有都督府让那些人当官,若没有唐军为这些人撑腰,这些人也不敢如此压迫他们,所以说到底,肯定他们是一伙的。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南边的和蛮国上岛联络乌么部,蛮国听取了段彝的报怨,也听了他的期望,最后很大方的承诺,将来把石坪都划给乌么部,甚至没多久,使者第二次来,就给他带来了蛮皇孟谷悮的授封状。

    授封他为石坪州刺史,封乌么侯。

    一纸授令,让段彝豁出去了。

    一条条小船悄无声息的轻轻划开湖面,如一条水蛇般游荡前进,向湖西岸靠近。

    儿子段平身上披着件皮甲,拿着一把稍弓,这都是蛮皇所赐,东西其实不多,总共也就十套甲,但这是蛮皇所赐。

    蛮皇的大军正在北上,乌么部举兵响应便是大功。

    蛮皇的使者告诉他们,整个唐人所谓的通海都督府,如今有无数的部落不满唐人和他们那些无耻走狗,都盼着蛮皇杀过江来,而在北面的东西二爨,如今也都愿意摒弃前嫌,一起联合蛮皇把唐人赶走。

    在这整个反攻浪潮里,末束寨的乌么部,其实只是那小小的一朵浪花,但段彝却早就已经义无反顾了。

    蛮皇给他的任务,便是偷袭拿下石坪。

    唐人来后,在龙湖西岸的石坪寨开始筑城,征召附近蛮子修建石坪城,石坪新城内为衙城,也被称为唐城,因为都督府派来的唐人,还有过来经商、移民殖边的唐人都居住在里面。

    外面一城又被称为仓城,唐人把征集来的各种物资,还有商人们的商货都储存其中,并派兵看守。

    在石坪城旁边,还有一座石坪堡,却是一座并不算大,却挺高耸的石碉堡,驻有唐兵,上面还有烽火。

    石坪城还未完全完工,据说唐人计划是在牙城仓城完工后,在旁边建一座更大的新城,称为石坪东城,到时那里会有市场商铺、里坊民居等等,蛮子们也能居住在里面了。

    蛮皇要求段彝能够借助他们在龙湖中岛上的优势,在他们到来前,发起突袭夺取石坪,尤其是拿下石坪堡。

    因为石坪虽不大,但这里却控扼要道,往东直通唐人的建水城,往北是到通海,往南可直抵红河,隔江与罗盘甸相望,故此蛮皇让他务必夺取石坪。

    一座石坪,换一个刺史和侯爵。

    甚至将来整个石坪都划给他们乌么部做封地。

    相比唐人只授他一个末束里的里正之职,蛮皇无疑更大方。

    两边一比,段彝根本不用再半点犹豫。

    他亲自挑选了部落三寨中的青壮,都是水性极好,擅操舟浆,勇猛彪悍的年轻人,虽然在岛上当渔民捕鱼,并不用面对什么凶猛的恶兽,可蛮子尚武,若没有保留半点战斗的本事,他们也不可能在岛上呆这么多年,那三个岛他们早就守不住了。

    夏风凉凉。

    龙湖的夏天其实很凉爽,就算是一年最热的时候,中午也一样很凉爽,早晚更是能穿的住罩衣。

    乌么部的汉子们,平时一年四季其实都习惯了光膀子,一条粗布短裤能从年头穿到年尾,但为了今晚的战斗,段彝特意让部落的勇士都穿上了皮甲。

    不过这皮甲其实相当粗糙简陋,许多根本就只不过是一件皮衣而已,但终究是多了层皮,打起仗来总比光膀子强。

    乌么蛮人的武器主要是渔叉和短刀,这是他们捕鱼杀鱼的工具,如今也充当着兵器。

    不需要向导。

    这路线段彝等一清二楚,闭着眼睛也能知晓石坪方向,他们虽世代生活岛上捕渔为生,但也经常要上岸拿鲜鱼、鱼干去换取盐、布、针线等物品。

    数百条小船无声无声的划到了岸边。

    一个接一个的乌么部青壮从船上下来,身上穿着皮衣,手里提着鱼叉或是柴刀,悄悄的摸到石坪城下。

    关于作战的计划,段彝早就已经拟好。

    趁着夜晚夜黑风高,他们悄然潜至城下,偷袭夺取。

第899章 碉楼夜火

    石坪城不远,一座石碉楼耸立黑夜里。

    碉堡高大威武,高达十丈,四角形状。每隔几层的东南西北墙上各开有一竖长方形的了望孔,孔下还留有射击孔。

    碉堡筑在石坪城外的不远,处于湖与山之间。

    这样的碉楼其实在如今的通海都督府遍地可见,这也是秦琅所亲自设计的碉楼防御,最早是在陇右边地建造,是为了防范来去如风的党项等羌人。

    碉楼高大坚固,既是烽火台,也是堡垒。

    因为碉楼极高,且都建立在一些高地上,视野好,所以能够早早发现敌人踪影,及时的通过狼烟、号角、旗帜等传递警讯,也可通过碉楼调动兵马,还可以做为兵堡,屯驻士兵。

    若是羌骑来犯,士兵可立即退入碉堡中,羌骑面对这些石头垒筑的碉楼一般也是无可奈何,狗咬刺猬。

    这种碉楼用大石砌墙,结构稳定,大石砌内外墙,小石填墙心,泥浆胶结。整个碉楼上小下大,在底下几层,只留有一门出入,而这门打造的异常结实坚固,从内部可以直接顶死,根本进不去。

    而在底下几层,则根本没有留下孔洞门窗,在起码也是四五丈高的碉楼面前,想通过攀爬等手段也进去也是相当艰难的。

    这样的碉楼不需要多少兵驻守,但能起到的作用却非常大。而秦琅当年在陇右搞碉堡群,这里一碉,那里一堡,这些碉楼单独一个确实不足为惧,打不下我绕着走就是。

    可问题是,如果这样的碉楼多了,那就不一样了。

    一个碉楼小的能藏兵十几人,大的能藏百人,里面储藏的干粮和水,往往能够坚持一月以上。

    当十个百个碉楼里的兵聚一起时,就不是一个小数字了,如果敌骑绕过,就得面临着这一个个碉楼居高临下放箭射击的威胁不说,更得面临着后顾之忧,得担心碉楼里的兵杀出来。

    秦琅当初在陇右提出来,不筑大城,不修长城,而多筑碉楼。

    碉楼不大,修起来简单,既是烽火台,又是堡垒,还是藏兵所,士兵们在外若遇敌人来袭,可就近退入碉楼。

    碉楼通过烽火等联系,还可以调动集结,偷袭、阻击敌军等等。

    这个碉堡战术,在陇右还没怎么来的及全面推行,党项和吐谷浑就先后被秦琅的主动进攻给干趴下投降了。

    后来秦琅世封安南武安州,到了那边后发现这里蛮族众多,民风彪悍,所以也就让自己的封臣骑士们也在领地上建碉楼。

    一个骑士修一座大的城堡不现实,但修一座几丈高甚至十几丈高的碉楼其实却要相对容易些。

    在秦琅的积极推动下,武安州这些年修起了上千座大小碉楼,号称千碉之领。

    而他一路打到云南,建立了通海都督府后,给程处默的规划里,很重要的一个军事防御计划,也就是在建水、步头等几处交通要地,建立起几个中心要塞,然后在几条交通线上,多建碉楼。

    这些碉楼既是烽火台,又能当驿站,还能当兵堡、巡逻站点等等,易修好建却又十分坚固。

    石坪的碉楼算是比较小的碉楼,同样也是石头砌成,外面粗糙坚固,内壁平整光滑。

    碉楼修建成本不高,修建的速度也快,但却易守难攻,可谓是通海唐军防御上最节约成本的一个好玩意了。

    段彝面对着这么一座高塔似的碉楼也是无从下嘴,所以计划先不动他,而是直接偷袭石坪城,他认为只要能够突袭进入石坪城,那么碉楼里的那一队唐兵根本不用理会。

    段平带着一百多青壮摸到城下,竖起一架架长梯。

    蛙鸣声中,他们的动静完全被掩盖。

    城上,有几名蛮族土团在打着磕睡。

    通海府有通海军,通海军下又有军城、守捉、镇戍,如步头、建水等皆为军城,这些都是驻有几百上千唐军主力的,而镇戍一般只有几十到一二百人。

    石坪虽说也处于一个交通要道之上,但因为居于通海府的西边,所以并不是最关键的几个驻军之所。

    这里总共只驻有通海军的一个团二百人,这二百人又分驻在龙湖一带的十个碉楼里,二百人一团,一旅百人负责巡逻,一百人负责驻防十个碉楼。

    兵力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可整个通海军也不过编额三千,秦琅还在的时候,到还不觉得兵力不足,等秦琅一走,许多兵也跟着走了,只留了三千通海军,要分守偌大的通海府各处,摊煎饼一样的一下子就摊的稀薄了。

    为此,驻石坪的这位团校尉,也只能更多的靠地方上的土团乡勇们来协防,比如校尉自己平时就驻防在石坪牙城里面,一百巡逻队就是一队驻防,一队出城巡逻,轮流交换。

    另外他在石坪县组建了石坪保安团,团结营,以及壮班、巡检大队、联防队等,其中保安团是协助驻防城内的唐军,协助城防。团结营则负责协助各碉楼的协防驻守。

    壮班是负责各衙的看守、随从,看守监牢等。

    巡检大队则是协助巡逻队巡逻道路,缉贼捕盗。

    联防队则是下沉到乡里,负责维持乡村治安的,协助征粮征役等事。

    石坪城里平时只有一队五十名唐军,却有五百个县保安团的协防。同样的,一座碉楼里,只有一火十名唐军,可却有一百名团结营的土兵。

    唐军一般是呆在碉楼里,而团结营在碉楼外。

    甚至这些保安团、团结营、巡检大队、壮班、联防大队等,其实都是征召的蛮丁轮流当值的,并不是固定的,一般是两月为期,所以这些蛮丁普遍都很一般。

    就如此时。

    石坪的外城,也就是仓城的城防,就是由保安团负责值守,牙城则是唐军那队人自己守卫。

    虽然晚上派了整整一个队五十人守城,但是天黑后门一关,这些蛮丁们就放松警惕了。

    尤其是等到半夜以后,多数就已经哈欠连天,甚至有的更是直接就睡了。

    仓城虽然不算大,但五十人分守,其实防卫的也并不紧密。

    乌么部的人架起梯子,悄悄的攀上了并不太高的城墙,他们都没半点反应。

    段平口中衔刀,手脚并用,很快就爬上了城头。

    城头上静悄悄的,远处有几点灯火,有几个蛮丁靠着城垛呼呼大睡。

    段平取下刀在手,与同伴们悄然摸了过去,无声无息。

    那些蛮丁丝毫没有发现杀机。

    一个手势。

    几个人同时动手。

    捂口鼻,卡脖子,短刀狠刺。

    几个蛮丁挣扎着,却连示警之声都无法传递,直接就被杀死。

    风吹来。

    血腥味弥漫。

    段彝也跳上了城头,他看了眼那几个睁大着眼睛,死不瞑目的蛮子,“唐狗,呸!”

    他不屑的朝几具尸体吐了口口水,然后手一挥,于是他们继续保持沉默,摸着城墙,冲向上城的马道,一路摸下城。

    事情比预料的都还要轻松。

    城门洞处并没有蛮丁守卫,蛮子嫌有蚊子,于是都跑到了城头上,城头上有风没蚊子还凉快。

    段彝一手提刀冲到城门前,一只手便把粗重的城门栓给取了下来,门被推开,早就摸到门外的乌么蛮们于是蜂拥而入。

    “阿平你留在这里守好这城门,我带人杀进牙城去。”

    “我随阿爷去。”

    “你前些天刚受了伤还没完全恢复,守在这里就是,咱们守好城门,便是关门打狗,等天亮,我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一个也不放过!”

    段彝对儿子道,“若是那些给唐人做狗的蛮子愿意投降,就先不杀他们,缴械绑起来便是,若是他们肯杀唐人,那么就是自己人。”

    暗夜里。

    段彝告别儿子,提着滴血的刀光着赤脚向城中心的牙城急冲而去,后面跟着上千提着鱼叉的乌么部蛮丁。

    还有许多蛮丁,从洞开的城门冲进城,然后在几个头领的带领下,沿街道散开。

    杀戮开始了。

    ······

    城外不远处的碉楼上,两名唐军正在当值,年轻的郑恩养手执一杆步槊很认真的站在碉楼顶上。

    下半夜时,高高的碉楼上寒气逼人,夜露温重。

    郑恩养披着一件斗篷很认真的站岗,而长的很魁梧,甚至有点壮肥的严石柱却靠坐在碉墙上打盹。

    碉中常驻十名唐军,另配有百名土团协防。唐军驻碉楼内,团结兵在碉楼外的营房,十名唐军每天晚上会抽调两人值班守夜。

    一般两人是轮流守夜的,一人守夜一人休息,一个守上半夜一个守下半夜。

    “大叔,醒醒!”

    年轻的郑恩养才十几岁,他自己也搞不太清楚自己是十六还是十七,原本他是上次平蛮乱时武安州的征召屯丁,后来因为立功杀了两个蛮子,他自己想留下当兵,于是通海军设立招兵时,便把他点选为通海军了。

    年轻人精神比较好,搭档三十多岁的严石柱,每次严石柱都能睡差不多一夜,可郑恩养却从没怨言,甚至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多守会。严石柱也挺喜欢这个年轻人,也经常会把自己的一些宝贵的战场经验传授给他,两人虽为同伍,但却更像是师徒。

    正常情况下,老严一般都能眯上一夜的。

    “怎么,你困了,那换我来,你睡会。”老严睁开眼睛,掀开身上的毯子,打着哈欠。

    “大叔,好像不太对劲,石砰城好像有动静,你仔细听!”

    老严立即站起身来,走到墙垛边往城池方向看去,却见黑夜里隐隐绰绰看不真切。

    但屏息静听,风声里又好像真有若有若无的声音。

    老严听了一会,没法确定,“点起信号灯笼,向牙城碉楼上发信号!”

    “会不会是我听错了?”

    “听错了也没关系,小心无大错,等他们回信号吧!”他拍了拍硌的有些痛的屁股,“你在这里盯紧了,我先下去叫醒火长。”

    “要不先确认了再去叫?要是没事,就打扰火长休息了。”

    “没事,火长又不是小心眼的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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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玄武门之变只有三天了,秦琼却打算做个国之纯臣不参与其中,秦琅高呼这不是坑他吗?送上门的从龙之功怎么能不要,等事成之后再功成身退也不迟。到那时,做个俗人,不谈亏欠,不负遇见。做个俗人,贪财好色,放荡自由。贞观俗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贞观俗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贞观俗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