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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贞观俗人txt下载     贞观俗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75章 小龙出海

    金色九月。

    青海湖一步一景,美的让人心醉神怡。太子承乾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离开长安,出这么远的远门。

    跨下是武德初时西域昭武九国中的康国当年进贡的汗血宝马后裔,拥有纯种的大宛宝马血统,高大而威武,骑在这样的高头大马上,看着那远处的祁连山,承乾一路发出开心的哈哈大笑。

    天空湛蓝清澈,四周雪山蜂聚。

    云彬圆柏林立山涧,苍鹰掠过天际,羊群在草原上悠闲的吃草,好似天上的云朵散落人间。

    离开了长安那个牢笼,他终于如同脱笼的鸟,可以自由自在的飞翔了。

    承乾骑着大宛宝马,还特意换上了吐谷浑王室的鲜卑服饰,连椎髻都打散,梳了满头的小发辫披着,他还弄了大金环挂在耳朵上,还在脖子上挂了几串玉石兽骨串成的项链。

    身上的绢绸也换成了皮袍子。

    手里挥动着马鞭,驰骋于草原之上,别提多自在了。

    九月,承乾溜出长安一路跑到青海,寻到了侯君集所在的鄯州湟水临洮军城,在度过了最初的兴奋和担忧后,洛阳一纸诏令送到,让承乾终于彻底松口气。

    皇帝并没有派人来把他带回长安或洛阳,反而是授了他一个宣慰大使的头衔,让他得以名正言顺的留在青海,甚至帮他把偷溜出长安的行为给掩盖了。

    侯君集对于他的到来,既惊讶也有些惶恐。

    不过在收到洛阳旨意后,侯君集也是态度大变,承乾催促着出兵伏俟城,讨伐慕容承,护送诺曷钵回去。

    他也想去看看那美丽的西海,甚至想登上湖中的龙岛,看一看岛上的青海龙驹,他还曾听秦琅说过,青海湖有一种美味的特产湟鱼。

    每年的春夏之间,青海湖里的渔鱼回游入湖各河内,甚至能出现遍河滩都是密集的湟鱼的壮观南面,而那边还有遍地都是的黄羊、野羚羊、野驴等等。

    棒打黄羊瓢舀鱼。

    秦琅跟他说这些的时候,那时他大约也就是十岁不到,两人关系正是最亲密的时候,那时的他非常崇拜年轻的秦三郎,觉得他才是自己的偶像,对待他,就如父兄一般信任。

    可是如今那个家伙却辜负了自己的信任,一见到自己失宠,就直接摞下东宫的差事,跑到岭南去了,整天只想着自己封地那一亩三分地。

    秦琅虽然还未过而立,可却老了,这家伙已经没有当年的那股子劲了。

    可惜现在来的不是季节,湟鱼此时还没到回游季节,此时都在青海湖里。刚到临洮军城后,承乾就跟侯君集提过想吃湟鱼,侯君集倒是立马就派轻骑奔驰数百里,跑到慕容承控制范围内的青海湖里捕来新鲜的湟鱼。

    味道确实还不错。

    不过承乾更想亲自在青海湖上泛舟撒上一网,或者是垂竿而钓,亲自捕几尾湟鱼,然后就在湖心岛上,架起土灶放上铁锅,捡柴烧火,煮上一锅鲜美的炖鱼。

    他忘忆中最好吃的鱼,似乎就是当年秦琅带他到秦岭终南山里,以捕捉的山溪杂鱼炖的一锅鲜,那味道至今难忘,虽都是些小杂鱼,但那汤鲜的啊。

    此后再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鱼了。

    秦琅做菜的本事确实了得,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任何一样平平无奇的材料到他手上,总能做出美味的菜肴,甚至是一些野菜野草野虫子,他都能变成美食,这一点,承乾至今非常佩服。

    也许自己可以考虑一下,等将来自己继承大宝,坐拥大唐天下后,可以让秦琅专门给自己做做菜?

    想想秦琅到时顶个太尉或是太保这样的尊衔,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宰相之尊,天天给自己做菜,想想也很痛快啊。

    远处,牛角号响起。

    那是侯君集统领的队伍,这些主要来自陇右、河西的士兵,装备着明晃耀眼的带大圆护的明光甲,高举着鲜艳的红色大唐军旗。

    这些关陇的彪悍精壮将士们,骑着马排着整齐的队列。

    队伍排成了一条长龙,首尾相连长达二十余里,前军是轻骑斥候,接着是步兵,然后是中军的辎重部队,后面又是步兵,再两翼安排的是骑兵。

    每行进一段时间,大军都要停下来休息、整理队伍。

    承乾是跟随中军一起行动,侯君集原本要让他留在临洮军城,甚至想让他退到凉州或兰州又或是秦州,可他好不容易才跑出来,怎么可能退到后方。

    他拒绝了侯君集的安排,坚持要随军同行。

    跟随兵马同行,承乾又不安份,总是骑着马带着侍从东奔西走,大军在认真的行军、扎营、露宿,他却总在奔驰跑马、打猎游玩。

    草原上的任何一样东西,他都感到稀奇。

    他以前在终南山里,带着东宫的旅贲军建立过一个突厥营地,在那里模拟过突厥人的部落游牧生活,立了许多毡帐,还散养了许多牛羊,也让人挤牛奶放羊打奶酪,甚至是翦羊毛纺毛线织毛毡晒牛粪等等。

    但终究只是在一片山谷里玩的过家家,哪有如今这般的真实。

    他们沿着湟水河谷而行,自鄯州湟水的临洮军城向西而行,一路经过了数座陇右军镇,临洮军、河源军、宣威军、安人军。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牛心堆的神威军城。

    不久前,自青海西南河源北上的慕容承,进入了伏俟王城,然后分兵四路,向青海湖周边的唐军驻兵军城镇戍发动进攻,试图拔掉这些钉子。

    慕容承与其新授封的丞相宣王亲自领大军进攻神威军。

    牛心堆是先前秦琅镇陇右时,率军曾大破过吐谷浑的地方,在秦琅斩杀伏允后,朝廷几乎把伏俟城以东三百里吐谷浑之地,尽割入大图,并一次性分封了十二位宗室功臣世封。

    其中牛心堆一带,就被皇帝授封给了长孙无忌为世封地,赐名海宴州。

    朝廷此后又将神威军移驻到海晏,驻于牛心堆,扼守青海湖东北角,这里也成为了鄯州的西大门。

    当初秦琅为灭吐谷浑,而在陇右编置九镇,到如今,早已经不止九军,仅鄯州和其西面,就先后设置了八军。

    承乾他们这次一路来,经过的各军都派兵加入,而未经过的振武军、白水军、威戎军也都派兵加入。

    西面长孙无忌、高士廉、房玄龄、杜如晦这四位封臣的领地,也都派出了团结军,另外境内安置的党项羌、氐人、白兰羌以及吐谷浑人,各部也都派出了不少青壮,做为协从。

    所以一路西来,队伍越来越大,声势浩荡。

    承乾还是头一次亲自参与这样的军事行动,看着那连绵不见头尾的军队,便感觉兴奋无比。

    相比起承乾的兴奋,那位比承乾还小些的慕容诺曷钵却一路有些闷闷不乐,这位跟承乾也算旧识,早年曾被李世民召送到宫中抚养,其实就是让慕容顺交出人质,养了三年,因此跟承乾他们也算相熟的,在长安这几年,也是天天当太子陪读了。

    后来被慕容顺请求接回去,留在伏俟城身边,但他爹在吐谷浑也是内外不服,慕容顺母亲是隋朝公主,有一半汉家血统。而他又是慕容顺在隋朝时娶的一位隋朝宗室女所生,所以也是个混血。

    他虽在中原呆的时间不长,但汉话说的不错,毕竟母亲是汉人,祖母也是汉人,父亲又在汉地为质十几年。

    他更适应汉人的生活,而不是吐谷浑草原上的生活。

    伏俟城兵变时,他被祖母和母亲带着逃离,在侍卫的忠心护卫下,一路逃入唐境。

    他这次并不想再回伏俟城,他更想去长安或是洛阳,从此远离那些打打杀杀,在长安或洛阳当个富贵闲人多好,享受那的太平世界,他才不想当什么河源郡王什么吐谷浑可汗。

    出发前,他曾请求承乾,想暂留临洮军,理由是照顾祖母和母亲。但承乾可不想留下,所以硬是让他同行,甚至还让他把年迈的隋朝公主和他惊吓过度的母亲也一起带上。

    湟水是一条好河。

    在陇右,青海湖东面,黄河与湟水蜿蜒而行,带来了六百里的肥沃河谷地带,这些肥沃的河谷地,山川相间,宜耕宜牧。

    这一条并不算大的狭长河谷,犹如一条上天遗落人间的玉带。

    这条六百多里的河湟谷地,如今从各地迁移来了超过十万户汉家移民,还有数万户的突厥人、铁勒人、鲜卑人、党项人等等,各族聚居,建立起了一个又一个的移民屯庄,筑起了一座又一座崭新的城池。

    沿河谷修起了宽阔平坦的大道,沿路每隔二十里便有一座驿站,在河谷四周的山上,是一座座烽火台在遥望守卫着。

    大唐在秦琅击败吐谷浑后,向西拓土三百里,这片河湟谷地也不再是最前线边疆,有了西面的诸军镇守,使的如今这片在数年前还是吐谷浑人牧马之地,现在变成了米粮川,变成了著名的商路。

    承乾行进在这里,真正的感受到大唐的强大所在。

    无论是突厥人还是鲜卑人又或是铁勒人,还是党项人、白兰人等等,这些人以前居住在其它各地,但最后都被大唐征服,然后迁移至此,并在大唐的规矩下,和谐共处。

    他们开始改穿汉家衣冠,说汉家话语,使用大唐的钱币,连神明都开始迪拜汉人崇敬的神了。

    如今这些蛮夷胡狄,却从四面八方的汇聚而来,他们骑着马,提着刀,背着弓箭举着绘有各式图案和番号的土团番号旗帜,加入到了大唐西征的王师之中来。

    那些过去的酋长、头人们,如今都成了大唐的乡长里正或是保长、甲长,他们远远的向大唐皇太子跪拜。

    这种感觉,远比在长安金殿上,接受文武官员们的拜见感觉好的多。

    这让他有一种征服之感。

    他觉得自己带着这些人,骑着马一路西行,能够征服整个世界!

第976章 金枪不倒

    蓝天白云之下,一片不知名的湿地。

    大片的红草地让人迷醉,赤红的野草,蔚蓝的天空,湛蓝的湖水相间,水天一色。

    天地浑然一体。

    承乾纵马奔驰而至,从马上翻身跳下,侯君集身着耀眼的明光甲大步迎上前。

    “殿下小心。”

    承乾却得意的道,“孤的骑术可还入侯陈公之眼?”

    “殿下骑射了得,只是还是要当心些,就怕那牲畜万一被惊到,这毕竟是野外,会有蛇鼠等。”

    承乾却不以为意,甩了甩袍子,把外面的貂皮大氅解下扔给了贺兰楚石。

    湖边早已经搭起了一顶大帐,架起了桌子。

    桌子是用新砍伐下来的原木制成,还有着新鲜的茬口,带着树木的清香,军中其实也携带有马车、辎重,侯君集从鄯州出发时,还特意调了三千民夫,组建了一个特别的辎重营,专门负责运送太子殿下所需用度之物。

    从特制的车马,到帐篷,再到床榻、桌几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整套做饭烹饪的用具,其它的茶具酒具,甚至是还有一支乐队随行。

    不过一路上,承乾却几乎不用那些,他更喜欢带着草原气息的东西。

    比如住宿用的帐篷,不喜欢锦帐,更喜欢用牛毛毡帐,不喜欢携带的银炭甚至是石炭,而喜欢烧干牛粪。

    连茶都要改喝马奶茶,配上奶豆腐。

    吃饭的桌子,也不要现成的,而要就地取材,伐木粗制的桌几,觉得这才相符。

    出了赤岭、蒙谷后,越靠近青海湖,砍树越不方便,有时为了路上承乾吃顿饭,还得提前派骑兵到十里外去伐树拖回来,十分辛苦。

    “今天中午弄了什么好吃的?”承乾问。

    侯君集魁梧高大,要比承乾高大许多,但站在太子面前,对这个女婿,却是刻意的躬腰屈膝。

    “臣先前特意到猎了几只肥美的野鸭子,另外臣子猎了一只黄羊,又有几个蛮将献了新猎的鹿。”

    承乾满意的点头,“那就炖个野鸭汤,放点那个辽东白山人参,再来个烤羊肉串,至于鹿,弄个鹿舌吃。”

    侯君集呵呵的凑近些,“臣近来新得个食谱,把鹿鞭用清水泡净,刮去粗皮杂质,洗净后切段,再把那老母鸡现杀后切成大块,再配上山药切片,干枸杞去杂质洗净,锅入倒清水,放入姜、葱、料酒和鹿鞭,武火煮一刻钟,捞出鹿鞭,原汤暂不用,如此三次。”

    “再把山药、枸杞放入锅中,加入青盐、胡椒粉放入锅中,武火炖至山药酥烂,放入碗中,再倒入原汤即成。”

    “这汤大补,补肾壮阳益精,还能强腰膝,再配上一杯鹿血酒,便能龙精虎猛,金枪不倒。”

    承乾哈哈一笑。

    “孤身在这军营之中,要这金枪不倒何用?”

    侯君集马上嘿嘿笑道,“臣也知殿下军旅之中十分辛苦,所以特为殿下分忧解困,已经寻了一对吐谷浑双生美人儿,皆是年轻貌美。”

    承乾听了心中一动。

    “这不好吧,毕竟军中。”

    侯君集却道,“殿下又非军中士兵,再说,当初秦琅征吐谷浑,可是公然军中纳妾,携美行军的,不也没有谁说过吗?”

    “孤只是怕影响不好。”

    “不会的,只要不是过于张扬便没事,臣已经交待过,她们平时便呆在帐中,行军时则换上太子身边内侍小宦官的装束。”

    承乾心动。

    他从长安偷跑到陇右,身边也没带什么人,到了临洮军城时,侯君集给他安排了几个美人服侍,可一出兵,他也就顾不上带,这些天整天行军在外,虽然被这美丽景色惊艳,但久了后也就慢慢适应习惯了。

    反倒是晚上的时候,有些寂寞孤独了。

    正是年轻火气壮的时候,身边没有个人侍候,时间一久,甚至看那身边跟随侍候的小宦官都有些眉清目秀了。

    尤其是这里白天虽然挺舒适的,可到了夜晚却很冷,在野外行军条件简陋,大帐里就算生着火睡着皮毛也还很冷。

    有好几次半夜,承乾睡不着,都差点错把暖床的内侍小宦官当成了东宫美人了,这罪恶的念头越来越克制不住了。

    现在侯君集替他排忧解难,为他谋划安排,送上美人儿,这真是救大急了。尤其听说还是一对吐谷浑鲜卑部的双生美人儿,他就更心动了。

    说实在的,还没尝试过这种姐妹花呢,以前听说秦琅尽享齐人之福,可是非常羡慕向往的,如今终于有机会一试了。

    “汤炖好没?”

    “早就炖上了,臣亲自关顾火候,臣这就给殿下盛去。”

    承乾迫不急待想去看美人,也顾不得之前讲究的要坐在帐前,用原木桌用餐,享受蓝天白云,坐观青海秋色了。

    “送帐里来!”

    侯君集看着承乾那猴急的样子,嘿嘿的轻笑,十分满足自得。转身哼着小曲去盛汤了。

    堂堂行军大总管,一军之帅,却忙着给太子找女人,甚至是炖鹿鞭汤,可侯君集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当年他还在秦王府帐下时,这样的事情就经常干。

    当今天子那时也是十分年轻,统兵征战在外,有时一打就是小半年,军中又不能带眷属,所以做为秦王侍卫统领的侯君集,就经常要担负点这样的任务,做些贴心的事情。

    于军旅百忙之中,还要为秦王寻找些贴心服侍的美人等。

    这方面,他向来都是做的不错,既满足了秦王的需求,又不会弄的张扬,这也是他在秦王府虽然职位较低,也没有什么像样军功,但一直都是秦王最心腹的人之一的重要原因。

    做为打小就跟着李世民一起玩耍长大的伙伴,侯君集对李世民的爱好等了解的十分清楚。

    如今把当年用来侍候秦王的那一套,再拿来讨好太子,那真是太轻松了。

    承乾甚至连半点掩饰都没有。

    虽说自己都已经把女儿送进了承乾的宫中,还做了良娣,自己好歹也是太子的岳丈了,做这种事情有些不合适,可侯君集并没在意。

    别说女儿现在只是太子良娣,就算女儿真的做上了太子妃,太子若有需要,侯君集一样会马上就为太子寻女人,要多少寻多少,绝不会皱下眉头。

    太子又不是一般人,那可是大唐未来的皇帝,如今的国本储君,女人多些不是很正常吗?

    亲手盛了一碗鹿鞭汤,又打了壶配好的鹿血酒,他还亲自先尝试了下味道。

    小心的端到帐前。

    “殿下,午餐备好了。”

    承乾掀开了帐子一条缝,伸手接过,脸上很是满意的表情,看来太子对他寻的那对姐妹花很感兴趣。

    “殿下慢用。”

    承乾笑着接过鹿鞭汤和鹿血酒,“嗯,有劳了。”

    等承乾把帐再合上后,侯君集身披着那件大将军明光铠甲,左手按着腰间横刀,右手持着一支丈八马槊,亲自站在太子帐前,为太子守卫。

    听着身后大帐里,很快响起的那诱人声音,侯君集脸上笑意越来越浓了。

    “总管,休息时间到,大军是否开拔?”

    叠州都督、镇西军使席君买赶来请令。

    结果侯君集却瞪了他一眼,“没见到太子殿下尚在休息吗?太子殿下最近连日行军赶路,十分辛苦。传令,今日停止行军,原地安营扎寨,待明日四更造饭,五更起程。”

    席君买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才午时刚过,此时秋高气爽,正是行军的好时候,才赶半天路就扎营?

    “总管,原定行计计划可不是这样,而且预计好的驻扎地点也还远着,现在各军都还是一字行军阵列,原地驻扎的话,不易于防守。”

    侯君集不耐烦的拉着席君买离帐篷走远了一些,“你瞎嚷嚷什么,想打扰殿下休息吗?”

    “计划是计划,现在计划没赶上变化,自然要做调整,你怎么这么死板?”

    “逆贼慕容承正率大军围攻神威军,救急如救火啊。”

    “神威军城控扼险要,建在牛心堆山上,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慕容承哪有那么容易攻打?”

    侯君集很不耐烦的道,“我知道你得秦琅器重赏识,依靠着秦琅的关系,这些年是平步青云,从校尉到都督,六品飞升三品,只是几年的事情,但我也要提醒你,如今统兵西征的是我侯君集,不是秦琅。你现在我麾下,就得听我节制调动,我说停止前进,原地驻扎,这就是军令,你负责执行就行了。”

    席君买看了眼趾高气昂的侯君集,又瞧了一眼他身后的那大帐,还有那大帐里大白天就传出来的那声音。

    他很清楚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长长深呼吸了几口气,压抑住了心中的冲动,席君买叉手,“属下尊令,告退!”

    席君买转身退下,手按着腰间横刀柄上,青筋直露,心中十分愤怒。

    人人皆道太子贤德,为何他看到的太子却如此不堪?

    难怪有传闻说太子与卫公反目,卫公舍弃太子而去,就这德性,就是自己也看不顺眼啊,别说卫国公呢。

第977章 **苦短

    “说说你们的故事。”

    当狂风暴雨结束后,承乾如一滩烂泥般的瘫在羊毛毯子上,鹿鞭汤和鹿血酒确实有如神助,彻底的释放出了这具年轻身体的活力。

    只不过同御姐妹花,也让年轻的承乾有些吃不消,特别是当他还在那汤酒的刺激下,梅花三弄。

    等停下来时,才感觉似乎用尽了精气神。

    左拥右搂着那对年轻的鲜卑姐妹,承乾却心满意足,这种彻底释放后的感觉太棒了,简直就跟上天了一样。

    刚才来不及问她们的经历,甚至连姓名都来不及问,等一切云收雨歇后,承乾想要用温柔来弥补一下刚才的粗鲁,好证明自己其实是一位温柔的皇太子,而不是一个被**驱使的粗鲁夯货。

    姐妹俩很乖巧。

    她们如猫一般的蜷缩在太子的怀里,拥着太子,温温柔柔,特别是一副刚被大力摧残过后的可怜模样,让承乾都有些怜悯。

    姐妹俩并不是女奴,也不是侯君集强抢来的民女。

    她们来自附近的鄯州绥戎城的鲜卑城傍胡人,姐妹俩姓拓跋,所以他们是来自鲜卑拓跋部的。

    拓跋曾经建立起了北魏朝,后来改姓元,东魏西魏也曾延续了一段时间,最终被北周北齐所取代。

    虽然拓跋部建立的魏朝最终灭亡,但许多鲜卑贵族却都与汉人融合,比如太子的母亲长孙皇后,她家是河南长孙氏,但这个河南并不是说他们家世代居于河南,只是当年北魏从平城迁都洛阳后,许多鲜卑宗室勋贵便把户籍改到了河南或洛阳。

    长孙氏正是当年北魏宗室的一支,赐姓长孙,以河南洛阳为籍贯,经历数代,如今的长孙氏其实跟汉人没什么区别,尤其是在文化等方面,他们主动与汉人通婚,接受汉化,故此现在中原长安洛阳,虽然有许许多多的豪门大族皆本是鲜卑族,但并没有多少人会刻意去区分什么汉人鲜卑。

    经历了隋朝一统天下,到如今的大唐再现盛世,中原的胡汉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对立,胡汉从早年的对立,到如今的完全融合,使的鲜卑族正在消融。

    因为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鲜卑部族了,他们不再是游牧,也不再以部落形式生活,他们跟汉人一样在中原定居生活,说着汉话,衣着汉服,连姓都改成了汉姓,各个方面都是汉化的。

    当然,在一些边疆之地,也还是有一些传统的鲜卑部落存在。

    比如吐谷浑汗国,其汗王一族,便是当年辽东鲜卑慕容部出来的一支,再比如如今镇守且末鄯善的高宁王乙弗阿豹,他是鲜卑乙弗部的。

    鲜卑曾有四大部落,慕容部、宇文部、段部、拓跋部,这四大部,如今基本上都汉化了,慕容部也就是很早以前出走的到青海的那一支,因为建立了吐谷浑才一直保留到如今,但他们也因为跟党项羌、白马羌、武都氐等羌氐人混居,并且是以少统众,所以几百年来,吐谷浑慕容部王族,其实是很大程度的被羌化过了的。

    这就好比当年留在辽东的慕容部建立了前燕等几朝后,因为统领了大片的辽东、河北等中原之地,所以反过来被数量更多的汉人给汉化了。

    历史上那些以少数统治多数的民族,其实最后多数都难逃这种反被同化的结果,最出名的当属蒙古当年西征,攻灭了多少国家,统治了多少部族啊。

    后来蒙古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汗国,然后有许多汗国最后就被穆化了,满清入关,最终也还是基本被汉化的。

    鲜卑人统治中原,于是汉化,鲜卑人统治青海,于是被羌化。

    按姐妹俩说的,她们部族是拓跋部的一支,在北魏时期,就一直在河西一带游牧,后来北魏灭亡后,他们也曾依附过突厥,再后来又迁移到了吐谷浑境内,成为了吐谷浑的一部份。

    “后来,我们的父兄们随着伏允大汗进攻大唐的陇右,遭遇大败。大唐的卫国公率军来伐,杀的我们的落花流水。我们的牛心堆,在曼头山,在赤水源,在大非川,在野马台,我们一败再败。”

    “强大的陇右唐军将他们一次次击败,一次次的屠杀。”

    “他们没有杀光我们所有的人,那位卫国公很仁慈。”

    承乾冷哼了一声,“秦琅可没那么仁慈,你们可别被他骗了还替他数钱,他没杀过所有吐谷浑人,一来做不到,当初他攻入吐谷浑率领的也就几万人马,转战几千里,也伤亡不小,而且疲惫万分了。”

    “再者,秦琅其实是个很精明的家伙,他不会轻易的浪费。他觉得把敌人变为战俘,然后卖为奴隶,能赚很多钱,比直接砍了更划算。所以在那次吐谷浑之战后,有大量的吐谷浑战俘最后成了奴隶,被卖到了关陇的农夫手里,或者是卖给了那些商人的矿场、工坊,也有许多直接被运到了南方去,那里是正开拓的新世界,最需要人力,秦琅的武安州封地,当初可就卖了许多奴隶过去,不仅有你们吐谷浑的战俘,也还有许多突厥战俘,甚至是南海贩来的昆仑奴、菩萨奴等。”

    “你们知道秦琅从这些奴隶贩卖里赚到了多少钱吗?”

    两个女孩摇头。

    “多到你们想不尽的财富。”

    两女孩的部落运气要好一点,因为他们是跟着慕容顺可汗投降的,所以最终逃过了被屠杀、贩卖为奴的下场,只是在最后被抽中迁移到唐境。

    一路东迁到了鄯州,最后在赤岭下的绥戎城为城傍,这是一座沿湟水而新建的移民城。

    有安人军的兵马驻扎镇戍,也有新开的驿站,远处便是烽火台。

    沿着湟水河谷,到处都是新建的屯庄。

    他们这些鲜卑拓跋部的人安置到了绥戎城周边,负责为安人军牧马养牛放羊,在规定和牧场上放牧,并且要定期缴纳税赋,同时汉人也教他们垦荒种植粮食蔬菜,并向他们收购羊毛、毡毯、毛线、皮子、草药,奶酪、肉干等。

    除了被划定了牧场,要缴税,他们还有为唐军服役的义务。

    比如青壮要自备马匹、武器、粮食,轮流到军镇、戍堡去训练、值守,遇到作战,他们也得随同应召出征。

    迁到鄯州来后,他们跟以前的生活习惯还是有了很大不同。

    以前他们游牧生活,逐水草而居,游牧的范围很大,甚至还有夏冬两季的不同草场,不同季节要转场。

    此外,虽是吐谷浑所属,但其实比较自由,税贡也是要交的,打仗也是得出征的,可部族内部的事情,都是自己解决自己说了算。

    但是现在他们到了鄯州后,一切都得听从官府管理,要依唐律行事。

    比如说牛羊被偷盗,互相间打斗斗殴等,这些都要按大唐的律法来解决,而不是按照他们以前自己的传统。

    总的来说,其实除了被管的较多外,生活倒是安定了许多。

    尤其是河湟谷地很富庶,他们虽然划分的都是山区部分,但也不比以前的牧场差,最关键的还是现在冲突少了,不用经常集结去抢劫犯边,也就不用怎么死了。

    而沿着湟水谷地,如今是一条很热闹商路,他们部族的产出,能方便的交换,不管是以物易物,还是卖钱,都很方便。

    总的来说,就是大家的日子安定了不少,生活水平也上涨了许多。

    对于如今的生活,其实还是挺满意的,所以河湟谷地那些移民,不管是汉人,还是突厥人、吐谷浑人、铁勒人又或是党项人等,几乎家家都供着天王像,也就是供着秦琅。

    其实以前吐谷浑人喜欢抢劫犯边,主要还是他们的生活方式较为落后,全靠游牧,一旦遇到一些大的灾难,往往就无法抵御,这个时候要么大的部落抢小的部落,要么就只有集合起来犯边抢唐人了。

    而如今他们的生活方式正在改变,虽然仍以放牧为主,但也开始种植,并且还能通过交易,用牲畜、皮毛、奶肉制品,毛纺制品甚至是挖到的草药等等,换取到不错的收益,然后从商人那里买到比较便宜实惠的粮食、药物,甚至是布匹针线等等日常用品。

    生活的成本下降,抗灾的能力更强了。

    就算有时遇上大灾,官府甚至也会帮忙求助调济。

    只要还有活路,谁也不愿意豁出性命去抢劫,毕竟犯边抢劫也是有很大的风险的。

    所以这次大唐征召他们这些胡人从征时,大家并没有多少抗拒。

    至于她们姐妹俩,因为是双生姐妹,且长的漂亮聪明,所以一直都在绥戎城一带比较有名。

    侯君集寻到她们的父亲,赏赐了她们父亲不少财物,还以行军大总管的身份,授封了她们父亲一个七品的武职,她们的兄弟也得到了**品的武职。一家子都非常高兴!

    侯君集也并没有欺骗她们家什么,直言是要送她们姐妹俩去服侍太子。

    她们的父亲曾经也是个年轻彪悍的能干,只是如今年纪渐老,大腹便便,近年又沾染上了饮酒的习惯,而她们的几个兄弟也只喜欢舞刀弄棒,还习人赌博,所以家里的牧场田地产出,本来可以让一家过上富足的生活,却反而越过越穷,经常被债主追上门。

    如今侯君集不但帮她们家还清了所有债务,还赏赐许多钱,又给安排了官职,虽然只是团结兵中的职务,但终究也是大唐的官职。

    父兄们并没有半点犹豫,何况女儿这是进东宫服侍太子,这可是天降幸运啊。

    所以从始至终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逼迫强抢等事情发生,而是你情我愿皆大欢喜的。

    就连姐妹俩对于服侍太子也并不反感,甚至还为能够成为大唐太子殿下的女人而欣喜。

    她们以前就听说过高宁王乙弗阿豹的一对双生女儿好运随了秦天王,嫁给汉人,是许多胡女们的向往。

    尤其是嫁给汉家的官员、士人,就更是渴望了,那代表着富庶、体面、文明。

    “你们的父兄也随在军中同行吗?”

    “嗯!”

    她们父亲虽然大腹便便,甚至有酗酒的坏习惯,可大总管侯君集发话了,当然一切顺利。

    他如今以七品官职,任绥戎团结营的一名校尉,统管二百名团练胡骑,他的两个儿子,分别任八品旅帅,各为百骑长,统领一旅百骑团结。

    承乾听到这里,心里最后那点小担忧也尽去。

    暗道侯君集办事果然了得,事情办的干净利落,漂亮至极,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两个鲜卑美人刻意讨好奉承着承乾,更是让他十分欢喜,那种征服天下的感觉,提前在这两美人身上体验到了。

    左拥右抱,承乾干脆连大帐都没出,一整天都躺在羊毛毯上。

    第二天一早。

    侯君集来请示是否开拔。

    结果承乾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无精打彩的摆手,“昨晚没有睡好,孤今天要补一觉,不想动弹,便再继续休整一日吧。”

    侯君集没二话的就同意了。

    “对了,今天还有猎到鹿没?”

    侯君集看帐中一角那两位娇滴滴的鲜卑美人一眼,暗叹太子也还真是贪心。人家可是一对年轻姐妹,再说了鲜卑女子可比一般的汉家千金要身体强健的多,她们一般也是从小骑马射箭,甚至帮忙挤牛奶、打水、拾粪、打酥油等,那身体甚至比一些中原的书生们还强,承乾跟她们折腾,怎么能折腾的过。

    “殿下今日不如先好好养精蓄锐休息一下?”

    “身子骨重要。”

    “美人虽好,也不可贪欢过度。”

    承乾有些恼怒,“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侯君集赶紧又道,“臣这就亲自去猎几头肥美的鹿,煎几块鹿排给殿下尝鲜。”

    这下承乾才脸色稍好看些,“嗯,鹿排不错,不过昨天那汤很好喝,你记得再炖一份。”

    侯君集出了帐篷。

    席君买等几员将领又来请示是否开拔。

    “殿下身体略有不适,今日继续休整一日。”说完,他带上亲兵出营去猎鹿去了。

第978章 西行

    船行龙江之上,划破平静的江面。

    碧绿的龙江水,青翠的山峦,丝毫没有秋的感觉。

    龙江发源于黔地,因流经宜州城治龙水城而得名龙江,东至柳州柳城汇入柳江。

    秦琅乘坐的其实不能叫船,应当称为竹筏,就是广西地区多见的竹子双层扎制,一根竹竿便可驾驶着横行江上。

    用竹筏而不用大船,也是因为龙江虽干流七百里,但河道多变,有的河段可能百里平坦宽阔,便于航行,但有的河段却是两岸悬崖峭壁,水流湍急县多有暗礁,落差极大。

    因此这条七百里的龙江,并没法正常通航,寻常办法都是分段航运,有部份河段还得拉纤而过。

    虽然竹子筏简陋,但却就地取材,制作方便,而且乘坐在平静的江段时,也很舒适安全。

    那撑船的老大,一顶竹笠一件棕蓑衣,手中撑一支长杆,便能轻松驾驭着笔筏前进。

    他的脚下还立着两支鱼鹰。

    脚上栓着绳索,脖子上还卡着圈扣。

    这些鱼鹰捕鱼的本事十分了得,站在竹伐子上突然一个猛子扎入江中,然后很快就叼着一条大鱼上来,有时鱼甚至比这鱼鹰还大上许多。

    它拼命的想要把鱼吞进那大嘴,可是脖子上的卡子却死死卡住,鱼便一直在它的大嘴里挣扎着。

    这时船夫便会一手抄起鱼鹰,从它的嘴里夺下大鱼,扔入自己的鱼网兜里。

    鱼鹰不甘心的扑赤着叫着,船大便从一个鱼筐里捞出几条小鱼,那鱼鹰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抢食。

    另一只鱼鹰也想吃,却被船老大直接一脚跳下了水。

    捕到了大鱼上交后,才能得到小鱼做为赏赐,没捕到明显就没的吃。

    秦琅会在筏子上看着挺有趣,看这鱼鹰吃东西,绝对能治愈厌食症者。本来张超是要秦琅做船的,虽说水师的船过不来,但也有跑这段江的船只,船终究要平稳安全一些的。

    但自诩能在东海游泳,敢在黄河破浪,能在长江划水的秦琅却愿意坐竹筏,这江面这么平静没什么危险,何况他水性确实不错。

    龙江上虽然不能全线直航,但其实江面上还是很热闹的,这也要归功于秦琅。因为秦琅到岭南后,不仅加强了桂州到邕州的柳宜驿路,而且他还往西延伸了一条新驿路。

    东起柳州,经宜州往西,连通黔中道,经应州(三都)邦州(都匀)

    而入矩州,也就是东宁州了(贵阳)。

    联通到矩州后,就等于彻底联通了整个黔中道,毕竟矩州做为黔中的腹心,四通八达,东北通往凯里、怀化,北面通往遵义、重庆,西南通往安顺、普安,直入云南。

    过去因为柳宜融地区偏远,蛮部众多,交通堵塞,只有马帮行走在山间小路,秦琅到来后,规划了一条全新的驿路。

    拨钱拨粮,征丁派役,用了几年时间,修通了宜州到应州的这条联通黔桂的驿路。

    这条驿路不仅是二十里一驿的陆驿,而且还依靠着龙江,增加了一条水驿线,沿龙江设立了不少水驿站,配置了许多驿船,水陆并行。

    之所以当初没有选择黔滇桂的界河红水河,而是选择了一条更小的支流做为驿路,也是因为这里以往本来就有一条通道,只是路不太好走。但宜州临近桂州这个要地,又处于桂邕之间,再加上往东联通黔中也有较好的河谷孔道,所以最终选择了这里。

    红水河虽广,但九曲十八绕,路途距离更遥远。

    数以千计的竹筏行驶在环江段,这里武德年间设立过环州,名字取自于周边的的环江寨,环江寨有大环江寨和小环江寨,还有带溪寨等。

    过去这里是天王老子都管不着的蛮地。

    但是随着这水陆驿路的开通,商路的拓宽,这条路上也渐热闹了起来,而紧随而来的就是朝廷在这边设立了镇戍堡垒,建立了折冲府,并移民过来,军屯民屯再加上商屯,还有那些商人过来开矿。

    淘金热,开矿风,让这条新商路上一下子就火热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这里的蛮子那也是动不动就跑下山来抢两把,劫过路商人,入城镇偷窃抢劫,总之把汉人汉商当成了肥羊,要什么就下来抢。

    后来桂州都督府分管这边,静江军开始入驻,狠狠的拿几个寨子开过刀后,情况才慢慢收敛了许多。

    然而秦琅先前一入朝,这边就马上又开始乱了起来。

    秦琅很喜欢龙江。

    水特别的绿,青山绿水,竹筏行上其上,如同是一副水墨化般。

    坐在小筏子上,船老大拉长着俚语调子呼喝着,其它船上的船老大便也跟着回应,秦琅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但这似乎是一支传统的船工号子,听起来还挺有韵味。

    两岸的青山半坡上,能看到蛮寨。

    木屋错落有致,聚落而居。

    当看到山下龙江上这支庞大的竹排队时,明显很惊讶。

    隐约能听到寨子里似乎吹响了水牛号角,敲响了铜鼓。

    秦琅却并不为所动。

    这一路过来,这样的场面见太多了,甚至天天都要见上几回。

    多数蛮寨看到这么大的一支队伍过来,尤其是伴着江上筏队同行的,还是岸边大路上的一支庞大的军队。

    旌旗飘飘,铠甲明亮。

    广州镇海军、容州宁远江、桂州静江军,邕州建武军,加上岭南经略牙军,这就是五路精锐。

    配上岭南冯冼宁陈杨李高等八大豪族,还有谈殿等那些蛮王带来的精锐土兵,可以说这支兵马,确实有横扫一切的底气。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就是一路横扫过来的,先是融州,接着是柳州,再是宜州。

    不识趣的蛮寨已经被破了不知道多少个。

    识趣的倒也不少,纷纷向卫公跪拜求饶,忏悔改过,几乎每个参与了叛乱、骚乱的寨子,都付出了血的代价。

    区别就是执迷不悟的,甚至还想着负隅顽抗的,都没逃过被攻破寨子,灭寨的下场。

    寨毁人亡,头人处死,其余为奴。

    而一些只是附庸做乱的,还能及时醒悟悔改的,勒令寨中交出几个跳的欢的明正典型,把他们的家人抄没为奴,杀鸡儆猴。

    秦琅的队伍一路西来,越变越多。

    许多蛮酋带着子弟跟在军中效力,以求将功赎罪,还拿出了许多牲畜钱粮来劳军慰问,算是出血又出力。

    秦琅一点也不心疼这些人,他其实用不着他们的粮食牲畜,本身自已带的兵不多,携带有部份干粮,而且沿途也有官府,早就为此次行动储备了足够的。

    但他还是让他们出钱出粮,就是要让他们长点教训。

    打的不痛,下次就不会记牢。

    让这些人随从军中,也是要让他们看看唐军威武之师的强大战力,这本就是一次武装大流行,并不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平蛮剿乱的战斗。

    他们这一路过来,基本上就没打过几个像样的仗。

    虽然也有些蛮子逃进深山老林,或者退居悬崖之顶,秦琅对这些不好打的,暂时也不理会。

    他这次来就是大梳子先过一遍。

    把整个风气先变一变。

    些许顽固份子,其实改变不了什么。

    多数的蛮子其实还是那种墙头草,搞不清形势,别人反他也反,别人抢他也抢。

    秦存孝和苑竹林带领着骑兵奔行在岸边大道上,轻骑早早前往沿途各寨传令。

    一支轻骑奔驰到了北岸的大环寨。

    大环寨立于龙江北岸大环江汇入的河口处,在大环江河口的西岸上沙山上,而隔着大环江相望的下沙山上,则是小环寨。

    两寨占据大环江入龙江河口,隔河相对,都建在河口的山上。

    一直在江畔眺望的一队蛮丁,看着轻骑举着唐旗出现,脸色凝重。

    “唐人来了!”

    一名年轻的蛮丁少年骑着一匹矮马跑来,“唐骑,唐骑来了。”

    魁梧粗壮的大汉揉了下少年的脑袋,“马上回寨子。”

    少年担忧的问,“唐军会攻打我们的寨子吗?”

    壮汉望向那面红旗,翻身上马,“只要我们不反抗,应当不会。”

    他骑上马往寨子跑,一边跑一边在马上吹响牛角号。

    水牛号角惊醒了龙江两岸。

    正在田间地头的寨丁,纷纷放下手头的事情,赶紧往寨子里跑,甚至散居在大寨四周的一些蛮丁,也纷纷拖家带口的往大寨子里撤,有些人还不舍的自己的鸡鸭猪牛,也都赶猪牵牛,挑着鸡鸭慌张的往山上跑。

    望山跑死马。

    唐旗虽然出现,但过了有快半个时辰才终于出现在寨前。

    盔甲鲜明的旗上执红旗来到寨前,勒停战马。

    “我乃卫国公经略使府衙内亲卫······”

    寨墙上,头发花白的老寨主身着丝绸长袍,手拄着一根拐杖,听着寨前唐骑的喝令,面露不安。

    唐骑告之卫国公驾到,要求他们寨子立即出去迎接,并准备好粮食肉蔬供军。

    老寨子迟疑着,担忧打开寨门后果难测,但又没有胆子敢拒绝。

    刚从外面回来的年壮儿子悄声道,“秦琅带来了超过一万人马,我们抵抗不了。”

    老人还在犹豫,壮汉却已经忍不住转身冲下面人道,“赶紧打开寨门,准备迎接王师到来。”

    老头叹一声气,他始终下不了决心,儿子倒是帮他拿主意了,虽然心中还是担忧,可最终没有驳回儿子的话。

    “我们上次跟着作乱,如今卫公前来,该如何是好?”

    “认错,服软。”壮汉咬牙道,“反正做乱的也不是我们一个寨子,法不责众,我看其它寨子只要不是顽抗到底的,认错服软再赔礼,出点血还是能过去的。”

    壮汉虽然心中也不太情愿,可谁能想到秦琅并没有一去不返,不但回来了,而且还会亲自杀过来呢。

    这位卫公威名太盛了,一路过来,那些先前还叫的响闹的欢的寨子,一个接一个的望风而降,争相向卫公摇尾乞怜,不但牵牛担酒送粮劳军,甚至亲自带着子弟随从军中效力。

    在这种形势下,别说大环寨,就是整个七百里龙江两岸,这大大小小数以百计的寨子,也没有谁敢再顽抗到底啊,除非真的脑子坏掉了。

    他打听到这次卫公能光临他们这穷乡僻壤,似乎只是顺路经过而已,卫公好像是要借道去云南滇池昆州,从龙江过,还要路过黔中。

    走这么条路,明显就是要顺路收拾一下他们这些蛮夷了。

    此刻看着那唐旗,蛮汉也成分的懊悔,当初怎么就头脑一热,听信了某些人的煽动挑拨呢?

    该死的,下次不要让自己再见到那些浑蛋,否则一定要扒下他的筋剥下他们的皮做成铜鼓!

第979章 军功十二转

    卫公威镇岭南,王师不战而胜。

    大环寨打开了寨门,紧接着江对岸的小环寨也打开了寨门,两座附近数一数二的大寨子,就这样卸下了防备,如同一个褪去了衣物的柔弱小娘一样在那楚楚可怜,任卫公摆布。

    但秦琅并没有杀人的心思。

    一路过来杀的人已经够多了,而且这两个寨子也格外的恭顺,他们不仅主动打开了寨门,大环寨还献上了一百头牛,一百头猪,小环寨献上了一千只鸭子还许多鱼,另外牛猪各二十。

    他们还把自己酿造的谷酒担来献上。

    秦琅没再杀人,不过在大环寨前,他让官兵列阵,然后邀请大小环寨各派出自己寨中的勇士,进行一场竞技比赛。

    马球、足球、跑步、游泳、投长矛、掷铁饼、掷铁球、翘关、举重、射箭、寨马、击剑、格斗·······

    项目一堆。

    秦琅甚至还从大小环寨献上的这些牛猪鸡鸭金银钱布里面,拿出了许多来做为各个项目前三名的赏金,还特意让随军的工匠,用金银铜临时铸造了许多枚刻字的金银铜牌。

    甚至还设了总奖牌榜。

    大小蛮寨的两个老首领都是一头雾水,不知卫公为何要举办一场这样的竞寨。他们委婉的拒绝,说不敢跟王师相比,肯定技不如人,自愿认输。

    秦琅却不容拒绝。

    “这是代表着摒弃前嫌,重新开始的竞技,怎么能拒绝呢。”

    他话虽轻柔,但语气里透露的却是不容拒绝之意,两个老家伙立即汗都下来了,赶紧应诺。

    “不许放水,不许故意输,我要的就是各凭本事,要比的精彩,斗出水平,谁若是敢糊弄我,我可就不客气。”秦琅把皇帝御赐给自己的玉具宝剑交给衙内指挥使李存孝,“存孝你来负责监督,谁敢不认真,军法处置!”

    一群随军前来的岭南豪族土酋们,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那两位酋长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们也不清楚秦琅为何要搞什么竞技,隐约猜测可能是想以此来炫耀一下唐军武力,威慑打压一下两寨。

    于是大环寨前,龙江河畔。

    蛮族的辅兵们挽起袖子提着刀,开始杀猪宰牛。

    有人埋锅搭灶,有人运柴生火,有人挑水洗菜,忙的不亦乐乎,而那些精锐官兵,却依然全副武装的列阵于野。

    秦琅让各军派出了勇者,各展其长。

    第一项便是射击,又分为步射和骑射,其中又各分了不同距离耙子和不同箭支的项目,甚至还有固定靶和移民靶之分。

    从六十步靶到一百二十步靶,从长弓到稍弓再到角弓。

    静江镇海宁武诸军都派出了各自的神射手,两蛮寨并不想参加,可却无法回避,还不敢随便糊弄,只好也把自己的神射手派出。

    秦琅为了壮他们声势,还特意让冯智玳等岭南豪族出身的刺史、都尉们也都派出自己的手下加入到了蛮寨这边阵势。

    只是比赛一开始,官军这边便完全碾压了蛮子那边。

    一开始蛮子还存了是否要放水的想法,可官军神射手一出手,他们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步射骑射固定靶移动靶近射远射长弓稍弓角弓,不论是哪种,这些派上来的选手,都不愧为精锐之神射手。

    一个个都能号称是小李广了,那箭术出神入化,箭箭正中靶心。

    蛮寨箭手虽然全力以赴,却终究还是相差很远。

    后面的比弩,也是毫无悬疑的再次被甩的远远的。

    当第三个项目比骑术时,这些人输的更难看了。

    “第四项,击剑!”

    身披三层甲,一手盾一手剑的战士们近身肉膊,秦琅刚宣布比赛开始,第一位上场的唐军步兵战士,就一剑把那个子同样极高大,在蛮子中很难得的大汉砍翻在地。

    牛皮包裹的盾牌都直接砍碎了。

    那位唐军剑士,用的居然是一把重剑,走的完全就是刚猛的路子,要不是身上三层甲护身,这一剑就能要了那蛮族壮汉的命。

    蛮子输的不服气,哇哇乱叫。

    “说什么呢?”

    “这位勇士说我们战士的剑太特殊。”

    秦琅哈哈一笑,“确实,说是击剑,你拿把双手大剑上场,这剑都比一般个头的蛮子们都长了,人家一把剑三四斤,你一把剑十五六斤,这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嘛,确实有些不合适,让咱们那位猛士换一把剑,就换成最普通的制式横刀,再比一回,双方都拿军中横刀比。”

    重新换了一把横刀。

    标准制式唐横刀,切角单刀,平直尖锋,刀身坚硬却又轻薄,这种横刀除去刀鞘也就三斤。

    舞着轻便,但适合于战场上的长时间拼杀,尤其是这种横刀锋利无比,可砍可刺,尤其是刺击方面有很强的破甲性能。

    它做为大唐府兵们的近身短兵,也就是副武器来说,还是很精良的,有很高的性价比,搭配上长矛步槊陌刀这些主战长兵,十分犀利。

    那位舞惯了十五斤双手大剑的彪悍关陇汉子,换了把三斤制式横刀,仿佛就跟拿了根麻杆一样毫不费力。

    而蛮族勇士接过唐横刀,看着那笔直的刀身,还有上面覆土淬炼打造时的刀纹,不由的面露爱慕之意。

    这样的好刀,居然只是大唐最普通的制式武器。

    他们自己平时使用的刀,都已经算是精选的战兵,但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根本无法打造成这种轻薄的款式,只能靠加粗加厚能增强刀的性能。

    拿起唐横刀,这位蛮族勇士信心大增,挥舞几下刀身,大吼一声,左手执盾护住面前,右手执刀加速冲去。

    看着冲来的蛮汉。

    那位关陇步兵,却主动把手里同样的牛皮盾给扔到了一边,甚至把头盔都给摘下扔一边去了。

    他右挥转转着刀,好像巨人在拿着根牙签一样。

    蛮汉冲近,横刀狂扫,依然是惯用大铁刀的招式。

    关陇汉子面带不屑,不慌不忙的出刀,后发而先致,两把横刀交击一起,却没有想象的巨大撞击,关陇汉子并不是硬砍,而是带着角度的斜挑。

    先挑再削,一气呵成。

    蛮汉的刀就变了方向,刀被挑指向天,再紧接着,那关陇汉子的刀锋就已经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虽然头盔下有护颈的甲,但在那薄弱部位,也顶不住这致命一刺的。

    蛮汉愣在当场。

    第一次被砍碎盾牌,他觉得对方纯仗着兵器的重量而取胜,可这一回,同样的兵器,人家盾都没用,轻松就挑开了他的一记必杀技。

    接着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让他再无反抗之力了。

    “服吗?”

    “服了。”

    关陇汉子收回剑,“长安秦不器。”

    蛮汉也把刀收回,“龙江环常威!”

    自称环常威的蛮汉佩服的望着秦不器,“你可是卫公义子?”

    秦不器把刀架到自己的肩上,很随意的样子,“我可没那本事能得卫公收为义子,我来自长安南城,曾是市井闲汉无赖儿,后入陇右投军卫公麾下,跟着打过党项羌,灭过吐谷浑,也只是立了些微末功劳,现为经略府衙内军左都第八团旗手。”

    环常威很是惊讶,如此了得的人物,本以为是卫国公的义子,更可能还是跟那位手捧卫公宝剑的秦指挥使差不多官阶的,想不到仅仅只是一个团旗手。

    “团旗手是几品官职?”

    “哈哈哈,我这衙内军第八团旗手,无品无阶,身上有一个二转的云骑尉,仅视正七品而已。”

    “哦,七品武官,跟县令一样了。”

    “不,七品县令那是正印官,吏部点选的,我这正七品只是视品,若是要任职,还得番上和纳资。”

    蛮汉一头雾水。

    秦不器却只是苦笑了笑,大唐有职官散官和勋官以及爵位,称为职散勋爵体系。

    做为没有什么家世背景,全靠当初一腔热血离开繁华长安跑到边疆陇右投军,并且运气在卫公麾下平定党项和吐谷浑,也立下了军功,行营录功,兵部核验,最后授勋二转为云骑尉,视正七品。

    勋官在如今还是很体面的,尤其是对许多底层出身的人来说,这是他们改变自身命运的重要一步。

    只是勋官虽然享受相应品级待遇,有不错的特权福利等,但并不直接等于官,既无阶品,也无职事。

    有了勋官想要当官,还有重要的一步,就是取得散阶。

    有职先有阶,这是如今的规矩。

    勋官要授阶,必须得番上和纳资。

    番上就是当差,朝廷规定,王品以上的勋官需要番四年,七品以上番五年,最多需要番八年。

    年满之后由吏部或兵部考核,合格之后可给予一个散官。

    番几年,就是要当值服役几年。

    府兵每年番上一定时间,勋官授阶的番几年,只算在番时间,所以七品如果番五年,但一年实际在番可能也就两三月,所以番五年,正常情况下,可能得十年甚至更久才能番满。

    番满了还要纳资,就是交钱。

    当然,如果遇到战事等应召出征,自然也能算是番上时间,可以减去相应,加快速度。

    可就算是云骑尉只番最短的五年,并且运气好遇到出征打仗等且还幸存,攒够了番上时间,也出的起那笔不菲的纳资钱,也并不是直接就能授七品官阶的。

    大唐勋官虽体面,但在勋转阶的时候,除了番上和纳资的明确规定外,还有一条,就是得降等授阶,惯例是降三大阶。

    也就是视七品的勋官实际授阶的时候,最高只可授从九下品。

    正五品的勋官,最高可授正九品。

    而最高的上柱国,视正二品,但转授散阶时最高只能授正六品上。

    上柱国在大唐百万军中,都是万里挑一的顶级战士,可若无其它官阶职务,转散阶也只最高授到正六品上。

    大唐靠战功得上柱国的将士并不多,其中还大半是领兵将帅,真正说普通士兵能以军功录勋升转到上柱国的,那就更是百万军中都才能有一两个,可这样的兵王,也最多只能授到正六品上。

    所以勋官看似很荣耀,但普通百姓投军后,想从兵到官,还是太难太难了。

    而就算获得了散官,其实也只是才刚跨进了仕途的门槛。授得散阶,只是获得了一个出身,也就是做官的资格。

    有了散官之后,还得候选,对于勋官出身的府兵或募兵来说,就需要继续上番或纳资,直到最后获得官职,这才算是真正的进入了仕途。

    而勋官候选,往往比授阶还更难。

    秦不器也是大小十余战过来的,还参与了数十场剿贼平蛮的战斗,但现在也仅只有一个二转云骑尉的勋。

    衙内第八团旗手,平时在团中也算是享受军官待遇的,跟队副算是一级吧,但队副一般都是从九品职,且往往也都是正从九品的官阶在身了。

    他这个旗手却既无阶也无职。

    这些,跟一个蛮子其实也说不清。

    他们眼里,视七品跟七品,不知道区别在哪,只有秦不器才知道,这个视七品其实距离真正的七品到底差了多少。

    “环姓,倒还真是少见。”

    “我们大小环寨皆姓环,据传祖上曾是春秋战国时楚国的王宫禁军环列之尹,其后人便以环为姓氏,环姓郡望淮南,在两汉时还很兴盛,我们两环寨据说是在东汉初时,淮南环氏一支随东汉伏波将军马援征战,曾北击乌桓,西破陇羌,南征交趾,打到过天南。

    后来马伏波征黔中五溪蛮时病逝,我们的祖先便留随军留在当地,后来渐渐往西南迁移至此,有了如今的两环寨近三千户环氏子孙。”

    秦不器倒是大为惊讶,本以为姓环,只是跟韦姓侬姓等一样,是他们随便取的一个姓,谁知道还这么大有来头。

    这么说来这些人倒并不是什么真正的百越的人的南蛮,反而是跟冯宁爨谢等一样,在几百年前随中南王朝南下开疆拓土的汉人先民了。

    可看着他们现在那模样,确实找不到什么淮南环氏的样子,更别说楚国环列之尹的王宫禁卫官的半分气势了。

    他们早就在这几百年的岁月里,泯然于众蛮也。

第980章 祁连山下埋伏兵

    “报!”

    祁连山下,一骑飞至。

    “报大汗,找到唐军的踪迹了,汉蕃步骑共计八万,已出鄯州界,目前正在海晏城休整。”

    胡骑面前,数十骑林立。

    为首者正是慕容伏允的儿子,慕容顺的同父异母兄弟,曾经在野马台滩杀掉了自己丈人天柱王降唐,被封为河源都督、河源郡王的慕容承。

    “才刚出鄯州?侯君集不是早就起兵了吗,这是打仗还是游猎,这么磨磨蹭蹭?”

    “唐国太子李承乾与诺曷钵同行,唐太子沿途打猎,游山玩水,所过之处,还让侯君集到处为他寻找美人,经常走一天停三天······”

    “哈哈哈,这真是天佑我也!”

    慕容承哈哈大笑,“吐谷浑大汗的子孙们,吐谷浑汗国的勇士们,报仇血恨的时候到了!”

    他拔出刀在自己的脸上划了几道口子,任鲜血流下,又削下一条发辫,举着对天起誓。

    “唐国背弃昔日与我吐谷浑之盟约,攻我部落,夺我子民,抢我牲畜,占我土地,甚至还杀害了我的父亲,如今,血债血偿,我必将亲手割下李承乾的首级,挖出他的心肝来祭祀我父汗在天之灵,来告祭那些被唐人杀死的吐谷浑勇士们!”

    “复仇!”

    慕容承的身后,漫山遍野都是吐谷浑人的帐篷,遍地的牛羊,无数的牧民牵着战马,挥舞着长矛短刀,齐声高吼着复仇。

    ·······

    广西。

    宜州,龙江。

    大环寨前的竞技比赛,完全就是碾压,唐军派出的选手,碾压了一个又一个蛮子,不仅在骑马、射击,击剑这些项目上打的蛮子体无完肤,就是在游泳、划船这样的项目上,长于龙江畔的大小环寨蛮子,都一样不及。

    唐军派出的选手包揽了所有个人的金银铜奖牌,另外团体赛也都勇得第一,陈宁杨冯等这些岭南土豪客则争夺第二,要不是团体赛官军只能派一队,前三一样都要落入官军手里。

    比赛进行了三天,热闹非凡。

    唐军们除了第一天还保持阵列,耀武扬威,第二天开始,完全就成了运动联欢会了,换上了轻松些的便袍,悠闲的享受着眼前的热闹。

    蛮子们被一次又一次的击败,打的他们一点自信都没了。

    不仅是大小环寨,就是其它那些征召随军而来的蛮酋俚帅豪强们,也都被震慑的不轻。

    就相当于拿着把大铁锤,将这些人原来的那点小自信小狂妄,一锤一锤的敲碎,然后一直敲一直敲,敲到碎成了粉尘为止。

    “秦不器。”

    比赛全部结束,秦琅亲自为胜利者颁奖。

    秦不器在这三天的比赛里,表现抢眼,这家伙不仅凭一把七尺双手大剑暴虐蛮子,而且后来还参加了赛马、划船、游泳、射箭、投矛等多个项目,一个包揽了十三个单人项目的金牌。

    一块金灿灿的金牌,用一根红绸拴着,这些临时打造出来的金牌,纯金打造,每个重达二两,上面还铭刻着文字。

    秦不器激动的弯下腰低头,让卫公帮他戴上金牌,戴好后,他忍不住拿起金牌放嘴里咬了一口,留下了两排牙印。

    “放心,这都是足金,比开元金币还要足。”

    金怕石头银怕火,纯金较软所以做为货币来流通时,其实是加入了银铜混铸,这样既增加了金币的韧性又增加了耐磨性,另一方面,朝廷通过这种控制成色含量的办法,来控制金银币的成本,保持铸币的利润空间,让毁币融铸成器的人无利可图。

    但又不能成色太低,否则既会导致信用降低,也会让私铸盗铸风险加大。

    因此,朝廷的金银币一真是控制在成色八成八左右。

    虽然贞观改革以来,金银币大量铸造,且以标准面额使用,不得毁损剪取使用,但金银毕竟很贵重,一般人平时也用不上金银,尤其是金币。

    近年工商大兴,钱热起来。

    金银越发贵重,过去是一两银折铜钱一千五,一两金折银五两左右,折钱八千。

    金银比例一比五。

    但是随着海贸大兴,海外胡商们也看到了商机,开始大量的把白银运来大唐,这主要就是因为在海外,许多外国金贵银贱,相差巨大。

    比如说在法兰克国,金银比价达到了一比十三,甚至有时一比十五,在东罗马、西哥特、波斯等国,也大致是在这个水平左右。

    大唐一比五的金银比,这就是巨大的商机。

    最早是一些聪明的胡商贩运香料、奴隶等值钱的东西来大唐,换取黄金瓷器丝绸等运回去,再换成香料、白银等运来。

    后来有人就干脆只做金银倒卖,一箱箱白银运来,一箱箱黄金运回去。在大唐用五比一银换金,到了西方,再用一换十二十三的金子换银,这般来回的折腾,甚至比贩卖香料还赚钱。

    后来大唐很快发现了这个漏洞,立马出新规堵上,禁止金银铜钱,以及金银铜器流出境,严厉打击。

    后来又出了许多新规,甚至金银比例也开始调整,逐渐接近国际金银比价,从一比五,到一比六、一比八,直到如今大致稳定在一比十。

    大唐仍然继续禁止金银铜币和器物出口,但却允许进口。

    这给了许多胡商们继续倒卖赚钱的机会,但大唐很欢迎这些真金白银的流入,如今倭国是大唐最大的海外铜料和银料进口国,天竺、波斯、罗马、法兰克等成为主要的黄金进口地。

    大唐体量巨大,虽然每年大量流入金银,可在以贵金属实物货币为主的经体制下,这些流入的金银铜主要被用于铸造货币,并在大唐流通开来,甚至渐把海东四国也纳入了大唐货币流通区,巨大的需求,使的这些海量的金银流入后,虽然改善了钱荒,但却并没导致金银的贬值。

    一枚成色百分之八十八的开元金币,能换十枚开元银币,能够兑换两万铜钱。

    金铜比由过去的一比八,到现在一比二十,铜钱其实并没贬值,依然十分坚持,只是金大幅度升值了许多。

    所以如今百姓对于金币、黄金更加喜欢。

    只是朝廷对金银币的管理很严格,禁私藏囤积超过数量的,且对黄金器物的拥有佩带,也更加严明了等级。

    没有身份的平民,只能戴限定的少部份金饰,金器不许私有,而贱民奴隶,连金饰的佩带资格都没。

    这些政策,都是为了保障黄金做为货币的属于强化,更好的做为货币流通。但这也更进一步的提升了黄金的社会地位。

    如今就算是平民百姓结婚,最重要的也是金饰。

    最起码得有一枚金戒指,条件好点的还讲三金,甚至是五金。

    至于说官人、士族等有身份的人,则都喜欢在规定许可内拥有使用金器,如蹀躞带的金扣啊等。

    这些都是身份的象征,既代表财,更代表势。

    一枚金牌用足金二两,一枚金币虽为一两,但成色只有八成八,就值二万钱,足金虽不能直接流通使用,但拿到金银铺、或钱庄银行都是能够兑换的,一两足金,都能兑换到两万二千钱左右,只要成色好,是很值钱的。

    秦不器一人独揽十三金牌,光金子就能值差不多三百贯钱了,对于秦不器这样只有视七品的二转勋官团旗手来说,这可是一大笔钱了。

    岭南经略衙内军待遇虽好,但一月的月钱也就三千,这都是顶级待遇了,堪比皇帝的北衙禁军。

    其它的各种月粮啊,衣料钱啊,年节赏赐啥的加起来,他一年下来所有的这些,包括他做为旗手能享受到的视同队副的待遇,以及二转勋能享受到的待遇,一年钱粮衣赐等都加起来,大约有五十贯左右吧。

    但这些钱,也还包括了自己的置衣钱,而他还要养家,因此虽然待遇不错,但也仅仅是过的稍富余而已。

    一下子得三百贯,那可真就是一笔飞来横财了。

    张嘴咬两口验证一下,倒也不是真的不信卫公,只是脑子里就是有这么种念头。

    “你小子,惹众怒了啊。”秦琅笑着拍着这家伙的胳膊,这家伙块头太粗了,胳膊都能有自己腿粗,怪不得能用七尺的重剑,这种剑,连剑鞘都没法用,也没有什么剑锋,很钝。

    平时主要就是背在背上,或扛在肩膀上,用的时候主要用抡的,利用惯性甩动起来劈砍,其威力十分惊人,但是十五斤的份量,没点过人膂力的,还真用不了多久。

    要想能够在战场上一直使用,那就需要的是极其过人的力量了。

    这并不比抡一把重斧或是一把狼牙棒轻松。

    这次的比赛比较随意,规定方面有不少漏洞,比如并没有限制参赛项目等,结果秦不器一人抱了二十多个项目,硬是抢了十三个项目的冠军。

    秦琅给他脖子上挂了十三块金牌,金子就二十六两,快两斤了。

    这家伙乐的合不拢嘴,三百多贯呢,就算他打完了陇右破党项、平吐谷浑之战,转战几千里,去了半条命,得到的赏钱都远没这么多。

    这笔钱,他现在不吃不喝要攒几年的粮饷才攒的下。

    “这笔钱打算怎么花?”

    “打算再纳个妾,给屋里婆娘打个帮手,再替我多生几个孩子。”秦不器倒也老实。

    “哈哈哈,这个想法不错。”

    秦琅笑着给了他又一个惊喜,“你小子简直是个超级战士,各项全能啊,听说你现在还仅是衙内第八团的旗手,未有散阶官职?”

    “兵部让我番上八年,现在折算才番第五年,还要起码番三年,另外还要纳资,我之前也娶妻生子盖房子还要奉养老母,手里也没什么余钱,只能继续熬着。”

    “你的好运来了,小子,不器不器,君子不器,这名字很好。有本事的人终究不会埋没的,虽然当年在陇右我没发现你这小子,可这次表现很抢眼,所以我打算要重用你,你原是第八团的旗手对吧?当个旗手太屈才了些,我决定破格提拔你为第八团的教头。”

    教头一职,相当于美军里的士官长。

    岭南牙内军算是一支比较新式的军队,有许多地方跟传统的府兵是不同的。就比如教头,秦琅在衙内军设有教练使,也称为总教头,下面各级的厢营团旅则又都设有教头。

    教头跟各级的军事主官职责明确不同,军官主要负责作战计划的制订以及作战指挥,而教头则是协助军官管理军队的,主要负责训练和行军等,按军官的命令和军队制度,管理部队。

    各级的教头,都是来自底层那些身经百战,且勇武出众的战士,百战兵王,成为教头。

    各厢营团旅等既有主领的教头,也有分管各兵种训练的弓弩教头、枪棒教头、骑射教头等。

    在教头以下,更底层的队和火的基层组织里,还有军士,分为上中下士,这些也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成为军队基层的骨干,担任旗手、火长、伍长等并没有正式品级的位置。

    在他们下面,则还有下等兵三等兵二等兵一等兵四级,这四级就是最普通的士兵了,从新兵入营到逐渐成长为丰富经验的战士,不同的级别,享受不同的钱粮待遇。

    层级十分分明,这使的牙内军内既职责分明,同时又有更完整的组织架构,并且很好的调动士兵们的积极性,争取表现好,努力训练武艺,以获得级别提升。

    做为牙军第八团旗手,秦不器做为一名二转勋官,虽无散阶官职,但也是一名上士了,算是士兵中的老鸟,能力和待遇都很不错。

    缺少的也就是个机遇,但军中有能力的人很多,机遇却很少。

    秦不器现在遇到秦琅,机会来了。

    团教头,属于团一级军官,校尉级别的,比折冲府校尉低一级,折冲府校尉是从七品下。

    团教头因此是正八品上的职事官,比戍主还要高一级。

    “有职先有阶,便授你为从七品下翊麾副尉武阶,品职相同,希望你好好努力,认真发挥你的全能本事,教导好牙军第八团弟兄们,将来带领弟兄们建立功勋!”

第981章 乌鬼

    好运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刚意外得了十三块金牌,价值三百贯钱。这转眼又授阶赐官了?

    秦不器怔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脑完全一片空白了。

    “怎么,嫡卫公给的官阶不够?”秦存孝站在一边,对自己的这个手下很不满意,不过虽然语气不满,但其实也是充满维护之情。他从长安带着一众羽林宫的同学,还有几位义兄弟们一起随义父南下广州。

    得到义父信任,让他组建经略牙军。

    人虽然是发文让岭南各军抽调精锐送来的,但到了这边后,他也是经过了亲自考核筛选,最后基本上是三选一留用。

    秦不器就是他亲自相中的,原来是在镇海军苑竹林的军中,听说是个刺头,有本事,但也爱惹事,苑竹林对这小了又爱又恨,最后推荐他来牙内军。

    本来存义等几个人说这样的刺头不能留,就是个兵油子。

    不过在亲自面试了秦不器一番后,存孝留下了他,并力排众议,让这个刺头做了第八团的旗手。

    旗手虽说非正式武职,没品没阶的,但旗手向来是一军之精锐中的精锐,担负的责任重大,军旗之所在,也就是军心之所在,有时甚至比主官都还重要,真打起来了,所有人就都跟着那军旗进退了。

    这小子倒也争气,领了这旗手的差事,认真的训练,没有给他惹过什么乱子,这次突然的什么竞赛比技,存孝特派他出马,没想到这小子表现确实了得。

    可卫公这么欣赏,这家伙却呆滞在那了。

    秦不器终于回过神来,狠狠的扇了自己两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他又低头,抓起脖子上那串金牌,捞起一枚放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口,看到那咬出的清晰牙印,眼睛发红发直。

    他盯着秦琅,跟头饿狼一样。

    咽了咽口水,“卫公刚说什么,能再给我说一遍吗?”

    秦琅倒是没被他这动作给吓倒,只是笑了笑便道,“我说你小子本事不错,现在要破例提拔下你,先授你从七品下翊麾副尉的武散阶,然后再授你一个经略牙军第八团教头之职,好好干。”

    说着,他伸手重重拍了拍秦不器的胳膊。

    秦不器这下终于听清楚了,也知道不是作梦了。

    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这个近两米高的关陇大汉,哭了。

    他当初为了躲债,大年三十逃离长安,顶风冒雪的独自一人前往陇右投军,路上冻的全身麻木僵硬,耳朵都差点冻掉,没哭。

    想起老母带着妹妹在家,不知道要被债主如何为难,想到过年了,家里却仅剩下他留的几天食物,他也只是红了眼,没哭。

    因为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要坚强,要挺住。

    父亲病榻纠缠多年,为医治父亲欠下了一屁股债,整天不是借钱就是躲债,还得到处揽活赚钱,身累心更累,那时也不曾落泪过。

    因为他知道,如果他认怂了,他放弃了,那他那个家也就倒了,他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他不能怂,他不能输,他得挺着,得像个爷们一样的抗着。

    长安呆不下去了,历经千辛万苦到了陇右,好不容易终于投进了陇右军,军营努力的训练,比别人更用心,没抱怨过。

    随军出征,不顾性命的舍身作战,就是想赚点军功,能换些赏钱,没想过能升职当官。

    秦不器平时并不喜欢惹事是非,但如果别人辱他父母,他必然拼命。

    “宣帅,我,我······”

    这个高大的汉子哽咽的不知如何说话了。

    膝一软,就要跪拜。

    “打住!”

    秦琅扶住了他,“老话说的好,男儿膝下有黄金,我授你官职,也是因你能力表现,并非私恩。好好干,不要辜负我对你的这份信任和欣赏,就是最好的回报了。”

    这一幕,让寨前无数大唐将士和蛮丁们看的是热血沸腾,秦不器这样真正的草根底层,也能如此逆袭,他们又何况就没有机会呢?

    今天的秦不器,或许就是明天的他们。

    ······

    “环常威!”

    秦琅打量着面前的这个蛮族壮汉,比寻常的南蛮子要高大的多,这边山里许多蛮子个头都相对北方人要矮小一些,甚至是黑瘦许多,精瘦精瘦,不过看着好像身上没二两肉,却跟那滇马黔驴一样,极具韧性耐力。

    他们能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甚至瘦弱的身躯能够肩背头顶二三百斤重物长途跋涉,就连许多蛮族的妇人孩子,也都十分厉害。

    长期在山里劳作,造就了他们不一样的体质和韧性。

    甚至光着双大脚板,也一样可以在山里行走,这其实完全就是打小赤脚习惯了,脚底早磨出了厚厚的茧子,成了极好的保护层。

    环常苏很高大魁梧,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大环寨寨主的儿子,也是寨中第一勇士。

    虽然在这次秦琅举办的比赛里,没能得到一项个人金牌,但表现其实也还是很不错的,骑马射箭击剑划船游泳负重投枪等等,都是很了得的。

    尤其是这人身上有股子不屈服的蛮劲,这是很难能可贵的。在比赛的最后一天,蛮子们基本上已经不想做无谓的挣扎了,比起来也是很随意,就是陪玩一样。

    可这环常威不同,屡战屡败,却一直能保持一颗不灭的奋斗之心,一直在尽全力拼搏。

    这是秦琅非常欣赏的一点。

    特意找他来边吃边聊,对这家伙的了解也多了不少。

    “你的饭量肯定不小,这么大的块头。”

    环常威倒也没拘束,虽然卫公的威名响亮,可这几天接触下来,他发现这位卫公其实与传说中的并不一样,他既不嗜血滥杀,也不是喜怒无情。反之,卫公人既年轻,且仪表堂堂威风凛凛,一看就给人很好的感觉。

    更别说,身居如此高位,说话却从不咄咄逼人,总能让人如沐春风,就凭这,就能让他格外佩服。

    “我打小就比同龄的孩子饭量大,饭量是我兄弟们的几倍,一顿饭能吃好几大碗,我爹以前常说,我将来定是个勇猛的猎手、战士,他说能吃的才能长的高大,能吃才能有力气······”

    秦琅把烤好的乳猪推到他面前,还有白斩鸡,炖老鸭等数道菜,环常威道了声谢大块朵颐起来。

    “看着你吃东西,让我想到我来时,在龙江上坐竹筏,那船老大养的鱼鹰,它们捕到大鱼时那张嘴大吞的样子,跟你真像。”

    “哈,我小时候有个外号,就叫乌鬼。在我们这里,称呼鱼鹰就叫乌鬼。”烤的金黄的乳猪,环常威抓起来直接就扯下了半边后腿,塞进嘴就猛嚼起来。

    “乌鬼,鱼鹰是个有趣的动物,捕鱼的本事很强,它们甚至能够相互在水下配合,合力捕捉比自己还大上几倍的大鱼,有的啄鱼眼,有的啄鱼尾,有的叼鱼鳍,配合十分默契。”

    “当然,最让我觉得有趣的地方并不仅是他们捕鱼的本事,大自然中善于捕鱼的鸟类千千万,鱼鹰算不得最厉害的。可在那些善于捕鱼的鸟中,却唯有鱼鹰能够被人驯服,为人类捕鱼。一条小小的脖套,一个口哨,就能让鱼鹰随时听令下水捕鱼,也能把捕下的大鱼上交给主人。大鱼归主人,小鱼归自己,你说神奇吧?”

    常威很快吃完那大块烤猪肉,并不停歇的又扯起另半边猪吃起来。

    “我们居住在龙江和环江边上,大多习水性,而且许多人都会驯养鱼鹰捕鱼,鱼鹰驯养熟了是个捕鱼的好帮手,但幼时却要花费很多精力和耐心去喂养训练,尤其是它们只吃鱼。”

    秦琅点点头。

    “我听说许多野生的鱼鹰甚至都会故意把蛋下到人们居住的房屋周边,故意送给人类帮他们孵化喂养?”

    常威却摇头,“也许吧,但我觉得这可能只是部份巧合而已。”

    秦琅给常威倒了杯茶。

    “这龙江上的渔夫、鱼鹰,倒是给了我不少启示,鱼鹰虽然看似是被拴着的,卡着脖子的,但他们却选择了合作,与耕牛、战马、猎犬一样,成为了人类的伙伴。而许多更擅长捕鱼的鸟,也会被人类捕捉,甚至有人会专门寻找它们的蛋,试着孵化喂养这些幼鸟,但不管是捕捉的成鸟,还是孵化的幼鸟,都并不能成为鱼鹰一样的捕鱼帮手·····”

    常威吃完了那头烤猪,开始吃鸡。

    “卫公想教我什么?”

    “我只是觉得这里面其实也蕴含着一种天道,你们大小环寨在内的龙江蛮,甚至是宜州蛮、柳州蛮、融州蛮,或说是整个岭南南蛮,你们或许就是这鱼鹰,而大唐就是那渔夫,这个比喻也许并不准确。”

    “卫公是想告诉我,我们岭南蛮子应当如那鱼鹰一样,认真听渔夫的话,为渔夫捕大鱼,然后就能得到小鱼吃了?”

    秦琅笑笑。

    “我是说,鱼鹰和渔夫,可以成为伙伴共存,而不一定得是猎人和猎物的关系。”

    “为什么就不能是人和鸟,分道而行,互不打扰的关系呢?”

    “因为两者都在这片有限的空间里面,所以说互不打扰是不可能的,要么是伙伴,要么就是猎物。”

    环常威放下了美味的白斩鸡。

    “我外号乌鬼,本就是只鱼鹰,如今也愿意做卫公的鱼鹰,我们寨子,也愿意做卫公的伙伴。”

    秦琅很满意这个答案,高兴的笑了。

    “我很欣赏你,经略牙军有个附属团结军,计划编为八都,每都五百人,你来,授你个都头,如何?”

    环常威马上放下手里的白斩鸡,退后几步,冲着秦琅就跪拜了下去。

    “我乌鬼环常威,多谢卫公赏识,从此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第982章 太子

    承乾很享受亲自统领大军的感觉。

    千军万马尽在其掌握,滚滚铁流跟随他前进。不过事实上,虽然承乾认为自己是这支大军的统帅,不过皇帝授他的使职仅是抚慰大使,并没有让他统兵作战,甚至他都不应当跟随在军中。

    只不过这支军队真正的统帅侯君集是他的老丈人,侯君集对于年轻太子的要求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很多时候都不用等到太子张口,他就提前把事情办好了。他不仅让太子感觉他就是这支大军的统帅,甚至还要为他到处张罗着美人、宝马,甚至是那些可以帮太子狩猎的猎犬。

    蓝舌头的松狮,体形巨大的獒,还有体形细长的关中细犬,一路过来,侯君集为太子殿下搜集了上百条猎犬。

    还有猎鹰。

    鹞子、老鹰、雕,甚至还有产于辽东的海东青·····

    承乾感觉自己在统领千军万马,还经常也披上金灿灿的华丽铠甲,系上那猩猩红的织金披风,策马在军中。

    只不过大军行军路线、辎重补给、沿途休整、安营扎寨,甚至是派出斥候侦察等等具体的事务,这位太子殿下是一概不参与的。

    或者说,他既不太懂了无心参与这些小事情。

    他只盼着能够早点遇到吐谷浑的军队,好指挥千军万马灭掉他们,也赚一笔军功。

    可出了鄯州后,依然没见到吐谷浑人,虽然偶尔会遇到一些屯堡、部落,但侯君集告诉他,那些是他舅父赵国公长孙无忌的海宴州世封地上的领民,多数是从长孙家从中原等地移民过来的,也有部份是当初圣人下旨从吐谷浑或是党项等地迁来的,还有些本来就是世代生活在这里的羌氐。

    这些人如今是实实在在的大唐子民,是编户齐民登入朝廷户籍档案的。

    大雁在天空飞过,看着地面的那乌泱泱的人马,迅速的变换成了人字阵,鸣叫几声,加速离开了这里。

    承乾纵马追出去,对着雁群张拉放箭,结果大雁拉了几泡屎留下,仓惶而逃。

    “侯帅,你来!给了那哇哇乱叫的野雁,中午炖大雁吃。”

    侯君集有些为难,他虽然勇悍,是个很彪悍的骑将,马槊用的不错,虽说不能跟尉迟恭秦琼程咬金这些人比,但也能算上一流的马槊高手了,但提到射箭,这就是侯君集的一个痛点了。

    他经常被人耻笑有三,第一就是不识几个大字,第二是箭射的极臭,别说马上骑射,就是让他站桩步射六十步靶,都有时会脱靶,第三就是他两拜宰相却都没有什么文治武功,不配。

    太子让他射天上飞的大雁,这就是为难侯君集了,飞那么高,他根本射不中。

    “殿下,大雁飞远了。”

    侯君集只得如此道。

    承乾瞧了眼侯君集,才想起来他的箭术极臭,于是也只好调转马头,“算了,饶这些禽兽一命。”

    重新回到队伍,承乾瞧着路边那些零散的毡帐牧人,“我阿舅堂堂宰相,怎么封地却经营的这么差?我记得秦琅岭南武安州的封地,那可是一年一个样,据说如今人口都破十万户了,在籍人口快突破百万口,秦琅每年坐享武安州三之一的税赋收入,可是不止百万贯的啊。”

    侯君集心想,这天下也就一个秦琅,就一个武安州而已。

    不说秦琅当初是如何走了狗屎运得到武安州的,就说在当初授封的时候,武安州也确实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岭南蛮荒的一块山海之间的破地,在籍人口不满千,更别说当初四面都还全是蛮子,整个岭南当初都还是羁縻状态。

    那个时候就是皇帝也没料到,随手划下的一块地,如今会这么值钱啊。

    谁能想到,岭南能够这么迅速的安定下来呢,当初岭南的冯盎等土王势力,可是一点不比什么黔中云南的那些蛮王弱的。

    更别说,那时的皇帝和朝廷,也没料到海贸大兴,能够为岭南带来那么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啊。

    种种原因,让秦琅占了朝廷大便宜,他的封地如今在异姓功臣里那是最大的,甚至也能称为最好的。

    不过也是秦琅有本事,当初眼光好,拿到这块破地后,立马把全部身家投进去开发,更别说秦琅还搞出了什么再分封的骑士采邑这玩意,靠着这一招,从中原招去了多少门阀世家豪强勋戚家的庶子、旁枝。

    秦琼的庶子,带着一堆的庶子,跑到岭南瞎折腾,带去了多少钱财、人口,折腾来折腾去,打蛮子开矿山建屯庄招移民兴工商开海港,不出十年,硬趁着海贸大兴之风,给起飞了。

    如今皇帝都悔青肠子了,但又能如何,还能自食其言?

    皇帝能做的也只是更加规范,不再给秦琅往外扩张的机会,甚至提前结束了秦家的开拓自治,立马派出了朝廷的官吏过去接管治权,甚至是驻防屯兵等。

    这可是独一份。

    相比之下,赵国公长孙无忌虽也是宰相,还是天子宠臣,皇帝的大舅哥,当初这海宴州封给长孙,那也是极不错的一块地了,湟水谷地,可耕可牧,百里之封,地盘也不小。

    还特别从党项、突厥、吐谷浑等诸部迁移了上千户人口给长孙无忌。

    朝廷还特别在长孙的地盘上,建起了神威军,筑城屯兵,帮这大舅哥解决安全问题。

    要政策也是给政策。

    可长孙无忌的封地到现在,经营的也只能说是刚起步,户不满三千,人刚过万。

    又还靠着朝廷开设的丝绸之路青海道的必经之路上,可依然发展缓慢。

    这还是近年在海宴发现了金矿,淘金热采金热吸引来了许多商人、采金人,让长孙家的封地上建起了一个采金为主的矿镇,吸引来了不少人,要不然,还要差呢。

    但事实上,长孙无忌的海宴州封地,是当初皇帝在败吐谷浑斩伏允后,授封十二位功臣于青海湖东中,发展最好的一个了。

    房玄龄家、杜如晦家等这些宰相、国公们在这边的封地,没一家比的上长孙家。

    “是不是各家不舍得投钱?我听说秦琅在武安州,每年投入的钱可是以百万贯计,仅他在太平港修的卫公堡,据说就用时数年,前后耗费了三百万贯钱。”

    侯君集无奈的苦笑。

    他自己也是有封地的,在昆州。

    滇池旁边,那是南中地区最好的一片土地了,可以说皇帝对他这个老伙计那是非常的好了,虽然当时封的时候,云南爨氏其实也仍完全是羁糜的,但终究很大方的给了他那么大块地。

    他这几年也派人开始陆续过去。

    可几年过去了,他前后也投入了几十万贯钱了,也算是下了血本了,但到现在,也就刚建起了一座陈堡。

    这座陈国公堡可不能跟太平港秦琅耗费了三百万贯钱的卫公堡比,一座充满南北朝时代风格的北方坞壁,并不是建在昆州城中,而是在离昆州挺远的一地方,依山傍湖,圈了一座山谷,坞堡建在山口,成为那一片地区的中心。

    垦荒拓地,建立庄园。

    非常辛苦,数年时间,才勉强有了点封地的样子,一座并不算大的坞堡,附近一万来亩地,两条水灌溉水渠,几座碾磨坊,几百户领民。

    这都是侯君集投入了小半副家底进去,经营了好几年才勉强有的局面。

    别说没法跟秦琅比,跟长孙无忌也比不过啊。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经营封地,也不知道有多难。

    昆州距离关中数千里之遥,侯君集是关中三水人,将门出身,但家底子并不丰厚,靠着从龙之功,也算是鸡犬升天,但终究底蕴不足。他又没有秦琅那种能钻营的本事,更没有什么生财之道。

    那点家底,主要都是靠赏赐得来的。

    靠这些赏赐,这些年买田置地修宅子建别墅纳妾等,也是花费不少,好在也还买了些铺子兼做些放贷等买卖,也算是年年还有不错的进项,但那也只是相对来说。

    跟秦琅这种妖孽一比,那就是天上地下。

    所以当初他其实一点都不想去什么昆州经营封地,但皇帝有令,你不经营到时这封地要收回,封地又跟爵位等挂钩,侯君集无奈,这才咬牙拿出小半家业,又派了家族里的从父堂兄弟等信的过之人前去经营。

    可人生地不熟,相距又远,这过江龙也不好当,能经营到如今局面,都还算不错了。

    长孙无忌可比他权势大多了,家底也更丰厚,这些年钱财更没少赚,往封地里投入的钱比他多的多,但封地也发展缓慢。

    说到底,秦琅的那封地,要不是靠着海贸之利,有一个太平港拉动着,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发展。

    秦琅封地赚的第一桶金,可不是什么垦荒种地,人家是靠剿蛮贩奴发的第一笔财,然后是开矿,石炭矿、金矿、铜矿、铁矿,再加上秦家的那些赚钱的买卖,什么瓷器、酿酒、玻璃、香水、白糖,尤其是白糖对他封地的拉动是帮助巨大的。

    靠着白糖,太平港才能吸引那么多商人,迅速壮大,以一个白糖中心的地位,带动着其它产业发展。

    而他们这些人的封地有什么?

    长孙无忌的海宴州虽说可耕可牧,在陇右青海这边的世封功臣中,那都是第一等的好地方,但是交通不便利,偏僻遥远,人口数量少,都严重限制着发展。

    光靠着半耕半牧的发展,可起飞不了,长孙家比其它各家发展快,还是因为这里有金矿,采金业带动了不少发展。

    而侯君集在昆州,全靠种地,前期还得投入那么多本钱,垦荒开地,建城堡庄园,兴修水利,招募移民等,不投入不行,皇帝虽给了个昆州世封刺史头衔,但昆州是人家爨氏的地盘,爨氏并不会把昆州城让给你,也不会把自己的庄园田地让给你,他们看在皇帝的威严下,也只是允许你来,在那些偏僻荒芜之地开荒建堡,这方面,侯君集比长孙无忌又难多了。

    长孙来海宴,这虽然以前是吐谷浑的,可毕竟朝廷是在秦琅大破吐谷浑,斩杀可汗伏允,然后慕容顺等归降之后拿了这块地,再分封给长孙的。

    长孙受封来此,已经没有主人了。

    “殿下,长孙家的海宴州在诸世封功臣的领地中,已经算是首屈一指的好地方了,可耕可牧,拥有肥沃的湟水谷地,而且这里又处于丝绸之路的青商道商路上,有商贸之利,再加上还有大金矿,每年吸引许多商贩工人前来,更别说这里处于吐谷浑边境,每年牛马牲畜、皮毛药材等的收购贩卖,也能得利不少了。”

    若是侯君集能有这样一块封地,他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孤还以为,世封功臣们的领地,都跟秦琅的一样呢。”承乾看着很荒凉的四周,摇头。

    “殿下,就算是鄯州这样的西北门户,朝廷全力经营,可你发展有限啊。武安州可是个异数,他的太平港如今可是在岭南仅次于广州、交州的第三大海港,甚至超过了人家宁氏高氏几百年经营的钦州港高州港等、”

    太平港一年的贸易量是多大,每年多少艘商船经过停泊?

    而在海晏,虽也说处在商路上,但整个青海道也只是丝绸之路的一条支路而已,而海晏也只是青海道商路的又一个支路,从陇右入青海,有三条商路,海晏是北路。

    这丝路分支的分支,其贸易量肯定是有限的,完全无法跟岭南的太平港比,太平港本身有许多独一无二的产业,又处于南海海路上,更别说背后还靠着个交州港,近年朝廷平岭南,开南中,交广开发,带动的贸易提升也是惊人的,武安州占的便宜实在是太多了。

    “为何你们不多投些钱在领地,多招募些移民,或多买些奴隶过来垦荒、开矿呢?那样不就能很快兴盛起来了?”

    侯君集有些不想回答这弱智的问题,投入也是要讲产出的。

    不考虑半点回报,谁会这样不计后果的砸钱,又能砸多久,长孙无忌不傻,房玄龄也不笨,他侯君集当然也不是蠢货,开发封地,经营产业,总也得讲个可持续性的,就算是亏钱投入经营,也是个有度的。

    “赵国公家的封地州城在哪,还有多远到?”承乾又问。

    “大概还有百里左右了,赵国公的封地城堡建在领地中心。”

    “是跟神威军的军城一起吗?”

    “神威军城在海晏州的最西面边境牛心堆,为朝廷驻守边疆,并不在一起。”

    承乾遥望西面,“让部队加快些速度,孤迫不及待的想进阿舅家的封地城堡瞧一瞧了!”

第983章 骄狂

    “秦琅是对的。”

    承乾催马往前,“吐谷浑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这一次,孤要亲自擒斩慕容承,灭掉吐谷浑。从此青海之地,都将并入大唐,成为大唐之青海道四都督府。”

    他说这话的时候,赐名慕容忠的诺曷钵便在他旁边。

    那位已经被大唐皇帝下诏册封为大唐河源郡王、青海都督、吐谷浑可汗的年轻人,听了这话后却不敢露出半分不满,只是拢了拢身上的皮裘。

    这个秋天,有些份外的寒冷,凉到心底。

    贺兰楚石拍马追上承乾。

    “诺曷钵害怕殿下了。”

    “他害怕是对的,我亲自来到这西海之地,我认为吐谷浑完全没要必要再存在了,诺曷钵当初在长安也跟着我伴读了三年,也是有些感情的。等吐谷浑灭掉后,他依然可以继续当他的河源郡王嘛,甚至我还可以让圣人给他赐国姓,以后就改名李忠好了,到时可以让他来东宫,我可以给他安排个东宫官职,家令寺食官、典仓、司藏三署,可以任他挑一署。”

    “哈哈哈!”

    承乾得意的纵马奔驰。

    贺兰楚石纵马跟上,“殿下轻勿轻敌,吐谷浑是马背上的部族,向来骠悍,而且桀骜不驯。他们全民皆兵,甚至是老人妇人和半大的孩子,都一样能骑马作战。”

    承乾不以为意的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过这些了,他们总是说草原上是马背上的民族,是如何从小学习骑射的,什么一岁多的孩子就削给弹弓给他们玩,等到三岁时就给他们做把小弓,让他们去射野兔,到了七八岁时就能射天上飞的野鸟,十一二岁就能骑马打猎,甚至有些人十二岁便能跟着父兄们骑马打仗、劫掠了,这些话我都听起茧子来了。”

    “可是我记得秦琅也曾经跟我讲过霍骠骑的故事,说他当年是如今纵横草原,大破匈奴,是如何封狼居胥,包括酒泉之由来的许多故事的。我记得很清楚,他曾说草原上的部族虽然弓马娴熟,但在与汉军作战时,却有一汉抵五匈的说法。”

    “你知道这个说法吗?”

    贺兰楚石点头,一汉抵五匈,这种说法并不是什么夸张之辞,汉军与匈奴人的作战时,确实更厉害。

    究其原因,其实是汉军装备上带来的碾压。

    再加上汉代有卫青霍去病等一众名将,其战术上的碾压,更把草原上的霸主匈奴人打的节节败退。

    而到如今,大唐的军事装备以及训练等方面,自然也一样先进。

    “北方草原上的突厥人厉害吧?他们曾经是柔然人的锻铁奴,据说也早匈奴人的一支后裔。南北朝时了在草原上称霸,甚至欺凌中原,但你现在再看突厥,不管是东突厥还是西突厥,如今都是我大唐的臣属附庸,尤其是东部突厥,连老家漠北都被薛延陀人霸占,有家回不得。”

    “吐谷浑,哈哈,如果说一个唐军抵五名突厥兵,那一名突厥人怎么也得再抵上两个吐谷浑人吧,这么算来,我唐军一个可以打十个吐谷浑人!”承乾得意的展示自己的算术才能。

    贺兰楚石却唯有一笑。

    自贞观朝以来,先后大破突厥、吐谷浑后,如今大唐上下,确实有股子睥睨一切的傲气。

    这股子傲气来自于贞观以来对外战争的屡战屡胜,所向披糜,是实打实的砍出来的。

    曾经武德朝时,对突厥人的畏惧,甚至对吐谷浑的示好,连党项羌都得低声下气的拉笼,如今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不服,打,打到服为止。

    突厥轻骑兵厉害?

    他们挡的过大唐的强弓劲弩吗?

    薛延陀人的骑马步兵强悍,那他们挡的住大唐的陌刀步槊吗?

    吐谷浑桀骜,他们的天灵盖比大唐的战锤还硬吗?

    承乾没带过兵,也没打过仗,可这不妨碍他跟所有的大唐子民一样,对唐军无比的自信和自豪。

    “当初秦琅仅以叠州一府之兵,便能大破党项羌八部。后以陇右一道之兵,区区几万人马,便能横扫吐谷浑三千里地,槊挑吐谷浑大汗,败敌数十万,吐谷浑人的脊梁早就被秦琅打断了,休养了几年,还真以为又能狂妄起来,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凉州大都督府长史程咬金快到了吧?”

    贺兰楚石回道,“暂时还没收到宿国公的回复,估计接到殿下的信后,正领河西兵前来。”

    凉州,后世甘肃武威,汉武帝元朔三年,改雍州为凉州,以其金行、土地寒凉之故也。隋朝大业时,武威统县四,户一万一千七百五。

    一直以来,凉州都是河西地区的中心,大唐贞观在州上再划设道治,河西从与陇右分离,凉州都督甘、肃、瓜、沙等州。

    武德初,平李轨,置凉州,李世民就曾兼任过凉州大总管。

    凉州地处河西走廊的东部,是天梯山山麓所展开的扇状地区,河流密布,地势平坦,是一个天然的绿洲,且周边山脉环绕,水流充足,土地肥沃,地理位置险要。

    曾是羌戎的必经之路,也是绝险的防御之地。

    汉代开河西之地,隔断诸羌与匈奴。

    从此以后,中原历代王朝都极重视河西走廊,牢牢将这片地区控制在手,吐谷浑立国数百年来,也一直想要争夺河西,但不论中原哪个王朝控制着关陇地区,都不曾放弃半分。

    到如今贞观十年,因为突厥吐谷浑等都臣服于唐,大唐重新进入了西域,重开丝绸之路,贸易大兴,凉州也因此稳定下来,成为西部地区最繁华富庶的地区。

    凉州与吐谷浑虽隔着祁连山脉,但是依然还是有通道相连。

    唐初,李渊便送还吐谷浑太子,以此结盟吐谷浑,共同夹击河西李轨。在秦琅出兵灭吐谷浑前,唐吐关系越来越坏,吐谷浑不仅频频入侵陇右地区,而且不止一次的前去袭扰凉州。

    凉州至青海有几条路线,其中最重要也是最好走的路线,是从凉州沿庄浪河往东南直抵兰州,再沿湟河河谷往西北而行,从鄯州一路抵达青海湖畔。

    另外两条路则更险一些。

    一条是从凉州往南翻越祁连山余脉姑藏山,越过大通河,直接就进入了鄯州北面,另一路则是凉州南下,从西南翻越大雪山,进入大通河河谷。

    这两条路,一东一西,西线,就是从后世的武威康宁到门源,在门源盆地还能沿大通河河谷往西北到峨堡镇,翻越祁连山进入张掖的民乐县,往西北一直到重镇张掖。

    而东线,则是从古浪到天视再到永登。

    凉州是唐代西北第一重镇,仅次于长安,不仅丝路繁华,工商兴盛,各族聚居贸易往来,而且也是大唐屯兵重地。

    凉州设大都督府,亲王遥领大都督之职,而猛将程咬金也正是此前随秦琅大破吐谷浑的前鄯州都督,后任兰州都督,再升凉州大都督府长史兼刺史,他的手里,握有一支精锐重兵。

    是大唐河西陇右第一的战略力量。

    侯君集奉旨送诺曷钵回青海伏俟城继汗位,并让他率兵讨伐慕容承,名义上侯君集是整个河陇战区的大总管,河西、陇右、青海、西域甚至是剑南,五道皆要听他节制。

    不过程咬金跟侯君集向来不和,老程一向鄙视侯君集,甚至在上次的陇右破吐谷浑大战中,老程还跟侯君集动过手。

    所以侯君集征召河西之兵时也没什么底气,特别请太子承乾发太子令征召老程的河西军,就怕他不来。

    至于剑南道,那里由秦琼这位晋封为三师之一太保的门神镇守,担任宣抚经略使兼松州都督,侯君集也只是象征性的发了个文,让那边配合征讨,派点兵马过来,根本就没敢说让秦琼亲自带兵前来。

    陇右河西曾经是一体,这就好比关中与陇右曾经是一体一样。

    青海路也是河西路的辅助路线,凉州大都督府的兵马数量、实力都是整个河陇地区最强的。

    侯君集也想单独灭掉吐谷浑,但又有些不太自信,所以还得依靠河西程咬金的兵马。

    “其实根本用不着调程咬金的河西军,我们这里数万人马,还怕灭不掉慕容承?”承乾不以为然,程咬金以前做过东宫左卫率,跟他的关系倒还好,不过承乾知道程咬金跟秦琅的关系更好。

    他很迫切的想要拿一场大捷,不依靠程咬金或者是秦琼这些人。

    “我们这数万大军,每一个都是彪悍的战士,而慕容承的叛军,估计还没从当年的兵败中恢复过来呢,一见到我们,估计就会畏惧的手发抖。”

    承乾笑道,“我相信当慕容承看到我带着这千军万马杀到,阳光照在将士们明亮的铠甲上,发出耀眼的明光,能够把他们吓傻,到时只需要一冲便能击溃他们!”

    “殿下,你千金之躯,可不能亲冒矢石,你只需要在后方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便可,至于冲锋陷阵这样的事情,交给席君买这些将军们就行了。”贺兰楚石还真怕这位太子爷到时一兴奋,非要披着这套显眼无比的金甲去冲锋。

第984章 谢氏

    “你在想什么?”

    阿姹问他。

    “青海湖应当已经起霜了。”秦琅说。

    阿姹听了只是哼了一声,这个女人是刚从广州赶来的,最开始秦琅问她要不要去南中,她说不去。还说,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了,不仅是滇池边的昆州爨家,还是乌蒙山里的乌蒙部落娘家寨子。

    可是当秦琅沿着龙江进入到了黔中道,阿姹却随着补给的队伍来了,在黔中的应州赶上了秦琅。

    应州是贞观三年,东谢首领谢元深入长安朝觐天子,敕旨以其地置应州,下辖五县。

    最初是羁縻州,而如今改为朝廷正州,但仍以谢元深为刺史,只是不再是世袭。

    谢元深已经随张士贵领兵攻入云南东爨之地。

    其子弟见大名鼎鼎的卫国公领兵西来,先是惊惧万分,后来见了秦琅派去的使者听明来意,只是卫公西巡经过,这才半信半疑的松了口气。

    应州治都尚县,位于后世都匀的坝固,说是州城县城一体,其实就是一座建在剑江西岸的寨子。

    当地人也称剑江为龙头江,支流绕河从西南汇入。

    东面是剑河,西面是山,面江背山,沿坡而建。

    剑江一路向东北方向流去,下游称为清水江,再往下游便是沅江,沅江与辰水汇聚,继续向东流,最终汇入长江。

    正因为剑江这条可直通长江的水道,使的东谢控制的这片应州还算不错,并不是十分的闭塞落后,虽然对于头一次来此的许多岭南兵将们来说,这里依然交通不便,偏僻落后无比。

    而西江上游黔江的支流柳江的源头之一,都柳江,其源头距离应州都尚也十分近。

    都柳江是明代后才开始的名字,在此时应州人称之为合江,因烂土河、打见河、马场河三条河汇合而得名。

    在独山县境叫独山河,流入三都县境叫烂土河,打见河汇入后称大河,流至阁脚与马场河汇合后,合称都柳江,一路东流,进入广西称为融江,进入了柳州称为柳州·····

    一直往东,汇合郁江便是西江,直入广州湾东入大海。

    发源独山,折往北面三都。

    而从三都到坝固,不过八十里路。

    一山隔两江。

    剑江向东北,最终汇入长江,而独山河向东南,汇入西江入海。

    “你在画什么?”

    阿姹见秦琅提着支炭笔在白纸上勾勒,好奇的问。

    “我在画驿路图。”

    阿姹靠过来,很好奇。

    秦琅拿着削尖的炭笔在图纸上已经勾勒出了一些山川河流,笔划简单,但他一讲,阿姹却也马上明白过来。

    “这是合江,这是剑江,这是打狗河?”

    “嗯,没错。”

    东谢的应州这里,不仅有通往长江的剑江,也有汇入珠江的都柳江,除此外,南面一点还有一条打狗河,也正是秦琅他们这次过来的龙江的上游支流。

    三条江在应州这里往三个方向流,剑江一路向北,都柳江则一路向东,打狗河则往南奔流。

    打狗江往南奔流经过峨州、劳州,进入广西境内,称为龙江,经宜州入柳州。而都柳江发源于应州的婆览县(独山),往东经过应江(榕江)进入广西,汇合东北而来的寻江,直转南下,合称融江,或融溪水,经过融州,称为潭江,一路南至柳州,在此与东面来的龙江汇合,合称柳江,再汇入桂林来的白石江后合称阳水,在严州来宾与都泥江汇合后,称为黔江······

    秦琅一边勾勒一边解说,不时的那蜿蜒的江边写上几个地名,又不时的勾勒出一片连绵的山脉。

    “这黔中山多路窄,道路难行,交通不便,但是你看这剑江,静如处子,平静而优雅,多情却又纯洁,青山、绿树、村寨倒映其间,多像是一首流动的歌?”

    阿姹出生在乌蒙大山里,那边跟这里其实都差不多,入目所及皆是山,一山翻过还有一山高。

    很小的时候,她总是在吊脚楼上望着远处的山顶,想象着山那边是什么样子,后来终于翻过了那座山,但山后还是山。

    她断的翻山越岭,从乌蒙山到滇池,却始终走不出那连绵大山,直到她后一着秦琅坐船离开南中,一直到了大海边,到了红河口、珠江口,才看到了那一望无际的平原,甚至再看不到一座大山。

    对于山,她曾经很讨厌,虽然她是山的女儿。

    没想到,秦琅却会用这样的词语来描绘这山与河,那么诗意。

    “黔滇地处高原,崇山峻岭交通不便,修一条路成本很高,所以千百年来,造就了这边无数的部落林立,各自为王,因为封闭。我想,可心尝试利用这里的江河。”

    山多,也河多。

    沟谷纵横,河流交错。

    虽然这些河蜿蜒曲折,经过许多狭弯窄段时,会有激流险滩,但想象一下,自古巴蜀也非常偏僻,交通不便,出川的三峡,更是险恶无比,但三峡的水运却十分发达。

    甚至川峡的纤夫,也十分有名。

    虽说许多河段要用纤夫拉纤,但再怎么说,也比靠骡驮人背要强的多。

    这的人,包括应州的谢家,对外的商货往来等,主要就还是靠马帮,用那些矮小的马,或者干脆就是脚夫,人力背着翻山越岭的进出。

    “你看从应州都尚县到婆览县相距不过八十里,甚至有峡谷可通,所以我们可以修通一条山道,把三合江和剑江河联通起来。”

    秦琅甚至想出,可以在这两江那些险要之处,修上堤坝蓄水建成水库,这样既可以用来灌溉附近的田地,也同时能提高水位,减少那些险要的河段的危险性,水位提升,自然也就没那么湍急,也没那么多暗礁险滩了。

    甚至连纤都不用拉。

    通过这种分段修坝蓄水的方式,提升上游河段的通透运输能力,同时也提升其水利灌溉作用。

    “这太异想天开了吧,这得多大的工程,而且开山修路,建坝拦江,这能行吗?人力不可能吧?”阿姹摇头。

    秦琅却道,“若是你见过蜀中的都江堰,还有桂州的灵渠,你可能就不会这样说了。有太多伟大的水利工程了,就说汉中栈道,那也是一绝的,我这可不是随便瞎想,这一路我可是用脚量过来的,所以对这两江的情况还是较清楚的,这其实完全就是可行的,至于说人工啊花费成本这些,其实你不要想的太难了。”

    对于不懂工程的人来说,秦琅所说的这些,真的不敢想象,可其实在秦琅看来,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大工程,不过是稍稍疏浚一下两条河道,甚至并不一定真的就需要修坝建水库什么的,真要建,这里是上游源头,其实工程量也很小。

    如果不建水坝,只是些浅滩江石等给打掉,一些较急的江段,边上开两条纤道,到时雇佣纤夫拉船,就能轻松的解决掉那些麻烦。

    总的来说,如果能利用水路,那绝对比人背马驮翻山越岭来的快捷的。

    从汉中入蜀,不仅有栈道,也有诸多水路,那边有些河段更险,人们解决的方法也简单。

    一是疏浚江道,二就是在险急及拉纤,如果还不行,那就分段航运,接力运输,避过这些险段,在这些地段,于江河附近开辟一条转运的陆路,用车马转运船上货物,如黄河上从中原到关中,要经过陕州一段黄河,就因为太险,无法行船必须先转陆路运输,再换船运。

    这一样是变通的法子,只要肯用心想办法,办法总比困难多的。

    “应州是谢家的地盘,你那么费心为谢家着想干什么?”阿姹托腮不解。

    “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就有······”

    秦琅差点把广告词给说出来了,“应州已经开始改土归流了,谢元深也从世袭的土官变成了现在朝廷授封的不世袭官职,但朝廷对这里的影响力还比较弱,关键就是交通不便。”

    “所以只要我这个计划推行了,到时应州可不仅仅要真的成为朝廷实管的正州,还要成为联通滇黔桂交的一个交通枢纽。”

    先开路,有路就有驿,有驿还有商。

    到时不仅会有四方八方的商货进出,而且这里的信息和外面的政令也能通畅,而大唐的军队、官员,也自然跟着进来了。

    到时这条通畅的交通要道上,还能沿路安置中原移民,驻军屯守镇戍。

    水运一畅,盐粮就能顺利的进来。

    盐和粮道通畅了,那么不管是进军,还是驻军,又或是移民就都有了条件,甚至还必然带动工商贸易。

    历史上,都柳江在三都以下,从明清时开始就能常年通航木船了,清代时榕江甚至能建造二三吨的木船,并开展水陆联运,在新中国前,公路尚未发展,都柳江干流支流的水运对这片地区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干流大河直航广西,各大以流的中下游河段,都能季节行驶船舶和放木。

    陆路不通可通水路,到时滇黔的山货运出,粤桂的百货、海盐运入,都可以畅通无阻。

    都柳江、打狗河二江打通,可以把黔东南这片山区的任督二脉打通,联通广西,而在更南面,黔桂滇的界河红水河,又可以联通黔南边地区,

    至于剑江河,大力疏浚发展,则可成为整个黔东部地区南北相连的一条大动脉,剑河直入沅江,北入长江,这能成为一条更重要的黄金水道。

    山多路险,那就大力发展水路航运。

    过去中原难入黔地,就是因为地远路难,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则黔地也能变成内地。

    要知道,后世两千一百里的红水河可是能实现全线渠化,通航五百吨级驳船队的,承担着黔桂之间以煤为主的货物运输的。

    面剑江汇入的沅江,是洞庭湖的重要支流,流经黔、湘二地,干流就两千三百里,其流域更是跨经黔、川、湘、鄂四地,虽然沅江落差大,险滩多,但是采用水陆联运,分段航运等方式,依然能够发挥出巨大的水运能力的。

    “你现在再看我这张草图,黔中虽偏僻险阻,但也只是相对陆路交通来说的,其实黔中的水运条件不差,黔西有乌江联通黔西南北,在北面黔州往西在巴蜀涪陵汇入长江。”

    “而这东面又有剑江-清水河联通东部的南北,往北汇入沅江最后进入八百里洞庭湖,同样进入长江。”

    “就是这黔南,也有南盘江、北盘江串连整个黔南,汇成都泥江进入桂地,直通西江大河入海。”

    “所以说,其实黔地并不是那种偏僻堵塞之地,他有这三大黄金水路,把整个黔地串连起来,与外界相通,联结着川滇交桂湘鄂六地,你还能说他偏吗?”

    “这根本就是西南的中心腹地,是交通枢纽啊!”

    “如此宝地,我大唐怎能放弃?当然得全力经营,大力发展啊!”

    阿姹笑问,“你现在可是住在人家谢家的寨子里,被人家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我听说人家谢老夫人,甚至把宝贝孙女都送来服侍你了,你却在这里挖空心思要谋夺人家的家业,你好意思吗?”

    秦琅摇了摇头。

    应州谢家是从西谢分出来的,也有数百年历史了,拥有一州五县之地,说起地盘来,不比秦琅的武安州小,虽说不如武安州富裕繁华,可人家历代经营,在这片的根基十分稳固。

    这些汉代时就南下的中原汉人,如今早就已经成了这里的蛮王。

    谢家虽然招待的很好,可秦琅不会就忽略这些人的本质,他们其实还是想要维持汉代以来的惯有统治的。

    而这恰是与中原朝廷背道而驰的。

    “那谢家孙女漂亮不?”

    “她穿戴的那套银饰很漂亮,身上的土锦也不错。”秦琅笑着道。

    “我说人,不是让你评价她的银饰衣物,人不漂亮吗?”

    “很纯朴,跟这剑江河一样,清纯而婉约。”

    “哼,果然你们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

    秦琅看她吃醋的样,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故意装的,可也不以为意,早习惯了。

    “你别说这送到嘴的你都没吃?”

    “没有,就是跟她聊了会天,聊了聊这里的风土人情,谢家的家族历史什么的。”

    阿姹很意外。

    “看来你真是要搞谢家了,否则这娇滴滴的美人儿你会拒绝?”

    “我准备要在这里设立一个应州都督府,并在此驻设一军,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南平军,沿剑江、龙江、都柳江建立三条驿路,疏通三条河道航运,沿线屯兵筑堡,移民屯垦。”

    “西连东宁州,东接桂林,北接黔州,南接邕州······”

    阿姹打断秦琅,“得了,我可没兴趣听你说这些,那谢家的小娘子你瞧不上,要不我这老女人来陪陪你?”

    秦琅哈哈一笑,“我一会还约了众人议事,阿姹你早点休息吧!”

    “哼!”

    又一次被拒绝,阿姹有些恼羞成怒的扭头走了。

第985章 镇南平

    秦琅身着紫色圆领缺袴官袍,头戴着黑色的软脚幞头,腰间一条九环玉带,金鱼袋与其它蹀躞七事系于其上,脚下一双鹿皮靴子,肩上还系了件猩猩红的披风。

    他面带微笑的踏入东谢的寨厅。

    东谢蛮王谢元深留在应州都尚寨子里的一众家族重人要员,今日都来了,纷纷站起恭敬迎接。

    大家起立致敬。

    秦琅笑着一一回礼。

    秦琅身后跟着经略牙军的衙内指挥使秦存孝和秦琅的掌书记刘仁轨,秦存孝面容严肃,一身明光铁甲在身,手里还捧着秦琅的那把天子赐的尚方玉具大剑。

    刘仁轨倒是满面笑容的,对谁都微笑着点头。

    厅里除了谢家的一众长老们在,贾务本、苑竹林、冯智玳等一干随同西巡的刺史将军们也都早就在了。

    谢家的老祖奶奶手柱着一支犀杖,特意恭请秦琅坐到首位上。

    这是谢元深的祖母,来自黔州的思氏。思老太夫人的父亲是黔州思氏首领,如今是兄弟的孙子为首领。

    而老太夫人嫁到东谢,也是两大自汉代起就扎根黔中的豪强大族的政治联姻,一在西北一在东南,两家都是实行的远交策略。

    既能相互声援,又不会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思太夫人嫁到都尚东谢家,当时她丈夫还只是少主,数十年过去了,他的丈夫也早去世了几十年,她的儿了、孙子先后继承了东谢家族。如今的东谢首领谢元深,便是她的长孙。

    思太夫人八十多岁的年纪,可精神还十分好,身子骨硬朗,虽然满头白发不见一根青丝,但人家满口牙居然都还在,尤其是老太夫人腿脚利索。据说还在当着东谢的家。

    此次过来接触后,发现这老太夫人确实还很精神,脑子也还很活,尤其是对于外面的局势把握的较准。

    隋朝时,她就曾劝说丈夫去拜见隋朝派来西南的总管。而贞观三年,谢元深入朝拜见天子,据说也是这位太夫人的坚持。

    谢元深本来并不太想去长安,认为天高皇帝远,自己在这边逍遥自在就好,但老夫人不仅让孙子谢元深去拜天子,甚至也劝说促成了思氏入朝。

    如今谢元深领兵在外,秦琅东来。

    老太夫人是拍板决定恭迎秦琅入寨的,甚至她还先安排了两个寨里的年轻侍女去服侍秦琅,后来更是亲自把年幼的小孙女安排到了秦琅那去,虽被拒绝了,可这位老太夫人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

    谢家的寨厅,其实也就是谢氏的土司楼,虽然此时还没有土司这种称呼,贞观三年得到朝廷册封,以其地为应州后,谢家便也就对外称应州谢氏。

    这都尚寨也就成了都尚城或应州城,谢家几百年聚居的这大寨子,便成了刺史府。

    最中心的这座大寨厅,也就成了刺史衙门。

    数层的寨楼建的还是很气派的,全木建成,前后数重,上下多层。

    老太夫人虽然手里拿着根犀杖,可她走路沉稳,根本用不着,这根犀杖倒更像是个装饰物。秦琅知道这也是件大有来头的宝物,据说此物本是南朝陈所赐。

    当年东谢在南北朝时,也是遥尊江南的宋齐梁陈为正统的,从东晋到宋齐梁陈诸朝,都先后对这些南中高原的豪酋们推行羁縻笼络政策,授封他们世袭刺史、将军等官职,甚至也经常赏赐些物品。

    相应的,这些蛮王俚帅们则奉江南朝廷为正朔,每年也会进贡一些土产,甚至有时还能听从征调,派一些子弟带军队去中原勤王打仗什么的,表面关系还是维持的不错的,从岭南到南中,莫不如此。

    思老太夫人手里的这根犀杖,据说那还是当年陈霸先建立南朝陈后,对岭南、南中的那些俚帅蛮王中较有影响力者,特赐的那一批。

    同批持有者中最有名的便是岭南的冼太夫人,冯冼两家曾经的当家人,后来号称岭南圣母,甚至被朝廷封为谯郡夫人的。

    当年思老夫人因为是黔州思氏之女,又是东谢之妻,故此虽然还年轻,也得到了这么一根陈霸先所赐的犀杖。

    陈朝都灭亡四十多年了,但老太夫人却一直还柱着这支犀杖。

    其实不仅是南陈,从东汉一直到魏晋南北朝,不管中原的王朝如何更替,皇帝怎么换人,但在黔东南这几百里地方,东谢家族一直就是土皇帝。

    他们控制着这里的一切。

    中原朝廷对这里数百年来并没有实际控制力,朝廷通过授封官职爵位,赏赐等加以笼络,只求羁縻统治,只要你能够尊朝廷为正朔,那就行了。

    东谢虽是从西谢中分出来的,但数百年来呢,也乐于维持这种关系,他们也没有称王称帝的野心,在这几百里地方上,做个实实在在的世袭土官就好了。

    至于是叫总管、还是刺史又或将军什么的,他们并不太在意。

    他们需要中原朝廷给他们这种正式的册封授任,以此来体现对当地的统治合法性,但又并不愿意让朝廷真的来插手干涉他们的家事。

    大家相互承认,一团和气就好。

    因此改朝换代,跟他们没什么关系,谁当天子都行,换了皇帝那就向新帝表示臣服效忠。

    数百年来,这种默契维持的很好。

    老太夫人头发梳的十分整齐,一张脸虽然满是皱纹,却也干净整洁,这是一个很讲究的老太太。

    她一定等秦琅落坐后,才在左首边坐下,谢家的一众人也才一起跟着坐下,等级森严,规矩十足。

    以往这厅中都是谢家和一众家老们的议事之所,可今天这厅中却有了这么多的生面孔,甚至上首之位还坐上了一个外人。

    几百年来,头一回。

    老夫人握着犀杖,心中清楚,这是几百年未有过的大变革,时代改变了,游戏的规则也改变了。

    从某方面来说,大唐天子不讲究,他没有遵守一惯以来的传统,打破了这个游戏的规则。

    唐军之前本来都已经接受了东谢的臣服进贡,也回报以正式的册封,这本来是皆大欢喜的应有局面。

    可没几年,唐人就开始更加深入黔东南,如今更是不仅要改土归流,还要驻军移民。

    老太夫人昨天听到秦琅来拜访时,亲口提出的那些计划时,是惊的目瞪口呆的。

    八十多岁的老太夫人,经历了谢家数代家主,甚至见证了中原王朝的数个王朝兴替,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会提出这么疯狂的计划来。

    应州升下都督府,除了都督应州外,还将都督黔东南的其余几个州,重点是这位年轻的卫国公将奏请朝廷,派一位皇族宗室前来世封都督,再由一位大将来做都督府长史,谢元深还继续做应州刺史。

    可都督府设立后,还要编设平南军,还要沿剑江等三条河,修三条驿路,开辟三条商路,沿路建立驿站、商市,屯堡等等。

    这位年轻的卫国公很有礼貌,拜访时还特意准备了很珍贵的礼物。

    可他说的那些计划,却如刀子一般在东谢家身上乱割。

    老太夫人没有当场翻脸,八十多岁的人了,成府较深,脾气控制的很好。

    “卫公要在应州设都督府,置平南军,修驿路,迁移民,建屯庄,这些主意很不错,不过这些的关键还是在于老龙头河等三条河的水运通航计划。”

    老太夫人缓缓发言,“计划是个好计划,一旦真的能成功,老身也能想象到以后应州会是如何的热闹,只是我们东谢在这片地方数百年,没有人比我们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那三条河确实往下奔流,汇入更大的河流,甚至东入大海,但是仅在应州境内,这三条河要通航就都很困难·······”

    老太夫们说了一堆的困难,诸如险滩多,河水浅······

    秦琅面带着微笑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着。

    一会又说到什么应州地僻户少人穷,这么大的工程,到时肯定劳民伤财,伤害百姓······

    贾务本坐在秦琅右手边,他似乎也很不耐烦这老太婆的废话,侧头对秦琅悄声道,“我听说皇太子跑到陇右去了,还跟着侯君集去青海平叛?这不是鬼扯蛋吗?就没有人能管一管,万一真出个三长两短的,哭都来不及吧?”

    “圣人估计也很无奈,咱们的太子殿下偷跑出西京,圣人能怎么办,总不能诏告天下,说太子如此胡来吧?总还得为太子兜着点,终究是我大唐的皇太子,是储君啊。”

    “可就真不怕出事?”贾务本问。

    “怕,谁能不怕呢,可儿子还年轻,一时鲁莽,当爹的总得帮忙收拾乱摊子的。”秦琅叹声,他其实心里又何尝不担心呢。

    他人在黔地,却整天都在盯着陇右那边。

    他真的很担心承乾如今这么作,在长安作一作还没什么,可万一在青海作,人家可不会惯着你。

    战场上刀枪无眼,真要有个三长两短,谁也承担不起啊。

    “这事越闹越过份了,得管管了。”

    秦琅心想,当然要管,可问题是现在怎么管?

第986章 侯君集

    承乾遥望着远处。

    “该死的吐谷浑人怎么还没出现?他们难道就不应当派人来拦截我们,或是试图埋伏袭击我们吗?”

    侯君集把亲自烤好的鹿排递给承乾,心想这位太子爷可真是心大,领兵征战在外,哪还有总盼着敌人来拦截、伏击的?

    任何一个正常一些的统帅,只怕都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的。每一个合格的统帅,都会想尽办法的收集敌人的情报,打探敌人的行踪,甚至是刺探敌人的计划,无所不用其极。

    更会尽可能的避免被伏击、突袭,所以行军在外,要远远的派出斥候塘骑,宿营的时候也要选择好易于防守的地方,若是通过一些狭谷、密林,越过山隘涉过河流的时候,更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又小心。

    再训练有素的军队,也怕被埋伏,更怕被突袭。

    被埋伏、突袭,会让军队无法摆开阵列对敌,甚至可能失去指挥。

    “确实是有些奇怪。”

    侯君集点头。

    他们已经越过了赤岭,赤岭是武德年间时大唐和吐谷浑的实际边境线,在贞观初秦琅大破吐谷浑后,朝廷将边境线往西推进了数百里,边际线已经不再以赤岭(明月山)为界。

    但是当初赤岭做为边界,本就是因为赤岭是一道天然险要屏障。

    一道崇山峻岭南北走向的横挡着,只有几条山谷孔道出入,正适合扼守。

    朝廷在赤岭以西分封了许多功臣宗室,拓地数百里,但赤岭依然是条重要的分界线。

    沿着这条界线,大唐不仅保留了原来边境上的军镇、守捉、镇戍,而且还新添了不少军城堡垒,打造了一条更稳固的边境线。

    并在赤岭这条防线上,建立了不少关城和边市,跟吐谷浑、党项人等通商贸易。

    而在赤岭防线后,曾经的边疆前沿,屡受劫掠之地,也立马变的安定起来,并依借着青海商道,以及边境与吐谷浑党项人的牲畜皮毛等贸易,新建起了许多手工制作作坊,有皮毛加工,也有一些小手工商业的制作坊,甚至还有不少的矿山等等。

    这道赤岭使的河湟谷地也更加的兴旺富庶起来。

    赤岭就相当于是陇右的长城,赤岭以西,依然有几百里地属于大唐的,但这些地多是朝廷赐封给功臣宗室们的世封地,由他们去开发管理。

    而且赤岭以西之地,以前属于吐谷浑的地盘,没多少农耕,主要以游牧为主,缺少人口和农业,加之没有赤岭这样良好的防御地理条件,故此朝廷虽也在赤岭以西设有神威军等数个军,但毕竟那已经是关外了。

    如今两国再起战火,慕容承的吐谷浑之兵就算一时不会打到关内去,但怎么也应当出现在关下了。

    不说大规模的入侵,可小股的游骑斥候,必然应当出现的。

    甚至驻防边军与他们的游骑,可能还打了许多场了。

    但现在诡异的是,他们一路行军缓慢,耽误了很多时间,而直到出了赤岭,沿着湟水河谷一路都快到了青海湖边了,可一个吐谷浑人也没见到。

    这很反常。

    “吐贼定是畏惧太子殿下,远循西逃了!”侯君集笑呵呵的拍着承乾的马屁。

    承乾接过鹿排咬了一口。

    “差点火候,要说这烹饪手艺啊,孤见过最了得的,还得算秦琅。就拿烤肉来说吧,他就非常讲究,从选肉再到烤,中间有许多过程,十分讲究。比如不同的肉类,适合烤的部份也不同,选好了肉还得整形,再经过腌制,我跟你说,他腌肉还有许多独家秘制配料,不同的肉用不同的秘方,腌过后再拿来烤,既鲜嫩不柴不老,还美味多汁。”

    “烤的过程中,火侯的掌控,甚至是使的炭火、穿肉的纤子也是都有讲究的,而且边烤还得边涮油、撒香料等等,总之,你要是看他烤肉,那可真是一种学问,甚至能让你看的赏心悦目,等肉烤好,色香味,绝了。”

    “甚至能让你舍不得吃。”

    “咬一口,更有**般的感觉。”

    侯君集脸上的横肉都不由的抽抽着,看承乾边说都边咽口水的样,他真想说至于吗?

    虽然他也曾经吃过秦琅炸的蝗虫,能把丑陋的蝗虫炸成一道美食,外表金黄,外焦里嫩,香酥可口,可总不至于每样都是如此吧。

    再说了,一大老爷们,还堂堂宰相,整天研究点厨下的东西,上不得台面啊。

    男子汉大丈夫,就得糙一点,吃也不能那么讲究,何况这还是军中,他特意打猎的野鹿,新鲜的鹿肉现烤的。

    “你这肉啊,烤太柴了。”承乾还在喋喋不休。

    “这鹿猎杀后,得立马放干净血,尤其是那尿泡得取了,要不这肉就变味了。”

    “另外啊,你这鹿排也没处理,太粗糙了,整个的鹿排直接切下一大块来烤,这不行,你得加工,去除太肥的部份,再去除太瘦的部份,处理后肥瘦相间,骨肉相连,你还得把肉晾一下。”

    侯君集愣住,肉还要晾?

    “这也是秦琅讲过的,说是刚杀的肉要晾下,叫什么排酸,我也不明白哪来的酸,但是晾过的肉,吃起来确实要好吃些这是真的。”

    承乾咬了两口,就没有再继续吃的**了,把肉递回给了侯君集,赏他了。

    侯君集咬了一大口,觉得很好吃啊,这肉很嫩,烤的也刚好,吃起来甚至还冒油,这感觉多好啊。

    他还特意撒了胡椒粉呢。

    “串肉的钎子也有讲究的,你这鹿排随便用的树枝不对,这树枝本身有股子臭味,插在肉里一烤,破坏了鹿肉的味道了。”

    ·······

    承乾把侯君集亲手烤的鹿肉说的是一钱不值,侯君集自己吃的却津津有味。

    “等下我们再去猎几只鹿来,我亲自给你烤一些,你试过就知道不同了。”

    侯君集望望天。

    “殿下,现在天色还早,刚过午,咱们抓紧些时间行军吧,这几天,每天刚过午时便停止行军,我们这一路上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

    承乾却不以为然的道。

    “急什么,你不是派轻骑去海晏堡和神威军城了吗,不是还没回报消息吗,再说,河西凉州的程咬金,兰州的薛万彻以及党项的拓跋细辞、细封步赖这些人可都还没到呢!”

    “殿下,咱们赶到海晏堡或是神威军城休整等他们也行啊,进入城池堡垒中休整,也更安全。”侯君集说道。

    承乾玩味的看着侯君集,“怎么,侯大将军难道还害怕吐谷浑人来袭不成?我这还盼着他们能来呢。”

    “说起来,程咬金怎么还没到?”

    侯君集解释,“程咬金领河西兵马前来,因兵马不少,且随军还要携带粮草辎重,因此无法直接翻越姑藏山过来,得先绕道兰州,汇同薛万彻的兰州兵马,先南下狄道,在康狼山长城堡折转向西,越过洮河,沿大夏山水西进进入河州。”

    “在河州的凤林关,穿过积石山孔道,越过黄河,然后进入鄯州,沿湟水河谷西来会师。”

    承乾眉头一皱,“不对吧,我从长安来,经秦州渭州过来,就是走的这条路,怎么程咬金从凉州来也走这条路?这不是越绕越远?”

    “这条路最通畅,适合大军行军,且方便辎重运输。当然也还有其它路线,比如说从凉州往西先到张掖,然后往折向东南,翻越祁连山脉进入閤门水谷地,在穿山越谷,转入湟水谷地,这条路要翻很多山越很多河,不利大军行走,更不易携带大批粮草辎重。”

    “另一条凉州到兰州,然后直接沿閤门水西进,再进入湟水河谷过来,这条路最近,可也有好多地方不够通畅。”

    侯君集倒不是要跟程咬金辩解,他说的也是事实。

    程咬金现在走的这条路,官方正式名称叫青海道,全称则是大唐通西域丝绸之路青海道,与河西道区别,也算是河西道的辅路,都是通往西域的丝绸之路。

    这条路从长安出发,沿渭水河谷翻越陇山,直抵秦、陇,往西一直到河州,经凤林关越过黄河。

    过了黄河后又分成了南北两路,北路便是直接越过积石山然后往北进入鄯州的湟水谷地,一直往西,到达鄯城河源军,到这后也分成了两条路,一条是继续往西,就是现在承乾他们兵马过来的这条路线,西出赤岭直抵青海湖东北角,再沿青海湖的北岸西行到达伏俟城。

    而南路,则是在鄯城的河源军城折往西南行,经牛心川,也就是南川河谷往南,出赤岭走盘山路越过拉脊山,最后到达南麓的承风戍堡(贵德千户庄),然后从这里沿黄河西至树敦城,沿青海湖南的大非川谷地,西行可至伏俟城。

    这是青海道北线湟水谷地路线到达鄯州后的两条不同路线。

    而在河州过黄河后,还有一条不入鄯州的青海道南路,就是不进鄯州不走湟水谷地,而是沿着小麦积山南麓,沿黄河而行进入廓州,最后同样是抵达廓、鄯边境上的承风戍堡,然后再西行至树敦城、莫离驿、大莫门城、金天军等。

    青海道因为是走了几百年的商路,十分成熟,道路通畅,因此可以说是西进吐谷浑的首选,其中南路比北路又更好走,北路的南路其实是接通南北两条路的一条小支路,并不算好走。

    程咬金要跟薛万彻会师,要带着大部队和许多民夫、辎重来,那肯定是走青海道来的,不可能跑到甘州张掖去翻祁连山的扁都口山隘,翻山越岭跨河翻涧的过来。

    从条路线,使的看似只在鄯州北边的凉州程咬金,得绕上一个很大的圈子才能过来。

    为了说清楚,侯君集还特意拿出剑在地上划拉半天,纵了一张青海道的路线图,并把陇右诸州也标出来。

    “你的字真丑!”

    侯君集画了半天,讲的口干舌躁。

    结果最后承乾看了半天后,悠悠的来了这么一句,气的侯君集差点吐血。

    “你这画也太差了点,这跟你的烤肉技术一样的烂啊,你真应当好好跟秦琅学一学的,不仅要学下如何烤肉,还得学学如何画地图这些,话说你以前跟代国公李靖学兵法的时候,他没教你如何画地图吗?我以前跟秦琅学过点兵法,这地图作业可是基本功之一啊!”

    侯君集有些老脸羞红。

    “剑在地上不好画图,殿下将就着看一下,意思是这么个意思。”

    承乾嗯了一声。

    “可我看的还是太别扭了,我来重画一下吧。”

    承乾拔出短剑,蹲在地上,先用刀刃把地刮平一块,然后拿着刀尖在地上勾勒,很快就勾勒出了一副河陇、青海州郡图。

    紧接着把青海道的南北两道也画上去,顺便还一边问侯君集,一边把河西与陇右之间的大小几条通道也都画上了。

    祁连山、赤岭、青海湖、黄河、湟水、洮河、渭水······

    “好了,现在看着顺眼多了。”

    侯君集愣在那了,他不得不承认,太子刚才嘲讽他让他很不舒服,可太子殿下这本事确实了得。

    “殿下这跟秦琅学的?”

    “嗯,其实秦琅还教过我如何堆军事沙盘和沙盘推演,沙盘看起来才更形像直观。”

    侯君集打量着两人画出来的,同样的地图,可他自己现在都不忍直视,承乾的却既简单又直观,而且好像更准确。

    连黄河的那几道弯,都很有特点。

    承乾盯着自己画的地图,“先前你说吐谷浑的慕容承兵发四路东侵,可现在我们连一路都没见到,他本来早就应当到了赤岭下,甚至是早把海晏堡给拿下了,但现在这么安静······”

    承乾捏着下巴,盯着地图看了好一会,“你说这四路齐攻,会不会是个假消息?慕容承故意放出风声说他亲自领兵攻北路,打牛心堆的神威军,会不会是声东击西,你说慕容承会不会带着吐谷浑大军主力,实际是走的西海南岸的大非川?说要打神威军,实际上却去攻南路的树敦城,打金天军城和威胜军城?”

    侯君集很意外的看着承乾,没想到这位自从出了鄯州后只知道骑马游猎和在帐篷里胡天胡地的太子殿下,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第987章 则天

    洛阳。

    洛阳宫周回十二里,四面十二门,整个宫城呈倒凸状,位于洛阳城的西北角。在皇城之北,西面还有一座夹城,东面有东城屏障保护。

    城垣高四丈八尺,宽五丈余,里面夯土,内外则都包砖。

    辉煌气派,不论是在建筑的气魄上,还是防卫的严谨上,都已经超越了隋之洛阳。

    宫城正南则天门宫阙楼上,皇帝李世民背负双手,目眺远方,愁容不展。

    则天门是宫城正门,又称五凤楼,建筑奢华气派,门上飞观相夹,观有二重,上重紫微宫,左右连阙高一百二十尺,当年李世民攻破洛阳时,嫌这则天门过于奢华下令拆毁,不料十年后他自己又下旨让秦琅重建洛阳。

    秦琅也重建了则天门。

    重建后的则天门成为整个宫城的门面担当,恢宏气派,形制为一门三道,门楼、朵楼、阙楼三楼连组,仅下部台基范围东西就达四十丈,南北达二十丈,城门进深也足九丈。

    在这样的台基上,建起了十二丈高的城门楼,其雄伟壮观让再次回到洛阳的李世民初见之下,都惊叹不已。

    阙楼里的紫微宫,是皇家特地保留的一座道观,里面供奉着皇家尊为祖先的老子,不过这座观里并没有道士。

    李世民若遇不顺心的时候,也经常会来这则天门上的紫微宫里转转,拜一下老子,暂时摒弃那些烦心之事。

    站到十二丈高的阙楼上,还能居高望远,把南面的整个洛阳城一览无遗。

    当初秦琅把则天门重建的比隋朝的还要雄伟,主要也是因为此门不仅仅是一道门,这在隋唐政治中,是一个很重要的建筑,是皇权的象征和标志,后世的**为何如何重要,就是缘出于此。

    大唐朝会有几种,其中规格最高的便是正旦大朝会,建国、登基、改元、大赦、册封皇后太子、献俘受降、接见外国使臣,这些重大的事项规定都是在外朝举行,也就是则天门。

    洛阳宫三大殿,乾元殿、贞观殿、徽猷殿,分别为大唐的外朝中朝和内朝,乾元殿是洛阳宫正殿,也是外朝殿,但遇到建国改元登基等这些最重要的仪式时,还是在则天门的宫阙举行。

    最近皇后的病情又加重了,李世民也牵肠挂肚,可诸多御医也都束手无策,如今只能慢慢调养,但看着皇后一天天销瘦,病情加重,李世民心如刀绞。

    偏偏这节骨眼上,承乾却还越来越不听话。

    先前为皇后祈福,结果闹的那么乱,念其一片敬母孝心,李世民也就没有过重责罚他,只是削了他一些权,让他好好反省,谁料到转眼就偷跑去了陇右。

    李世民这次真是愤怒至极,甚至在殿中踢翻了御案,皇后不顾病体赶来苦劝多时,让李世民的怒火压下,这才有了后面洛阳降旨,敇承乾为青海抚慰大使这事,本来李世民是准备派百骑去青海把承乾给捆回洛阳来的。

    虽给承乾又留了脸面,但李世民对这个太子是越来越不满了,他特派了百骑前往陇右,替他盯着承乾,将他在青海的一举一动都奏报给他。

    如今青海承乾的身边,既有明着的百骑官员,也有潜伏的百骑暗桩,他们监视着太子的一举一动,把他的一言一行都如实奏报于皇帝。

    李世民每天都要看这些很详细的奏报,就好像是看历史上那些帝王的起居注一样。

    看着从河陇发回来的这一份份太子言行记录,李世民很有一种好像在看历史上那些亡国昏君们的史料。

    他想起了陈叔宝、杨广这些人,想到了杨广的齐王杨暕,想到了隋文帝的儿子杨俊杨諒等人。

    越看是越气。

    高祖国丧期间,承乾身为孙子,热孝在身,又有留守西京的职责,结果却抛下一切,背着留守大臣们跑去陇右,甚至还一路强行闯关,擅调兵马。

    更过份的是到了侯君集那,他也给他留了体面,结果承乾依然没消停。不顾他给承乾的手谕旨意,不肯留守鄯州,抢了侯君集的指挥权也随军出发。

    若只是想打仗,倒也能理解,关陇男儿嘛,尚武成风,有志向,有热血。可这一路上走走停停,骑马打猎,走马观花,甚至沿途让侯君集给他搜罗的美人都是十几个了,都随在军中,白天行军扮做亲兵,晚上大帐同眠,胡天非地。

    又到处搜罗鹰犬,弄的出征打仗倒跟是去游猎一般。

    他李世民一世英名,如今这脸都要被承乾丢光了,现在吐谷浑、党项等也都知道了大唐的太子是这么副德性了。

    皇后一次次的苦劝。

    李世民不顾念父子之情,却也还得顾念与皇后的夫妻之情,尤其是如今皇后病情如此严重的情况下,已经经不起刺激了。

    要不然,他早就下旨让百骑把承乾捆回洛阳来。

    虽然迟迟没有下达这道旨意,可承乾在陇右的作为,确实已经让皇帝失望至极。

    他曾经非常自豪得意,认为隋文帝和太上皇这样的雄主圣君,在继承人的培养上,在对儿子们关系的处理上,非常失败。

    他觉得自己培养出了一位非常优秀的太子,朝野称贤,能文允武,少年老成,而李泰李恪等也十分贤德,虽也有李祐李音这样不懂事的皇子,但毕竟还年少,还可以改。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就几年时间,承乾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了?

    甚至父子之间,如今也已经有了很深的隔阂了。

    许多个夜晚,李世民也碾转难眠,他扪心自问,自己对承乾够好了,给了承乾最优秀的老师们,选了许多老臣和才俊入东宫辅佐,甚至还给了东宫一支旅贲军,又让承乾早早的听政学习,甚至让他亲自领雍州事务,培养他的能力。

    而秦琅帮承乾建立起的那些东宫产业,为承乾积攒的丰厚内坊,李世民也一直都只是默默的支持着,他尽量给承乾机会,让他放手去做事。

    甚至在承乾的婚事等方面,也是费尽心思。

    可到头来,换来的是什么?

    脚步声传来。

    李世民头也没回,他知道来的是百骑司的统领许洛仁来了。

    “臣··”

    “好了,知道是你老许来了,今日又有什么新消息吗,说来听吧。”

    许洛仁以左羽林将军兼百骑司统领,军阶云麾将军,爵封永宁县公。这位是李世民的心腹,称为莫府四旧之一,莫府四旧也叫幕府四旧,指的是李世民随李渊太原起兵后,他幕中是其旧友的四位部将。

    这四人便是侯君集、段志玄、许洛仁和乔轨。

    当年隋朝李世民年少之时,他是在京西武功县的李家别庄度过的,当时许多长安的贵族勋戚,都在京外有别墅庄园。少年的李世民在武功的李家别庄,认识了同在这里的一群勋戚子弟,侯君集、段志玄和许洛仁等,与侯段许乔四人关系最好,后来李世民起兵,这四位旧友也是立即响应。

    许洛仁和他兄长许世绪都是并州太原人,年少时也在武功别庄里,因此跟李世民结识关系好,尤其许洛仁,那是李世民的铁杆小老弟,太原起兵时,他还是李世民的内卫队长。

    只是在贞观九年的玄武门之变前,被李建成和元吉调出了秦王府到外地统兵,错过了这个关键的从龙之功。不过事后李世民也还是马上把许洛仁调回京,让他担任禁军宿卫将领。

    如今更是以左羽林将军之衔统领百骑司、兼领百骑营、飞骑营这些禁军精锐。

    他兄长许世绪避讳改名许绪,如今为真定郡公、司农卿,许洛仁也封为永宁县公。

    比起兄弟许世绪来,许洛仁虽然打仗的本事差些,也一直没什么机会出去领兵,一直就是充当着李世民近卫队长的角色,但却深得皇帝信任。

    而老许也知道自己的能耐,所以也从不跟侯君集、段志玄、乔轨这三个老伙计一样一心想着去领兵打仗,他就安心跟着皇帝护卫着。平时也很少特意去学什么兵法战阵,许洛仁学弹琵琶。

    因为李世民跟高祖李渊一样,不仅是射箭的高手,而且也都还是弹琵琶的高手,所以许洛仁苦练琵琶,学习谱曲做乐,是一位相当高明的大家,李世民的一些小规模的宴会,都是交给许洛仁操持,甚至舞乐部份,经常都是老许自己出马的。

    除了弹琵琶厉害,许洛仁还有一样本事无人可比,那就是相马,许洛仁知道李世民喜欢马,所以对马非常有研究,李世民的六骏之中,就有一匹是许洛仁买来献上的。

    许家还因此经营着很有名的高端马匹生意,是大唐高端马商的代表。

    这位永宁县公平时在朝中好像没什么存在感,很少跟外面的功臣勋戚们争什么,但在皇帝这里,其信任度却是极高的。

    太子承乾的动静,皇帝现在就是交给许洛仁监视的。

    为了避免影响到皇后,李世民最近每天都来这则天门紫微宫跟许洛仁接头,听他私下汇报承乾的近况。

    “殿下已领军出赤岭,入青海,尚末遭遇吐谷浑叛军,目前已进入长孙公的海晏堡······”

    皇帝长叹了一声气,也不知道是听到这个消息轻松了些,还是什么。

    “还没遇到吐谷浑军?”

    “神威军呢,他们那边也还没见到吐谷浑军吗?”

    “还是先前的消息,之前吐谷浑人的轻骑出现在神威军城下,但很快消失不见,直到如今,都还一直没有再露面。”

    李世民眉头皱的更紧了。

    “赶紧给侯君集传信,让他务必小心吐谷浑人,也许他们正埋伏在海晏堡通往神威军城的半路上,当心半路被伏击偷袭,务必让承乾暂留海晏堡,不许再往西一步了!”

第988章 采茶少女

    西南一隅的黔东南应州,属于亚热带高原季风湿润气候,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四季分明,雨热同季,这是茶叶生长最舒适的环境。

    黔中盛产绿茶。

    矩州的羊艾毛峰和应州的毛尖名扬黔地。

    “应州毛尖茶,也叫细毛尖,白毛尖,其中最优者便是我谢家茶山所产的鱼钩茶和雀舌茶,这都是我谢家历代进贡宫廷的珍品。”

    应州的家主谢元深正带着这片山里的子弟青壮随张士贵翻过乌蒙大山,远征云南东爨和附逆的乌蛮诸部,在一千里外的乌蒙大山里与乌撒蛮交战。

    而在东面一千余里外的应州山里,剑河畔,谢元深的孙女谢姜却带着秦琅观看谢家的茶庄。

    “当年我谢氏先祖在东汉时随军南下征讨,后便随军屯驻黔地,再后来我东谢先祖自西谢分出来,世镇此地,这茶树最早就是从江东带来的,后来经过悉心培育,得出了这两种优良的茶种。”

    秦琅喜欢茶,可并不太痴迷其中。

    茶对他来说,既是一种很好的饮品,却也是一种生财之道,他一改隋唐以来的煎茶之法,改用冲泡茶叶,既改变了饮茶之法,也带来了新的炒茶之法,近年来,炒制的散茶已经越来越多,秦家引领的这种新茶获得越来越多人的喜欢同时,秦家茶业也是规模越来越大。

    各地寻找适合种茶的好山好地,建立茶庄,培训茶农,甚至是寻找一些优良的茶种、古茶树等,创制出一款又一款的名茶。

    谢家的雀舌和鱼钩都是绿茶,属于毛尖,也可以算是黄茶。

    这茶的特点就是一芽一叶,或一芽两叶,茶青炒制后便是毛尖。毛尖外形比较细直、圆润光滑,茶叶全身遍布白毫,茶汤的味道十分的鲜浓甘爽独特,冲泡出来的茶汤颜色碧绿、茶叶舒张开来,慢慢沉入杯底,茶叶片片匀整、柔嫩鲜绿光滑。

    这茶颜色鲜润、干净,不含杂质,香气高雅、清新,味道鲜爽、醇香、回甘,绝对是茶叶中的珍品。

    说来比较厉害的是,谢家的这鱼钩和雀舌,一直都是散茶,这种独特的制茶工艺可是比如今号称炒茶引领者的秦家早了数百年了。

    茶这东西,虽然之前主流是蒸制为主,然后以煎茶之法饮用,但这也只是主流,实际上茶叶历史悠久,虽然直到南北朝时才算是在士族圈子流行起来,可从秦汉时起,茶叶早就开始制作饮用了,甚至茶做为药材的历史还更久远。

    不过谢家的茶虽为炒制的散茶,但与秦琅推广的炒茶之法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比如谢家的雀舌又叫腊雀舌茶,他们的茶是添加香料一起炒制的,而鱼钩茶也是先蒸再炒,虽为散茶,但与直接炒青的秦家炒茶还是有很大区别。

    谢家的茶山很大,这里的许多蛮寨也都会种一些茶叶,甚至山里还有许多野茶树。

    每年明前采摘,用代代相传的古法制作,既自已饮用待客,也会拿多余的去交易。

    而谢家有最好的茶园和茶师傅,每年制出的茶也质量更好,成为茶商们不远千里来抢购的好东西。

    不过在秦琅看来,谢家的制茶法还是有些太老了,尤其是后来学中原那些茶商弄的腊茶法,加入许多名贵香料进去,这茶名头是大了,可却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秦琅向来就反对什么腊茶,好好的茶搞那么多香料进去,又不是炒瓜子吃,放香料干嘛。

    应州这里的地理气候不错,造就了这里的茶树茶叶都很好,可惜没用好法子。

    “这些茶叶,如果换成炒茶法进行炒制,应当能达到更好的口感。”

    秦琅对谢姜提出合作的要求,秦家可以派来经验丰富的茶师,来帮助管理茶园,以及扩大茶园,并根据这些茶叶的特性,研究出专门的制茶法,以最大限度的发挥这些茶树的优点。

    “我们有技术,有销路,你们有山有茶还有人,我们合作,那绝对是强强联手双赢的局面,不仅谢家以后一年能新增一大笔茶收入,甚至还能带动这里的百姓种茶、采茶增加许多收入,而地方官府也能增加笔的茶税,若是到时产量大增,以后每年还能吸引来无数的茶商等,也能更加带动这边的其它山货等的销售的······”

    相比起曾祖母对这位卫国公的抗拒,其实对年轻的谢姜来说,反而更多的是好奇和仰慕,她正处于一个天真而又浪漫的年轻,对于山外面的世界十分的好奇。

    对这位中原来的年轻卫国公,也更是最听过他的大名,这两年卫国公在岭南平蛮征战,开海镇南,其名声早就随着那些商人们传遍四方,每年来应州的茶商,也都会带来外面的消息,其中有许多都是关于这位年轻卫国公的。

    哪个少女不怀春?

    尤其是这个年纪的少女,更是心中崇拜英雄,向往着外面。

    而当她真的看到了卫国公本人时,甚至一下子就迷住了,如此年轻而又威武,特别是他身上有股子这山里的男子们没有的那种东西。

    眼睛里写满故事,脸上却没半点沧桑。

    比起她的那些兄长们、表亲们,差不多的年纪,却只知道好勇斗狠,逞强争胜,要么就是打猎喝酒。

    两相对比,卫国公显得成熟而又睿智,优雅而又风趣。

    曾祖母让她去服侍秦琅,开始她是拒绝的,可后来被秦琅拒绝后,生了几天的闷气后,这姑娘反而越发的觉得卫国公有原则,更添魅力了,马上又主动的开始来缠秦琅了。

    秦琅对于这个山里的姑娘,没什么想法,这个年纪的姑娘,尤其还是在山里的,相比起长安的那些大家千金来,太单纯了。

    单纯的跟张白纸一样。

    沉浸在心动中的谢姜可不管秦琅喜不喜欢,一旦打定主意后,也大胆奔放起来,这是许多小姑娘们的通病,一旦爱上一个人,便会如飞蛾扑火,不管不顾。

    相比起来,反倒是如阿姹、玉箫这样的女子,有丰富的人生阅历,所以知进退,懂深浅。

    秦琅跟着谢姜来看茶山,也是想从这个谢氏蛮王之女的嘴里,旁敲侧击一些谢氏家族的态度。

    可根本用不着费心思如何套话,谢姜对着他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他了。

    她跟一只百灵鸟一样的,在茶园里蹦蹦跳跳,没有五姓七宗的大家千金那样的矜持,也没有勋戚豪门家小姐的飞扬。

    很可爱且又天真。

    她主动告诉秦琅,其实应州东谢对于山外的战争,都缺少热情。若不是那位张士贵都督领着大军来到应州,催她父亲领兵随征,他们根本都不想掺与进去。

    中原朝廷也好,大唐天子也罢,他们都缺少足够的热情。

    也谈不上什么忠诚。

    只要不影响到他们这山里几百里地的日子,他们才不想管那么多那么远呢。

    张都督催的紧,父亲没办法只好领着叔伯兄弟们从征,打到西面去了。

    家里曾祖母当着家,日子依然如常,卫公领着兵东来,这让曾祖母很紧张,卫公提出来的那些计划,让曾祖母睡不着觉,甚至饭都吃不好。

    不过谢姜却觉得没什么。

    设都督府也罢,驻平南军也好,疏通河道开设驿路屯兵移民等等,那又怎么了,当年谢家祖上不也就是这样从中原来到黔地的吗?

    曾祖母说她胳膊肘往外拐,被秦琅迷掉了魂,可谢姜乐意。

    这是我们东谢的应州,老曾祖母如是说,可谢姜却仍然不以为然,她总是一大早就去找卫国公,有事没事就往那边凑。

    从茶庄回来,刘仁轨便在等他。

    “张士贵都督发来捷报,东爨叛乱大都已平定,附逆的乌蛮二十八部,也大多归降······”

    “大多归降,也就是还有乌蛮部在抵抗?”

    “张都督已经带兵在围剿了,目前刚与爨弘达、爨归王父子等联兵一起,平定了乌撒部的叛乱。”

    “说来这个乌撒部也是作死啊,他们原本是已经跟爨归王击掌盟誓,要效忠大唐,扫除叛逆的,可后面不知道怎么的,乌撒部却跟乌蒙部互相攻击起来,然后乌撒部说爨归王偏袒他丈人乌蒙部,于是乎便干脆反了投东爨,结果东爨兵败如山倒,乌撒部便干脆就撤回山里部落去,然后张士贵都督便拿他开刀,各路兵马围剿,杀的乌撒部落花流水丢盔弃甲,最后东谢的谢元深更是率先攻进到乌撒部的大寨,乌撒头领无路可逃,放火**了。”

    “张都督这不还为谢元深请功呢!”

    秦琅凑着地图看了一会。

    乌蒙山是后世贵州四大山脉之一,与大娄山一北一南,是贵州西面的界山,但在此时,乌蒙山却是在乌蛮诸部的手里,一直都是归爨氏统领的。

    所以先前划界,乌蒙山区是划到云南界的。

    “以乌撒部地新置威宁州,取威镇安宁之义,改划属黔中道,便以谢元深首破乌撒蛮之功,特表奏其为威宁州刺史······”

第989章 后主

    南中捷报频传。

    昆州刺史爨弘达、姚州刺史爨归王父子在朝廷压力下,不得不挥兵东进与东爨血拼。

    而东宁州都督府长史张士贵领着黔中诸州刺史豪强们引兵西进,西宁州都督府长史段志玄又领着洱海六诏为首的河蛮诸部,和姚州都督府诸蛮东进。

    通海都督程处默虽然正带着他新建的通海牙军四处出击,攻打和蛮,却也不忘记做出态势,于玉溪增兵。

    西爨的爨弘达爷俩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上,段志玄和张士贵这两员大将,当然也不只是坐山观虎斗,两人都在紧要的时候,给了爨干福爨崇道崇崇圣等东爨诸刺史致命一击。

    将东爨几位刺史全都干倒,攻占州县后,紧接着对那些负隅顽抗的乌蛮部也是穷追不舍。

    “乌撒部属乌蛮三十七部之一,划到黔中道不好吧?”

    应州都尚寨中,秦琅召开会议,一名参军道。

    贾务本却是呵呵一笑,“年轻人终究是嫩了些,都没弄明白三郎的用意,正因为乌撒原是乌蛮三十七部之一,也向来归属东爨,所以三郎才要把乌撒部之地设为威宁州,并划入黔中道的,这里面用意可是很高深的,好好想想。”一把年纪的贾务本,眼光老辣,一眼就看穿了秦琅的用意。

    这次对东爨用兵,数路齐出,可谓是痛打落水狗,东爨的爨干福等错误的预估了形势,结果倒是被群殴。

    大唐朝廷确实没出动多少大军南下,可张士贵和段志玄一东一西,赶着黔中、洱海等地的诸部过来,程处默又逼着西爨进军,朝廷三面驱赶着诸蛮来围,偏偏乌蛮内部也有些部落投了西爨,这仗一打,东爨连一击都没挡住就败了。

    也算是所有南中各部都料想不到的。

    可既然这一击奏效,那么没理由再把东爨的地盘留给西爨,也不会留给乌蛮,先前秦琅已经对战败的东爨做出了处置,将东爨这些造反的各家直系的都杀了,其余的为奴。

    剩下的东爨之地的那些大小豪强等等,但凡地主富户全都要迁走,迁到通海、交州、广州、西宁、东宁等地充实人口。

    说白了,就是要彻底把东爨数百年经营起来的所有势力连根拔起,不给他们半点死灰复燃的机会。

    这一动,绝对是伤筋动骨,甚至根本就彻底的把东爨这个族群势力给摧毁了,分散各地之后,也就再不复有东爨。

    只留些一些普通的穷困小民,朝廷给他们分田授地,编户齐民,紧接着还能有许多土地,可供接纳安置移民过来,到时滇东地区的人口成分,都完全改变了,东爨怎么还可能再起来。

    但也得防着东爨被连根拔起后,其它势力来抢占这个真空区。

    最有可能的当然就是滇东北地区的乌蛮诸部了。

    “谢元深是黔中土酋,酬功可以有其它安置,何必授他威宁州刺史?”

    “小子说你嫩还不服,谢元深现在是应州刺史没错吧?三郎现在以他破乌撒首功,授他威宁州刺史,甚至可以提升威宁州为下都督府,直接授他个都督之职,这便算是升赏了。”

    老贾很有耐心的对这些年轻的参军等讲解其中关键。

    “谢元深本是应州刺史,虽说如今应州明面上改土归流了,他不再是世袭的土官了,可谢家毕竟在这根深蒂固的,所以借这机会,把他调到威宁州去当刺史,朝廷是不是就可以顺利的再安排个刺史来?”

    明升实降,或者说叫调虎离山。

    对调一下,谢元深从刺史到都督,升了。

    可却被调离了老巢应州,这就有利于秦琅下一步正式提升应州为都督府,并置平南军,以及开路建堡等等了。

    当然,还有一个比较重要之处,便是以谢元深这个刺史为黔人为借口,把威宁划入黔中道。

    这虽不是什么正当理由,但秦琅也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而已。

    威宁划入黔中道后,便将成为黔中道突入云南道的一个钉子,三面皆是云南道的州县。

    而秦琅给这个威宁州划出的界线,是西以牛栏江为界,牛栏江是金沙江的支流,到了牛栏江畔,实际上就已经是控制了黔滇的一条重要门户通道。

    把门安在黔中这边,对于进一步削弱乌蛮,并打压爨氏,有很好的作用。

    从威宁州沿三岔河而下,汇入鸭池河,可直抵播州(遵义),而威宁直抵牛栏江畔,可通过牛栏江汇入金沙江,直下曲靖(昭通),也可南通南宁州(曲靖)。

    这个位置可是精心考量过的,尤其是若细看这威宁的沙盘,还能发现,这里是一片难得的四面开阔平坦的坝子,完全能够筑城屯田的,且能供应的起很多兵马,筑一座城关,不仅能联通滇黔,而且有助于对滇东地区的控制,对乌蛮的威慑。

    “既然这个威宁如此重要,那不是更应当派一位咱们自己人过去吗?”

    老贾笑笑。

    “谢元深在应州,那是呼风唤雨一呼百应,毕竟家族几百年经营了。可他到了威宁州还能如何吗?他拿什么来号令威宁,你们可别忘记了,就算乌撒蛮首领**而死,可这边依然是以乌撒为主的各乌蛮部落聚居区,除了乌撒,还有卢鹿部等大小诸部。”

    谢元深就算从应州带些人马过去,也必须得依靠着朝廷授予的官职威信才能号令的了乌蛮各部,甚至光靠自己也不行,他肯定也需要朝廷在威宁设军屯兵驻守,这才有可能震慑的住那些蛮部。

    “谢元深是第一个攻入乌撒大寨的,也逼死了乌撒首领,所以这仇是结下了的,让谢来做刺史,可利用他谢家在南中的名声和实力,也正好削弱应州的谢氏实力,朝廷一石二鸟,拿下两州,岂不正好?”

    这番分析很透彻,几位年轻的参军们恍然大悟,齐叹姜还是老的辣。

    秦琅指着地图,“威宁州划入黔中道,西以牛栏江为界。北面的播州也应当重新调整一下与滇地的边界,便以曲水为界(赤水河),曲水河以东划属黔中道,归播州。”

    这一划,又把好大一块地划出去了。

    “剑南道与云南道便以泸水为界,南北划分!”

    泸水,便是金沙江,上游称为磨些江。

    秦琅的这个划分,基本上与后世的川滇黔的界线差不多。

    “何不干脆把乌蒙山全都划入黔地?”一名年轻参军问。

    秦琅道,“乌蒙山实际上并不是一座山脉,他跟秦岭、大娄山等不同,乌蒙山实际上是三座大山,凑的很近,北到南并列的。”

    乌蒙山区很大,所以才有了乌蒙三十七蛮部,北起昭通、镇雄,南到威宁、宣威,横跨滇东黔西诸地,地域广阔,蛮族林立。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片大山区分开来,分别由云南和黔中各管一座,然后再以中间的为界,分管两面。

    这样一来,也是让乌蛮诸蛮以后很难再整合成一个势力。

    甚至原本北面的一些乌蛮,以后也归剑南道的卢、戎、嘉几州管辖,通过这样重新调整区划,把原来一个完整的乌蒙山区诸蛮部,打散,分属三道的七八个州来管。

    一道管一片,一州管几蛮,相对来说,肯定控制能力要强许多。

    有些强迫症的一位参军,看着新调整后的蜀滇黔三道的界线,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十分难受。

    他指着蜀滇的界线,“要不把西宁州划给云南道,要么就把曲靖二州划归剑南道啊,这样多别扭?”

    老贾瞪了他一眼。

    “贾老,难道我又说错了?”

    “当然,大错特错矣。”

    “可曲靖等州,原本不就是由戎州所领吗?如今直接划入剑南道也没错吧?”

    “哼,你以为这道州界线划立,岂是随心所欲的,划分州郡界线,只按两条来,一是考虑山川形胜,所以一般以大江大河大山为天然界线,就比如这蜀滇两道的边界,便以这沪水为界,沪水从西南向东北走向,曲折蜿蜒,所以边界自然也蜿蜒。”

    “再者一个,划分界线,尤其是在一些关键的形胜之地,便需要把一些完整的形胜之地,拆分开来,这样有助于军事需求。就比如说巴蜀本来一体,但为了避免蜀地拥有汉中后所有的完整地理形胜,所以要把汉中从蜀地分出来,特设山南道以治。”

    “所以三郎划分滇蜀界线,以泸水为界,既符合山川形胜的原则,而在这条边界线导致两道各有一块突入对方的情况,根本没必要调整,反而更符合第二条分界的精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看这边境线上,西宁州和曲靖咬合,就如犬牙交错,也像是隼卯一样固定在一起。”

    对于如今还不太平静的蜀滇之地,尤其是滇地来说,朝廷更加需要加强控制,而以泸水为界,使的剑南道的西宁州从东面深入滇地,距离滇地核心昆州和洱海很近。

    而又让滇东北的曲州靖州处于剑南、黔中的包围中。

    从军事角度上来说,这就使的云南道的战略空间很差,这也正是朝廷所需要的,西昌和威宁两个突出部嵌入云南东西,再加上被半包围的曲靖二州,整个云南道已经没有了半点军事防守上的立足之地。

    别忘了,通海都督府如今又占了玉溪两个坝子,由镇南大都督府代管,这就使的立足滇地称雄四百年的爨氏,现在真的已经没有半点反抗的本钱了,被肢解了。

    “年轻人,多看多听多学!”

    经过秦琅这么一番分割,整个云南道,如今大致分为了五个版块。

    东北角被三面包围的曲州靖州,刚被攻灭的东爨控制的滇东地区,以及如今全面倒向朝廷的滇西洱海六诏为首的河蛮诸部,以及如今划给镇南大都督府代管的通海都督府的滇南地区。

    最后便是仍为西爨控制的滇池一带的昆州、威州等地,但如今只剩下了很小的一块地方,四面被围,朝廷接下来要修路要筑城要屯兵要移民,西爨都毫无反抗之力了。

    “唇亡齿寒,乌蛮诸部估计也不会就这样任我们分割吧?”年轻的参军问。

    秦琅笑了笑,把手中的笔放下。

    “反抗肯定是会有的,但大势所趋,他们就算反抗也不过是螳臂挡车而已,是挡不住历史的滚滚车轮的!”

    议事结束。

    秦琅坐在那里有些心不在焉。

    “三郎还真担心乌蛮会群起反抗?”

    “我并不太担心乌蛮,乌蛮不过是群山里蛮,平时就喜欢窝里斗,所谓乌蛮三十七部,也只是指较大的三十七个部落而已,实际上部落何止百个,这些人千百年来斗来斗去就没停过,以前爨氏势大,勉强压的住他们,如今爨氏都已经沦落以这种地步了,乌蛮这次也是混乱的很,打来打去,连跟着谁都搞不清了。”

    “那三郎在担忧什么?”

    “在在担忧西海,担忧太子殿下。”

    刘仁轨坐下,也是叹了口气。

    “太子虽然有些胡闹,但也应当不至于太过份吧,他总该分的清轻重,更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只要太子不过份,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

    “谁又说的清呢?”秦琅叹气,“若太子真分的清轻重,又何致于闹出如今这样的局面来?”

    这几天秦琅一直睡不好,眼皮子老跳,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承乾会出什么事。

    想想历史上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比如明朝的土木堡之变,英宗御驾亲征,带着几十万大军出塞,结果却兵败被俘,并导致了明朝主力部队几乎丧尽,让蒙古军直接打到了北京城下。

    再说近点的,杨广征辽失败,却还要北巡抖威风,却不料被早看透他虚实的突厥始毕可汗带着几十万大军突袭,将他包围于雁门,要不是雁门关险,勤王军也来的快,杨广可也就成了突厥人俘虏了。

    再有那个北齐有名的昏庸后主高纬,北周攻打平阳,晋州危急,高纬御驾亲征,结果却还忙着打猎,求援告急的驿骑来了三次,高纬却都不理会,等到说平阳已经陷落,他才打算去救援,结果宠妃冯小怜一说余兴未尽,还要再猎一次,这高纬居然就不管不顾,又带着冯小怜继续围猎。

    后来他带着大军赶到晋州,北齐军挖地道攻城,把城墙都挖塌了一大段,士兵们正要趁势攻入,结果高纬却下令暂停,却是要接冯小怜过来一起观看,可冯小怜却硬是梳妆打扮了大半天,等来时北周军已经把缺口堵上了。

    后来两军大战,高纬又带着冯小怜骑马到阵前观战,本来两军打的正厉害,齐军稍稍后退,结果冯小怜就在阵前高喊败了败了,高纬马上就带着冯小怜往后跑。

    本来两军你来我往的正在血战,北齐军一看皇帝都跑了,也是无心作战,齐军因此大败。

    本来南北朝末期,齐周陈,齐国是最强的,可在高纬的各种折腾之下,最后硬是把北齐折腾亡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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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玄武门之变只有三天了,秦琼却打算做个国之纯臣不参与其中,秦琅高呼这不是坑他吗?送上门的从龙之功怎么能不要,等事成之后再功成身退也不迟。到那时,做个俗人,不谈亏欠,不负遇见。做个俗人,贪财好色,放荡自由。贞观俗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贞观俗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贞观俗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