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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时秋风悲画扇     大明王冠txt下载     大明王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八章 膝盖红肿的小娘子

    黄昏想要什么?

    要地皮。

    顺天府紫禁城旁边的地皮,买下来修建园林区,当个开发商。

    它不香吗?

    这件事不能把意图过早暴露,况且黄昏不知道时代商行现在的情况,能否拿出那么多钱来,所以需要先多晾一下朱高炽。

    等时机合适了,再用登门道歉的理由去和朱高炽洽谈。

    回到熟悉的应天城。

    天更蓝了,水更清了,连阳光都不那么毒辣了。

    没了朱棣的威慑,自由的空气,真香。

    入城。

    因为早就去了书信通知,黄府知晓主家今日抵达,张灯结彩庆祝大官人得胜归来,原本徐妙锦是要去十里折柳亭接夫君的,不过赛哈智来了一趟,委婉的说大皇子殿下要去,徐妙锦只好在家门口迎接丈夫。

    小厮们林立大门左右。

    吴与弼、婶儿吴李氏和徐妙锦并肩而立,站在中门门槛前。

    身后是所有丫鬟。

    看见黄昏下马,吴与弼蹦蹦跳跳下了台阶,“黄昏哥哥你终于回来啦。”

    黄昏呵呵笑着,“读书如何了?”

    吴与弼甚是自信,“若是去科举,大概也能中个同进士的。”

    黄昏哈哈大笑,“戒骄戒躁。”

    反正你也不会去参加科举,继续钻研你的理学罢。

    吴李氏上前,眼里隐然有泪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黄昏深深施礼,“这些日子有劳婶儿了。”

    吴李氏笑意灿烂,“一家人,说什么话呢。”

    黄昏笑了,抬头看向妻子。

    发现徐妙锦站在中门门槛前,望着自己,没有下台阶来迎接的意思,只是笑了笑,眼神里的意味深长。

    黄昏心里一咯噔。

    不对劲。

    一步一步上了台阶,上前拉着妻子的手,“家里一切还好?”

    徐妙锦嗯了声,回头看了看轿厅,“去洗洗吧。”

    虽然是得胜归来,但终究沙场走了一遭,想必也杀人沾血了,回家进门之前,应该澡祛除秽气,原本是在家门外洗,不过黄大官人也是有头有脸的身份,自然不能当街沐浴,于是吴李氏想了个折衷的法子。

    在轿厅安置一个大澡盆,周围有幔布悬挂。

    黄昏知道妻子心里有事,此刻也不好说,只好先去沐浴。

    徐妙锦这才看向绯春,立即换上灿烂的笑意,“可还好?”

    绯春点头,“一切安好,小姐呢?”

    目光却看向徐妙锦的肚子。

    应该有了吧。

    徐妙锦没好气的摸了摸她脑袋,“想什么呢。”侧首看向跟在绯春身后,一点也没怯场的张红桥,有点讶然,这小女孩气质不错啊,问道:“她是……”

    绯春急忙解释,说了张红桥的来历。

    徐妙锦哦了一声。

    情绪明显更不好了。

    绯春看在眼里,于是腹黑的暗乐,姑爷,这下有你好果子吃了哟。

    沐浴更衣后,黄昏出来后让许吟也去收拾一番,然后对于彦良道:“你去一趟南镇抚司,看看对你的奖赏下来没,按说,应该是总旗了。”

    于彦良不甚在意的点头去了。

    朱棣赏罚分明,该有的终究会有。

    小厮和丫鬟散去,绯春也长途奔波,在吴李氏的叮嘱下,也去洗澡,然后回来会和黄昏一起吃点东西,再去补觉。

    黄昏指着对吴李氏道:“婶儿,她叫张红桥,你给她安排一下住宿,先留在你那边,做个趁手的丫鬟,看看再说。”

    若是可以放心,就调到主院来照顾徐妙锦。

    毕竟读过诗书。

    有这样的丫鬟,妻子也能更舒心一点。

    吴李氏笑吟吟的拉着张红桥去了。

    张红桥么……

    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着这奢华的院子,很有些难以接受,只道黄大官人是个官,不曾想竟然如此有钱,尤其是看到那座琉璃材质的凉亭,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旋即心里暗暗鄙弃。

    原来是贪官!

    吴李氏看在眼里,暗暗好笑的同时,也没点破。

    黄昏和徐妙锦牵着手去往主院,早就准备了一桌饭菜,因为绯春和许吟还在洗澡,黄昏落座之后,和徐妙锦聊着天等两人。

    “锦姐姐,这些日子京畿没人来为难你罢。”

    纪纲和庄敬虽然也去了北方,但北镇抚司一大把狗腿子,还是有点担心。

    徐妙锦摇头,“没呢。”

    又压低声音,“其实也有宵小,不过赛哈智盯着,而且据赛哈智说,大皇子殿下也甚是关注,何况还有徐皇后的关照,所以咱们府中比较安宁。”

    黄昏暗暗叹气,这个朱高炽还真是春风化雨。

    总是能在无形之中给你留个人情。

    头疼。

    徐妙锦也清楚当下大明立储的微妙局势,轻声道:“立储一事,局势很不明朗,你能不掺和,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她本来不该说这些事的,男主外女主内。

    黄昏笑了起来,其实很喜欢这样的氛围,一家人么,有什么事是不可以商量的,非得分个男外女内,要分也得分男上女下还是男下女上嘛。

    道:“我知晓的,暂时不会掺和去。倒是有些愧疚,此次在北方,因为大多时间在沙场上,没闲暇,等回到顺天,又和陛下斗智斗勇,没能给锦姐姐准备好礼物。”

    从怀中掏出一根木簪,笑道:“归来途中,无事之时我在马车上用小刀自己削的,桃木,雕刻的也很粗糙,姐姐莫怪。”

    徐妙锦接过木簪,笑了。

    确实很粗糙。

    说什么雕刻,根本就没有好么,基本上就是一根筷子而已,但她心里还是暖暖的,这毕竟是夫君亲手制作的礼物。

    恰好绯春和许吟过来。

    于是一起吃饭。

    饭后,各自回房补觉。

    这一觉直到夜幕深沉。

    张红桥也睡了一觉,不过年轻,黄昏时分便醒了过来,起床后随意在黄府中走着,因为吴李氏吩咐过,也没人拦她。

    最先来到那座琉璃制作的凉亭里,置身其中,看着周遭池塘的里莲叶,很是梦幻。

    夜幕初上,吴李氏着人来叫她去吃饭。

    来到吴李氏的院子里,张红桥看着满院的灯火辉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

    不是油灯。

    但为何却能让满院亮若白昼?

    吴与弼从书房出来,笑着说:“红桥姐姐,是不是觉得很神奇啊,我也觉得很神奇,不过习惯了就好,别说呢,在这灯光下看书,一点也不伤眼。”

    张红桥哦了一声。

    这恐怕是西域或者西洋的奇淫技巧罢。

    果然。

    黄大官人就是十足的大贪官。

    ……

    ……

    黄昏一觉几乎睡到半夜。

    浑浑噩噩醒来,浑身慵懒无力,根本不想动弹,还没睁眼,就感觉凉风习习——虽然是炎夏,不过家里如今有钱,也备了地窖和冰块。

    只是睁眼,才发现妻子坐在旁边,正用蒲扇给自己扇风。

    幸福感油然而生。

    尤其是看见徐妙锦去掉了头上的金银钗子,只别了自己送给她的那枚木簪,心头越发幸福。

    “姐姐一直在这里?”

    徐妙锦嗯了声。

    黄昏还是不想动弹,看着额头上一层密汗的妻子,心疼的道:“赶紧歇了罢,我不热。”

    徐妙锦放下蒲扇,起身来到房间里的桌子畔,皱眉,“饭菜都凉了,你起来吃点东西,我让绯春去热一下。”

    黄昏急忙道:“不用了。”

    夏天,吃点凉菜不碍事,绯春也是一路奔波,够累了,让她歇一下罢。

    徐妙锦也没执着。

    黄昏挣扎着起身,洗了手,和徐妙锦两人一起吃了些东西。

    再次洗漱。

    小别胜新婚,有些事自然不需要言语来说,况且男人食髓知味,女人就不会么,于是很快房间里便有莺莺燕啼。

    春光乍泄。

    一番缠绵,两人皆是满身大汗,饶是如此,依然相拥而卧。

    说着私密话。

    黄昏抚摩着妻子的小腹,“还没有么?”

    心中其实是纠结的。

    我才十七岁,准备吃十八的饭,这么早就当爹,心理很不适应啊,是以希望没有,可因为对徐妙锦的感情,总感觉应该有个爱情的结晶,又希望有。

    徐妙锦摇头,“没呢。”

    黄昏既失落又高兴,“没有也行,不急。”

    时间流逝。

    一夜很快过去,长途跋涉归来后绯春这一夜饱受折磨,因为下午补觉了,所以晚上很容易惊醒,于是总被小姐的声音惊醒。

    哭笑不得。

    甚至萌生了想法,不愿意继续住主院了,想搬出去。

    只是无意之中摸到大腿上的一块已经淡去了的伤痕,绯春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在顺天时坐到姑爷身上的暧昧情景,心中便烧呼呼的……

    女子十六七,早到了思春的年纪。

    又被姑爷小姐的身体力行给影响,心中岂会无旖旎浪荡。

    不提绯春的辗转难眠。

    天亮时黄昏出了个意外,当他最后一次从徐妙锦背上下来时,拥抱着妻子的刹那,忽然间心跳如雷,胸腔间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腾。

    心跳无比之快。

    然而这样的情况下,黄昏反而有些难以呼吸。

    心中大骇。

    八爪鱼一样,用双腿夹着黄昏大腿的徐妙锦也猛然发现丈夫脸色煞白,呼吸沉重,瞳孔缩小,吓得脸色大变,就要起身去找吴李氏,被黄昏拉住,艰难的憋出几个字,让她别去。

    要脸。

    徐妙锦赶忙起身给丈夫倒了杯温水。

    好在休憩了一阵,心跳缓了下来,呼吸也渐渐正常。

    徐妙锦长吁了口气。

    黄昏终于知道老人的告诫是对的了,色字头上一把刀啊。这种事还真不可能过度,尤其是大夏天的长途跋涉之后,身体机能其实还没恢复。

    今夜这五六场放纵,差点让身体机能崩溃。

    如果没想错的话,刚才差点猝死?

    黄昏想到这一阵后怕。

    不过这不能怪我啊,谁叫我的锦姐姐这么美呢,蜂腰翘臀,雪背如泥,又胸怀天下,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瑕疵,更有天籁娇喘,无时不刻不在述说说远古的呼唤。

    当是英雄埋骨处。

    于是黄昏继续卧床,今天是不打算起床了,休憩一日——嗯,这个是真正的休憩了,决不能被我家娘子诱惑。

    然而今天来的人有点多。

    先是赛哈智来一趟,知道黄昏卧床休憩后,一副我懂的神态扬长大笑而去,笑得徐妙锦抬不起头,暗暗啐了口气。

    狐朋狗友!

    后来钟山工坊的老李也来了,知道大官人今日不见客,于是去看了闺女吴李氏,叮嘱了几句,让她好生帮着徐妙锦操持黄府,吃了午饭离开。

    下午时分,时代商行的大掌柜沈熙礼带着几个伙计,拿了一大堆账簿,要给东家通报这几个月的经营状况,也被徐妙锦婉拒了。

    钱可以再挣。

    夫君的身体更重要,她是真怕。

    沈熙礼无奈,只得嘿哧嘿哧的和伙计们把账簿扛回去。

    傍晚时分,绯春从厨房那边过来,问坐在树下乘凉的徐妙锦,“小姐,厨房那边问,晚上还是把饭菜送到房间里吗,又说没有买到团鱼,只炖了鸽子。”

    徐妙锦想了想,“送到房间里吧,姑爷还要休憩。”

    绯春哦了一声。

    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小姐你脚不舒服吗,我看你今天一天,走路都不舒心,要不要去找个郎中来看看?”

    徐妙锦四下看了看,没人。

    于是低声道:“绯春你去找点药酒给我拿来,我腿撞桌角了。”

    绯春急急忙忙去了。

    片刻后返回。

    徐妙锦撩起裙摆,倒了些许药酒在手心里,然后捂住膝盖,揉了左边揉右边,绯春在一旁,看得捂嘴直笑,忽然捉狭的道:“这是撞桌角哇?小姐,是席子硬了吧?”

    膝盖都跪红肿了。

    徐妙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埋怨道:“就是硬,咯得慌。”

    旋即恍然。

    抬起头剜了绯春一眼,“死丫头,你要死嘞!”

    绯春呵呵直笑,“在我死之前,小姐已经死去活来了哟。”也不知道昨晚是谁在叫唤,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小姐你要死了呢。

    徐妙锦大羞,低头啐道:“不理你了。”

    死丫头。

    现在笑话我,等有一天就知道,你一样会死去活来的。

    偏生还喜欢得紧。

    情到深处的闺房之乐,终究是生物本能。

    绯春在徐妙锦身边坐下,神色有些不忿,说,“小姐,不是奴婢多嘴啊,赛哈智就不安好心,送来那许多的西域妖姬,我今天去看了,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妖艳货色,姑爷这小色胚肯定把握不住,小姐你打算怎么办啊?”

    绯春看出来了,小姐其实很介意这事。

第二百六十九章 达者兼济天下

    怎么处置十二个西域女子?

    这一点徐妙锦也很愁。

    她能接受绯春作为陪嫁丫鬟,不代表能容忍家里养十二个西域家姬,爱情在徐妙锦心里,终究还是神圣的。

    家姬和陪嫁丫鬟,这是两个概念。

    何况还是西域的。

    内心深处,徐妙锦是非常拒绝的。

    想到这没奈何的叹气,“再看罢。”

    先看黄昏的意思。

    休憩了整整一天,黄昏第三日才出房门,一大早吃了饭,先去了一趟时代商行,找到忙得焦头烂额的沈熙礼。

    东家来了,再忙也得抽时间。

    在商号院子里的树荫下坐下,沈熙礼喝着茶,看着对面装模作样看账簿的黄昏,没好气的道:“也不叫账房先生过来,你看得懂?”

    时代商行的账房先生是梁巍生。

    从徐府要来的。

    自己人。

    黄昏笑道:“没关系,也就是走走过场,对于你沈熙礼,我还是信得过的,之所以还是要不懂装懂的看看,是不想让其他人笑话我这个东家是个弱鸡嘛。”

    沈熙礼做不了假。

    一个是梁巍生盯着,二者赵芳生、苟布、张凤阳三人一直守在时代商行的资金库,虽然账目上他们不知道,但这些钱的动向他们三人也清楚。

    沈熙礼哈哈大笑。

    假。

    你要是真信得过我,梁巍生会一直把我防着?

    也不戳破。

    日久见人心,等以后漫长岁月过去,黄昏会明白,我沈熙礼不是那样的人,他用我沈熙礼,是他这辈子在经商一途上最明智的决策。

    笑罢,道:“我给你直说罢,从你离开顺天去北方的这几个月里,受战事影响,时代商行的总进账只有九万三千六百七十八两,除去各项成本资金,盈利共两万一千二百多两。”

    简直暴利。

    又道:“其中,又有一万八千多两多来准备下西洋诸事,所以商行钱库里,现在只有三千多两的存钱,真心不多。”

    意思就是说,你别来打商行的主意。

    黄昏只得合上账本。

    问道:“如今时代商行的商号店铺,应该已经在全国铺货了罢?”

    沈熙礼点头,“按照你的叮嘱,基本上全国各大重镇都有我们的店铺,所以这个前期的投入极大,加上钟山那边的工坊一再扩大规模,实际上商行现在有点入不敷出。”

    也是很愁。

    总感觉黄昏这一步棋走的太偏激,规模扩得太快。

    就怕有一天资金回笼不了,那就要跪。

    黄昏点点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要想赚钱,不能只靠应天这边,还得践行薄利多销的策略,所以全国铺货势在必行,不可耽搁。”

    又问道:“既然规模已经够了,现在不是天天都在盈利了?”

    沈熙礼点头,“确实如此,不过受战事影响,没有之前那么疯癫了,毕竟沐浴露、润肤水和香皂以及琉璃也有个消耗过程。”

    黄昏嗯了声,“还有个事,陛下和大皇子,都有意让我拿钱出来,解决因为战事而增发宝钞的事情,这是个麻烦。”

    沈熙礼果断摇头,“做不到,如果你掺和进去了,时代商行会在一夜之间崩塌,谁也救不了,别忘了,钟山那边进货也需要大量资金。”

    黄昏深思片刻,忽然说了个题外话,“等入秋了,你要去一趟顺天府。”

    沈熙礼不解,“去干嘛?”

    黄昏笑了起来,“我们时代商行帮陛下和朱高炽解决增发宝钞后遗症,这个事可行,毕竟利国利民,但我们也不能白白承担风险,所以我打算从陛下和大皇子殿下手上,去拿到顺天府那边的地皮。”

    沈熙礼眼睛一亮,“迁都的事,决定了?”

    黄昏哈哈一笑,“大势所趋。”

    蝴蝶翅膀再怎么扇动,只要瓦剌、鞑靼和兀良哈不能入关,那么朱棣就铁定要迁都,一旦迁都,顺天府的房价将会飙涨。

    历朝历代,除去战乱时期,金银是硬通货。

    还有一个也是。

    房子!

    房子在历朝历代也是最值钱的固定资产。

    沈熙礼作为沈万三的后人,加上其自身的能力,以及操持时代商行后的不断积累,其商业触觉极其敏锐,闻言兴奋起来,“如果能这样的话,倒是可以操作一番,只是我们要如何帮助解决增发宝钞的后遗症?”

    黄昏想了想,“以后售卖产品只收宝钞,然后交给大皇子殿下销毁。”

    市面上宝钞少了,物价会慢慢落下来。

    当然,这也得朱高炽配合,他得在这段时间内,尽量少发宝钞,不能再任由宝钞满天飞,到时候宝钞就成了废纸。

    沈熙礼蹙眉,“没有金银进账,我们会撑不下去的。”

    黄昏摇头,“主要是人工、材料那一块,人工这边,你去做工作,我们时代商行的人,在今年咬紧牙关,坚持过去就行,我已经做好准备,今年一年之内,时代商行不盈利。”

    沈熙礼想了想,“倒是可行,工人伙计降薪不现实,但是暂押部分工资,想必他们也能接受,毕竟工资都不低。”

    又道:“但是钟山那边进材料的钱呢?”

    黄昏苦笑:“这个就看老李的能力了,他能否说通那些材料商人不断货,却在明年一次性结算。”想了想,又道:“我还有个主意。”

    沈熙礼问道:“怎么着?”

    黄昏笑道:“融资。”

    沈熙礼不解,“啥?”

    对融资他还没概念,无法理解。

    黄昏解释道:“京畿之中有钱的人大把,我们去找一些有钱人,允许他们的资金进入我们时代商行,按照比例分红,如此一来,我们就有更多的运作资金。”

    股份制嘛。

    也该分一些蛋糕给其他人,形成利益集团,有利于时代商行的长期发展——一个大的集团公司,没有高层的权势集团笼罩,注定走不长远。

    沈熙礼不解,“可如此一来,他们岂非也能对时代商行的运作指手画脚?”

    黄昏哈哈一笑,“这当然不可能。”

    沈熙礼想了许久,“我还是不太看好你说的融资这方面,谨慎考虑之,不过你如果真要推行,我无条件支持就是。”

    黄昏点头,“善。”

    又道:“若是融资这一条路被人阻拦,我就只能去找朱高炽,在时代商行下面,建立一个钱庄,用国家信用作为背景,来吸纳民间的财富了。”

    这也是条融资道路。

    就相当于借朱高炽和朱棣的身份,来开一个国家银行——当然是挂羊头卖狗肉,实际上这是我黄某人的私人银行。

    沈熙礼颔首,“你决定便是。”

    黄昏点点头,想了想,道:“朱棣的意思,让我回到应天帮助朱高炽解决增发宝钞的尾巴之外,还得继续支持编书和下西洋,这两件事我确实打算全力支持。”

    沈熙礼深呼吸一口气。

    旋即又深呼吸一口气,才压住内心的愤懑,道:“你就如此老好?你拿什么来支持,时代商行只有这么大的架子!”

    黄昏没奈何,“你也是读书人,不知道那句达者兼济天下么。”

    沈熙礼怒笑,“你是达者了么?”

    黄昏沉默。

    许久,才轻轻起身,“此事就这么决定了罢,钱的事情你不用愁,我去想办法,实在不行,我把我那座宅邸卖了。”

    临出门时,回头看向沈熙礼,忽然深深的一揖到底,“沈先生辛苦了。”

    沈熙礼哭笑不得。

    旋即陷入沉思。

    黄昏,你赚钱又不守财,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沈熙礼内心深处很是钦佩。

    黄昏目前做的这些事,都是家国第一。

    离开时代商行,黄昏去了一趟钟山,找到正在忙碌的老李,把和沈熙礼的对话给他重复了一遍,道:“老李,你有没有信心说服那些材料商人,让他们不断货的同时,能把货款拖到明年再一次结算。”

    老李愣了许久,“这……有点强人所难啊。”

    当惜这个局势,怕是没人拖得起。

    黄昏拍了拍老李的肩头,“那就迎难而上。”

    老李苦笑,“我试试。”

    又道:“你去北方之前,让我给你准备的那些瓷管、铜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各项木工也已完工,你只需要一声令下,就可以带着伙计去给大内的乾清宫和坤宁宫安装。”

    黄昏眼睛一亮。

    忘了这事。

    当初答应朱棣,给乾清宫和坤宁宫安装两套发电设备,共两万两。

    现在这个局势,这两万两估计要打白条。

    既然是白条,没理由便宜朱棣那老小子嘛,这两套设备我拿去套现,帮助编书和下西洋它不香么,于是笑道:“不急,这两套不送大内,我另有它用。”

    想必朱棣也不好意思怪我罢。

    找谁变现?

    这是问题。

    一般人家买不起,丘福朱能这些国公倒是买得起,但陛下都没用,他俩敢买来用么,只怕要被陛下惦记着给穿小鞋。

    眼睛忽然一亮。

    买得起就行。

    可以给这两位国公一点暗示,让他俩出钱来买,然后送给朱棣和徐皇后嘛,这可是份大礼,搞不好这两位国公还不止出这点钱。

    可行!

    想到这黄昏立即来了精神。

    对老李道:“进货那边,你亲自去抓一下,另外,先给钟山工坊的伙计打点预防针,接下来的半年甚至一年来,我们有可能会施行每个月暂押三分之一工资的策略,当然,这个策略可以活动一点,也可以用产品抵工资,反正就一点:节约。”

    老李苦笑,“行吧。”

    犹豫了下,又道:“如果真的缺钱,我这一两年也赚了不少,东家你若是需要,只管开口,一万两万拿不出,一两千还是可以。”

    因为各种原因,老李的分红一直没实现,所以这一两千两其实是老李的全部家底。

    老李也知足。

    黄昏哈哈笑了起来,“好。”

    回到府邸书房,黄昏立即叫来绯春,让她帮忙磨墨,然后提笔挥毫,写了两封邀请信,又叫许吟出门,去分别送给淇国公丘福和成国公朱能。

    这些靖难功臣们都有钱。

    ……

    ……

    应天很大,但是应天又很小。

    前日,大皇子殿下降下身段,亲自出城十里迎接黄昏归来,结果热脸贴了冷屁股,让京畿的朝野内外颇为动荡。

    只要关系到天子宠臣和皇子,在这个敏感时段,都会往立储方面去想。

    众人一看,哟,黄昏竟然没给朱高炽面子。

    这意味深长啊。

    难道黄昏在北方跟了陛下一段时日,已经知道了陛下要立的储君不是大皇子殿下,所以他才敢有恃无恐的不给大皇子面子。

    这是人之常情。

    如果储君不是朱高炽,黄昏作为大明臣子,肯定要和朱高炽保持距离。

    避免以后被朱高煦清算。

    这对靖难武将们而言,极其振奋:靖难无疆,几乎都是支持朱高煦的,毕竟大家都是武将,以后也更好说话嘛。

    淇国公丘福和成国公朱能两人也一样。

    都支持朱高煦。

    因为两人收到许吟送来的邀请信函后,很快决定:赴宴!

    这是机会。

    从种种迹象看,黄昏这是想向二皇子殿下靠拢,但他又不敢明目张胆,所以选择了从两位国公身上下手。

    而二皇子殿下若是得到了黄昏的支持,胜算暴涨。

    消息很快传到朱高炽耳里。

    这位大明大皇子心中凉了一大截,他做梦也没想到,对立储事件从来没表过态的黄昏,竟然从北方回到应天后,立即就站到了二弟那边。

    难怪,前日出城去迎接他,他没给自己这个面子。

    这里面的意思根本不用深究。

    自己完了。

    一念及此,朱高炽万念俱灰,回到王府后,一个人喝起了闷酒,王妃张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事关立储之事,她一个妇道人家又不敢多说。

    好在很快有人悄然来拜访。

    一位姓杨的臣子。

    朱高炽和那位杨姓臣子在书房中密谈甚久。

    而在同一时间,淇国公丘福和成国公朱能已经大摇大摆的来到黄府,门子立刻打开中门,请两位国公进门。

    黄府已是一片灯火辉煌亮若白昼。

    看得两位国公口瞪目呆,早就耳闻过,不曾想亲眼得见,依然如此惊艳,让人羡慕嫉妒,恨不得自己府邸之中,也能如此辉煌光亮。

第二百七十章 痛宰冤大头

    宴厅早已铺上地毯。

    和影视剧一样,主位是黄昏的位置,客位左边有一桌,右边则有两桌。

    居中则是歌姬的舞台,美酒和佳肴都已经摆好,宴厅正中,两排灯泡各四个,再加上周围的一些烛火,使得整个大厅里和白日一般无二。

    至于淇国公丘福和成国公朱能,谁坐左边谁坐右边,一般来说是主家安排,但黄昏耍了个心眼,他想让两位国公自己决定。

    这其实很不礼貌,不过黄昏想借这个机会看看朱能和丘福之间有没有间隙。

    丘福和朱能都是朱棣的护卫出身。

    真正的嫡系心腹。

    又都是国公,一个是太子太傅,一个是太子太师,皆为三公。

    地位一般无二。

    一般而言,朱能大概率要让丘福坐左边。

    因为丘福年纪更大。

    况且丘福刚从北方归来,随帝西征,而朱能刚从福建归来,也是平叛功臣,但终究没有跟在皇帝身边来得有分量。

    丘福和朱能在黄昏和吴溥陪伴下进了宴厅,看见布局,只听得黄昏说了句两位国公请入座,然后黄昏就去了主位而没了下文。

    两人哪会不知黄昏打的什么主意。

    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黄昏你个小儿,想和我俩斗,是不是太嫩了点?

    倒要给你出个难题。

    于是丘福哈哈大笑道:“我老矣,不知黄指挥何以置客,我与成国公虽亲密无间,可也知何以为尊,黄指挥之心,我很是迷茫呐。”

    虽是出身军伍,但终究爬到了社会上层,也有了些礼仪和文气。

    换句话说,看的多了,也便懂了。

    朱能亦是冷笑,话语很是锋利,剑锋出鞘咄咄逼人,目光颇为倨傲的盯着黄昏,“看来黄指挥是看不起我们两个丘八啊。”

    黄昏心里一咯噔。

    姜还是老的辣,这两位一下子就看穿了自己的用心。

    于是急忙道:“淇国公,您是尊长,请坐。”

    又道:“成国公,您这是要折煞卑职了,您之于大明之功绩,何人敢言丘八,须知您如今不仅是国公,在今年年初加封为太子少傅,又正当壮年,假以时日,必将是大明朝堂之万人之上。还请莫要笑话卑职,请入座罢。”

    丘福和朱能对视一眼,暗暗为赞。

    不错。

    这小子不愧是天子宠臣,端的是八面玲珑,当下这个安排毫无瑕疵,大家地位一般无二,自然是年龄长者为尊。

    于是双双落座。

    吴溥见状,暗暗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对黄昏此举颇为不赞赏,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给两位国公出难题,还好无事。

    挨着朱能入座。

    黄昏举杯,“卑职黄昏,在榆木川目睹淇国公之沙场雄风,仰慕甚之,碍于当时情形,不能亲近,今回应天,诸多顾虑尽去,是以斗胆宴请,不曾想国公竟然大驾光临,端的是蓬荜生辉,无以为谢,我干了,国公请随意。”

    说完一饮而尽。

    丘福微微蹙眉,似有不喜,还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黄昏敏锐的察觉到,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没作对,于是再举杯时,对朱能说道:“成国公这一次在福建平叛,协助二皇子和三皇子大获全胜,功劳巨大,在顺天时,陛下提到这事,对您总是赞不绝口,估摸着国公还会再上层楼,卑职仰慕的很,这一杯敬国公,我干了,您随意。”

    又一饮而尽。

    朱能亦是一饮而尽,旋即哈哈大笑,“黄指挥莫要害我。”

    这小子确实聪慧,刚才敬酒丘福时,说话文绉绉的,丘福便露出不悦,黄昏转头就想明白了原因,对自己说话就白了许多。

    确实也是,朱能和丘福都是军伍出身,对读书人那一套酸很是不适应。

    至于朱能说的莫要害他,这是真心话。

    他如今已是国公,又是三公之一,还能再上层楼?

    那就只有去坐朱棣的位置。

    这种上流社会的宴席,吃的是个气氛,也吃的关系,没有人真跑到你黄昏家里来吃香喝辣,大家都是国公,平日里有什么吃不到的?

    是以黄昏敬了两人后,拍了拍手。

    大厅外,四个歌姬鱼贯而入,又有擅长古筝古琴的青楼大家入内而座,便有琴声悠扬,歌舞旖旎。

    丘福和朱能眼睛一下就亮了。

    西域歌姬!

    早就听说,赛哈智从西域归来后,带了十来个西域妖姬,其中一大半送给了黄昏,让朝中臣子腹诽了好一阵。

    赛哈智你拍马屁也要找对人啊。

    黄昏可是你的下属。

    你要是把这十二个妖姬送给纪纲,再说点好话,你的南镇抚司日子也要舒爽得多,竟然失心疯了的去讨好下属。

    着实想不明白。

    其实吧……大家心里也在酸。

    男人嘛,谁不喜欢美女,何况还是异域风情。

    今日一见,丘福和朱能更是羡慕了,这些个西域美女腰肢之柔软,眼神之魅,肢体语言之放浪,一颦一笑一张一弛都在挠人心。

    端的是人间尤物。

    黄昏心里也有点荡漾,他让妻子徐妙锦去挑了四个能歌善舞的来,所以也是第一次看见赛哈智送到府中来的西域美女。

    别说,真是个个不输古力娜扎和迪丽热巴。

    绝对养眼。

    歌舞继续,正事也要继续。

    朱能和丘福似乎早就有默契,很快进入赴宴的正题,丘福道:“不知道黄指挥今日宴请我等,究竟是所为何事?”

    黄昏笑道:“就是仰慕两位国公风采。”

    丘福和朱能能信?

    依然是丘福道:“我等能有什么风采,还是二皇子殿下风采卓然,先有靖难救驾的大功,又秋风扫落叶平叛梅殷,此等风采,直追陛下当年今日。”

    这话就很有意思了。

    仔细揣摩一下,不难看出,丘福是在提醒黄昏,二皇子朱高煦和陛下极其神似,想必也更得陛下欢喜,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你黄昏还是早点站队的好。

    坐在朱能下手的吴溥闻言眉头跳了一下,吴溥是内阁辅臣,文人,从各方面来说,尤其是最近朱高炽理政,让朝中文臣看到了大皇子的治政能力,吴溥也看在眼里,所以他更倾向于朱高炽,今夜的宴席他本来不想参加,只不过也想知道黄昏的立场。

    此刻便紧张了起来。

    他是真担心黄昏站队到朱高煦那边去。

    如此,叔侄之间何以相处。

    黄昏闻言,心中暗暗好笑,不过这时候还不能表达自己的态度,于是含糊其辞,“国公所言极是,卑职在顺天,总闻陛下称赞二皇子有燕王风采。”

    这话一出,丘福和朱能吓了一跳。

    你朱高煦有燕王风采。

    若是不让你坐龙椅,莫不是也要靖难?

    丘福急道:“父子嘛。”

    黄昏哈哈一笑,“两位国公不用紧张,陛下也说过,大皇子虽更擅治政,但终究身体不好,熬不得,又担心大皇子性格太过仁厚。”

    这就是两个皇子,各打五十大板了。

    这一下丘福和朱能反而茫然了。

    你黄昏到底想干什么。

    看你这样子,似乎并不急于站队,那为何前日不给大皇子留一点面子,今天又来宴请明明是支持二皇子的我等两人。

    黄昏端着酒杯,把玩了一圈,笑眯眯的道:“两位国公,我也不藏拙掖着了,今日请两位来,确实是仰慕两位,所以想给两位送个大礼。”

    丘福和朱能面面相觑。

    你能送什么大礼?

    你黄昏虽然有钱,可我两人也不是差钱的人。

    黄昏笑眯眯的道:“两位应该发现了,黄府始终是亮若白昼,这得益于一件神器,先前陛下和皇后娘娘也来参观过,喜欢的很,不过这两件神器的制作极其耗费钱财,陛下心忧万民,素来节俭,但因对徐皇后拳拳爱意,还是决意买一件送给徐皇后,顺便在乾清宫也安一套,但接连两场战事下来,陛下还是心疼钱了,所以在顺天时,陛下最终决定不要了,当时卑职看陛下的神态——”

    故意卖了个关子。

    丘福问道:“陛下怎么了?”

    黄昏叹道:“陛下还是想要的,但战事之后想要节俭以做表率,只能忍痛割爱,又担心卑职受到损失,于是让卑职自行卖了定制好的神器便是。”

    朱能和丘福对视一眼。

    是真的吗?

    转念一想,这可是涉及陛下的事情,黄昏应该不敢拿这等事来诳人。

    黄昏继续道:“卑职想来想去,觉得这事吧,不能让陛下寒凉了心,所以想到请两位国公帮忙,去找大皇子和二皇子说话,让两位皇子出面,买下这两套神器,孝敬给陛下和皇后。”

    丘福眼睛一亮。

    咳嗽了一声,“大皇子近来勤政,我等求见之时,皆忙于政务,怕是没有时间处理这些事情,不过二皇子如今在福建,倒是闲暇的很。”

    言下之意,这事还是别让大皇子掺和了。

    黄昏暗乐。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沉吟半晌,“可二皇子远在福建,等他的钱到了应天,没准陛下也已经回来了。”

    丘福和朱能再次对视一眼。

    明白了彼此心意。

    朱能第一次发声,道:“不需如此麻烦,这样罢,我和淇国公两人先帮二皇子垫钱,等他从福建归来再补还我俩,你尽快去乾清宫和坤宁宫布置这两套神器。”

    先下手为强。

    万一被大皇子知道了,他下手买下来送给陛下和皇后,可不是好事。

    丘福问道:“两件神器一共是多少钱,明日我便着人送钱过来。”

    黄昏叹道:“当日和陛下商定的是两万两,不过二皇子殿下既然是一片孝心,我也便锦上添花聊表心意罢,这样,两套三万两。”

    三万两?!

    丘福和朱能纵然是国公,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可是一笔巨款。

    黄昏笑眯眯的,“物以稀为贵啊,要知道整个世界,目前就卑职府上一件,以及已经准备好的两件,况且成本确实很高,卑职已经没赚钱了。”

    就是要赚这两位国公的钱。

    垫钱?

    那是面子功夫,实际上两人也是想借此机会,给朱高煦一个人情,万一将来朱高煦登基,能不念着这一桩好?

    朱能犹豫了下,一咬牙,“成!”

    两件三万两,自己和丘福,一人一万五千两,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只不过要肉疼好一阵,转念一想,一旦朱高煦登基,这点钱分分钟就回来了。

    于是心里好受了许多。

    黄昏叹道:“两位国公之心,卑职真是越发仰慕,犹如那大河之水天上来,又如那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这样罢,等明日两位国公的钱送过来,卑职就立即进宫去给乾清殿和坤宁宫安装。”

    不见兔子不撒鹰。

    旋即又道:“这事二皇子殿下知道卑职一片苦心就好,还请两位国公不要声张,免得卑职不好做人,毕竟卑职还要参加秋闱的嘛。”

    丘福和朱能眼睛一亮。

    自以为懂了。

    黄昏是用这件事来给朱高煦毛遂自荐!

    他在示好。

    这么一想,如果黄昏是这种初衷的话,这个三万两恐怕真的良心跳楼价,应该不亏。

    于是气氛越发融洽。

    推杯置盏,主宾融洽,其后微醺而归。

    在丘福出门前,他忽然回头道:“黄指挥,这个神器能否再制造一件,我如今上了年纪,每到夜幕时分,便瞧不分明,若是有此神器在家中,也能给老夫一个光明。”

    黄昏颇为为难,“倒是可以,要看国公如何做,如果是整座府邸都要神器光明普照,大概需要三四万之巨,若是只主院和宴厅书房等重要场所,大概两万两就够了。”

    心中暗喜。

    大客户啊。

    丘福一听,五官扯了扯,真尼玛贵。

    但是——

    黄昏说了,这玩意儿整个大明只有三件,一件黄昏拥有,一件将要安到乾清殿,一件坤宁宫,若是自己府上有一件……

    倍有面儿。

    两万两,划算。

    于是挥手道:“就主院、书房和宴厅,明日我着人送定金过来,这个定金多少合适?”

    黄昏想了想,“一万两罢。”

    丘福立即道:“好!”

    朱能一见,岂会不知道丘福的意思,立即笑道:“黄指挥,给我也来一套?”

    你是国公,你是三公。

    我朱能就不是了?

    总不能让你丘福一个人抢了风头嘛。

    黄昏笑道:“善!”

    意外之财啊。

第二百七十一章 朝野之间

    不提因为这事,离开之时彼此眉眼不顺的丘福和朱能,送走两位国公后,黄昏和吴溥继续回到宴厅,撤了歌姬和女伎,两人喝着小酒轻声议事。

    吴溥龇了口酒,问出了心中担心的话,“你真的是给二皇子讨好陛下和娘娘的机会?”

    黄昏摇头,“吴叔叔,关于立储这件事,你只管去做你的,就算你现在支持大皇子,将来若是二皇子登基,侄儿也能保你仕途无虞。”

    吴溥不解,“你呢?”

    黄昏叹道:“我现在还没想好。”

    朱高炽好是好,现成的明仁宗,其后的接班人朱瞻基,打造出仁宣之治,和永乐盛世连在一起,大明很是辉煌。

    但这辉煌也就如此而已。

    和自己理想的大明帝国差之甚远。

    朱高煦不好。

    一直在作死。

    但朱高煦有一个优点:尚武。

    尚武的君王么,大多喜欢开疆拓土,所以在这一点上,很是契合自己的理想。

    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朱高炽、朱瞻基和朱高煦,谁来当君王,自己才能做到隐帝那种地位去——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带领大明走向世界。

    当下君王是朱棣,自己要做的不是带领,而是辅佐。

    因为朱棣本身,就想走向世界。

    所以关于扶龙的对象,黄昏还要继续再斟酌。

    吴溥不解了,“既然你不想扶龙大皇子,也不想扶龙二皇子,为何前日拂了大皇子的面子,现在又要给二皇子铺路。”

    黄昏苦笑,“我在顺天时,陛下忒不厚道的让我拿钱,被我忽悠过去了,现在刚回到应天,大皇子又有这个意思,我也没办法,钱还是要拿的。”

    朱高炽跑城外来迎接,不也是盯着老子的钱袋子嘛。

    吴溥隐然懂了,“所以你的目的其实只是让丘福和朱能两位国公当个冤大头,拿钱给你?”

    黄昏点头,“可不是。”

    又道:“朱高炽到底增发了多少宝钞?”

    吴溥伸出两根手指。

    黄昏哦了一句,“才二十万,还好,不多。”

    吴溥摇头。

    黄昏僵住:“两百万?!”

    吴溥点头。

    黄昏当时就崩溃了,再也顾不上什么忌讳,泼口大骂,“他朱高炽长得胖就算了,真是头猪啊,敢增发这么多宝钞,是嫌经济崩溃的不够快嘛。”

    两百万,老子想帮忙也无济于事。

    还得国家来解决。

    毕竟国家一年的收入是一两千万两,损失一两百万来给这一次增发宝钞擦屁股,伤不了筋骨,只不过是因为接连打仗,所以国库确实没钱,朱高炽不得不多方想法而已。

    自己能帮他回笼几万算几万。

    再加上一些其他的措施,比如拿个几十万两去隔壁的亦力把里买点东西回来,把宝钞送到国外去——这个方法没有操作性,需要开启互市。

    最行之有效的一点:增加税收,接下来秋收过后的税收,农民可以以宝钞替代粮食,就能有效解决市面宝钞过多的情况。

    说到底是解决通货膨胀。

    只要后续政策到位,还是很容易消除影响。

    吴溥苦笑,“小心隔墙有耳。”

    黄昏没好气的道:“他朱高炽听见了又怎样?!”

    做错事了还不能被批评?

    我黄昏偏要试试。

    不仅我现在要骂,等两天我去找他了,当着面面骂。

    试试又怎样。

    吴溥哭笑不得,扯开话题,道:“话说回来,两位国公真是有钱,一人三万五千两,眉头都不眨一下就能拿出来。”

    黄昏笑道:“要不然呢。”

    大明王朝最顶尖的几个人,能没钱么,何况刚打了仗,一个个吃空饷吃得油光满面。

    但毕竟是三万五千两,估计丘福和朱能也得过一阵紧巴巴的日子——这些大佬有钱,可不尽是现钱。

    大头还是田产和房产。

    咳嗽了一声,问吴溥:“吴叔叔,现在应天这边局势如何?”

    吴溥认真想了想,“当下朝堂是大皇子坐镇乾清宫监理政事,能力极其出色,除了增发宝钞这一着蹩脚之外,其余方面堪称完美,是以当下朝中以之立为储君的呼声很高,不过大多是文臣。支持二皇子殿下的也不少,平叛有功,又尚武,可能正因为如此,大皇子殿下以福建局势需要安定为借口,把二皇子殿下暂时困在了福建,否则陛下不在应天,二皇子一回来,大皇子可就寸步难行。”

    黄昏颔首,“下了一着好棋。”

    吴溥摇头,“好也不好。”

    黄昏不解,“为何?”

    吴溥道:“虽然暂时让二皇子远离了京畿,大皇子殿下有更多的空间和时间,但如此一来,也让陛下的眼中只看见了大皇子,让他站在了风口浪尖上,这个时候,他的缺点就会无限的被放大。若是此刻二皇子殿下在京畿,那么陛下就会同时看见这两位,以二皇子的性情,在陛下回应天之前的这段时间,肯定要搞很多幺蛾子事情出来,这很有可能让二皇子作茧自缚。”

    黄昏恍然,“确实如此。”

    以朱高煦的作死手段来看,他要是回到应天,以他的势力,肯定要把朱高炽欺负得涕泪横流,若是朱棣看在眼里,没准反而会厌恶朱高煦。

    所以说朱高炽这一着棋,算不得好。

    但也不差。

    打铁还需要自身硬,只要在陛下回应天之前,朱高炽表现得没有一丝瑕疵,那么在朱棣眼里,就是一个完美的文治接班人。

    立储机会大增。

    不过……

    朱高煦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他就算不在应天,也有势力。

    别忘了,丘福和朱能可是愿意拿出一万五千两来给朱高煦表达孝心——这样的靖难武将,在大明还有很多。

    所以目前大势,还在朱高煦那边。

    看起来局势有点复杂,不过黄昏心知肚明,当下大明的立储局势其实很明朗:朱高燧没有希望,也许有过一丝希望,随着平叛在大田被围而大败,还需要徐辉祖去救,他就没了希望。

    然后就只有朱高炽和朱高煦。

    前者是文官集团。

    后者是武将集团。

    就这么简单。

    只要是文臣,基本上都支持朱高炽,只要是武将,那支持朱高煦没跑。

    自己今后按照这个准则行事就成。

    因为吴溥在内阁,很多政事都要经内阁那边,且解缙编修全书也是在文渊阁那边,黄昏于是问道:“洪保准备的下西洋之事如何了?”

    吴溥顿时来了精神,“一切都有条不紊,近期因为经费不足,洪保本来颇为挫折,但另外一位太监站了出来。”

    太监不是普通太监。

    在明初,太监一般是内侍十二监的大监,比如郑和的官职是内官监太监。

    黄昏愣了下,“谁?”

    吴溥笑道:“是司礼监太监王景弘,在知悉都知监太监洪保筹备下西洋诸事遇到经费问题后,他走动呼吁,在朝野之上让官宦、乡绅出钱,别说,效果很好,是以当下下西洋那边,暂时没有经费困境。”

    王景弘……

    黄昏隐约有点印象,但实在想不起来,毕竟不是百科全书。

    笑道:“如此说来,这是个人才,等陛下回来,只怕会奖赏他。”

    然而内侍十二监,以内官监的郑和为首,明初的司礼监是被限制了的,权势不如内官监。

    这个王景弘再有功劳,也不可能越过郑和。

    所以大概率是在其他方面奖赏。

    吴溥也笑道:“听说他也想和郑大监一起去西洋。”

    黄昏颔首,“有此大功,估摸着混个副使没问题。”

    又问:“解缙那边呢。”

    吴溥叹了口气,“这边耗费的钱财一点也不必洪保和王景弘那边少,毕竟数千人的规模,仅是薪俸一项,就是巨大开支,一个月得上万两白银,这还不算购买书、纸、笔墨的开支。”

    顿了下,“所以近期有些停滞,因为打仗,大皇子不敢怠慢,只得一分钱掰成两分花,毕竟平叛和陛下的亲征是当务之急。”

    黄昏叹了口气,“这个停不得,人一旦散了,再召起来就很麻烦。”

    得了。

    等丘福和朱能送钱过来,自己就送到朱高炽那去罢。

    因为一路回来比较慢,黄昏比较关心徐州那个县的灾情——好歹也是老子穿越后的第一桩政事,这可是以后的政治资本。

    问道:“徐州那边的灾情如何?”

    吴溥笑容灿烂,“你小子有一手啊,竟然让乡绅和官宦拿钱捐粮,在你走后,当地地方官也不敢怠慢,灾情基本上已经应对过去,等秋收之后能渐渐恢复生机,也不知道那边怎么走漏的消息,都说你是钦差去处理灾情的,当地有人上了万民书,今天我才递到乾清宫去,狗儿太监来领的,刻意放在最上,估计大皇子殿下已经批阅了。”

    吴溥只想说一句:干得漂亮!

    仅这一件政事来看,黄昏绝对有胜任封疆大吏的能力。

    黄昏哈哈一笑,谦虚的道:“吴叔过奖了。”

    其实内心爽的一批。

    两人继续浅斟漫饮,两叔侄好久没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不过么……很快,有人来到宴厅,是徐妙锦和吴李氏。

    吴李氏斜乜一眼吴溥,“还在喝?”

    吴溥干笑两声,“不喝了不喝了。”

    徐妙锦则要温婉一些,走到黄昏面前,“旅途辛劳,不好好休息,喝这么多酒作甚,回去休憩了罢,厨房熬了补汤,本来是给吴叔叔的,不过我让他们分了点给你。”

    吴李氏也白了吴溥一眼,“多喝些,对身体好,要长期坚持。”

    吴溥打了个寒噤。

    求救似的看向黄昏,这汤我真不想喝啊。

    喝了补汤,晚上就会有活动。

    这个一旬一两次倒也还行,可是天天都要,铁打的身体也吃不住啊,古人诚不欺我,三十如虎,男人真是吃不住。

    黄昏一副爱莫能助的眼神。

    等等……

    我也要喝?

    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娇妻,黄昏打了个寒颤,难道我这锦姐姐还想要,我可是差点猝死啊,不行了不行了,我也要坚持不住了。

    然而哪能辜负妻子的一番心意呢。

    两叔侄凄凉的各回各院。

    不提吴溥和吴李氏想生二胎的事情,徐妙锦还是知道轻重的,她的初心是真的只给黄昏补补身体,而不是让他身体好起来好享受人生。

    是以这一夜,黄昏睡了个安稳觉。

    ……

    ……

    月色靡靡。

    张红桥走在亮若白昼的黄府之中,感触万千,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有钱人的生活可以这么糜烂,难怪天赋平平的父亲一生都在科举,希望有朝一日做个大官人。

    可惜,父亲终究还是死在异乡。

    如今张家,只有她一人。

    信步而走,来到宴厅。

    发现小厮和丫鬟们正在收拾,手脚麻利,很是卖力,仿佛是在他们自己家里一样,不像福州那边的大户人家,若是东家和夫人不在,奴仆们就会用各种理由偷奸耍滑。

    走进去后,有人和她打招呼,张红桥挤出一丝笑容回应,算不上熟络——终究还是寄人篱下,很难迅速适应。

    倒也是奇怪。

    发现黄府的丫鬟和小厮们,都极其亲和。

    张红桥发现小厮和丫鬟们准备了一些袋子,将没吃完的猪肘子之类的佳肴倒了进去,讶然不解,问道:“这是准备留着明天继续吃?”

    黄昏那个大贪官,会这么节俭?

    那小厮摇头笑道:“怎么会,东家一般不吃剩菜,但他又心疼浪费的粮食,所以从当初他成婚那一日起,就给我们说过,以后但有宴请,剩下的酒菜我们都可以打包带回去自己吃。”

    又道:“你看这肘子,都没动过呢,悄悄告诉你一个事,有时候厨房那边会多做很多菜,东家和夫人几乎不会动,然后端给了我们,先前我们还以为是厨娘故意的,后来厨娘无意间透露啊,是东家和夫人叮嘱的,他们这么做,就是不想让我们以为他们在施舍,让我们吃得心安理得。”

    多好的东家和夫人。

    张红桥微微愣了下,不解,问道:“那他们为何不让厨娘多给你们做一点,要绕这弯弯拐拐?”

    那小厮一副你这就不懂了吧的神情:“这就是东家和夫人的用心良苦了,其实咱们黄府一向比较节约,若是每天都很多饭菜,大家吃多了,就不懂得珍惜了。且东家和夫人每月给厨房那边下人们的吃饭款项是定额,而东家夫妇和吴辅臣一家的定额要高些。饶是如此,厨房那边但有钱剩余,都作为奖赏赐给了所有小厮和丫鬟。”

    张红桥若有所思。

    不是说这些大官都不把下人当人么?

    嗯……肯定是在收买人心。

    张红桥其实有感恩之心,只是她总觉得,在帮助自己后,黄昏说过的那一番话,让她觉得很是惺惺作态。

    终究还是涉世太早,见过太多的人性淡薄。

第二百七十二章 明仁宗,过来让我骂几句

    清晨,睁开眼时神清气爽。

    黄昏感觉胸口有只小手。

    很冰凉。

    很舒爽。

    定睛一看,发现锦姐姐以天使睡姿而卧,一只脚搭在自己腹部,脸蛋靠在自己肩旁,枕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就这么睡在席子上。

    再一看,忍不住笑了。

    哎哟。

    锦姐姐似乎是刚翻身的缘故,朝上的脸颊上是一片红印子,方方正正的,应是先前侧睡久了,在竹子编制的凉席烙上的。

    倒是可爱的很。

    可爱的下两个字是什么来着?

    黄昏呵呵一乐。

    轻轻伸手,想要把娇妻唤醒,却倏然僵滞,然后很是感触啊。

    原来,女神睡觉也要流口水呀。

    于是伸手去帮锦姐姐擦拭。

    刚摸着脸颊,徐妙锦睁开眼,睡眼朦胧的看着黄昏,“怎么了?”

    看花要趁早。

    女人什么时候最好看?

    因人而异。

    不过有很大一部分男人,最喜欢女人早起时,将醒未醒的那种慵懒美,长发慵卷睡眼惺忪间,满满都是女子如猫风情。

    当然,这得女神不上火。

    若是眼角尽是眼屎,那就毫无美感可言了。

    黄昏侧身,将妻子搂在怀里,贼笑着道:“昨夜那汤太补,上火了。”

    一双手开始不老实。

    徐妙锦咯咯的笑,有些拒绝,说是拒绝,脸上眉眼里又写满了夫君快来采攫我的狡黠意味,这就叫欲拒还羞。

    黄昏哪经得起挑逗。

    芳草荡漾。

    小溪潺潺。

    春花绽放蝴蝶菲菲。

    最终败下阵来,起床洗了个澡,朝气蓬勃,让锦姐姐找出他的锦衣卫官服,穿好之后在吃绯春送来的早食时,丘福和朱能差人送来了钱。

    黄昏立即配上绣春刀,直奔朱高炽的王府。

    昨夜已经想好了,关于立储的事情,先来探究一下朱高炽。

    所以黄昏今日打算强势一点。

    再强势一点。

    更强势一点。

    昨天不是骂过朱高炽么,今天当着面骂他。

    若是朱高炽不吃这一套,黄昏会用同样的方式去试探从福建归来的朱高煦,再决定选择谁来扶龙,实在不行朱高燧那个废物也行。

    永乐驾崩后,大明有我就够了。

    至于是否会因此得罪朱高炽和朱高煦,黄昏不介意,大不了以后修补关系,官场之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只有利益。

    当然,这是利己主义者的思维。

    放眼五千年历史长河,官场上的好友还是很多。

    黄昏出门后,吴溥也出门去文渊阁上班当值。

    今日无大朝会。

    吴与弼继续在家里看书,顺便弄黄昏哥哥让他整的那个叫什么字典的东西,对这件事,吴与弼兴致盎然,曾拿给高贤宁看过,这位大才当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只用了一句话来形容这件事:千古读书人之福祉。

    有高贤宁如此高的评价,吴与弼岂能不动力十足。

    吴李氏今日回娘家。

    绯春送早食来时说过,因为天气太过炎热,张红桥的换洗衣服不够,打算带张红桥去做几身长裙,钱么,自然是府中帐上出。

    黄昏当时没吱声。

    也不敢吱声。

    怕锦姐姐误会。

    兴许是一大早就被黄昏折腾得够呛,徐妙锦心情极好,笑着说那张红桥我见过,谈吐不俗,应该是出身诗书家,也别苛刻着她,做几身好点的衣服罢,现在已经夏末,过了秋老虎就会寒凉,顺便帮她把秋冬两季的衣服也做了罢。

    顿了下,想到什么,又对绯春道,去多支一点钱,小女孩十三四岁,爱美了,绯春你去买点首饰,也给她买一点回来。

    她想得倒是美。

    张红桥和吴与弼年纪差不多大,没准以后可以撮合。

    是以偌大的黄府,除了丫鬟和小厮,就只剩下徐妙锦一个人在晃荡,好在咱们的大明第一美人儿不是花瓶,也喜欢看书。

    日子倒也不无聊。

    只是看着看着,徐妙锦就会用手摸一下秀发上的那枚木簪。

    然后呵呵傻笑。

    像个地主家的傻姑娘。

    长街上,绯春和张红桥从绸庄出来,道:“红桥啊,做了这几身衣服,你别有负担,也别觉得是咱们姑爷在收买你,想让你当通房丫鬟,没有的事,知道不?”

    张红桥没好气的笑了。

    我就没想过。

    不过心中倒是有点奇怪,黄府的东家和夫人,怎的如此慷慨,自己一个买回来的丫鬟,竟然也能穿绸,和这位绯春姐姐一样的待遇。

    这位绯春姐姐可不是一般的丫鬟。

    陪嫁丫鬟。

    以后没准还能得个小妾的名分,虽然依然低微,但比起丫鬟来,可就好了许多。

    绯春呵呵乐道:“知道就好,姐姐其实对你没有意见,说真心的,姐姐甚至有点喜欢你,不过姐姐更在意小姐的幸福,你懂吗?”

    张红桥的谈吐和气质确实很容易引起人好感。

    张红桥开始以为绯春是在告诫别和她去争夺东家的宠溺,现在才明白,原来这位绯春姐姐是在意夫人,心头有些暖和。

    这样的主仆,真不多见。

    于是认真的道:“绯春姐姐,你不用担心我的,我有自知之明。”

    绯春呵呵乐了,“走,买首饰去。”

    小姐也是笨得很,被姑爷一根粗制滥造的木簪就收买了,天天有金银钗子不用,非得用一根木簪,传出去还以为咱徐家的小姐在黄府受到冷落了呢。

    嗯,自己不买,给小姐买一只朱钗。

    两人满载而归。

    绯春带着张红桥来到主院,笑眯眯的站在小姐面前,乐呵呵的道:“小姐小姐,我有礼物给你哟,你猜猜看是什么?”

    徐妙锦抬起头,看了一眼绯春,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张红桥。

    嗯,不错。

    小姑娘底子很好,垂髫长发上插上一枚金簪,瞬间就光彩照人了,手腕上那个玉镯子也很是加分,绯春买东西的眼光还是有的。

    笑道:“什么礼物?”

    绯春拿出她精挑细选的簪子,笑道:“好看不?”

    徐妙锦呵呵一乐,收下了。

    没有换木簪。

    绯春怨道:“小姐,你怎么不换呢,这可是玉簪,比起你头上那木簪来,好看了千百倍。”

    徐妙锦摇头,“傻丫头,你不懂。”

    绯春没好气的道:“不就是姑爷亲手做的嘛,一根木簪子有什么好稀奇的。”

    徐妙锦乐了,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正色,语气略微严厉,“绯春,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有些时候就不愿意对你太过严厉,不过你也乖巧懂事,但今日我不得不说你一句,人活着,不能想着那些徒有虚表的光鲜亮丽,很多时候,我们不愿意舍弃的,不是固执,而是它所代表的意义,这枚簪子是姑爷亲手做的,它就是姑爷的心意,是我夫妻相处的岁月。”

    顿了下,忽然眼光温柔了起来,似乎盛满了整个秋季的月光,声音很是呢喃,“也是爱情啊。”

    古往今来的女子,几人有如此爱情呢?

    绯春不着声了。

    她在思索。

    倒是一旁的张红桥很是惊艳,她一直以为,这些大户人家的婚姻,大多都是政治婚姻,不曾想眼前这位夫人,竟是嫁给了爱情。

    忍不住轻声道:“细柳依依枝,临窗枯作年,夫人之心,不外如是罢。”

    徐妙锦眼睛一亮。

    细柳依依枝,临窗枯作年。

    意思是说,情郎折了一杨柳枝给女子,女子于是将它插在花瓶里,经过很久的时间,哪怕是枯萎了也舍不得扔掉,因为这是情郎的心。

    不提平仄,这句诗很不错,关键是没听过。

    应该是张红桥有感而发。

    若是修改下平仄押韵,再补充一两句,未尝不能成为一首传世的经典爱情诗。

    笑了,道:“小女孩子家家的,也不害臊,去,去,去找吴与弼,找他要书看,若是他不给,你来主院,姑爷书房里也有很多书。”

    张红桥吐了吐舌头,忽然就觉得啊……

    夫人好可爱。

    张红桥还真就出了主院找吴与弼去了——心中很欢喜,夫人不仅可爱,还是好人,嗯,只要是给我书看的,都是好人。

    绯春一看,得了,没事干,去收拾房间,把小姐和姑爷昨天的衣服找出来,丢给丫鬟去洗,绯春现在在黄府的地位很高。

    基本上属于不干活的那一拨,只是跑跑腿而已。

    很快。

    绯春红着脸抱着衣服兔子一般的跑了出去,出主院时还暗暗啐了口,得,这衣服得自己洗,免得被其他丫鬟看见。

    徐妙锦莫名其妙了一会,旋即恍然大悟。

    脸红如朝霞。

    都怪黄昏,今晨用衣服来擦拭身子,绯春肯定是看见上面的东西了……

    尴尬呢。

    又见院子外出现一个身影,顿时笑着起身。

    “四妹,你怎么来了?”

    徐家四妹,穿着一身青翠长裙,寒着脸,想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美则美矣,就是高冷得让人受不了,闻言走入主院,毫无情绪的道:“大嫂和二嫂去买胭脂水粉了,我不想去。”

    徐妙锦笑靥如花,“想三姐了?”

    徐家四妹嗯了声。

    两姐妹坐在一起,小声说着话。

    大多时间,徐妙锦说,徐家四妹听,偶尔闷一两个字出来。

    其乐融融。

    张红桥找到吴与弼,发现这位和她年龄差不多大小的少年,正扒在书桌上,一板一眼的对着《广韵》、《集韵》等书,摘抄单字和释义到另外一本书上。

    不解问道:“你在做什么。”

    看书也不是这么看的。

    太慢,没效率。

    吴与弼抬起头,耐着性子解释了两句,继续埋头,运笔如飞。

    张红桥看了一阵,兴趣索然。

    随意拿了本书看,看了一会,遇到了不懂的地方,问吴与弼,吴与弼只好暂停,又耐心解释,过了片刻,张红桥又问,吴与弼又只得解释……

    七八次之后,吴与弼终于忍无可忍,有些绝望的道:“红桥啊,我自己读书尚觉得时间不够,要不,你去找锦姐姐?她也是饱读诗书的啊,而且她现在就围绕着黄昏哥哥转,黄昏哥哥出门后,锦姐姐就整日无事,时间大把大把的,随便你折腾,她也可以培养出以后带孩子的经验嘛。”

    张红桥愣了下。

    转身就走。

    吴与弼没有多想,继续埋头写。

    在窗外打扫清洁看见这一幕的丫鬟忍不住暗笑,嘀咕了一句,吴与弼吴少爷呢,你这是凭实力单身啊,这么一娇滴滴的姑娘,你竟然舍得撵走……

    服气。

    张红桥出了吴与弼的书房,看着这偌大的黄府,一时间愣在那里。

    眼眸里忽然就泪光晶莹。

    这么大的世界,却没有我张红桥温暖的居所。

    又想起故去的双亲,心头更是凄凉。

    那位打扫清洁的丫鬟见状,放下手中的笤帚,来到张红桥身边,轻轻摸了摸她脑袋,笑道:“红桥,别多想,与弼现在就这样,恨不得一天当作两天用,你是不知道,别说你去打扰他他会生气,就算吴夫人打扰了他,也会抱怨几句,他读书的时候,我们这些小厮和丫鬟,都不能进他的书房。”

    张红桥嗯了声,不着痕迹的擦了擦眼角,“我没多想。”

    我很坚强。

    就算全世界都没有我温暖的居所,我也会坚强的给自己温暖。

    张红桥,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丫鬟叹了口气。

    不敢多说什么。

    张红桥出了院子,几经犹豫后,尊严还是压过了对读书的渴望,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默默的坐在窗前想着心事。

    人间有红桥,人过也,雁过也,岁月过也。

    唯独自己不得过。

    ……

    ……

    黄昏身穿飞鱼服,腰配绣春刀,威风凛凛的背负双手,顶着日头来到朱高炽的王府外,对门子道:“去禀报大皇子殿下,黄昏求见。”

    今日无大朝会,自己来的又早,朱高炽应该还在王府。

    果不其然。

    通报后,黄昏在门子引领下朱高炽的书房,发现这位大皇子殿下,正在一个盛装妇人的帮忙更换衣服,忍不住好笑。

    也不怕失了礼数。

    其实心中明白,朱高炽是故意的,就是摆明态度:你黄昏不是不给我面子么,我也不给你面子。

    那位盛装妇人,应该就是明初赫赫有名的张皇后。

    和《大明风华》里演的不一样,历史上的张皇后,是大明朝第一位皇太后和太皇太后,明英宗登基后,基本上是她的统摄朝政。

    极其强势。

    《大明风华》里将朱瞻基的老婆孙皇后孙若微写得天花乱坠,实际上在张皇后面前,弱鸡得很,权势、手段、心眼,都玩不过她的老人婆。

    黄昏咳嗽一声,明仁宗,来,让我骂几句!

    站在原地指着着朱高炽的鼻子怒道:“大皇子殿下,不是微臣说你,兼国理政期间,你的种种措施、策略,低下得令人发指,就算是换只猪来坐在你那个位置,也做得比你好,没钱就增发宝钞?你就这点眼光?啊?你蠢么,不知道增发宝钞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国家信用破产的话,以后谁还敢用宝钞?你肯定要说没钱,没钱?没钱不知道找人要吗,朝中那些蛀虫就不说了,本来就不多,大蛀虫都被太祖陛下砍得差不多了,但整个江南的士族何其多,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大多支持你,其中有钱的不要太多,找他们要钱,凑不出点军费?你可能说他们不给,可你要知晓,陛下亲征后你在兼国理政,你手中的权力挥不动刀?不敢杀鸡骇猴?连这点魄力都没有,你凭什么去和二皇子殿下争夺储君,还不如早点滚蛋的好!省得大家因为你俩这事斗得朝堂一片乱七八糟!”

    舒爽!

    怎一个爽字了得!

第二百七十三章 鲁迅说的

    朱高炽懵了。

    长这么大,敢这么骂他的只有三个人:太祖、朱允炆、父皇。

    作为朱棣长子,其他人谁敢骂他?

    朱棣没登基之前,那些藩王叔伯们地位倒是够,但朱棣历来是太祖倚重的藩王,且朱标早死,朱棣排行老四又比较靠前,其他藩王敢骂他长子,你看朱棣怼不怼死你。

    老子的儿子,老子骂可以,其他人没资格。

    护犊子,历来是传统。

    建文帝当然可以。

    估计当初靖难之时,朱高炽以微末兵力守住北平那段日子,没少被在应天的朱允炆暗地里怒骂——其实当时朱允炆还想策反朱高炽来着。

    所以黄昏这一番怒骂下来,朱高炽是真的懵圈。

    脸色涨红,指着黄昏,讷讷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帮着丈夫整理衣衫的张王妃也有点懵逼,旋即比丈夫醒悟得早,扯着嗓音嚷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骂大明的皇子,践踏纲常,来人呀,拖下去砍了!”

    张皇后出身军伍之家,父亲张麒官至指挥使,所以性格很是泼辣,平日里关起府门,连两个小叔子都敢泼口大骂的人。

    当然,能力也是卓越。

    所以朱瞻基死后,这位太皇太后能掌大明的舵。

    立即有卫士上前。

    黄昏侧身,按住腰间绣春刀,怒喝一声,“谁敢?!”

    卫士们吓了一跳。

    看向朱高炽。

    朱高炽脸色涨红如猪肝,终究是身居高位的人,被人骂连猪都不如,岂能没点脾性,何况朱家历来最忌讳的就是猪。

    朱和猪同音。

    指着黄昏怒道:“你想作甚?”

    黄昏冷笑一声,“我想作甚?我倒想问大皇子殿下一句,你想作甚?”

    朱高炽还是懵逼,“我想作甚?”

    黄昏呵呵一声,“肆意增发宝钞两百万之巨,几逾国家年收十分之一,让大明在一片大好形势下,经济不断下滑,致使陛下不得不中断亲征,又将二皇子殿下困在福建,其心何在?”

    朱高炽愣住。

    旋即心里暗暗叫苦。

    我不增发宝钞,哪来的钱给你们去打仗?

    我不把二弟困在福建,他要是回到应天,等父皇归来,老子都凉了。

    我能怎么办?

    我也很绝望啊。

    旋即脸色一沉,黄昏今日怒骂自己,践踏皇室尊严,这个面子不得不找回来,哪怕他是父皇宠臣,自己也不能丝毫退步,怒道:“辱骂皇室,践踏天家,臣子黄昏,其罪当诛,拖下去送至南镇抚司诏狱!”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既然大皇子殿下都发话了,王府卫士哪还惧怕黄昏的飞鱼服绣春刀。

    立即一拥上前。

    黄昏站着不动。

    巧了。

    他也是这么想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尽管是狐假虎威。

    但也是威嘛。

    大声道:“朱高炽听旨!”

    这一下朱高炽夫妇顿时呆滞了,你妹的黄昏,大清早的跑到老子府邸上来,先是骂了老子个狗血淋头,接下来又要宣旨。

    当初老子跑到十里折柳亭,问是否有父皇旨意,你不是说没有么。

    怎的现在又有了。

    玩儿我呢?

    话是如此,朱高炽夫妇还是明白,这种正儿八经的喊听旨,基本上不会有假——黄昏再大胆,也不敢假传圣旨。

    哪怕是口谕,也没人敢假传。

    假传圣旨,历来是官场禁忌,当然,那种宠臣一手遮天,天子被架空的状况除外。

    朱高炽赶忙挥手,示意护卫退下。

    然后跪下。

    这个时候,也就没人在意焚香洗手而接圣旨的小细节了。

    就这番动作,朱高炽已是满身大汗,像刚从水里爬出来的一样。

    张王妃忿忿不平,不肯下跪,想怼黄昏。

    现在的她还没经过多少政治洗礼,能力和眼光都还没大大巅峰,更多一些妇人心性,是以见到夫君被辱骂,却不得不跪下听旨,心中分外恚怒。

    哪管你黄昏要宣什么旨意。

    朱高炽心头一颤,我的婆娘嘞,这个时候就别添乱了,咱们还是先听听父皇怎么说的,至于黄昏骂你夫君这事,事后再找黄昏算账就行。

    急忙一把拉张王妃。

    张王妃甩手,不干,盯着黄昏,“骂了皇子这等大罪,想凭父皇一封旨意掩盖过去吗?我不答应,大明的律法,大明天家尊严,也不答应!”

    跪在地上的朱高炽记得语无伦次,不断去拉张王妃,都被她甩开。

    黄昏也没放在心上,呵呵一笑,“那么我倒是想问一下王妃,自殿下增发宝钞一来,民间物价飞涨,无数老百姓的家底一夜之间化为乌有,他们不骂你老公么?骂的恐怕比我还狠吧?你都要杀?你杀得过来吗你?”

    张王妃怒笑,“那是世人愚钝,不知殿下之苦,你黄昏身为大明臣子,饱读诗书,岂会不知增发宝钞是无奈之举?”

    黄昏叹了口气,“妇人之见。”

    增发宝钞导致民间物价飞涨,这个事总要人来担责,朱高炽只怕也想到了,所以他更加不敢放朱高煦回应天。

    张王妃呵呵哂笑,“我是妇人又怎样了,妇人在黄指挥面前就说不得话了么,感情黄指挥已经是一手遮天的天子宠臣了?”

    黄昏嘿嘿贼笑,“假若这是陛下的意思呢?”

    张王妃没反应过来:“陛下就能随意骂——”

    话没说完,吓了个胆战心惊的朱高炽发狠,一把把婆娘拉坐到地上,捂住她的嘴,“我的姑奶奶呢,少说两句,嫌你男人死的不够快啊。”

    张王妃这才讷讷的住口。

    黄昏咳嗽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封圣旨来,神态缓和了些,道:“确实是有陛下的旨意,也有口谕,殿下想先接哪一个?”

    对朱高炽的反应还是很满意。

    虽然仁厚,但有血性。

    被自己怒骂之后,也是脾性起来,要把自己送入南镇抚司诏狱——这恰好又是他仁厚的一面,换做朱高煦,当场格杀自己都没得商量。

    而且合理。

    但朱高炽只是想把自己送入诏狱。

    朱高炽想了想,“先接旨意罢。”

    黄昏于是缓缓展开圣旨,这道圣旨浅黄色底,分段渐变色,上部和下部有祥云和龙的纹饰作为防伪标志,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镇抚司指挥黄昏,奉命归京,知悉朱高炽,着令工部、礼部、锦衣卫差人,出使交趾,以赠国谊……永乐二年五月二十三日。”

    没有钦此。

    这封圣旨其实还算文气,大明集团创始人朱元璋早些时候的圣旨,就要白话文的多了,朱老四终究还是读过一点书的。

    朱高炽跪在地上,高举双手接旨。

    心头纳闷。

    都什么时候了,怎么父皇还刻意下了道旨意,让自己组建一个使团出使交趾,这算什么大事,远没有解决增发宝钞来得重要。

    张王妃刚要起来。

    被朱高炽拉住,“请父皇口谕。”

    黄昏于是又端着脸一本正经的道:“传陛下口谕。”

    顿了下,才道:“朱高炽你头蠢货,连猪都不如,老子在顺天养心,又看在瞻基乖巧的份上,不好打骂你,让黄昏回来骂你一顿,你给老子警醒一点,打仗国库没钱,就能肆意增发宝钞了?不能去找江南士族,削弱江南士族这么好的机会,你就这么白白浪费了,真是蠢不可及,现在好了,物价飞涨,你自己想办法解决,解决不了?解决不了老子就换一个人来解决。另外,别给老子弄什么幺蛾子,老二在福建那边安定好局势,让他早些滚回应天,还有,关于出使交趾的事情,兹事体大,多听黄昏的意思,关于此事他之处置,如老子亲临,但有诉求,你皆应之,不得以各种借口推诿。最后老子再给你说一句,你这个当大皇子的好好以身作则,别带坏为了我们瞻基。”

    念完之后,黄昏轻声道:“殿下,请起来罢。”

    心头暗爽。

    其实这个口谕嘛,有个地方有点出入。

    朱棣的口谕中,没有“让黄昏回来骂你一顿”这一句,不过是口谕,没有字句凭证,且今日的事情,朱高炽也不好意思拿出去说。

    所以这个“假传圣旨”自己不会有丁点的风险。

    朱高炽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在妻子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心里悲戚。

    没想到父皇竟然让黄昏回来骂了自己一顿,偏生自己只能忍受。

    张王妃也焉了。

    还能怎么办,既然是父皇的意思,骂了就骂了呗。

    不过两口子心中又暗暗窃喜,因为从朱棣的口谕中,两口子发现,父皇对儿子朱瞻基真是喜爱非常,这未尝不能成为朱高炽成为储君的突破口。

    我们生了个好儿子。

    历史和事实证明,朱高炽能登基,还真多亏了张皇后给他生了个朱瞻基——朱瞻基实在是太像朱棣了,比朱高煦还像。

    当然,这个绝对不是扒灰。

    明朝皇室,在这上面还是非常恪礼的。

    朱高炽让张王妃去收好圣旨,对黄昏道:“黄指挥,还有事否,喝杯茶?”

    黄昏点点头,“很难拒绝殿下的好意啊。”

    当然还有事。

    两人在书房落座,黄昏咳嗽一声,直奔主题,“关于增发宝钞如何解决的事情,微臣能做的,也就杯水车薪,今后时代商行出售商品收到的宝钞中,会拿出三万两给殿下,是要销毁还是让它们继续流通市场,殿下自行决定。”

    朱高炽大为意外,没想到黄昏竟然真的愿意帮助自己,笑着擦了一把额头的汗,“不销毁,打算去找江南士族买粮。”

    一语惊醒梦中人。

    朱高炽也发现自己处置欠妥,应该早点对江南士族开刀,现在也还不晚,物价飞涨是因为市面上宝钞过多,把过多的宝钞拿去购买江南士族的屯粮,再暗中敲打一番,着人盯着江南士族将这些宝钞销毁,那就妥了。

    这个操作不难。

    黄昏颔首,“这是个不错的举措,接下来在秋收后,国家赋税方面,可以让民间以宝钞抵赋税,尽可能的将这两百万宝钞收回来,当然,最根本在于,应该扩大农民的生产力,只要物品多了,增发宝钞带来的通货膨胀也就能消弭。”

    朱高炽有点茫然。

    生产力、通货膨胀这些词,他是第一次听说。

    但宝钞抵赋税,这个策略他还是知道,确实是好方法:这是那位杨姓臣子,在增发宝钞之前,给朱高炽说过的定心丸。

    要不然他敢大肆增发两百万的宝钞?

    作死也不是这样作的。

    朱高炽略有茫然,“不知黄指挥此举,究竟是何意。”

    昨夜黄昏宴请丘福和朱能,惊动了整个应天的官场,大家都以为黄昏是要站队二皇子那边了,尤其是今晨刚得到的消息,丘福和朱能送了大额金银到黄府。

    这很明显了。

    丘福、朱能和黄昏达成了某种默契。

    朱高炽本来还打算今日开个小朝会,就此事对黄昏动刀,现在看来,他又在帮助自己,所以朱高炽现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黄昏呵呵一笑,“我是臣子。”

    顿了下,“陛下的臣子。所以我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大明。”

    不是为你,也不是为朱高煦。

    朱高炽笑道:“黄指挥之心,父皇鉴之,当嘉奖之。”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

    黄昏说的是屁话。

    这些奉承话也就是大家平日里给彼此涨点面子和风骨,当官入仕的,谁不是为了自己和子孙后代的富贵荣华。

    黄昏话锋一转,道:“今日来此,除了宣陛下旨意外,还有一事,当然,这虽然是陛下交待的事情,但也是我黄昏身为大明子民,应尽之责。”

    朱高炽精神一振,“洗耳恭听。”

    黄昏很是满意。

    这样的朱高炽,貌似有点像自己希望的大明君王?

    再看看。

    深呼吸一口气,“关于编书和下西洋一事,都是微臣劝谏陛下,如今这两项差事都各有困难,微臣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是以愿意拿出些许心意来。”

    朱高炽笑了起来,旋即不解,“以我对时代商行的了解,黄指挥近期应该拿不出那么多钱才对,毕竟你们时代商行准备的大船花了不少钱,又在全国扩张,到处都是要用钱的地方。”

    黄昏叹道:“所以古人说得好啊。”

    朱高炽:“嗯?”

    黄昏好不要脸的自夸:“我辈读书人,纵无沙场青血,然有半丝魂在,必以天下为先。”

    朱高炽:“谁说的?”

    怎么没听过。

    朱高炽读书很多,确实不知道这一句的出处。

    “鲁迅说的。”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大明的东印度公司!

    鲁迅?

    朱高炽绞尽脑汁,实在不记得历史上有这么一个读书人,只道是自己孤陋寡闻,毕竟黄昏是三元状元黄观的侄儿。

    可能读的书不比他少。

    很是感激的问道:“那么黄指挥打算怎么帮助编书和下西洋两事。”

    朱高炽其实很愁。

    编书和下西洋两件事,从父皇的种种举止来看,这是绝对不能停下的事情,而朱高炽确实没办法了,弄不到钱,这两项大事就无法如期而行。

    如果黄昏能帮忙,那就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

    一念及此,朱高炽心头感慨万千。

    早知道这样,黄指挥你把我再骂一顿罢,随你怎么骂,我都绝不还口。

    黄昏道:“目前,我能拿出五万两白银,今天就可以送过来,是送到王府还是送到户部去,殿下自己决定,不过我就一个要求:专款专用。”

    这个钱只能拿来编书和准备下西洋。

    前者是自己的名。

    后者是自己的利。

    在为国家和历史做贡献的同时,我黄某人也是要捞点好处,总不能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没道理的事情嘛。

    五万两?!

    朱高炽倒吸了一口凉气。

    加上黄昏之前应允的三万两宝钞,这就是八万两——八万两是一个什么概念,今年因为战事,全国赋税好的话,除去地方留用,收到国库的也就一千多万两不得了。

    黄昏一个人就拿了八万两!

    这是何等的一笔巨款。

    黄昏若是留着这些钱,哪怕他不继续当官,这辈子,下辈子,乃至于儿孙好几辈子都不愁吃喝。

    黄昏看见朱高炽的神情,有些意外。

    朱高炽没见过大世面吗?

    区区五万两白银……

    换算成人民币的购买力,也就三千五百多万而已,毛毛雨嘛。

    其实他倒是误会了。

    明初因为税制混乱,加上打了几次仗,尤其永乐年间五次亲征,国家其实很穷,何况朱棣又迁都,这导致了永乐盛世和仁宣之治,是百姓的盛世。

    这些年的明朝皇室,其实穷得一批。

    当然,所谓的穷也是相对而言。

    明朝朱元璋驾崩之后,社会上层慢慢变得有钱起来——很有钱的那种。

    要不然丘福和朱能能拿出这么多钱?

    再者,黄昏这个换算成三千五百多万,仅是以米价作为衡量,得出白银和人民币的兑换,实际上这五万两的白银,在明朝的购买力,绝对要超过三千五百万人民币。

    黄昏咳嗽一声,将朱高炽惊醒。

    这位大明大皇子,立即起身,对黄昏深深的施礼,“如此,我便代天下百姓,谢过黄指挥。”

    黄昏呵呵受之。

    朱高炽重新落座,神态很是兴奋,问道:“有个疑问,时代商行那边,其实我一直有关注,黄指挥断然是不可能拿出五万两金银的,这钱是淇国公和成国公的?”

    这很重要。

    黄昏暗乐,知道这位殿下想偏了,以为淇国公和成国公是借自己这边,曲线救国来支持他成为大明储君。

    泼了一盆冷水,“殿下想多了,这钱确实是成国公和淇国公的,不过这钱可不是他俩白送的,殿下应该知道微臣府上那件可以令黑夜亮若白昼的神器罢。”

    朱高炽颔首,“耳闻久矣,黄指挥之才,真是惊若天人。”

    这马屁拍的……

    真爽。

    黄昏颇有点得意,“陛下和皇后也想要在乾清殿、坤宁宫布置此等神器,因战事后国库空虚,陛下心疼钱,于是不想要了,但二皇子殿下孝心可嘉,知悉此事后,因远在福建,于是请淇国公和成国公代劳,出钱购买了两件神器,微臣明后几日,就会去乾清殿和坤宁宫安置,这便是三万两。而淇国公和成国公贵极人臣,两位国公也想在府邸之中安置此等神器,是以这又是两万两定金。”

    朱高炽面色不变,心中很是失落,甚至有点绝望。

    果然,自己想多了。

    二弟做了这件事,等父皇从顺天归来,来到乾清殿一看,哟,亮若白昼,再一问,原来是老二的一片孝心,你说父皇会怎么想?

    黄昏暗想,不能让朱高炽丧失信心啊,立储还是要争一下,不争的话自己怎么趁浑水摸鱼,于是笑道:“殿下不用担心这些事,国家储君,岂能一两件孝心礼物便定夺未来,你做好分内事,便够了。”

    朱高炽精神又一振。

    他完全没察觉到,今天和黄昏之间的谈话,已经完全被黄昏掌控了节奏,倒也不是朱高炽无能,实在是敌不过有上帝视觉的人。

    放下心许多的朱高炽问道:“关于出使交趾一事,父皇专程下旨,显是无比重视此事,其中可有深意,还请黄指挥指教一二。”

    黄昏思索了一阵。

    组建神机营这件事,不存在单方面利益问题,是旨在大明未来,朱高炽和朱高煦两兄弟再猪油蒙心,对此事也会双手赞同。

    于是道:“知道亲征为何不了了之吗?”

    朱高炽想了想:“一则是国库无钱,二者是父皇体恤军民,三么,大概是一时之间难以拿下鞑靼,不如见好就收。”

    黄昏点头,“这是你们在应天看见的局势,而我在榆木川,看见的却不是这些,我看见的是鞑靼骑军的张狂,是大明骑军的无能。”

    朱高炽恍然,“骑军劣势太大,所以落了个我进敌退,我退敌进的两难之势。”

    难怪……

    朱瞻基一到榆木川,父皇就借这个台阶班师了。

    黄昏叹道:“所以,若是不解决鞑靼骑军,不管陛下再多少次亲征漠北,都不会取得太好的功绩,至于统一漠北,就更不用奢望了。”

    朱棣大概想过统一漠北,可惜做不到。

    但是……

    如果能破鞑靼骑军,这就有可能了。

    朱高炽倒是看得很清楚,“确实,按照当下局势,要将漠北纳入版图,极其困难,最好的办法还是册封瓦剌、鞑靼、兀良哈,让他们互相牵扯。”

    这点政治眼光,朱高炽还是有的。

    黄昏乐道:“所以就要出使交趾。”

    朱高炽不解,“册封鞑靼、瓦剌和兀良哈,这和出使交趾有什么关系?”

    黄昏无奈,只好耐心解释,“出使交趾和册封没有关系,但是要破漠北草原骑军,就非得出使交趾不可,原因很简单,交趾那边现在有一门火器制作工艺,若是将之带回大明,大规模运用,组建一支火器部队的话,以火器部队配合红衣大炮,要破鞑靼的骑军,易如反掌。这件事你知道就好,全力配合,须知陛下已经将这火器部队的名字都取好了。”

    朱高炽眼睛亮了起来,“在宋朝突火枪基础上改良的火铳?”

    元朝就有。

    但威力不足,缺陷很多。

    大规模组建火器部队这种事,这一两百年来,根本就没人想过,不得不说,黄昏和父皇这个想法,真是惊羡天人。

    黄昏嗯了一声,“还不够,待从交趾取到这门神器制作方法后,微臣会全身心投入加以改进,届时的神机营,将成世间第一只战无不胜的部队!”

    朱高炽神采飞扬,“神机营,好名字!”

    黄昏乐道:“此事微臣进谏的。”

    朱高炽由衷叹道:“黄指挥这一进谏,足以耀我大明千秋,若是功成,千秋之后的史书之中,黄指挥之名,当冠以圣人之溢。”

    黄昏两眼尽是星星,“殿下说什么?”

    朱高炽愣了下,“足以耀我大明千秋。”

    “不是这一句。”

    朱高炽:“……”

    只得道:“若是功成,黄昏之名,当溢圣人。”

    黄昏满脸舒爽,一脸贱笑,“爽!”

    圣人……

    这是僭越礼数的称赞,一般而言,除了天子,没几个人敢接受这个赞溢,被明仁宗朱高炽这么一赞,黄昏浑身十万八千个毛孔都舒张了起来,只觉得飘飘欲仙。

    朱高炽也是口直心快,激动之余脱口而出。

    又不好意思收回去。

    此刻见黄昏这贱贱的样子,忍不住好笑。

    终究是个未及冠的青年。

    道:“既是如此重大之事,不可怠慢,今日我便在小朝会上,请工部、礼部官僚一起商议出使人选,黄指挥若有叮嘱,只管前来乾清殿便是,我定当全力配合,必使神机营之火光,耀于天地之间!”

    黄昏起身,“如此甚好。”

    又道:“还有事,先行告辞。”

    朱高炽急忙起身相送。

    不论黄昏先前如何骂他,就冲愿意拿几万两白银出来,就冲他进谏组建神机营这一惊艳千古的策略,也值得朱高炽送到大门外。

    刚出书房,一直在外面的张王妃看了一眼自家丈夫,暗暗示意。

    咱家也能拿几万两出来啊。

    若是有那个神器在家,王府亮若白昼的话,瞻基看书也好了许多。

    朱高炽一想也是,开口道:“黄指挥,不知道你府邸之中的那种神器要多少钱,我——”

    黄昏驻步,脸色沉郁,“现在换殿下作死了?”

    朱高煦一直作死,作掉了皇位,现在好了,你朱高煦又要开始作死,竟然想买发电设备,你也想把你的皇位给作死掉?

    朱高炽又莫名其妙,作死?

    什么意思?

    而且换?

    意思说之前有人在作死?

    黄昏看着这位臃肿的大皇子殿下,暗暗有些可怜,得了,不折腾得,毕竟也是一代仁宗,叹道:“陛下尚且心疼钱不愿意安此神器,殿下若是安了,你觉得陛下会怎么想?”

    所以从这个观点出发,丘福和朱能帮助朱高煦出了钱,不见得能讨好。

    当然——朱棣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不要。

    全是黄昏在忽悠。

    所以这件事的利弊,还得等朱棣回到应天后才能揭晓。

    朱高炽恍然大悟,顿时吓出了一声冷汗,长长的一揖到底,“感谢黄指挥救命之恩。”

    这确实是救命之恩。

    甚至更重。

    因为这救的不止是他一家老小,还有皇位的希望。

    待黄昏走后,朱高炽罕见的厉声对妻子道:“今后这种事,你个妇道人家少开口,黄昏虽然将为夫骂了个狗血淋头,但看他今日行事和言辞,还是有点倾向于为夫,殊不知良药苦口,更有忠言逆耳利于行。”

    张王妃哪会怕自己老公,嘀咕了几句。

    心情不好,顿了顿脚,“去你的乾清宫,我要去找母后,黄昏骂了你,就算是父皇的旨意,他作为臣子的立场,也应该道歉一两句,却一点表示也没有,你也是,仁厚得过了头,真不知道你这样,以后就算登了大宝,压得住满朝臣子么!”

    朱高炽唯有苦笑,还能怎么办?

    只能由得妻子去任性。

    话说,要是能让母后出来敲打一下黄昏,未尝不是好事——父皇喜欢朱高煦,但母后其实还是挺喜欢自己的。

    至少立场没有偏。

    离开王府,黄昏去了一趟南镇抚司,调派了一些人手,按照朱高炽的意思,着人将那五万两白银送到户部去。

    当然,得把手续拿回来。

    等以后朱棣回来了,这个手续就是自己邀功的凭证。

    坐在南镇抚司衙门,找来人问了下,发现所有公事都被赛哈智处理了,他这个副使仿佛被架空了一般,毫无存在意义。

    黄昏反而觉得甚爽。

    区区一个南镇抚司衙门,就把自己的时间浪费了,那我黄某人的时间也太不值钱了。

    正无所事事间,赛哈智在门外探头探脑,“哟,黄老弟,终于记起这是你的衙门了啊,今日来上班了,怎的,老哥送你的美女,都吃透了,这么快就腻了?”

    走进来大摇大摆的坐在黄昏面前,“年轻人就是好,十二个啊,你竟然都吃了,厉害厉害,老哥实在佩服的紧。”

    又贼笑道:“紧不?”

    黄昏哭笑不得,只得敷衍道:“紧,而且很润。”

    润个屁。

    老子直到现在都不敢去看那些个西域美女,从回黄府那一天,就发现妻子对这事很反感,黄昏哪敢为了家姬让大明第一美人儿黯然神伤。

    因为……

    因为爱情啊!

    此事从长计议,西域风情的美女,我肯定是要享受的,以后那什么欧美风情,毛妹风光,拉丁妖娆,我都是要统统尝试一番的。

    老子就不怕牙签搅水缸。

    话说,自己是不是胃口太开了点?

    又开了几句荤笑话。

    赛哈智咳嗽一声,“老弟啊,不是老哥多嘴,你是要走仕途的人,一旦到了正四品以后,你就得把你那时代商行变现了,若是继续持有,怕是对你的仕途不利。”

    大明律,四品以上官员不得经商。

    黄昏切了一声,“这事我早有定夺,我不可能放弃时代商行,因为我要做的事情,既需要仰仗我们大明的天子,更要仰仗时代商行。”

    赛哈智不解,“可是大明律那边怎么办?”

    黄昏想了想,“到时候看陛下的意思。”

    得让朱棣下个圣旨。

    官升到四品以后,我黄某人必须得奉旨经商——黄昏早就在为此事做铺垫,要不然今天拿钱会这么爽快?

    就是想告诉朱棣和朱高炽等人,我赚的钱,你们也可以用。

    这是大明的时代商行。

    是国之利器!

    不是我黄昏一个人的。

    赛哈智摇摇头,“反正老弟你小心着些,别被纪纲、陈瑛这些家伙抓住把柄,话说,你想依仗时代商行做什么,以你今日的地位和身份,加上将来的前途,钱对于你而言,根本不是难事。”

    黄滚喝了口茶,将双腿架在桌子上,惬意抚摩着下颔,慢条斯理的说:“时代商行,在我眼里不仅是一个商行而已。”

    顿了一下,“它的未来是东印度公司,甚至更为强大。”

    东印度公司是古往今来最为强大的公司,据后世估计,东印度公司的市值,在七万亿美元以上。它不仅拥有恐怖若斯的经济实力,也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它可以发动一场战争,占领一个国家,它就是一个无往不利的国之利器。

    而时代商行,将成为这样的利器。

    是自己的王牌!

第二百七十五章 金融神器:银行!

    既然说到了远大前程,赛哈智思绪就活络了许多,压低声音,“老弟,关于立储,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归来时让大皇子殿下吃了瘪,旋即和淇国公、成国公勾搭在一起,大家都以为你是准备站队二皇子的时候,怎么今天又给大皇子送钱去了?”

    旋即叹道:“这是仕途大忌。”

    墙头草倒还好,不是倒向墙内就倒向墙外。

    但黄昏此刻的做法,却比墙头草更招人恨:他脚踏两只船。

    表面看,黄昏似乎赚了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人情、功劳,但实际上这两位都不会领情,只会觉得黄昏在玩弄他二人。

    所以仕途一事,你要么彻底倒向一方,要么就真正的中立。

    前者风险和利益成正比。

    中立,最为稳妥,适合没有上进心的人。

    黄昏摇晃着二郎腿,乐呵呵的道:“我什么时候站队了?和淇国公、成国公搅和在一起,这不是为了给陛下省钱么,等他从应天归来,这又是功劳一件。”

    又道:“给大皇子送钱去,这是为了编书和下西洋,依然是为陛下分忧。”

    一语惊醒梦中人。

    赛哈智恍然大悟,忍不住翘起大拇指,“老弟好手段,确实,你这样一番操作下来,大皇子和二皇子那边暂且不提,至少在陛下那边,你是赚够了形象分,但是——”

    事情往往有个但是。

    赛哈智声音更加小声,“陛下已过不惑,而你还未及冠,在你仕途生涯的中后期,你所服侍的君王必然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之一,你现在如此戏弄他们,就不怕他们将来秋后算账吗?”

    黄昏点头,“怕。”

    旋即又摇头,“但又不怕,须知打铁还需自身硬,我足够强大,未来就算是大皇子或者二皇子章国,我也能屹立不倒。”

    顿了下,“何况我有几十年的时间去和未来储君缝补关系。”

    不急。

    当下还是活在永乐朝。

    赛哈唉声叹气。

    黄昏忽然正色,“你觉得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赛哈智不解,怎么忽然提到陛下了。

    黄昏正色道:“陛下登基之后,国内事情太多,让陛下没甚精力去想立储的事情,但如今靖难余晖过去,亲征之后,接下来册封一下瓦剌和兀良哈,就能让鞑靼这几年不敢南犯,陛下接下来要做的重中之重,自然是朝臣想要做的事情:立储。”

    赛哈智点头,“所以呢。”

    黄昏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态,“老哥你也说过,陛下尚是不惑之年,咱哥俩关起门来说,说点僭越会砍头的事情,陛下至少还有数十年的天命,再僭越一点,我这个神棍,前半生的对手,不是纪纲、庄敬、陈瑛这些酷吏,也不是什么大皇子二皇子,更不是什么漠北余孽,而是这位永乐大帝。”

    赛哈智吓了一大跳,急忙起身,对门外挥了挥手,召来一个心腹,低声叮嘱守好门,任何人不得靠近,这才关了门急声对黄昏道:“你想死么,这些话也敢说。”

    也有好点好奇,“为何你的对手会是陛下?”

    他隐然猜到了。

    但不敢相信。

    黄昏哈哈一笑,“可知白帝城托孤?”

    赛哈智出了一声冷汗,久居大明,他岂会不知这个典故,感情黄昏自诩诸葛亮,而把当今陛下比作了刘备。

    那么,谁是后主刘禅?

    黄昏继续道:“所以我当下不是在想谁当储君——谁当储君都一样,我想的是,如何发展自己,将来在陛下登仙人台之前,才能赢下那一场事关所有的战斗!”

    沉了沉脸色,“所以,老哥啊,若是没有绝对利害关系,咱们不用站队,就算要站队,你也要明白一个道理,包括咱们锦衣卫在内的所有天子亲卫,若要站队,也只站一个人。”

    朱棣!

    天子亲卫,是天子的亲卫,不是储君的亲卫。

    赛哈智懂了。

    旋即脸色大变,“老弟,你要对我下手了?”

    这种事情,只能埋在心里。

    黄昏却坦然对自己说了出来,按照赛哈智这些年在仕途摸爬滚打的经验,这说明黄昏有恃无恐,他确信这些话不会流传出去。

    黄昏哈哈一笑,“怎么可能,咱俩是朋友啊老哥,况且你我之间早被陛下视为一体,一荣俱荣,一衰惧衰,我若是死了,老哥你也活不下去,别说陛下,就纪纲和庄敬就能生吞活剥了你。”

    赛哈智恍然。

    旋即暗暗担心,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陷入得这么深,而且已经无法抽身了,叹了口气,“老弟你可一定要赢。”

    黄昏呵呵一乐,“胜负天注定,又有事在人为的说法,所以未来还需要咱哥俩勠力同心,去创造一个属于你我的明天。”

    又道:“好了,好听的屁话就说这么多,说实际点,就是咱哥俩可不能不团结。”

    赛哈智立即道:“这个你放心。”

    黄昏当然放心。

    和赛哈智想的一样,赛哈智确实无法抽身,从他和自己走得越来越近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这辈子要成为自己麾下的一柄刀。

    于是笑道:“当下就有个发财的门径,愿不愿意来掺和一脚?本来我是不愿意让别人来分这个蛋糕的,不过你我兄弟之间,钱财皆小事。”

    就当还十二个西域美女的人情。

    赛哈智脸色顿时就变得很好看了,呵呵谄笑,“什么发财门径?”

    南镇抚司确实有点穷。

    黄昏笑道:“等几日,等大皇子殿下的举措落实之后,关于增发宝钞的后遗症会慢慢被解决掉,但老弟我深知陛下之心,将来肯定还要亲征,亲征就要用钱,所以我有个想法,整一个钱庄,让这个钱庄成为陛下的钱袋子,也是我的钱袋子。”

    赛哈智无语,“钱庄?天下多了去,也没见谁家钱庄成了陛下的钱袋子。”

    黄昏哈哈一笑,“我这个不一样。”

    赛哈智不懂,“怎么个不一样法。”

    黄昏想了想,“简而言之,就是利用国家的信誉,建立一个钱庄,让这个钱庄拥有国家小钱库的功能,同时又掌控在我黄昏手上。”

    又道:“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打算草拟钱庄建立的各项流程。”

    在家里的话……

    有锦姐姐这个人间尤物在,确实没心思办正事。

    赛哈智来了兴趣,“说说看。”

    黄昏道:“我这个钱庄,会以大明官府的名义建立,同时依附在时代商行之下,届时,被我说动的陛下,会将国库一部分钱放在我这个钱庄里,时代商行的资金也会源源不断注入这个钱庄,当然,肯定不止这些钱,我的想法,是让整个大明境内的有钱人、老百姓,都将余钱放入我的钱庄之中,而我就利用这些钱去经商,获取更大的利益。”

    赛哈智不解了,“陛下就不说了,就当是支持你,可那些有钱人和老百姓凭什么将余钱放入你的钱庄,他们会担心你这个钱庄倒闭了,拿不回钱,况且,没有理由把钱放在你那里,让你去赚钱啊。”

    黄昏呵呵一乐,“所以,这就要涉及到这个钱庄的一项重大改革。”

    赛哈智不解,“怎么改革。”

    黄昏笑道:“今时民间的钱庄,商贾和老百姓存钱在它那里,是要给保管费的,所以是进多出少,但是我这个钱庄,不仅不收保管费,还会给存钱的商贾、来百姓发放分红,属于少进多出。”

    直白点,就是利息。

    赛哈智一副你怕不是睿智的神情,“那么多人那么多钱,光是这个分红,就该是多少,你这钱庄怕是要拉胯。”

    黄昏自信满满,“别忘了,那么多人那么多钱,可以让我做多少事,而这些事又会获得多少回报,比如时代商行如今的营生,你可知道利润几何?”

    赛哈智不说话,心动了!

    又不蠢。

    哪能想不通。

    许久,才下定决心,道:“你这个钱庄大概什么时候启动筹建?”

    黄昏笑道:“还早,等我把策划书弄好,再准备好人才,全国铺点,怎么着也得九月份去了,那时候陛下也应该从顺天回来,把他拉入伙,就可以解决了。”

    顿了下,贼笑道:“所以现在需要前期的启动资金,老哥你确定不来掺和一脚?”

    赛哈智犹豫了下,虽然不知道策划书是什么,但不必知道,他只明白一个道理就够了:黄昏吃肉,他喝汤。

    这个汤也会很补。

    于是问道:“我出多少钱?”

    黄昏反问,“你有多少钱?”

    赛哈智伸出两根手指,“再多,就真没有了。”

    南镇抚司虽然穷,但赛哈智家庭背景雄浑,底蕴足够,这些年多多少少捞了一些:比如北镇抚司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人犯事了,南镇抚司抓住了辫子,敲诈一下,大家心知肚明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南镇抚司这边也有了进账。

    黄昏点头,“两万够了。”

    赛哈智:“什么时候给你。”

    黄昏不甚在意,“不急,等我把企划书弄出来,入股协议弄好之后,我们再来商谈这个事情,你先准备好钱就行。”

    这玩意儿还有个麻烦的事情。

    自己没钱。

    要空手套白狼的话,首先自己得先拿出点钱来给其他股东看,所以黄昏的预计是要九月份以后,才能有钱。

    需要再卖几套发电机。

    有个十万两左右,基本上稳妥——这个年代,大家的财务意识不算很强,实在不行,财务做点假,以后补上就行。

    所以接下来,要一边弄钱庄的策划书,一边推销发电机。

    钟山工坊那边也要扩建。

    需要地皮来修建发电机生产的工厂——这事又得去找大皇子朱高炽,应该比较好解决。

    收了二郎腿,“老哥没事的话,去看看我着人送到户部那边的钱到了没,好几万两,可不能在路上出个差池,顺便把收据带回来。我现在来整策划书了。”

    赛哈智一想也是,屁颠颠出去了。

    丝毫没觉得没黄昏吆来喝去有什么不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嘛。

    赛同志还是很有觉悟的。

    黄昏铺好宣纸,墨了墨,拿起他的鹅毛笔,在宣纸正中,写下了大大的几个字:时代银行策划书。

    然后挥毫泼墨。

    很有些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之感。

    时代商行要想成为东印度公司那样的巨无霸,金钱和大棒缺一不可,而时代银行就是金钱,现在只是铺到大明境内,等以后扑到漠北、安南、暹罗……

    那时候的时代银行,才会真正显示它的影响力。

    路漫漫其修远兮。

    忙得晕头转向,忽然有个缇骑进来禀报,“黄指挥,曹国公前来拜访。”

    黄昏愕然的放下鹅毛笔。

    曹国公?

    旋即恍然,是李景隆。

    李景隆,历史上关于他的记载实在是太多,这位“靖难功臣”最后也没落到好下场,当中有什么隐秘,已是历史烟云,早无料可考。

    但是当下的李景隆,活得还是很滋润的。

    地位不比丘福和朱能低。

    世袭曹国公,靖难之后,授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子太师,增加岁禄,列于群臣之首,嗯,因为梅殷叛乱一事,李景隆的态度含糊,朱棣意思着敲打了他一下。

    太子太师給除了。

    所以现在的太子太师是丘福。

    他怎么来了?

    而且是自降身价跑到南镇抚司来见自己,非常不合理,以李景隆的身份地位,他派个府中小厮过来知会一声,自己就得去求见。

    黄昏旋即笑了。

    这说明咱们这位“靖难功臣”有事要求我黄某人。

    这就好办。

    只要知道李景隆的意图,拿捏住他就不难。

    于是起身,道:“去,赶紧去会客厅安排一下,上最好的茶,我随后就来。”

    财神爷来了。

    李景隆当然是土豪,不管他来是干什么的,自己正好趁机推销一套发电机给他,顺便忽悠他将钱存入时代银行……

    会客厅里,李景隆安静的坐着喝茶。

    李景隆的父亲李文忠,这个都知道,明朝开国功臣,也是朱元璋的外甥,所以算起来,李景隆还得喊朱棣四叔。

    不过他年纪和朱棣差不多。

    只是这一两年比较伤神,本是四十来岁的精壮之年,看起来像个五十岁的糟老头子,一点也没有国公的威严。

    换谁在他这个位置也一样。

    梅殷叛乱之后,朝中隐隐有风言风语,甚至已经出现了弹劾他的章折,李景隆为此夜不能寐,殚精竭虑之下,越发颓靡。

第二百七十六章 我朱高燧当储君它不香吗?

    大明开国之后,勋爵体制下,出了很过国公,也赐出很多免死铁卷,不过随着朱元璋上了年纪,随着懿文太子朱标早死,免死铁卷成了催命符,国公也一个接一个飞升仙境。

    朱棣靖难登基,封国公者只有四个。

    朱允炆朝留下来的李景隆还保留着国公爵位,梅殷已死……所以当下大明境内,国公不多,后期会有人陆续封公,朱能甚至死后追封东平武烈王。

    朱棣也发了免死铁卷,上书“奉天靖难”。

    李景隆也有,是以地位卓然。

    不过看见匆忙而来的黄昏,李景隆不敢摆架子,急忙起身,拉住欲要行礼的黄昏,“指挥不比如此客气。”

    黄昏哈哈笑了下,还是行礼。

    李景隆顿时心情甚好。

    看看,看看,你们那些靖难功臣都不尊重我,但天子宠臣黄昏尊重我——这意味深长,黄昏作为天子宠臣,应该知晓陛下对自己的态度。

    从黄昏反应来看,陛下还是把自己当做靖难功臣的。

    于是心情松懈了些。

    双方落座。

    李景隆出身极好,自小便饱读兵书,兵书之外,也读诸子百家,虽然比不上徐辉祖更比不上大儒梅殷,其实也算儒将。

    嗯,虎父犬子就不能是儒将了?

    和黄昏寒暄了一阵。

    进入正题。

    黄昏问道:“不知曹国公今日前来,是有何指教?”

    李景隆立即笑道:“指教不敢当,是有事相求。”

    黄昏暗乐。

    李景隆把他的位置摆得很正,说明这位爷很明白他的处境,于是道:“国公言重了,有事但吩咐便是,只要不违法乱纪,在流程之内,南镇抚司必无不遵。”

    这话有意思。

    意思就是暗示李景隆,我现在是代表南镇抚司和你会面。

    李景隆岂会不知,笑道:“和公事无关。”

    黄昏不解,“那是……”

    李景隆也不卖圈子,率直的道:“听闻得淇国公和成国公联袂,为二皇子垫付资金,从黄指挥这购买了两套神器,将安置在乾清殿和坤宁宫?”

    黄昏颔首,“此事传遍应天了?”

    李景隆道:“应天权贵圈子就这么大,大家彼此都盯着,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惊动所有人,这些大事,自是无人不知。”

    黄昏哈哈一笑,“莫非曹国公也想为陛下表达一番心意?”

    李景隆讪笑着,然后正色道:“黄指挥莫要说笑了,哪敢薄了二皇子的一片拳拳孝心,且明人不说暗话,我现在自顾不暇,又哪敢掺和到这等事情中去。”

    这是真心话。

    黄昏也叹了口气,“国公的处境是不好。”

    又道:“所以国公所为何事。”

    李景隆咳嗽一声,“听说淇国公丘福和成国公朱能也打算在府邸安置此等神器,我呢,反正处境已是如此,担忧也是白担忧,不如看开一点,是以也想在府邸之中安置一套神器,不知道黄指挥能否帮忙则个。”

    黄昏大感意外。

    感情这玩意根本不用推销,有人上门求货啊。

    好现象!

    这种送上门的钱不赚白不赚。

    李景隆有钱。

    非常有钱。

    前有李文忠给他打下的基础,后有在建文朝赚的大把银子,朱棣登基后,李景隆又捞了一把,这位国公比淇国公和成国公更有钱。

    于是故作为难状,“我倒是有心,然而此等神器成本极高,而且产能受限,已经答应了淇国公和成国公各一套,曹国公也要的话,确实有点困难。”

    李景隆哪会不懂,“我可以加钱,黄指挥尽管开价。”

    黄昏哈哈一笑,心头甚爽。

    道:“国公如此快人快语,卑职藏着掖着就不上道了,这样罢,我也直说,国公想要,并不难,可以和淇国公、成国公那一批同时制作,但因为是临时补上的生产计划,很多东西要重新准备,价格可能要比那两位国公高一些。”

    李景隆早有心理准备,“他俩是多少钱一件?”

    黄昏想了想,“具体数目没有定,还需要先去他们府邸实地测绘之后,再确定数目,不过都在两三万之巨。”

    李景隆大袖一挥,豪气云天,“四万以下,我都能接受。”

    黄昏还能怎样?

    遇着财大气粗的爷了,只能捧着。

    乐道:“行,这样,卑职呢也是个仕途新人,以后还需要国公多多提携,在朝野之间多美言几句,花钱结纳一下国公,多余的费用卑职自行承担,国公这一套神器的价格,绝对和那两位国公一样,最多不超过三万两,您看如何?”

    李景隆眼睛一亮。

    他哪里不知道,黄昏这是在拉拢他,想了想,笑道:“善。”

    旋即又道:“黄指挥怕是要失望了。”

    我如今地位虽高,但已是四面楚歌,哪能为你说话。

    黄昏呵呵一笑,“国公不用想太多,你乃靖难功臣,陛下再怎么着也得念着你开金川门的好,纵然朝野宵小看你不顺,但只要陛下无意,您就能安享富贵。”

    前提是你别作死。

    李景隆唯有长叹。

    三万两白银,不是黄昏想从李景隆身上得到的利益,他还有更大的野心,适时又道:“不过话说回来,如今大皇子因为增发宝钞的事情愁眉苦脸,国公为何不施以援手?”

    李景隆苦笑,“黄指挥又不是不知,我若是帮助大皇子殿下,陛下会怎么看?二皇子会怎么看?只怕我马上就得滚蛋了。”

    黄昏摇头,“理是这个理,不过国公可以曲线自救嘛。”

    李景隆愣了下。

    旋即大悟,起身,对着黄昏深深的施礼,“还请指挥明示。”

    黄昏暗爽。

    若是因此把李景隆拉到自己这边来,会是很大的臂助,于是故作沉吟,半晌才道:“所以国公需要帮助大皇子解决增发宝钞的后遗症,但事情做下来,得让他人甚至陛下都认为,国公是在为陛下分忧解难。”

    李景隆笑道:“指挥请继续。”

    黄昏腹黑的道:“这样罢,卑职这还有个事先给国公透个风,卑职打算建立一个钱庄,一旦按照卑职的计划达成,则可解决增发宝钞的事情,国公可以考虑一下,将您的财富选择一种方式进场。”

    李景隆讶然不解,“存钱到你的钱庄就能解决增发宝钞的后遗症?”

    黄昏摇头,“当然没这么简单。”

    想了想,又道:“这事具体的操作,我现在还不能透露太多,所以只是先给国公透个风,等陛下从顺天归来,钱庄就会组建,那时候陛下也会出钱,不过现在国库空虚,陛下肯定会愁没钱,那时候国公的财富以陛下那边的名义进场,既能为国出力,也能在陛下那表达你的一片忠心。”

    压低声音,“说句难听点的话,国公若真是有什么不测,难道不为后人打算?所以到时候国公可以将财富一分为二,一部分以陛下的名义进场,另外一部分则可以以私人的名义进场,就算您出了什么问题,这部分钱财,也能留给后人,这是一个双保险。”

    保险?

    黄昏心中一跳,又多了个主意。

    李景隆有点茫然,“一个钱庄而已,能保得住?”

    万一我被抄家了呢。

    黄昏哈哈一笑,笑而不语。

    李景隆陷入沉思。

    许久才道:“容我思考一二。”

    黄昏道:“不急,国公可以看情况定夺,毕竟这件事还要准备很久,不过话先说在前面,国公可要好自为之,留给你的时间真不多了。另外,兹事体大,也莫要外传。”

    李景隆颔首,颇为感激,“我知晓的。”

    起身,“就不打扰黄指挥了。”

    黄昏起身送客,道:“等过几日,我会去淇国公、成国公府邸测绘,之后会来国公府邸测绘,这个顺序是按照定制顺序,国公莫要多想。”

    李景隆笑道:“理应如是,我回去之后,会着人送来万两白银作为定金。”

    黄昏笑道:“送时代商行那边,沈熙礼签收。”

    李景隆告辞离去。

    黄昏重新坐下,陷入沉思。

    他对银行的前途很乐观,只要组建起来,有朱棣牵头,李景隆、丘福这些人的钱都会进场,但是,除此之外,自己似乎可以卖一下保险?

    保险这事,有赚无赔。

    可以考虑。

    什么科举险、仕途险、抄家险……都是可以操作的嘛。

    ……

    ……

    朱高燧回应天有几天了。

    从一开始,储君的争夺战中,朱高燧就是最不看被好的一位,一直跟在朱高煦后面摇旗呐喊。

    朱高炽也这样认为。

    这一次把朱高煦困在福建,不想让朱高燧也在福建那边和朱高煦两人狼狈为奸,于是让这位在福建没立功,反而吃了亏的三弟回了应天。

    大田之战,朱高燧致使明军损失惨重,若非徐辉祖力挽狂澜,朱高燧率领的那一部只怕会全军覆灭,到时候铁定被贬。

    现在么……

    功是不可能有的,责肯定是要问的,不过得等朱棣从顺天归来。

    朱高燧还有一段逍遥日子。

    黄昏和李景隆在南镇抚司衙门会客厅“谈生意”的时候,朱高燧也在他的郡王府凉亭之中会客:淇国公丘福和成国公朱能。

    局势有点微妙。

    朱高燧是郡王没错,不过他在福建平叛之中有大田战败的污点,要知道朱棣对战败之臣惩罚极重,等几年丘福就会吃这个亏。

    征鞑靼兵败而亡,连爵位都被除。

    所以现在朝野之上,几乎没人再看好朱高燧有一丁点的争储机会。

    而丘福和朱能两人,亲征、平叛有功。

    权势地位如日中天。

    今日面对朱高燧,这两位国公腰板子也硬了许多,不过因为朱高燧一直在支持朱高煦,所以两位国公对朱高燧倒是还有点和气。

    朱高燧喝了口茶,惬意的呼吸了口气。

    还是应天好。

    哪像福建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放下茶盏,对丘福和朱能道:“我听说两位国公打算替二兄垫付一批银子,从南镇抚司指挥黄昏处购买两件神器献给父皇和母后?”

    丘福哈哈一笑,“这是二殿下的一片孝心。”

    朱高燧不着痕迹的斜乜一眼丘福,“淇国公言下之意,我和大兄就没有孝心了?”

    丘福一愣。

    朱高燧这话里有杀机。

    急忙道:“三殿下哪里的话,只是二殿下平叛有功,如今在福建安定局势,天高地远,难以尽孝陛下和皇后膝下,是以总得做点什么,让陛下和皇后娘娘知悉二殿下的一片赤子之心。”

    朱高燧哦了一声,“淇国公想得倒是周到,想必你也认为我这个待罪之人,无论怎么尽孝都是做无用功的罢?”

    丘福不语,略有恚意。

    朱能急忙出来打圆场,“三殿下非战不利,实在是梅殷太过狡猾,平叛一战,我也吃了不少亏,好在二殿下英明神武,将我等从泥泞里拯救了出来。”

    这是实话。

    如果没有朱高煦平叛梅殷,朱能、朱高燧等人都会被朱棣问罪。

    朱高燧想了想,“今日请两位过来,别无他事,就是想和你们商议一下,那两件神器,能否从二兄那边过一件过来,让我献给父皇。”

    朱能秒懂,“我觉得可行。”

    暗暗给丘福示意。

    丘福也恍然大悟,明白了朱高燧的意图:大田之战后,朱高燧是待罪之人,等朱棣回应天,肯定要问罪。

    若是朱高燧讨好一下朱棣,还有希望雷声大雨点小。

    这是朱高燧在自救。

    尽管这种自救方式在仕途上来看很是可怜,但别忘了,朱高燧是朱棣的儿子,这自救是打亲情牌,效果不会差。

    丘福再一想,朱高燧若是不没落,也能继续帮二殿下,是个不错的计划。

    于是颔首,“我也觉得可行。”

    朱高燧笑了起来,起身,“如此甚好,下午我会着人将钱送到两位国公府邸之中,请两位‘仔细’清点,既然是为二兄和陛下办事,也不能让两位国公吃亏。”

    在“仔细”两字上,朱高燧加重了语气。

    丘福和朱能又秒懂。

    感情朱高燧是想给点好处给我们,这绝对不是简单的表达谢意,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而这原因呼之欲出:他想得到我们的支持。

    两人沉思片刻,觉得这钱可以收。

    于是笑道:“那我等告辞?”

    待丘福和朱能走后,朱高燧来到凉亭边,踩着地上的冰砖,掀开幔布,望着凉亭外的接天莲叶无穷碧,听说黄昏府邸上有一座全是琉璃打造的凉亭,端的是奢侈。

    冷笑了几声。

    由得黄昏蹦跶,甚至自己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世人皆以为我是老二的跟屁虫,但我朱高燧就没问鼎储君的野望?

    老大擅文治。

    老二长武功。

    所以父皇才会在立储一事上犹豫不决。

    若是……

    若我是朱高燧文治武功皆可,岂非便是储君的最佳人选。

    大田之战我是败了。

    但未来父皇还要亲征,让我一展身手的机会还有很多,当下我朱高燧要做的事情很简单:让老大和老二去斗,自己在暗处学习老大的伎俩拉拢重臣。

    春风化雨谁不会?

    多读书,多上沙场。

    等老大和老二斗到你死我活的时候,没准我朱高燧那时候的文治已胜老大,武功逾老二,又在朝野之间拉拢大片心腹。

    届时振臂高呼,储君舍我其谁。

    我朱高燧当储君,不香吗?

第二百七十七章 纪纲说,要有光

    丘福和朱能回到府邸没多久时间,朱高燧的钱就到了。

    各两万两。

    两人很是愉悦的笑纳,暗想着其实三殿下也不错嘛,虽然对人处事犀利了些,但该出手时绝不含糊,比如这一次,仅仅是一倒手,两位国公就各赚一万两。

    甚爽。

    但两人又很快想到了朱高燧的心思:想逐步拉拢自己,学的应该是大殿下的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可惜了。

    还是太露于痕迹。

    但也是进步。

    两位国公对朱高燧的感观有了改变,觉得将来朱高煦败了,也可以推朱高燧。

    这恰好如了朱高燧的心思。

    朱高燧就是故意露于痕迹,让两人觉得他现在还不成气候,又觉得他有可以被扶龙的资格,从而为以后的储君之争打下伏笔。

    不得不说,被蝴蝶翅膀扇过后的大明三皇子朱高燧,着实聪慧了不少。

    哪有不望储君之位的皇子?

    ……

    ……

    黄昏斗大如斗。

    忽然发现,自己好多事情要做:要去丘福、朱能、李景隆府邸上测绘,要去找朱高炽要地皮拓宽钟山工坊,要安排人去制作磁铁,要制作银行的策划书,还要准备秋闱……

    还有个隐患。

    纪纲和庄敬等人,最近很是安静。

    这有点反常。

    只怕这两货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越是安静,越让人不安。

    傍晚时分,黄昏满脸疲倦的出了南镇抚司,因为今日许吟另有要务,黄昏于是调派了两名南镇抚司缇骑,加上于彦良作为他的护卫。

    在人命如草芥的封建时代,还是谨慎点好。

    不明不白在路上被人杀了,找谁哭理去?

    只怕朱棣伤神一阵后就会大笑起来,老子那偌大的家产都成了他朱棣的囊中之物,这种好事我黄昏是不会做的。

    回到府邸,让于彦良和两名缇骑留下吃了晚膳再离开。

    黄昏饭后带着妻子和绯春在凉亭纳凉。

    黄昏很有原则。

    现在是下班时间,只要不涉及到生死攸关的利益,他是一点都不想去触碰公务——挣钱的事情也不想,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现在还有另外一个麻烦:府中的十二个西域美女。

    说句良心话,他有一点男人都有的想法。

    很想。

    倒不是说腻了新婚的徐妙锦,这是永远不会腻的。

    只是男人都喜欢猎奇和新鲜。

    凉亭外的荷塘中,莲叶之间藏匿了几只青蛙,呱呱的叫着,又有许多游鱼来回,让黄昏想起了那首汉乐府: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徐妙锦给黄昏倒了杯凉茶,递到手上,柔声道:“距离秋闱不远了,我看夫君整日里忙公事,可也莫要误了这事,还是多看看书的好。”

    若是一二甲中第,黄府之辉煌,将锦上添花。

    那是世家底蕴之始。

    黄昏点头,“再忙几日,便要闭门读书了。”

    旋即一脸头疼,“可我觉得,这个书读来也是自欺欺人,以我这半灌水的能力,想从今年的科举中脱颖而出,难于登天啊。”

    永乐二年的科举,真不算弱。

    徐妙锦也叹道:“应该把叔父从福建请回来。”

    三元状元辅导,就算临时抱佛脚,也该有效。

    黄昏要脱,“不用,让叔父在福建那边继续呆一下,让他看看大战之后的民生,这样他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为国为民的读书人,而不仅仅是一介酸儒。”

    酸儒误国。

    真欲说辞间,忽见许吟回来,来到凉亭,也不避讳,直接说道:“三皇子朱高燧见了淇国公丘福和成国公朱能,其后,又着人去请了纪纲和庄敬,密谈何事不得而知。”

    黄昏精神一振,“然后呢。”

    “在丘福和朱能回到府邸没多久,三皇子朱高燧就让人给两位国公各送了两万两白银,估摸着是陛下回应天责罚他大田之败时,这两位国公能为他美言几句。”

    黄昏颔首,“有这个可能,但为何要见纪纲和庄敬?”

    许吟反问,“我问谁去?”

    黄昏乐了,“也是,这事你还得盯紧了,纪纲和庄敬最近比较安静,狼子野心遮不住,肯定要搞事,而近段时日陛下不在,那么纪纲很可能会针对我。”

    许吟嗯了声。

    黄昏叹道:“只怕这立储之事要风云突变了。”

    历史记载,永乐接班人位置的争夺,一直是朱高煦和朱高炽两兄弟的事,朱高燧最多就是个陪客,不过现在看来并没有这么简单。

    朱高燧当初曾对自己说,说自己依靠一块香皂就走上了人生巅峰,当时怀疑他是穿越者,不过如今看来,必然不是。

    再弱鸡的穿越者,拥有上帝视觉,也不会混成他那样子。

    但不能就此轻视朱高燧。

    现在朱高煦在福建,朱高炽忙于政事,正是朱高燧在应天铲除异己拉拢朝臣的大好时机,若是他懂得利用这个时机,未尝没有坐大的可能。

    拉拢丘福、朱能,密谈纪纲、庄敬,很可能是朱高燧要剑出鞘。

    得未雨绸缪。

    对许吟道:“你亲自负责盯着三皇子殿下,别让他搅和了我的好事,如果我猜的没错,他要想有争夺储君的机会,肯定要利用丘福、朱能等人打压大皇子殿下,使一个一石二鸟之计,说不得连我也会成为他的棋子,不得不防。”

    许吟点头,“我这便去。”

    待许吟走后,徐妙锦不解的问道:“三皇子还有问鼎储君的机会?”

    黄昏笑了起来,“我的锦姐姐嘞,储君一日不定,只要是陛下的亲生血肉,谁都有机会,机会大小而已,所以也别小看这位三皇子殿下,历史上藏拙一生,最后横空出世登基江山的例子比比皆是。”

    徐妙锦嗯了声。

    她不关心将来谁坐江山。

    作为女人,她现在只有一个心思:辅佐好夫君管理好黄府。

    明月东升。

    黄昏有些困倦,让绯春提前回主院去准备洗漱,拉着妻子的手缓缓走在亭桥栈道上,很有些感触,在封建时代,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现在的生活,在以往想都不敢想。

    忽然看见栈道转角处蹲了个小姑娘,看着一朵即将凋零的夏花黯然伤神,忍不住笑着喊道:“张红桥,可莫学那林妹妹,活不长的。”

    张红桥理也没理他,盯着花朵发呆。

    黄昏有些尴尬。

    我在这个家里已经这样毫无地位毫无尊严可言了么。

    也没和她一般见识。

    徐妙锦在一旁叹了口气,“这孩子怪怪的,先前让她去找吴与弼一起看书,还挺雀跃来着,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再也不去找吴与弼了,总是躲在角落里看花开花落,或数蚂蚁搬家,又或是望着白云悠悠而发呆,让人好是怜惜。”

    黄昏嗯了声,“府中有无苹果树,弄颗苹果树,让她坐树下发呆去。”

    徐妙锦:“???”

    旋即笑道:“苹婆吧?”

    黄昏恍然。

    现在苹果在中国还不叫苹果,要到明朝后期才叫苹果。

    笑道:“都一样。”

    坐树下去发呆,没准张红桥被苹果砸了呢。

    徐妙锦哪知道这其中的促狭,偎依着夫君继续走向主院,笑道:“有个事要给你说下,大兄昨日回信,说福州城外红桥畔,张氏之中并无名红桥的女子。”

    黄昏愕然,顿住,回首看了看栈桥下不可见的小女孩。

    “假名字?”

    徐妙锦嘀咕着说了句这要问你啊,你带回来的呢。

    黄昏也没多想,“有空你问问她,对了,她喜欢读书,但吴与弼因为事情多,不能被打扰,待她身份查明后,若是无害,以后你让她去我书房读罢。”

    徐妙锦嗯嗯点头,忽然俏笑道:“林妹妹是谁,你在北方认识的女子?”

    黄昏啊了一声暗道夭寿。

    我家娘子吃醋了。

    随意胡诌了几句,说以前在老家一本不甚出名的戏本里看见的女角,因为怜花惜月多愁善感,年纪轻轻的就捧心而死了。

    徐妙锦笑而不语。

    回到主院,洗漱之后,黄昏就要毛手毛脚,被徐妙锦推开,娇羞着说不行。

    黄昏大感失望。

    得了。

    这一周得睡素觉。

    于是早早歇下,明日打算去淇国公府、成国公府、曹国公府搞测绘,大夏天的也是个累人差事,看在那大把雪花银的面子上,只有咬起牙关坚持。

    黄府一片安宁。

    但同城之下的另外一座府邸里,安静之中充斥着杀伐意。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指挥同知庄敬、袁江,指挥佥事李春、王谦,北镇抚司镇抚使赵曦,整个锦衣卫说得上话的齐聚一堂。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大家在这个时候齐聚纪纲府邸,当然不是单纯的为了喝酒:若是要喝酒,哥几个到风月十四楼,在女伎陪伴下饮酒作乐岂不快哉。

    到指挥使府邸喝酒,那就是要谈事。

    酒过半巡。

    纪纲放下酒杯,看向众人,轻声道:“本来是想等着黄昏做事,然后抓住他的把柄,再发动致命一击,把他和赛哈智都赶出锦衣卫,现在看来,时不待我,再不动手,他就要坐大了。”

    庄敬立即附和,“确实如此,不能让他继续坐大,否则尾大不掉。”

    纪纲又道:“诸位可有什么好办法。”

    袁江、李春、王谦、赵曦四人面面相觑,都感到为难。

    最近黄昏是很忙碌,但他都是忙私事,而且看起来又像是在帮助大皇子殿下处理增发宝钞后遗症的事情,确实没有把柄可以抓。

    无从下手啊。

    纪纲看了一眼庄敬,后者立即配合着道:“咱们是干什么的,没有事情不会创造事情出来么,想想看,怎么让黄昏永不翻身。”

    新晋北镇抚司镇抚使赵曦想了想,道:“要不,把他往梅殷那边靠?”

    纪纲颔首,“可行。”

    李春忽然笑了起来,“指挥使,我有个消息,不知道有用没用。”

    纪纲精神一振,“说说看。”

    李春把玩着手中酒杯,另一只手捏着怀中纪纲府邸家姬的翘臀,狠狠的使了一把劲,那家姬吃痛,娇嗔一声,欲拒还迎。

    李春笑眯眯的道:“我潜伏在赛哈智府邸中的细作身边的兄弟得到一个秘密消息,是赛哈智和他夫人在吃饭时无意间说漏嘴了,说黄昏府邸里那十二个西域妖姬,其中一个身份大有来头。”

    纪纲不解,“怎么说?”

    李春道:“赛哈智一直对外说,他身边那个曾经带到北方去过的女子是出身西域那边的一个没落望族,实际上并不是,是赛哈智的障眼法,他带回来的女子中确实有一个身份高贵,但不是一般的望族,而是西域王族,那女子就在黄府府邸之中,而那脉贵族,前些日子在西域那边已因为反叛而被灭家。”

    纪纲眼睛一亮,“你是说,我们可以借此发挥,说黄昏勾结西域叛族,图谋甚大?”

    李春犹豫了下,“指挥使觉得可否操作?”

    纪纲想了想,“这个不好操作,陛下巴不得西域那边乱如狗,如果知道有这么个女子存在,很可能要扶持她,让她回西域去把那边搅翻天。”

    李春略有失望。

    但坐在李春一旁的赵曦却被惊醒,拍案道:“指挥使,有了!”

    纪纲斜乜一眼,“休要大惊小乍的。”

    赵曦讪讪的收回手,急声道:“根据北镇抚司兄弟们的消息,黄昏从顺天回来,在徐州那边买了个卖身葬父的女子,叫张红桥,这个女子原本无足重轻,不过黄昏回到应天后,让人送信到福建,请徐辉祖调查这名张红桥的女子,卑职觉得奇怪,于是也让人暗中去查,昨日才得到消息,这个张红桥并不是真名,她的真实身份,很可能和去年被我们清剿的那个张扬有关系。”

    纪纲眼睛亮了起来:“张定边的后人?”

    赵曦犹豫了下,“有可能,但就算不是,我们也可以让她是!,或许直接往陈友谅的身上拉。”

    纪纲赞赏的点头。

    不错,朽木可雕。

    略微思忖,道:“赵曦,你别喝酒了,赶紧去安排,带几个信得过的兄弟,趁夜去把张红桥给弄出来,藏到诏狱——嗯,别放到诏狱,送到另外一个地方去。”

    又道:“你懂我的意思吧?”

    赵曦在庞瑛死后跻身了纪纲的核心圈子,揣摩心意也是炉火纯青,哪能不懂,急忙起身,“卑职这就去办。”

    纪纲颔首,“此事隐秘,只抢张红桥,我们不发难,会有人帮我们出招的。”

    赵曦领命而去。

    纪纲举杯,“来,满饮此杯,今夜不醉不归,他日我们弄死黄昏后,便以他之头颅盛酒而歌。”

    一饮而尽。

    属下饮酒作乐,纪纲却陷入沉思。

    朱高燧究竟想干什么?

第二百七十八章 我家的妖姬是西域王族!

    年轻人哪点好?

    顶风尿三丈,这一点是无数中年油腻男顺风尿湿鞋时最为羡慕的一点,但年轻人又不懂得收敛,缺乏自制力,是以又有少年不知精珍贵,老来望那啥空流泪的典故。

    这其实很好理解。

    一部分人在年轻时候遇见了对的人,但却没有相应的条件,只能错过,于是依靠五指姑娘,可缺乏自制力,所以等上了年纪事业有成,遇见各种“对”的女孩时,发现身体被掏空,只能望洋兴叹。

    嗯,男人不论在哪个年龄段,想遇见“对”的女子,都是十八岁的妙龄女子。

    简而言之一句话,男人身体精力最为旺盛的时段,是十八岁到二十三岁之间,十九岁达到巅峰,和女人孑然相反。

    所以曾经有个社会学家提出这个言论:小男人和大女人结婚,彼此都能满足,等大女人死后,小男人变成了老男人,正好继承大女人的家产,可以娶小女人,等老男人死了,小女人变成大女人,又继承老男人的家产,嫁给小男人……

    社会资源和人作为动物本能之间,最完美的匹配。

    不得不说,有道理。

    黄昏就缺乏自制力。

    也不怪他。

    身边躺着大明第一人儿,又置身可以三妻四妾的封建时代,身体又有着磅礴精力,那颗心怎么可能不骚动。

    于是辗转难眠。

    徐妙锦在床一畔看着夫君翻来覆去,好笑又好气,内心深处因为年龄差距的愧疚感于是浓郁起来,故作大方,一脚将黄昏踹下床,“去找绯春吧。”

    黄昏爬起来,撑起半边身体匍匐在妻子身上,像一条游鱼,做出在水里游动的动作,坏笑着说道:“不好吧?”

    徐妙锦没好气的道:“不去算了。”

    黄昏立即怂了,弱弱的道:“那我去了?”

    “嗯。”

    “真去了?”

    “嗯。”

    “当真去了,你不生气?”

    “去去去,赶紧去!”

    黄昏起身,怏怏了一阵,弱弱的道:“但我要是去了,绯春怕是要把我踹出来。”

    绯春貌似没接受自己。

    徐妙锦翻了个白眼,乐道:“那就看你这个姑爷的本事了。”

    姑爷搞不定陪嫁丫鬟?

    也是奇葩。

    有妻子支持,黄昏胆气顿壮,一甩长发,拿出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势,自笑道:“若是这一去不还?那就一去不还,若是这一去天上人间,那便叱咤她个飘飘欲仙……”

    徐妙锦无语,“死相!”

    吱呀一声。

    黄昏乐推开门呵呵出了主房。

    徐妙锦侧卧在床上,看着夫君出门,虽然早知道这天会来,心里还是酸酸的,旋即又想到,人生哪有万般如意。

    夫君这样的人,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现在还只是绯春。

    也许将来某一天,夫君功高了,朱棣就会赐婚之类的,那时候自己也只能忍着。

    黄昏敲响绯春的门。

    传来绯春慵懒的声音,“小姐,有事?”

    这么晚了,能来敲她门的除了小姐,没有其他人。

    姑爷?

    他敢!

    打断他腿,第三根腿!

    黄昏咳嗽一声,“绯春,是我。”

    绯春那双已经有些迷糊的双眼倏然就清醒了,睁得极圆,心里有一万只小鹿在蹦跳,因为天气炎热,脱了抹胸换肚兜后还是觉得热,索性光溜溜了,反正这是主院,没人来。

    此刻正侧卧在床慵懒的扇着小蒲扇。

    唰的一下坐了起来。

    “姑爷?”

    “嗯,是我。”

    一瞬间,绯春的心里天崩地裂,作为小姐的陪嫁丫鬟,这么多年都在一起,哪能不知道这几天小姐的身体状况。

    小姐不能喂姑爷,他就要来吃我?

    绯春心里抵触的很。

    没好气的道:“睡着了。”

    黄昏站在门外,尴尬万分,“锦姐姐让我来的。”

    绯春又坐了起来,旋即又倒下,“我听不见,睡着了。”

    黄昏:“……”

    得,咱这陪嫁丫鬟毫无觉悟。

    放弃吧。

    强扭的瓜不甜……等等。

    女人心海底针。

    也许绯春是欲拒还羞呢,黄花闺女嘛,也是要面子的。

    干脆霸王硬上弓。

    于是笑道:“绯春,是小姐找你有事。”

    绯春哦了一句,“明日再说。”

    黄昏:“……”

    咳嗽一声,“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要不你开门,我们在月下好好谈一下,化干戈为玉帛,还可以聊聊人生聊聊理想。”

    那什么虫上脑了,黄昏有了执念。

    绯春切了一句,“我睡了。”

    旋即不管黄昏在外面说什么,绯春都不发一言,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蒲扇,望着门栓,暗暗担心姑爷会不会破门而入。

    想了想觉得不安全,索性起来穿好衣衫重新睡下。

    被姑爷闯进来,不穿衣服的话很容易被他吃干抹净——关键自己还没处说理,这本来就是陪嫁丫鬟该做的事。

    但穿了衣服就不一样。

    据资料考据,如果女方铁了心不愿意,男方不动用暴力手段打得女方失去抵抗力的话,是不可能霸王硬上弓的:没有让小男人进去的操作空间。

    黄昏嘴说干了也没见绯春吱声,知道自己想多了。

    只得怏怏离去。

    房间里,绯春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在这一瞬间,忽然觉得姑爷有点可爱。

    旋即用薄被捂着脸。

    有些娇羞。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姑爷好像没那么反感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时候会莫名其妙想到给姑爷暖床的那一天的情景。

    绯春心知肚明。

    她不厌恶姑爷了,甚至有点喜欢。

    而且她也清楚,她对姑爷的厌恶,来的不明不白,很大一部分,其实是在怨恨姑爷抢走了小姐,这是一种自私的姐妹情谊。

    所以……始终有一天是要给你暖床的呀姑爷。

    但不是今天。

    因为……你是纯粹的出于肉欲来找我呢。

    ……

    ……

    黄昏在绯春那吃了闭门羹,回首望了一眼自己的房子,也不知道锦姐姐睡着了没有,此刻回去,貌似有点丢脸。

    当姑爷的,连个陪嫁丫鬟都征服不了,将男人的面子置于何处?

    说到底还是自己心软。

    如果换做其他男人,绯春敢这样抗拒,分分钟没卖入青楼,哪容得了她如此无法无天。

    信步而走。

    先去了主院后面的发电房,慰劳了那三位恪守工作岗位的“电工”,仔细他们的工作状态依然火热后,又口头表彰了一番。

    他们很难不火热,因为开的工资很高。

    离开发电房,在府邸之中随意瞎逛,因为只有主院和吴溥的院子有电,是以其他院落都是烛火,倒也还好,不妨碍走夜路。

    走着走着,鬼使神差下来到西院。

    西院是十二个家姬的住所。

    所以说,这个鬼使神差,恐怕还是黄昏下半身作祟,也许想着趁今夜徐妙锦心情好,跑到这边来偷个腥。

    西院不大。

    厢房分布的很密,当初设计的就是给家姬住宿。

    十二个西域家姬,当然不可能人人住单间,房间不够,只能两人一间房,不过这群女子倒也没说什么,有吃有住,又不用出卖**——

    当然,她们心中清楚,迟早有那一天。

    走入西院,迎面撞见一个女子,兴许是因为天热的缘故,穿得那个裸露啊,该露的不该露的基本上都露了——这是针对大明而言,实际上也就三点式泳装的水平。

    黄昏还顶得住。

    大长腿大胸女子么,我又不是没见过,老男人就是这样,看女子第一眼,基本上看腿、腰和臀,第二眼看脸,第三眼看胸。

    这是只有被岁月磨砺过后的老男人才懂的女子风情。

    有道是屁股宽过肩,赛过活神仙。

    黄昏吞了吞口水,问道:“怎么还不睡?”

    那女子一脸茫然,倒是一点不羞涩。

    她见过黄昏,昨日府邸宴请了两个大明国公,她就是跳舞的歌姬之一,对这位年轻的家主很有好感,毕竟不是那种一回家就把她们这群丧家之人就地正法的色胚子。

    笑眯眯的指了指耳朵,示意听不懂。

    黄昏啊了一声。

    这是个问题,得找人教她们大明官话。

    那女子又以手势示意黄昏等一下,然后扭着腰肢走向一间厢房,看得黄昏直咽口水,她一定是在勾引我。

    嗯,一定是。

    片刻后,那女子和另外一个女子出来。

    黄昏眼前一亮。

    不止如此,他觉得整个世界的星星都亮了。

    美女。

    很美。

    入乡随俗,来到黄府后,换上了大明的白色襦裙,也束发,用一根纯金木簪别着,眉毛有些浓,不似远山青黛,更时一抹水墨。

    眉下眸子极其深邃,瞳孔棕色,又分外晶莹,似乎有星星在闪烁。

    鼻梁高而挺。

    唇厚。

    这便显得极为性感。

    身材么,遮掩在长裙下,但那大长腿一眼可见,得有一米好几,关键是看着很浑圆……浑圆的大长腿,估计也很白?

    男人都懂的!

    身高竟然比黄昏还高了个天灵盖,接近一米八。

    端的是个好姑娘。

    来到黄昏身前,深深的福了一福,“大官人。”

    大明官话,而且没口音。

    黄昏讶然,“你会大明官话?”

    那女子笑道:“父亲很是崇拜天朝上国的文化,尤其喜欢大唐杜甫的诗,说他的诗中有家国大义,是以从小便教导我学习大明官话,以后他出使大明时,我可以为他翻译。”

    黄昏敏锐的听到一个细节:出使。

    这个词意味着这女子的家庭出身不差,有资格出使大明。

    问道:“那你呢,喜欢谁?”

    女子回道:“李白。”

    黄昏翻了个白眼。

    浪漫诗歌,谁不喜欢,大多书读书人,很难不喜欢李白这个妖孽的诗歌。

    又问道:“你叫什么?”

    那女子:“#¥%&*”

    黄昏:“……”

    一脸懵逼。

    那女子立即捂嘴俏笑了一声,笑容似乎是从天上明月上偷下来的,纯净至极,道:“按照大明的意思,我名字叫娑秋娜。”

    黄昏点点头,正欲话几句,却发现西院的厢房都打开了,十一个西域家姬全部站在门口,盯着这边,而且黄昏笃信,她们在看娑秋娜,而不是自己。

    更诡异的是,能感受到她们目光中那近乎崇拜的炽热。

    这是什么状况?

    娑秋娜就算是长得最美的,也不至于如此。

    娑秋娜很聪慧,发现了黄昏的疑惑,没有解释,落落大方的道:“大官人是看上谁了吗,要不我去给你问问,看她愿不愿意跟大官人走,还是就在西院?”

    西域女子,端的是开放!

    实际上这些西域家姬明白,要想在大明好好活下去,迎合大官人是唯一的途径。

    黄昏满是尴尬。

    “没有没有,就是月明星稀,有点睡不着,随意走走,看看你们习不习惯,毕竟不远万里从不花剌那边过来,不适应也是很正常的。”

    不花剌是赛哈智的故乡,黄昏以为她们也是不花剌的人。

    但话出口就后悔了,这个时候你矜持个什么毛啊。

    娑秋娜捉狭的笑。

    黄昏被盯得不好意思,正欲溜之大吉,却见娑秋娜眉眼间都是月色下的精灵,笑眯眯的说,“天气热,也睡不着,大官人若是不担心夫人,不嫌弃我的话,我陪你去外面走走?”

    黄府很大。

    廊桥栈道之间,月下散步还是可以的。

    黄昏故作镇定的嗯了声。

    难道这娑秋娜是个浪女?

    中亚女子开放若斯?

    我喜欢!

    点头,“走走罢。”

    娑秋娜于是侧首对身畔的那个女子说了几句

    什么状况?

    但是——

    黄昏敏锐的在这女子的话中听清楚了两个发音:一个是埃米尔,一个是娑秋娜。

    什么鬼?

    身处在十五世纪初的大明王朝,黄昏太明白埃米尔这个发音的意味了:埃米尔是突厥用过的一个贵族称号,其词来源于阿拉伯语,原意为“受命的人”、“掌权者”,国家对上层统治者、王公、军事长官的称号。

    隔壁西域那边有个庞大帝国,差点和大明打了一场世纪之战,叫帖木儿帝国,而帖木儿帝国的汗就叫埃米尔帖木儿。

    难道……

    娑秋娜是帖木儿家族的人?

    黄昏不动声色。

第二百七十九章 家姬尽是狐狸精

    夏夜,明月皎皎,微风习习。

    风很小。

    能吹动人的长发,也勉强能承载一些梦。

    府邸之中两座池塘里,青莲沐浴在夜色之下,摇曳多姿,青蛙的叫声偶有三两,让人心情没来由的平添躁动。

    亭桥栈道间,并肩而行。

    丫鬟、小厮都已入睡,在这寂寞的夜里,孤男寡女并肩漫步,很是浪漫。

    而且暧昧。

    鼻间传来幽幽女子体香。

    倒是奇怪。

    竟然没有体味。

    让黄昏没来由的想起了过往。

    在很久很久以前。

    他读高中的时候,认识了个初二的学妹,他住校,学妹通校,偶尔翻墙出去相约,也不去什么酒吧网吧,就是这么安静的走在大街上。

    冬日里,学妹手捧奶茶。

    夏日里,学妹手捧冰淇淋。

    很是简单。

    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

    马路很宽。

    但两个人总是偶尔不经意间撞肩在一起,黄昏也会找各种机会,和学妹发生言语不可描述的微妙接触,最喜那种,胳膊碰触学妹青梅的朦胧感觉。

    很是青春。

    只不过人生就是这样,很多人说了再见之后,走在路上,发现她再也不见了。

    于是都成了最美的回忆。

    此刻和娑秋娜走在凉亭栈道间,不知道是栈道太窄,还是娑秋娜自小习惯的民风,丝毫没有大明女子的矜持,总是在不经意间和黄昏撞肩。

    娑秋娜有些奇怪,不明白年轻大官人为何忽然没了声音,轻声问道:“大官人?”

    黄昏恍然惊醒。

    咳嗽了一声,“见谅,想起了一些过往。”

    娑秋娜撇嘴偷笑,旋即道:“她很美吧?”

    黄昏不自觉的道:“不是很美,怎么说呢,眼睛也不大,皮肤也不白,脸蛋也不是锥子,是那种……总之是那种很清纯的感觉。”

    旋即恍然,摇头自嘲道:“说这些作甚。”

    青春期一场爱情和友谊之间的懵懂而已。

    娑秋娜眼睛却听亮了。

    自来到大明入住黄府之后,知道大官人是大明重臣,既然是位高权重之人,应该是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头儿,哪里知晓竟然是未及冠的青年。

    是以一直对大官人好奇。

    现在听大官人说过往的青春女孩儿,逗留在他心间是那份清纯,留恋的是别样朦胧美,而不是青春骚动里对女人**的渴望,这一点让她对大官人刮目相看。

    不是以貌取人的男人。

    挺好。

    于是乐道:“你知道先前乌尔莎说什么吗?”

    黄昏不解,“乌尔莎?”

    娑秋娜笑道:“是你进西院遇见的那个女孩子,别看她长得很成熟,其实今年才十八岁,只比我大一岁呢。”

    黄昏哦了一声,真没看出来。

    那胸那臀,简直熟透了,古人都这么早熟的嘛?

    娑秋娜眸子里涌起温暖,“她以为是你要求,让我陪你出来走走,大官人兴许是知道的,我们是你府邸中的家姬,所以她以为你的企图是要陪你上床——”

    黄昏有些尴尬。

    我的姑娘嘞,说话矜持些含蓄点嘛,咱俩不要面子的么。

    娑秋娜感发觉黄昏的尴尬,一脸不好意思,“大官人见笑了,我们那边,民风向是如此,心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黄昏点点头,“所以呢。”

    娑秋娜捋了捋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鬓发,“所以啊,乌尔莎说,她代替我来陪你睡,她说她胸很大,她臀很翘,她更懂得服侍男人,保证让你——大明那句青楼用词怎么说来着?”

    黄昏脱口而出:“飘飘欲仙?欲仙欲死?共赴仙境?”

    娑秋娜嗯嗯点头。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又道:“她没自夸,事实上她在我家乡是按照妖姬身份来培养的,所以在床笫上,她真是人间尤物世间无双。”

    其实有点夸张。

    论身材,貌似乌尔莎还是不如自己的。

    黄昏暗暗后悔。

    早知道,早知道当时就该说几句什么,没准现在就和那大胸翘臀的乌尔莎白条相缠翻云倒雨了,岂不快哉。

    娑秋娜忽然呵呵笑了,“大官人后悔了?”

    黄昏差点没被呛死。

    你是我肚子了的蛔虫么,这也能猜到。

    娑秋娜想了想,收敛了神色,认真的道:“这段时日,在府邸之中所见所闻,娑秋娜的心中,知晓大官人是个好男人,不过有些事还是要说在前面。”

    黄昏唔了声,还要和我谈条件?

    娑秋娜道:“赛哈智把我们安排在大官人府邸之中,应该别有深意,不过既然是这么安排的,我也接受,但有一点需要说明,和我一起来到大明的十一个女子,自小便学那床笫媚术,大官人若是喜欢,只要她们心甘情愿,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我么,大官人就不要想多了。”

    言下之意,我不会屈于身份地位而陪睡。

    黄昏懵逼的很。

    你不是西域妖姬么,装什么纯呢。

    娑秋娜正色道:“和你想的不一样,我并非妖姬,但有些事现在不能说,等过段时日,会有人来给大官人解释。”

    黄昏越发迷糊。

    我擦……

    赛哈智这货到底往我这府邸中放了个什么样的人物?

    娑秋娜站定,对着黄昏深深一福,笑眯眯的,像个小妖精一般,眉眼里都是灿烂,“正事说完,大官人还要继续逛吗?我可以奉陪的哟。”

    毕竟大官人长的不赖,又谦谦有礼,和他月下散步挺惬意。

    黄昏瞠目结舌。

    感觉被撩了。

    色胆包天,于是笑道:“如果说,我是说如果,我要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把你的心征服了,你会怎么样?”

    娑秋娜轻声笑了起来,很是温柔,轻轻抚摩着心口,眼神有些迷惘的轻声呢喃,“那就是爱情啊,谁不向往呢。”

    黄昏顺着她的手看下去,这才注意到,然后眼睛直了。

    好美!

    不曾想……娑秋娜的身材竟然丝毫不差,先前看着不大,是有襦裙遮掩的缘故,加上她本就高大,所以不彰尺寸。

    但这不是它最美的地方。

    因为和锦姐姐比起来,还是稍逊风骚。

    它的美,在于它和娑秋娜的腰肢、长腿配合起来,而显示出来的比例。

    无比的赏心悦目。

    娑秋娜呵呵俏笑。

    所有的爱情都是基于肉欲之上,所以娑秋娜从不掩饰自己的风姿,这本来就是女人的骄傲,长得美,不就是给悦己之人赏么。

    大官人也不是猪哥了,府邸那位夫人,真是个美如天仙,不曾想他还是如此好撩。

    娑秋娜当然没撩黄昏。

    善意的提醒道:“大官人,口水。”

    黄昏尴尬的别过头。

    目光所及之处的院墙黑暗间,似乎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心中一惊,再定睛一看,发现是一直野猫卧在墙头,此时起身沿着墙走向远处。

    继续闲逛。

    黄昏咳嗽一声,“有些话还是敞开了说比较好,你和赛哈智究竟什么关系,怎么感觉你们不像是普通女子,尤其是你。”

    娑秋娜笑了笑,笑而不语。

    还不到时候。

    黄昏无奈,又问道:“那么你们到大明来为了什么?”

    娑秋娜的神色黯然下来,我见犹怜,眸子里泪光隐隐,“亡家之人,还能为了什么,为了活下去而已,就这么简单。”

    黄昏叹了口气,“所以,你们是西域那边的贵族?”

    娑秋娜讶然抬头,“大官人知道了?”

    黄昏心头一震,旋即窃喜,果然还是个雏儿,这就被自己诈出来了,乐道:“其实,你是帖木儿王国的贵族女子罢。”

    娑秋娜凄然一笑,“帖木儿么……”

    不再言语。

    黄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至于先前那种趁着这月色撩人,撩动这娑秋娜做那巫山**的事情,也没了心思,没甚意思的道:“夜了,回了罢,我送你回去。”

    绅士风度还是要有的。

    回到西院门口,又走了这许久的娑秋娜收拾好了沉郁心情,进门之前回身道:“大官人,给你个善意提醒,西院女子皆为家姬,可家姬也有尊严,若是你哪天想了,请务必尊重一下她们,她们若是不愿,请别用强,免得玉石俱焚。”

    顿了下,又道:“她们学过床笫术,可以吃人不吐骨头,但也曾握过杀人刀。”

    黄昏:“……”

    什么鬼?

    娑秋娜很是享受黄昏这震惊的反应,笑眯眯的说,“就说乌尔莎,刚才你和她见面的一瞬间,她若是想,哪怕她一丝不挂,大官人你就是个死人了。”

    头颅会断。

    说完笑眯眯的走了。

    心情大好。

    嗯,一夜漫谈,看得出来,大官人是个好人——实际上从大官人回到应天后,仅是没有仗着身份没对乌尔莎她们强行下手这一点,娑秋娜就很有好感。

    乌尔莎等十一人,皆是精挑细选的美女。

    身材、样貌全是万里挑一。

    连女人最隐秘的地方都是经过甄选的,其后更是精心保养,以求在**之时,达到触觉、视觉的最完美融合。

    世间名器,都可以在她们当中找到。

    在娑秋娜看来,天下绝对没有多少男人能抵挡得了这种诱惑。

    绝对没有。

    她们本来是给帖木儿准备的!

    原本以为大官人很快会醉生梦死,然而大官人并没有,直到今夜才第一次来西院。

    若非如此,娑秋娜也不会主动和黄昏说这许多。

    更不会月下漫步。

    她虽然开放,但也不会没甚理由的陪一个男人在夜里散步,万一那男子兽性大发,只学过床笫术而没学杀人刀的她,只能任人宰割。

    黄昏若有所思。

    明天必须去找到赛哈智,搞明白这个娑秋娜的真实身份。

    ……

    ……

    张红桥很愤怒。

    非常愤怒。

    她做梦也没想到,好好的在房子里想着心事哼着曲儿,就被人劫了。

    房门吱呀一声。

    一道黑影鬼一般蹿进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她的嘴,旋即后脖子上一痛,她就晕了过去,好在没晕多久又醒了过来。

    发现自己被人扛着,双手双脚绑得死死的。

    嘴里塞了麻布。

    扛着自己的人很是谨慎,小心翼翼的借着暗影,循着角落,悄无声息的向府外潜行。

    张红桥无法挣扎。

    她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来绑架自己这个无关轻重的卖身丫鬟。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全国各地都有拐子,被逼急了,一样入室抢劫女子,只不过大户人家一般都有护院,何况还是京畿重地,南镇抚司大官的府邸。

    哪个拐子敢这么大胆?

    不合理啊。

    但这并不是她愤怒的原因。

    她愤怒,是因为在即将被带出黄府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个男人。

    今晚月色很好。

    那个男人带着夫人出来赏月,也算美事。

    但站在那个男人身边的不是夫人,而是西院里那个很少露面的高大的西域女子,老实说,张红桥很羡慕那个西域女子,那胸那腿那腰,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完美。

    有些东西,不是大长翘就是最好。

    而有一个比例。

    西院里那个高大女子显然就是这样。

    张红桥一度认为,那高大女子和夫人是一样的倾国之色。

    也罢了。

    毕竟是那个男人的家姬。

    张红桥愤怒的是,自己吱吱呜呜叫唤了许久,那个男人甚至还在最后时刻,目光落向了自己这边,却没有看见。

    这何等憋屈。

    张红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扛走,顺着黑暗走向更黑暗的地方。

    而她目光的最后视线,看见了一只猫。

    顺着墙头走向远处。

    张红桥绝望了。

    她知道被拐子拐走之后的下场,运气好的卖给大户人家当妾,运气不好,各种折磨之后打断心气和脊梁,再卖到青楼。

    一辈子供男人玩乐。

    蓬!

    张红桥被扔到一堆稻草上,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被带到了了什么地方,应该是地下室,扑面而来阴森潮湿的空气,让人闻之欲呕。

    张红桥摔了个七荤八素。

    挣扎着坐起来。

    不远处忽然传来冷漠无情的声音,“张红桥,你是陈友谅什么人。”

    张红桥愣住。

    旋即蜷缩在一起,躲向角落里,“你是谁,要干什么?”

    那声音叱道:“说,你是陈友谅什么人!”

    张红桥吓了一跳,带着哭音本能嚷道:“陈友谅是谁,我不认识啊。”

    噗!

    有人点燃了火折子。

    张红桥这才看清,是一间地下室,潮湿阴暗,在楼梯旁边,有个身穿飞鱼服的男子大马金刀的坐着,身旁站着四五个黑衣人。

    正是从纪纲府邸出来后办事的北镇抚司镇抚使赵曦。

    赵曦起身,缓缓踱步来到张红桥身畔,负手弯腰,目光阴狠,让人很容易响起山林间的饿狼,冷声阴笑道:“想活命,就笃定一点,你是陈友谅的种。”

    张红桥许是被吓呆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

    赵曦转身,对麾下道:“把那个西洋人叫进来罢,用他那一套叫什么催眠的妖术,让这贱种笃定她就是陈友谅的曾孙女。”

第二百八十章 朱棣,你好大的胃口(为盟主“财叔宁”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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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黄昏回去时,徐妙锦已经熟睡。

    不愿意惊醒妻子。

    悄无声息的退出房间,来到隔壁书房,亲自点了檀香驱赶蚊虫,找到一床先前绯春在书房里的毯子,凑合着过一夜。

    也是个凄凉。

    家有新婚娇妻,大明第一美人儿徐妙锦,又有陪嫁丫鬟,青梅风情让人遐想连篇,更有家姬十二,皆擅床笫媚术,让人想入非非。

    嗯,想入,别问我非非是谁。

    就是这么简单。

    但我黄某人竟然沦落到茕影孑立睡书房。

    有比我还惨的大官人么。

    另外一间厢房里,绯春从窗棂边悄悄回到床上,想了想,还是脱掉了已经湿润了衣衫,光溜溜的躺在席子上,瞬间凉爽了许多。

    心情很是愉悦,捂嘴偷笑个不停。

    好惨的姑爷。

    谁叫你只走肾不走心呢,所以连家姬都吃不到。

    活该!

    书房里不好睡觉,黄昏翻来覆去,好不容易入睡,第二天睁开眼时,发现妻子徐妙锦就坐在旁边,神色奇怪的望着自己。

    翻身坐起,折着毯子,“锦姐姐醒这么早?”

    徐妙锦急忙起身,帮忙黄昏收拾,轻声道:“你昨夜睡的这里?”

    一大早睁开眼,发现黄昏不在身畔。

    还以为他得逞了。

    自己入睡之前,都还在想着该怎么给丈夫说,给绯春争取个名分,小妾其实也可以。

    不曾想竟然跑到书房里来睡,昨夜他和绯春之间发生了什么,也是哭笑不得,绯春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

    怎么一直端着。

    黄昏有点尴尬,当然不能承认在绯春那吃了闭门羹,这样有损我大男人形象嘛,作为姑爷搞不定陪嫁丫鬟,传出去,我还要不要在大明的官场混了。

    笑着岔开了话题。

    洗漱,吃饭。

    期间黄昏被气得够呛,绯春这丫头竟然高兴的很,走路都蹦蹦跳跳的,一副嘚瑟模样。

    烦躁。

    黄昏盯着哼着曲儿猫着腰在给庭院里花草浇水的绯春,狠狠的想着,总有一天我要哭着求我。

    哼哼,我还不给你!

    折磨死你。

    吃了早饭,带上工具,先要去一趟南镇抚司,找到赛哈智,然后再去丘福、朱能和李景隆的府邸测绘安装线路。

    钱要赚,服务和质量也要跟上。

    毕竟在自己的构思蓝图里,还要大量卖出发电设备,换回流动资金,等市场饱和了,再想办法看能否做到并网,技术难题确实多,需要逐步解决。

    因为许吟要盯着朱高燧,这些日子的护卫,由于彦良担任。

    于彦良一大早就过来了。

    在严密保护下,黄昏来到南镇抚司衙门,走进赛哈智的公事房,这货正在埋头看一封密报,没注意黄昏进来。

    黄昏气不打一处出,一屁股坐到他桌子上,一个板栗敲下去。

    赛哈智顿时暴跳如雷。

    按住腰间绣春刀跳了起来,“哪来的腌臜,敢动你赛大爷的头发,不知道头可断——哎呀,是黄老弟啊,今儿个怎么这么勤快,这么早就来当值了,你要是早这样,老哥我也不会累得白头发了,你看你看,老哥我真白了几根头发……”

    喋喋不休。

    黄昏忍无可忍打断他,“正经点,说正事!”

    赛哈智讪讪的坐下。

    弱弱的试探着问道:“老弟欲求不满,到我这来发牢骚了?”

    黄昏正欲笑骂,忽然愣住,“你说什么?”

    赛哈智一脸无耻,“我说你欲求不满。”

    黄昏若有所思,“你怎么知道的?”

    赛哈智一惊,“我擦,真的?!”

    黄昏也是一惊,“我擦,你乱说的?”

    赛哈智又乍:“我擦,你怀疑我监视你?”

    黄昏一苦,“你妹,老子哪里知道你是胡诌的啊,还以为你在监视老子嘞,说正事,少嬉皮笑脸了。”

    赛哈智也是一苦,“我说的就是正事啊,老弟你虽然顶着我副手的职事,但你从来不管南镇抚司的事情,除了布置任务和要人,就没见你办过一件事,而且你布置任务和要人,都是办你的私事,这事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老哥我不好交代啊。”

    黄昏没好气的怼道:“要不,我去给陛下上章折,把南镇抚司的事情都揽过来,你来当个游手好闲的大爷?”

    赛哈智吓了一跳,谄媚的道:“别别,我喜欢苦,我喜欢累,你不知道,工作起来是多么愉快啊,老弟你可千万别给陛下说。”

    黄昏:“……”

    忽然想到什么,“招几个肤白貌美的女秘书罢,不在编制之外,有镇抚使私人腰包掏钱聘请。”

    明朝的秘书和后世的秘书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

    在这种事上,赛哈智聪慧无比,闻言若有所思,“倒是可以的啊,以后密信文档之类的事情,让秘书干,咱哥俩就可以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

    黄昏笑了起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想法很妙。

    黄昏收敛笑意,从桌子上跳下来,在一旁坐下,翘着二郎腿,看着赛哈智,“说说看,你从西域带回来放在我府中的那些个妖姬是怎么回事,尤其是那个娑秋娜,我要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赛哈智怔住,旋即脸色大骇,“什么意思,你把娑秋娜睡了?”

    旋即歇斯底里的捶胸顿足,就差没有嚎啕大哭了,“老弟啊老弟,你怎么就这么猴急啊,我可是放了十二个西域美女在府邸之中,其中十一个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哪怕是十一个一起上,你让他们撅起屁股跪一排,你一个来一下也行啊,为什么偏偏看上了娑秋娜?还把她给睡了!这下可如何是好,这下可怎么交差,完蛋了老弟,咱俩都完蛋了,谁都救不了咱俩,死定了!”

    黄昏不动声色。

    从赛哈智这番话可以看出,这个娑秋娜的身份将是非常惊人的。

    该不会是帖木儿的女儿吧……

    待赛哈智嚎够了,黄昏才慢条斯理的道:“你急个锤子,我什么时候说过把娑秋娜睡了,你耳朵里有屎吗,我是问你娑秋娜的真实身份,当然,你也可以不说,但是我不保证她的清白。在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的情况下,我只会把她当家姬,今夜我回去就把她睡了你信不信,另外说一下,娑秋娜对我很是有好感。”

    赛哈智闻言真是个否极泰来,傻乎乎的笑。

    旋即不屑的道:“还好还好,没睡就好。不是老哥我看不起你,娑秋娜绝对不可能喜欢上你,我们西域女子,还是更喜欢英雄,老弟你可没有英雄气。”

    倒是有那么一丢丢书生气。

    黄昏哦了一声,“你好像忘记了,娑秋娜喜欢大明文化,所以喜欢长得帅,又有点书生气,有大明陈冠希之称的我,很正常吧?”

    赛哈智梗住。

    娑秋娜受她父亲影响,喜欢大明文化,这是事实。

    旋即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她绝对看不上你。”

    话说,陈冠希是谁。

    黄昏也是无语。

    换个说辞,“好,退一万步,她看不上我,我不会霸王硬上弓?她可是我府邸的家姬,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赛哈智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听的笑话,忍不住嘚瑟道:“老弟啊,做人呢,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不是老哥我打击你,你要是对娑秋娜用强,哪怕许吟、于彦良在你身边,甚至老哥我再给你调派十个锦衣卫,你们也会死光光的信不信?”

    黄昏愣住,娑秋娜没有骗自己。

    那十一个家姬真是握过杀人刀。

    她们究竟是谁?

    看着黄昏陷入沉思,赛哈智发现自己说漏嘴了,立即想溜,被黄昏斜乜一眼,轻声说,陛下在顺天时经常提及赛镇抚使啊,可惜呢,能力是有,就是没眼力见。

    赛哈智只好站住,“老弟,不是老哥不告诉你,这件事我真不能说。”

    黄昏起身,来到门外,对于彦良道:“守住门口,任何人不得进来。”

    然后关门重新坐下,“说吧。”

    赛哈智欲言又止。

    黄昏耐心等着。

    天人交战了许久,赛哈智终于缓缓的道:“娑秋娜不是你我可以染指的人,她的身份,换成我们大明这边的说法,是郡主。”

    黄昏心头一跳。

    果然,自己的猜想没错,娑秋娜真的和帖木儿有关系。

    点头,面无表情的道:“继续说。”

    赛哈智叹了口气,既然已经说开了,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总比黄昏这货把娑秋娜的睡了好,到时候可比现在麻烦。

    端起茶杯,缓缓啜了一口,“过年之后,我不是回过一趟西域么。”

    黄昏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好像是你家族那边有事。”

    赛哈智点头,“确实有事。”

    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思绪,道:“你应该知道的,去年过年之前,西域那边出现一次被扼杀在襁褓中的叛乱。”

    黄昏点头,“继续。”

    赛哈智道:“帖木儿一直不服大明,拒绝朝贡也拒绝称臣,所以陛下对帖木儿意见很大,同样,在帖木儿的朝堂上,也有人不喜欢帖木儿对大明的态度。这个人就是帖木儿的侄儿,而他也是娑秋娜的父亲,一位无比崇拜中原文化的西域王族,这位爷竟然妄图推翻帖木儿,然后将大明文化引入到西域去,是以很早时候,就开始培养死士,如你所见,娑秋娜身边那十一个女子,既是可以在床笫上吃人不吐骨头的妖姬,也是在床下可以杀人不眨的死士,她们原本是要献给帖木儿的。不过娑秋娜父亲的阴谋暴露,帖木儿一怒之下,派兵清缴,娑秋娜全家都死于重兵围剿之下,但娑秋娜在这十一个妖姬的拼死保护下成功外逃,被我家族的人藏起来了,并着人通知我。”

    黄昏道:“所以你接到消息后,不敢怠慢,禀报陛下后回了西域?”

    赛哈智点头,“对外宣称我是一个人回的西域,实际上我到边疆之后,用陛下给的兵符,从朵颜三卫中选了数百精锐潜伏回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娑秋娜带回国内,当然,事情经过远比我说的凶险,我带去的数百精锐,只有一半回到了大明,其余的全部埋骨西域的荒漠之中了。”

    黄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事……

    还有朱棣的影子!

    问道:“那帖木儿就这么作罢了?”

    赛哈智摇头,“谁知道呢,反正娑秋娜来到大明后,西域那边的风声很平静,帖木儿似乎根本不在意区区一个娑秋娜。”

    想来也是,庞大的帖木儿帝国,哪会在乎一个叛贼的女儿。

    黄昏低头撑着头沉思。

    赛哈智想了很久,才继续道:“其实在我回西域之前,如何安置娑秋娜就是个难题,毕竟她的身份敏感,大明又不适合在当下和帖木儿翻脸,所以不宜让她公然出现在大明官方机构里,最后还是陛下下的旨意,藏在民间府邸——”

    “等等!”

    黄昏抬起头,“你的意思,是陛下让你把娑秋娜放到我府邸中的。”

    赛哈智一副你这么大惊小怪作甚的表情,“你以为呢?我倒是想把她和那十一个美女妖姬放在我府邸,你是不知道,娑秋娜身边的那些个妖姬,媚术之**,足可以让你我这些男人铁棒磨成针。可惜我是西域人,身份敏感,容易被发现。”

    便宜你了。

    黄昏恍然大悟,“所以从一开始,救娑秋娜回大明,其实都是陛下的计划?”

    赛哈智颔首:“对。”

    黄昏:“陛下想干什么?”

    赛哈智忽然脸上涌起一副我们都是男人,哪会不懂的神态,“老弟啊,你还是太年轻了啊,你知道娑秋娜在西域那边被称为什么吗?神女,大山的女神,沙漠的女神,河流的女神……反正只要是和神灵有关的,都给冠在了她头上,说句接地气的话,娑秋娜就是西域的徐妙锦,是天下一等一的美人儿,是无数少男的梦中情人,而且被帖木儿王族刻意培养,也学过床笫媚术,将来是要政治联姻嫁给其他王国当王后的人。陛下让我把她救回来,目的很明确了吧?”

    所以先前以为黄昏把娑秋娜睡了后,赛哈智才会那么歇斯底里的捶胸顿足。

    黄昏愣住,“还有这么一回事?”

    应该想得到的。

    娑秋娜之美,确实不输自家的锦姐姐。

    赛哈智老气横秋,“可不是。”

    黄昏却缓缓摇头,“以我对陛下的了解,陛下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大动干戈,他此举肯定还有更深层的含义。”

    朱棣不是个好色之人,没必要行如此险招。

    若是被帖木儿知道,肯定要和大明撕破脸皮,到时候局势如何发展谁也说不准,说不准就是一场帝国之殇的战事。

    所以陛下才让赛哈智从朵颜三卫中挑选精锐。

    朵颜三卫都是蒙古人,可以和大明撇开关系,甚至还可以甩锅给瓦剌和鞑靼。

    朱棣此举不是为了娑秋娜这个女人。

    那么……

    是为了西域?!

    然而有明一朝,因为海上丝绸之路的发展,并没有经营西域的想法。

    然而他是朱棣。

    永乐大帝朱棣!

    一个志在开疆拓土的千古大帝,以他的性情,望着碗里菜漠北,想着锅里肉西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要朱棣亲征漠北成功,下一个目标指定就是踏平西域。

    朱棣,你好大的胃口。

    这才是大明君王该有的格局!

第二百八十一章 女子军团

    朱棣救娑秋娜,是看重她王族身份,如果真有大明雄师踏上西域的那一天,娑秋娜就是一面最好的人心旗帜,说不得将来还要用她经营西域。

    把她推上王座,给西域培养个女王出来。

    这个想法妙极!

    黄昏觉得可行。

    起身,拍了拍赛哈智的肩头,“今儿咱们什么都没聊过,你忙,我工作去了。”

    赛哈智一脸郁闷,旋即做出一副哀怨状,翘起兰花指,嗲嗲的幽怨的啐说:“负心汉,用完人家就丢。”

    黄昏一阵恶寒。

    忙碌一天,终于把三位国公府邸电线安装路线测绘完毕,吃了晚饭,休憩了一阵,吴李氏忽然跑过来,问:“你们今天谁看着张红桥了?”

    正给黄昏捏肩揉背的徐妙锦反问,“她没在你们那边看书?一天没见,还以为她和与弼在一起。”

    吴李氏摇头,“没啊,我也一天没见她。”

    从厢房出来的绯春也道:“我还奇怪嘞,怎么一日没见她了。”

    黄昏不甚在意,“估摸着出去玩了,婶儿你去问问门子,若是门子不知,则问问小厮和丫鬟,看有谁今日见过她出门。”

    片刻后吴李氏返回,“门子说没见过,问过所有丫鬟和小厮,今日都没见到她。”

    黄昏本来没多想,却听徐妙锦自语,“她从不出门,怎会一日不见踪影,是去投奔亲戚了吗?”

    黄昏想起一事。

    徐辉祖来信,说福州城郊红桥畔并无张氏女子名叫红桥,现在忽然凭空消失,莫不成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又想起一事。

    昨夜和娑秋娜月下漫步时,自己似乎晃眼间看见一道黑影。

    难道……

    张红桥被人掠走了?!

    黄昏身上出了一股冷汗,这一两年的摸爬滚打让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危机,对徐妙锦吩咐了几句,欲要出门去找人。

    哪知还没出主院,就见门口来了一人。

    娑秋娜。

    穿得一身俏丽,和徐妙锦的素雅得体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笑吟吟的道:“乌尔莎她们说,昨夜确实有小偷来,偷的不是东西,偷人,把那个叫张红桥的小姑娘偷走了。”

    黄昏蹙眉,“她们怎么知道?”

    娑秋娜耸耸肩,毫不客气的吐槽,“我知悉大明富贵官贾之家,大抵是有护院的,可大官人这府邸之中,安防形同虚设,我们也很无奈啊。”

    迫于身份和处境,娑秋娜等人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实则是怕帖木儿的人潜伏进来。

    乌尔莎十一人本就是死士,耳目敏锐,昨夜娑秋娜和黄昏漫步之时,便有人暗中跟随、保护,恰好发现了潜伏府邸的黑衣人。

    黄昏没好气的道:“既然她们发现了,为何不阻止?”

    娑秋娜分外无奈,“还以为是大官人的计谋,故意放他回去好寻找巢穴,所以乌尔莎不敢打草惊蛇。”

    黄昏:“所以你们也没跟过去?”

    娑秋娜坦言,“没有。”

    谁知道大官人你这么弱啊。

    一旁的徐妙锦莫名其妙,她见过这个娑秋娜——也是她最担心的人,十二个家姬之中,姿色、气质最好。

    有一股上位者的天然优越感。

    黄昏低头对妻子说了几句,徐妙锦恍然大悟,暗暗惊心。

    谁想到府邸之中竟帖木儿王族之人。

    不过出于女性的本能和直觉,徐妙锦油然而生危机感,总觉得这个女人会和自己抢丈夫——她有这个资本。

    确实漂亮。

    就是身为女人的徐妙锦一见她都觉得喜欢的紧。

    何况男人。

    娑秋娜又笑眯眯的,“你们大明有句话,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父亲一直很喜欢,如今我们寄住大官人府邸,也不喜白吃白喝,大官人若是有事,请吩咐便是。”

    黄昏眼睛一亮,“所以,你们有办法追踪?”

    娑秋娜呵呵一笑,“你说呢。”

    草原男儿善追踪,西域也有独特方法。

    又道:“不过已经过了一天,很多痕迹都不见了,要找到很难,可以尽力试试,当下已经入夜,对乌尔莎她们追踪痕迹倒是有利。”

    黄昏大喜,“哪还等什么?”

    娑秋娜欲言又止。

    黄昏不解,没好气的道:“怎么,还要我给你们设宴出征?”

    被怼了一下的娑秋娜丝毫不急,忽然间就媚眼如丝起来,“大官人昨夜又不是没看见,乌尔莎她们现在的衣服很暴露,不适合外出,这不是大官人刻意不给她们衣服的么?”

    挑拨,**裸的挑拨!

    果然,徐妙锦立即看向丈夫,“你昨夜见过?嗯?!”

    黄昏心中一急,娑秋娜你个死女人,坑老子。

    急忙谄媚的对妻子道:“就是见过而已,锦姐姐你别多想。”转头对吴李氏道:“婶儿,你去找府中丫鬟,让她们拿一些衣衫出来救急,给西院送过去。”

    吴李氏愧疚的对徐妙锦道:“妙锦你别多想,西院那边的事情怪我没张罗好。”

    吴李氏确实看不起西域女子,所以根本没上心的为她们操办过事情。

    有长辈为黄昏说话,徐妙锦也不好追究了。

    黄府顿时闹腾起来。

    主院里,黄昏、徐妙锦两人,看着气定神闲坐在那里喝着凉茶的娑秋娜,心里都一阵腹诽,你这寄人篱下也太惬意了罢。

    娑秋娜却笑眯眯的,望着天边最后一抹夕阳想着心事。

    半个时辰后,换了丫鬟衣服的乌尔莎过来,低声嘀咕了一阵。

    娑秋娜起身,对黄昏和徐妙锦道:“大官人、夫人,过去看看,乌尔莎说已经准备好了,等天黑就可以循着痕迹追踪。”

    几人来到张红桥住的厢房外。

    眼睛都是一亮。

    好家伙,乌尔莎等十一个西域女子如今着丫鬟衣衫,又故意勒紧,将衣衫改成了紧身衣,将长发扎成马尾辫,以方便行动。

    一个个的英姿飒爽。

    俨然一个女子军团。

    高挑、丰腴、娇小、瘦弱……女子该有的美好类型,从实战类型到悦目花瓶,只要是男人心头好,在这十一个西域心中里都能找到,关键都有一张祸水脸,还大多前凸后翘,风情各异又彰显出异域之美,哪怕是穿着丫鬟衣服,也从骨子里流出的媚来。

    真是个乱花迷眼。

    风光大好。

    别说黄昏看得口干舌燥,徐妙锦和绯春都觉得心砰砰跳。

    娑秋娜站在妖姬之首,便如万花之王。

    所有的风姿都被她压了下去,和站在黄昏身畔的徐妙锦一起,形成东西天穹的两轮艳压群芳的皓月,让整个院子都光彩熠熠。

    世间风情,不外如是。

第二百八十二章 双姝争艳

    娇妻在畔,黄昏很快醒悟过来,不能猪哥啊。

    吞了吞口水,道:“开始?”

    娑秋娜看了看天色,笑道:“不急,再等等,等夜色深沉了再行动,大官人你让人去把烛火——嗯,那个亮亮的叫什么来着,熄了。”

    张红桥住在吴溥的院子,有灯。

    黄昏立即让婶儿去关灯。

    院子里骤然黑了下来,好在东方天穹上还有轮明月,快要入秋了,明月也稍微有些清冷。

    黄昏趁着月色,不经意的将徐妙锦和绯春拉到自己身后。

    以防万一。

    徐妙锦愣了下,旋即满身心的小幸福。

    绯春么,有些呆滞。

    她没想到,竟然能和小姐一样的待遇。

    黄昏咳嗽一声一声,问娑秋娜,“怎么查找痕迹?”

    娑秋娜对乌尔莎嘀咕了几句。

    反正听不懂。

    英姿飒爽的乌尔莎立即带领着她的小伙伴上前,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堆粉末来,洒落在地上,黑暗之中,立即出现一大片的绿色荧光。

    黄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玩意儿……他不知道,但是见过,在影视剧中。

    大概类似荧光粉之类的东西。

    但不会那么简单,因为如果是荧光粉的话,只要不是瞎子,入夜后都能看见,所以还需要用乌尔莎洒的那个粉末来形成化学反应。

    看着满院的绿色荧光脚印,黄昏蹙眉,“这怎么找?”

    娑秋娜笑道“院子里人来人来,自然不好找,所以我们需要去府邸外面的院墙处开始,不过当下是在宵禁,没麻烦?”

    黄昏冷笑一声,对绯春轻声道:“去将我绣春刀取来。”

    南镇抚司办案,还在意宵禁?

    片刻之后,黄昏配好绣春刀,张牙舞爪的飞鱼服,加上绣春刀,让黄昏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看得徐妙锦心里一阵荡漾。

    连娑秋娜等忍不住暗暗喝彩。

    好帅气的大官人。

    黄昏让徐妙锦和绯春呆在家里,领着娑秋娜和乌尔莎等人,来到院墙外,准备开始追踪,看着乌尔莎等人忙碌,黄昏压低声音,“娑秋娜,你过分了啊。”

    地上这些会发光的粉末,肯定不是昨夜撒下的。

    这就意味着,娑秋娜早把黄府里外撒了个遍。

    娑秋娜一脸歉意,“大官人见谅,你今日应该去找过赛哈智,知晓我的身份了,那么也应该知道,我是为了自保,毕竟谁也不知道,帖木儿有没有派人潜入大明。”

    黄昏有些尴尬。

    娑秋娜言下之意,还是自己家的安防太弱鸡。

    想来也是。

    看来组建私人武装很有必要,但这玩意儿不是几个护院能撑起来的,需要护卫——这可是藩王才有的待遇。

    自己拿头和藩王比。

    心中一动,要不以后府邸的安防,就交给这群女子军团了?

    甚爽。

    内可提臀迎官人,外可握刀取贼血。

    乌尔莎忽然唤了起来。

    黄昏和娑秋娜急忙过去,顺着乌尔莎的手指看过去,发现地上出现了一大片的脚印,又向着三个方向向外延去。

    娑秋娜颔首,“抢走张红桥后,分几路撤退,倒是谨慎。”

    黄昏很快定夺,“虽然分成三路撤退,但最终肯定还是要汇合在一个地点,你让乌尔莎她们分成小组,每组三人,以防某一组断了痕迹。”

    想了想,又道:“找到就行,不要打草惊蛇,回来告诉我确却的地址,明日我让人去盯着,倒要看看是谁在打我的主意。”

    其实不用看。

    这件事指定是纪纲的手笔,只是不知道他要拿张红桥做什么文章。

    娑秋娜吩咐下去。

    很快,三人一组循着痕迹追了下去。

    乌尔莎和另外一个西域女子则陪在娑秋娜一畔,她们最重要的任务还是保护娑秋娜,娑秋娜问黄昏,“你不去,有宵禁的?”

    黄昏想了想,“我们跟远一点,遇到宵禁巡逻士卒,我来解决。”

    按刀,随意找了一组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发现不对劲,回头道:“你们不来?”

    娑秋娜耸耸肩,“我们去干嘛?”

    黄昏有些尴尬,厚着脸皮道:“你不去,那让乌尔莎跟我去?”

    老子一个人没安全感。

    娑秋娜莞尔,用家乡语对乌尔莎道:“你去跟着大官人,保护他安全,嗯,也要保护好你自己,别被人吃了还帮人数钱。”

    乌尔莎笑眯眯的跟上。

    娑秋娜转身,带着最后一位妖姬进了大门,没有回西院,直奔主院,找到和绯春坐在一起聊天,却又担心丈夫的徐妙锦,笑道:“夫人。”

    徐妙锦站了起来,“有事?”

    娑秋娜开门见山,“之前一直在西院,不愿意过来,是因为觉得有些事,大官人和夫人不知道也好,现在大官人已经知晓我身份了,那有些事不说也不好。”

    徐妙锦不解,“嗯?”

    娑秋娜笑道:“倒杯茶水?我挺喜欢的。”

    可惜西院那边很少供给。

    徐妙锦让绯春去倒。

    娑秋娜这才坐下,依然笑意盈盈的,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大官人夫人,暗暗喝了个彩,真是美得没有人性可言啊。

    这样的女子,在我们西域那边,民间谁也养不了。

    会被王抢走的。

    就像自己,若是父亲没有叛乱,注定是要嫁给他国之王当王后。

    爱情?

    对于我等艳冠天下的女子而言,是不存在的幻想。

    所以还是大明文明让人向往。

    接过绯春捧过来的茶,浅啜一口,品着其中的韵味,整个身心都舒爽起来,笑道:“我父亲很喜欢大红袍,可惜大明重点经营海上丝绸之路,这些年西域那边的茶叶成了稀缺货。”

    徐妙锦笑了笑,不言语。

    她不知道娑秋娜的用意。

    娑秋娜放下茶杯,笑道:“我知道夫人不是一个泼辣的女子,但咱们女人都善妒,所以夫人一直担心我们会分走大官人对你的宠溺——”

    徐妙锦摇头,“没有。”

    我不担心。

    我只是不喜欢和别人分享爱情而已。

    娑秋娜哦了一声,“是么?”

    旋即也摇头,“夫人大概还不知道我这群可爱的女孩子们有什么本事,要不,夫人见见?”

    也不等徐妙锦回话,对身畔的女子说了几句。

    那女子便月下起舞。

    动作之奔放,之骚浪,之狂野……无以言表,每一个动作都在述说着**,眨眼功夫,本是好好衣衫,便已落在了脚裸。

    一个赤身**的月下美人儿,绽放着春情,动作之柔软,让人几乎怀疑她没有骨头,或蹲或伏,做出各种荡漾人心的动作来,尤其是那臀,颤抖极快。

    这动作极度的让人充满遐想。

    这一幕简直匪夷所思。

    脱衣舞啊……

    哪怕是徐妙锦和绯春也看得脸红耳赤,转过头不敢再看,暗暗啐道,不要脸,大家虽然都是女子,可你好歹也遮掩一下。

    西域女子果然开放。

    娑秋娜笑眯眯的,“大官人抵挡得了?”

    徐妙锦不语。

    娑秋娜起身,依然笑如春风,“夫人,我没有耀武扬威的意思,也不会鸠占鹊巢,只是来表明一个态度,我们不会对大官人有任何想法,只是安静的寄住在黄府,等待大明陛下回应天后的安排,因为我很清楚大明陛下救我的原因。”

    估计还是想将自己收入后宫。

    说完欲要离去。

    徐妙锦忽然轻声笑了起来,总得让你这西域女子知道,谁才是黄府的女主人。

    娑秋娜顿住回首,颇为不解。

    徐妙锦摇着头,笑眯眯的说,“娑秋娜,你大概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我家夫君,你更没明白爱情究竟是什么。”

    娑秋娜哦了一声,“爱情是什么?”

    徐妙锦长身而起,“爱情啊,它是一句话。”

    娑秋娜:“???”

    徐妙锦摸着耳边垂下的鬓发,轻轻捋动,臻首低垂,想起了那个此刻还为这个家在夜色忙碌的人儿,于是脸上洋溢着幸福。

    女子娇俏情思油然而生,风情万种,宛若月下柳树迎风而起。

    再抬起头时,双眸之中便有明月。

    自信而温柔笑道:“你可以试试,反正你的处境也不好,若是能成为夫君的小妾,也算在大明有个富贵安居,但你想用媚术和身体来引诱夫君,一定会输。”

    娑秋娜笑了。

    我会输?

    她安静的看着徐妙锦,徐妙锦安静也看着她。

    四目之间,便有千军万马。

    许久,娑秋娜才不服输的道:“我试试?”

    当然不会真和大官人巫山**。

    但只要他上了床……

    自己就赢了。

    徐妙锦微微颔首,“可以,我不做任何阻止,如果你成功了,我会说服夫君,让他去当今陛下那里为你争取自由,并给你足够的钱,能让你在大明天下得到富贵安康,去寻找你想要的美好幸福。”

    我相信他。

    娑秋娜眼睛一亮,身上瞬间散出鲜活的光彩,“夫人此言当真?”

    打倒帖木儿重返西域这种事,娑秋娜从不敢奢望,所以逃到大明后,娑秋娜其实只是想有一个大宅院,可以面对阳光和春风,再在宅邸里守着她追寻而来的爱情。

    就这么简单。

    自由和爱情。

    徐妙锦笑而不语,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她看出来了。

    娑秋娜听到自己说可以让夫君为她争取自由时,整个人散发出的光彩如此耀眼,这一刻的娑秋娜,才是活着的娑秋娜,才是一个鲜活的女人。

    可怜的女孩,终究才十七岁。

    旋即心里暗暗好笑。

    斗得过我?

    嫩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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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冠介绍:
1402年,李景隆打开金川门,朱棣身骑白马万人中,入主紫禁城,加冕为帝,青史长卷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的两个字。
永乐。
1402年的同一天,一位现代人来到应天城,用一生繁华,打造出另一顶王冠。
大明王冠。
大明王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王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王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