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娑秋娜走后,绯春忿忿不平,“小姐,你也太好说话了,要换成是我,直接把她们都赶出黄府,免得一天看着心烦。”
别人都爬你头上了。
徐妙锦轻柔一笑,“有吗?”
我倒是觉得自己腹黑了点,为了爱情,有点不择手段了。
绯春看不出来,因为年轻。
娑秋娜看不出来,因为嫩。
绯春嘟囔道:“怎么没有,还和她约定,约定什么,让她去勾引姑爷嘛,你也不看看,她那骚样,姑爷能抵挡嘛。”
终究还是担心。
徐妙锦轻轻摸了摸绯春的脸颊,“小丫头,对姑爷这么没信心?”
绯春切了一句。
有信心个鬼,昨晚吃了闭门羹,转头不就跑西院去了。
徐妙锦想了想,觉得还是给绯春说说,毕竟这事她腹黑了些,想找一些认同感,轻声道:“娑秋娜很美,也很媚,这一点咱们得认清现实,像这样的女子,是个男人都会动心,姑爷也会。”
绯春啊道:“你还让她试试?”
徐妙锦眨着眼睛,一脸狡黠,“没发觉,我让她怎么试?”
绯春不解:“还要怎么试?”
徐妙锦转身,“你自己去想,我身体不适,要休憩了,你去烧点热水,准备点饭菜,姑爷回来了洗澡后若是饿了,可以宵夜——”
顿了下,“别再让姑爷吃闭门羹了。”
说完回屋。
绯春站在那里,脸色涨红。
小姐的意思……
让姑爷今晚和我睡?
这……
旋即猛然想明白了什么,小姐身体不适,不宜同房,但她又担心姑爷饿着,所以让自己这个陪嫁丫鬟来喂。
免得被娑秋娜趁虚而入。
小姐,你有点腹黑了啊。
不过绯春不怨。
从自己决定不外嫁之后,小姐就有让自己成为姑爷小妾的想法,并不是什么腹黑心理,她也是为了自己好。
只是……自己今夜真的要给姑爷暖床么?
心如小鹿乱撞。
徐妙锦洗漱之后关灯,躺下望着黑暗,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傻绯春。
知道什么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何况我们是姐妹啊。
想起娑秋娜,又忍住有些愧疚,终究为了爱情算计了她。
其实彼此的言语已经将娑秋娜的局面锁死:她得用媚术和身体来勾引夫君,而不是用爱情的方式。
她无论成功与否,都是输。
她成功了,不过是夫君多睡了一个女子而已,大明的富贵男人,又有几个一生只守着一个女人的,这是我们身为女人的悲哀。
所以就算如此,夫君对她也只有欲而无情。
到时候自己信守承诺,让夫君帮忙还她自由便是。
她和夫君之间再无羁绊。
她若是输了,更好。
当然,自己也心知肚明,夫君这样的人,不可能一辈子守着自己一个女人,会腻,腻了,久了,爱情就没了。
且自己比他大,会比他先老,所以有时候徐妙锦此刻在想,是不是自己太小气了。
要不……
给夫君透个口风,不介意他去西院?
徐妙锦睡不着了。
一想到夫君要去西院,要在那群西域女子身子翻滚,心里就有些别扭……做女人啊,真难。
为什么自己不能像其他女子一样呢?
……
……
和十个妖姬一起站在月光的阴影里,黄昏看着眼前的那座巨大宅邸,有点意外和担忧,这里不是北镇抚司的诏狱。
而是朱高燧的郡王府!
黄昏陷入沉思。
从黄府中悄无声息的把张红桥抢出来,纪纲有这个能力,朱高燧也有,如果没有娑秋娜这一出,直到朱高燧发难之前,自己都找不到张红桥在哪里。
问题在于,抢张红桥有什么用?
为何不选择收买张红桥?
茫然。
这件事只能后发制人,再提前做点准备。
对乌尔莎道:“你们回去。”
乌尔莎眨巴着大眼睛,一副大官人你再说一次的神态。
黄昏恍然,只好用手势表达。
倒是听懂了。
乌尔莎扭过头,对姐妹说了几句,便见这一群美貌万分的妖姬们,悄无声息的潜入了黑夜,哪有宵禁的麻烦……
黄昏也是无语,早知道我跑出来作甚。
发现乌尔莎没走。
也罢。
身边总要有个人保护,美女护卫,挺爽。
带着乌尔莎大摇大摆的上街,直奔赛哈智家中——这个时候也不管赛哈智在干嘛,老子都睡不成,你也别想睡。
别说,赛哈智还真没睡,出来会客时黄昏隐约看见一个西域女子。
似乎是当初赛哈智带到北方的那位。
一番密谈。
黄昏返回府邸,本来想撩一下乌尔莎,可惜语言不用,又不能上身体语言,真怕这女子一个不爽,喀嚓一下让自己前脸变后脑。
回家,洗漱,吃了宵夜,自觉的去书房。
让本来忐忑的绯春多少有些失落。
第二日一大早,南镇抚司衙门里赛哈智点卯当值后,找来几位心腹,很快便有数位锦衣卫缇骑,取了文书领了差事费,牵了马后出城扬尘而去。
直奔福建。
黄昏忧心忡忡的等了一天,嘿,发现屁事没有,朱高燧并没有发难。
有点懵,实在不清楚朱高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索性不去想。
第三天一大早,黄昏先去了南镇抚司衙门,叫来当初和他一起去雷州半岛制造磁铁名叫燕小六的南镇抚司锦衣卫。
不知为何,总有点出戏,看见这货就想起“照顾好我七舅姥爷”。
问道:“读过书?”
燕小六点头,“回指挥的话,读过一些,认得一些字而已。”
黄昏颔首,“还记得我们去年一起去的雷州云开山?”
燕小六继续点头。
大人物说话,小人物听着便是。
黄昏起身,笑眯眯的拍着燕小六的肩头,“赛镇抚使说过,你是绝对可以信任的兄弟,我呢,有个差事要给你,做得好了,你下半辈子大概不用过刀头舔血的辛苦日子。”
燕小六大喜,“谢指挥提携。”
黄昏呵呵乐笑着从公事桌上拿出一叠工艺流程书,“这是我去年在云开山制作东西的详细流程,你回去背下来之后销毁掉,然后我会给你一笔钱,你自己去招人,买材料,找铁匠制作材料,再雇佣马车,将这些材料拉到云开山那边,按照我去年的方法制作。”
顿了下,“你考虑一下,一旦你接受,意味着你以后要经常去雷州那边。”
燕小六犹豫了。
黄昏抓住时机说了句:“你做的这些事要形成规模,到时候会并入钟山工厂,你就全权负责这件事,,薪资方面,可以参考时代商行。”
燕小六抱拳为礼,感激涕零,大声道:“指挥,我愿意干!”京畿百姓谁不羡慕时代商行和钟山工坊的人,薪资是真的高。
黄昏挥挥手,“去罢,去时代商行找沈熙礼拿钱,我还要进宫一趟。”
得找朱高炽要点地皮和铜。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大明小地主
朱高炽忙的焦头烂额。
父皇在北方顺天府倒是惬意,他这个当大儿子的累成了狗,加上身体本来就胖,今年又热,虽然入秋了,但迟迟不见降温,朱高炽都觉得自己一身肥肉快熟了。
但很爽。
这种坐在乾清殿,除了顺天府的父皇,天下无人不听号令的感觉,简直起飞。
所以痛并快乐着。
对走入大殿行礼后的黄昏道:“有事快说,忙着呐。”
黄昏咳嗽一声,“大热天的,不赐杯茶?”
朱高炽一看,哟,小子你这是要和我长谈的节奏啊,得,看在你帮了我这么大忙的份上,来点凉茶罢,放下手中章折,对内侍挥手示意。
然后道:“说吧。”
黄昏从内侍手中接过凉茶,用盏盖漾了漾,浅啜一口,慢条斯理的道:“找殿下要点东西。”
朱高炽一脸黑线,“不会买?”
你黄昏会缺钱么。
黄昏摇头,“买不到,不好买,不买好。”
朱高炽有点懵,“说人话。”
黄昏直接说道:“首先一样,要铜,大量的铜,你说微臣到哪里去买,所以不好买也买不到。”
又道:“这个是国家战略物资,微臣要是私人大量购买,那别有用心的人就会说我囤积金铜,是不是要打造铠甲辎重,想要造反?所以不买好。”
朱高炽无语,“你要大量的铜,我也不能给你啊。”
黄昏一副伤心模样,“殿下,做人不能这样无耻啊,微臣刚帮了你多大的忙,这个不需要微臣提醒的罢,现在让你拿点铜,你就开始磨磨唧唧了?”
朱高炽愣了下,觉得好像在理。
只得为难的道:“真不好给你,容易被朝臣参奏,你也明白,铜是战略物资。”
黄昏唉声叹气,就知道是这样。
想了想,“那微臣买。”
朱高炽问道:“你买来做什么?”
卖是可以卖的。
但得看你的用途,总不能你买来打造兵器,我也卖给你吧,那样父皇不弄自己,太祖也要从皇陵里爬出来修理自己。
黄昏道:“做那个光明神器,铜是不可或缺的材料。”
朱高炽哦了一声,“那行,要多少?”
黄昏不假思索:“多多愈善。”
电线耗铜。
朱高炽立即摇头,“这不行,我只能保证你的用度供给,所以这个铜卖给你后,我会让人工部那边派人去你的钟山工坊,盯着你用铜。”
黄昏笑道:“可以。”
这本来就是自己的底限,只要保证供给就行。
朱高炽咳嗽一声,“这样吧,等下我会有批折回工部和兵部,到时候我一并批示,你把钱送到兵部,并书知会工部就行。”
顿了下,试探着问道:“防止有人说闲话,价格方面,高一些?”
黄昏翻了个白眼,道:“殿下你真不该坐这里。”
朱高炽茫然,“哪我该坐哪里?”
黄昏呵呵一乐,“时代商行那边,沈熙礼还差一个副手,殿下你这是经商的料啊,时时刻刻都把别人的钱袋子盯着,不符合你的身份嘛。”
这话有点僭越。
一旁的内侍都吓了一跳,暗想着黄指挥你可真敢说。
朱高炽却没怒,反而乐了。
他现在明白父皇为何这么喜欢黄昏了。
和他聊天,轻松。
谁说坐在乾清殿的那个人就一定得每天板着脸威慑群臣了,大家都是人,就不能说几个可以畅所欲言的朋友?
而且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黄昏这番举止,其实对他朱高炽而言,也是友善的信息。
在立储的关键时刻,意味很深。
于是打了个哈哈。
端起茶杯准备喝茶,哪知黄昏下一句话差点没把他呛死:“除了要铜,微臣还要地皮,钟山那边,微臣还得需要一大片地,微臣记得那片地有些是梅殷的,现在收归国库了,是不是可以给我点?不多不多,有个几十顷就够了。”
地皮不怕多,只怕不够。
朱高炽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不多?几十顷?”
几十顷还不多?
黄昏讶然,“多吗?”
几十顷而已,你们封建时代赏赐,不是动辄赏赐良田千顷吗,况且大明地广人稀,我在城郊占个几十顷不过分吧。
其实他倒是想多了。
京畿附近的良田,哪能几百上千顷的赏赐给功臣。
朱高炽想了想,“要不,卖给你?”
黄昏没好气的挥手,“不买,买不起,我的钱还有其他用途,不能全部压在这上面,殿下你要明白一个道理,要让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你和陛下总是盯着我的钱袋子,那也得让我的钱袋子可持续发展,持续鼓胀起来才行,难道要涸泽而渔?”
这话很有说服力。
朱高炽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说起来也是,父皇从黄昏的钱袋子里捞了不少钱,这一次自己又从他钱袋子里捞了不少。
总得让黄昏多赚点,以后才好继续打他的秋风嘛。
这买卖可行。
于是笑道:“行吧行吧,给你便是,但是最多十顷,更多的话,你自己去找那些土地的持有者,花钱去买或者租。”
土地允许民间买卖。
黄昏迅速在心中盘算,一顷是一万平方米,十顷的话就是一千米长的正方形。
目前够用,而且用不完。
剩下的可以拿来放租。
这么说,我也是大明小地主了——虽然现在寒酸,但是路要一步一步来嘛。
笑道:“善。”
一口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乐呵呵的道:“殿下就尽快下文书?”
朱高炽嗯了声。
准备写。
却见黄昏忽然正色问道:“殿下,有个事,这两日三殿下没有什么动作吗,他没上章折来你这说什么微臣的话,或者数落什么罪责?”
朱高炽心中一紧,放下笔,“怎么着,出什么事了?”
黄昏犹豫了下,“三殿下会见丘福、朱能的事情,殿下你知道不,他其后还见过纪纲庄敬,这件事应该不算小吧?”
天子尚在,禁止皇子勾搭朝臣。
这是潜规则。
别说你朱高燧,就是当了太子的朱高炽,也不敢公然和三杨勾结在一起,不见朱高燧当太子这几十年,太子府属官被朱高炽整的有多惨?
别的不说,三杨之一,太子洗马杨溥被朱棣关入诏狱长达十年。
第二百八十六章 休怪我绣春刀无情
从乾清殿出来,已近晌午。
黄昏暗暗腹诽,朱高炽这货,仁是够仁,也够小气的,连顿饭都舍不得,老子还得去酒楼应付中午,这个时候回家有点麻烦。
况且天气炎热,跑着累。
话再说回来,今年这么热,也不知道民间收成如何,再这么持续下去,怕是一场大旱灾,这对于刚经数场战事的大明而言,将是灾难性的。
仔细思索,没觉得永乐二年有什么波及整个天下的自然灾害,倒是后期,会有一场夺走数万人性命的瘟疫,又暗想自己这蝴蝶效应,应该扇不动地球庞大的气候系统罢。
带着于彦良去了皇城附近一家酒楼。
上了二楼小斟了几杯。
因为靠近皇城,六部诸寺诸监的官员,若是在比邻皇城附近的繁华地段没有房子,大多会来附近这几家酒楼吃饭。
是以酒楼里大多是仕途中人。
读书人么,雅兴。
也安静。
兴是知道酒楼顾客的群体身份,酒楼掌柜管理到位,几乎没人来要钱,偶尔会有些卖唱者,作品也清高,不伤大雅。
今儿个来了对爷孙。
老的鬓发斑白,已是花甲之年,颤颤巍巍的拉着三弦。
少的是个黑瘦丫头,丑乖丑乖的。
唱的《杏花天影》。
《杏花天影》是宋代词人姜夔的作品,这位号白石道人的词人极擅音律,传世作品很多,《杏花天影》是代表作之一。
黄昏坐在楼上听了会,黑瘦丫头的嗓音很清脆,拉三弦的老人技艺高超,竟将大开大阖的三弦拉出了哀怨婉转之感,淋漓尽致的演绎出《杏花天影》的意境之外,又别有一番韵味。
楼下有人赏银。
黑手丫头接过后,福了一福,清了清嗓音,看了一眼她爷爷,花甲老爷于是换了曲子,于是铿锵之声骤起。
黑瘦丫头起声。
这一次依然是姜夔的曲子《凄凉犯》,但词却不是。
黄昏听不懂曲,音乐细胞不够,且《凄凉犯》又不出名。
但他听得懂词,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不止是他,酒楼里其他仕途老爷们也听出了不对劲,彼此之间面面相觑,有些胆小的甚至立即结账走人,不沾染这一摊浑水。
黑瘦丫头的唱词中,竟然在影射当今大皇子。
不止如此。
词句之中,竟然生拉硬凑,把张定边也搅和了进去,言辞一转,说张定边有后人名张秀芬,假名红桥藏京畿……
很生硬的词句。
当黑瘦丫头唱出最后一句“自作孽、犹犯天颜,终凄凉”时,傻子也听出来了,这对爷孙出现在这里,是有人故意安排。
这首《凄凉犯》曲是好曲,但词却生搬硬造,押韵平仄都不对。
纯粹是为了凑内容。
言辞隐约,让人有很大的揣摩余地。
总结起来就一件事:大皇子勾结外臣,私藏张定边后人张红桥。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酒楼里大多是仕途中人,知晓当下朝堂双王争储的事情,一听这架势,感情是二皇子殿下出手了,先在民间造势,给大皇子栽个大帽子戴戴。
黄昏听到这里也是无奈。
得,事情来了。
朱高燧动手了。
这事肯定不是朱高煦的人干的,张红桥被抢后就出了这事,幕后主使昭然若揭。
倒要看看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给于彦良拿了一颗银子,“去打赏给他们,顺便说一下,是我黄昏打赏的。”
朱高炽勾结外臣私藏张定边后人?
不就是我么。
于彦良下去之后,大声道:“这是南镇抚司黄指挥打赏给你们的,喜欢你们唱的这首《凄凉犯》,再唱一次。”
回来后,不解问道:“怎么不封口,反而让他们再唱?”
黄昏笑道:“人正不怕影子歪,我就要告诉在场的其他官老爷,我黄昏做事光明磊落,不怕别有用心的人泼污。”
本来打算饭后去工部、礼部和兵部,看来要耽误一会儿。
倒要看看,北镇抚司的人会不会来。
这是京畿,如果连这事都无法掌控,北镇抚司也就只能吃干饭了,不过这事既然是朱高燧的手笔,北镇抚司这几天应该会聋。
想了想,“你去其他酒楼看看,如果也有卖唱的人唱这个什么……”
于彦良立即道:“《凄凉犯》。”
黄昏干笑道:“对,如果其他酒楼也有人唱这首《凄凉犯》的话,你立即去通知赛哈智,叫他带几个缇骑过来,将他们带回南镇抚司。”
于彦良立即去了。
黄昏等了许久,酒楼客人几乎散尽,也没有人来,那对爷孙要收拾走人,黄昏才缓缓下楼,拍了拍腰间绣春刀,笑眯眯的,“两位,跟我走一下?”
北镇抚司不来,我南镇抚司来!
那对爷孙吓了个够呛。
恰好赛哈智来了,进门之后,黑着脸,对门外挥手,“全部带回去。”
等缇骑将爷孙俩带走,赛哈智才忧心的道:“皇城附近其他酒楼都有卖唱人,你说巧不巧,全部唱的《凄凉犯》,更巧的是,北镇抚司今天聋了。”
黄昏笑着拍了拍赛哈智,“没关系,全部带回去,总能问出点什么,怕就怕,这首曲子现在已经传遍了应天。”
估计昨天就开始酝酿了。
这事如果被坐实的话,后果很严重,朱棣知道了就会想,黄昏你想搞什么,为什么要把张定边的后人藏起来。
说不定派人一番深挖,这个张红桥不是张定边后人,而是陈友谅的后人。
很有可能!
朱高燧完全可以从中做手脚,反正没人知道张红桥的真实身份,有朱高煦在福建配合,还真能凭空捏造一个陈友谅的后人出来。
天子多疑。
加上之前有勾结明教高层唐青山的前例在,朱棣这一次很可能会深信不疑。
到时候自己就得背个勾结叛贼的罪名。
必死无疑。
而以朱高炽的身份地位,陈友谅的后人对他没用,所以他不会因此获罪,但朱高燧会想法设法栽赃,说朱高炽笼络叛贼,是为了利用他们的力量在民间搞事情,以在争储一事上有更大的操作空间。
貌似《大明风华》里,朱高煦玩过这一手。
门外,忽然传来声音。
“哟,南镇抚司好长的手,什么时候我北镇抚司的事情,轮到南镇抚司来插手了,都给我把犯人放下,否则休怪我等绣春刀无情!”
很霸气。
黄昏和赛哈智面面相觑。
来了。
北镇抚司来了。
来了。
北镇抚司和南镇抚司之间,撕破脸皮的第一次交锋来了!
黄昏忽然有点兴奋。
低笑一声,“干他!”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三龙夺嫡
朱高炽闻言笑道:“你想多了,三弟大概也就是和纪纲、庄敬了解下父皇亲征的事情,没有其他阴谋,更没有上章折弹劾你。”
黄昏若有所思。
朱高炽果然就是朱高炽。
做什么事情都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别看现在一副云淡风轻不甚在意的样子,恐怕私下里也派人把朱高燧盯着。
得,这是你三兄弟争储的事情,我懒得管。
朱高燧若是识趣就好。
若是不识趣对我动手,我黄某人让他知道什么叫上帝视觉——转念一想,你妹的上帝视觉,现在已经被老子的蝴蝶翅膀扇偏了。
头疼。
想起一事,对朱高炽道:“明日微臣会带人来乾清宫和坤宁宫安装神器,殿下早些做准备,尤其安防方面,微臣也不确信带来的人有没有包藏祸心之人。”
朱高炽眼睛一瞪,“这不是你的工作?”
你就该负责啊。
黄昏两手一摊,“我总不能让南镇抚司的缇骑帮我查私事,公器私用可是违法犯纪的。”
朱高炽没好气的道:“自己查,反正明日出事,我唯你是问。”
黄昏一脸苦逼。
等了片刻,朱高炽写了文书,着人送递到户部和工部后,黄昏准备告辞去工部和户部办理相关手续,却被朱高炽喊住:“组建使团去安南的事情已经落实下来了,礼部和工部、兵部一起出人,使臣打算起用礼部的一位郎中,父皇可还有其他交代?”
黄昏立即道:“微臣这边要派个人去,叫许吟,将会负责一系列的……嗯,剽窃行动。而微臣也有事需要和那位担任使臣的礼部郎中密谈一番,原因你懂的。”
朱高炽点头,“可以。”
既然是去弄火器的制作工艺,当然得交代使臣,所以这一次的使团中,除了礼部的人,工部和兵部精挑细出来的几个能工巧匠,都安了职使。
这是大事。
从黄昏说来告诉朱高炽后,他就一直在运作,不敢一刻怠慢。
又道:“别急着走,有个事要给你提个醒。”
黄昏立即道:“殿下你说,微臣洗耳恭听。”
忠言逆耳,良药苦口。
人活一事,最好是能听进别人的好心。
朱高炽看了一眼在殿内服侍的内侍,那内侍立即懂了,悄无声息的出了殿门,顺带把几个护卫也带走,谨防走漏消息。
朱高炽这才道:“你府中有赛哈智送来的十二个西域妖姬。”
黄昏点头,“殿下看中谁了。”
旋即又贼笑道:“王妃没意见?”
印象中朱高炽的女人不少,其中有五个妃子殉葬,也生了十几个子女,所以从这点看,张皇后虽然性格强势执掌大权,但远远比不上南宋光宗赵惇的皇后李凤娘。
李凤娘可是个泼辣女子。
曾经有一次,赵惇赞美了一个宫女的手好看,你猜怎么着,隔天,李凤娘就端来个盒子,说是给他的礼物。
赵惇打开一看,差点没吓晕。
里面就是那双他赞美过的手,还血淋淋的。
宋光宗面对如此强悍狠毒的皇后,生性懦弱的他逐渐崩溃,最终无法正常处理朝政,这下恰好正中李凤娘下怀。
从绍熙三年开始,“政事多决于后”,国家大权旁落李凤娘之手。
朱高炽板着脸,“休得胡言,我是想提醒你,在你府中那十二个西域妖姬之中,你想让谁暖床都可以,但唯独一个叫娑秋娜的,你动不得。”
黄昏愣住,“殿下也知道了?”
这事不是赛哈智办的秘密差事么,怎么搞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朱高炽忍不住有点小得意,“真当我这个大皇子是个摆设么,况且身处大明朝堂之上,知悉外邦,岂会不知道娑秋娜西域第一神女的事。”
黄昏苦笑了一声,“所以陛下是打算把这尊神女供起来?”
朱高炽嗤之以鼻,“供?”
西域的神女,又不是大明的张三丰。
道:“我估摸着吧,父皇也不是望着西域那边,只是正好趁这个机会把娑秋娜纳入后宫,趁机恶心一下不听话的帖木儿而已。”
又道:“所以你懂了吧,娑秋娜你动不得,等父皇从顺天府归来,娑秋娜进宫后,父皇发现不对劲,你觉得他会追究谁的责任?”
不会光明正大的追究,但私下里能让你黄昏生不如死。
好你个黄昏。
抢了我小姨子徐妙锦就算了,现在还敢从老子嘴边把西域第一神女抢了,两次抢我的女人,我永乐大帝不要面子的么。
黄昏却不苟同朱高炽的说法,想了想道:“微臣不这样认为,殿下身为人子,应该最是清楚陛下,陛下不是那种为了女人不要江山的天子,他让赛哈智救回娑秋娜,很可能是为未来布局,提前给西域找一个听话的代理人。”
朱高炽叹道:“我当然知道父皇的雄心壮志,可是漠北那边的鞑靼、瓦剌和兀良哈都没解决,还有更近的亦力把里,如何触及到更远的帖木儿。”
黄昏哈哈一笑,“殿下,格局,你可不能被眼前的困境迷惑了,身为大明皇子,你得和陛下一样,有将整个世界都纳入大明版图的格局,看着吧,要不了几年,陛下就要亲征漠北,只要解决掉漠北,陛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安南和亦力把里,然后是帖木儿以及更远……”
就算朱棣不做,我也会让他去做。
大明,天下皆明。
朱高炽不想和黄昏争辩,有些事他自认比黄昏看得清楚,毕竟他最近兼国理政,更清楚大明的整体实力。
西域那边,是真的没有力量也没有利益去经营,海上丝绸之路已经有更大的功效。
还是好心的道:“反正你别动娑秋娜,好好把她供着,等父皇回来处置就是。”
朱高炽是真担心。
黄昏这货吧,长得还行,又会说话,还有地位,更是有钱,这些优越条件在落难之人的娑秋娜眼中,很可能是完美的丈夫人选,然后情难自拔**铸下大错。
黄昏走后,朱高炽陷入沉思。
三弟从福建回来后,来乾清宫见过一面,兴许是待罪之人,表现得很谦卑,但朱高炽没有松懈,因为他从朱高燧的眼睛里看见了以往没有的东西。
贪婪和**。
这位三弟,难道也有心争夺储君了?
他凭什么呢?
朱高炽不解。
但他明白一个事实:储君之争,不再是双龙真珠,很可能已经是三龙夺嫡。
只会越来越惨烈。
第二百八十七章 比纪纲更狂
赛哈智精神一振,“尺度?”
既然要干北镇抚司,拔刀是肯定的了,但毕竟是锦衣卫两大衙门,这个冲突还是拿捏好尺度,否则叫其他部门看笑话不说,天子问罪下来,谁担待得起。
黄昏想了想,笑道:“以我俩兄弟不死不伤为最高纲领,以我南镇抚司弟兄伤亡率最小为施行方针,以保住所有卖唱人为基本目的,以干翻北镇抚司缇骑最多为行动手段。”
干一票大的。
赛哈智翘起了大拇指。
黄昏按刀。
赛哈智也按刀,杀气凛冽,轻声道:“兄弟你尽管杀入人群,老哥在你身边,保证你不伤一分一毫,等下于彦良也会,榆木川你怎么杀入的鞑靼军中,今日你可以继续,老哥我当你的许吟!”
黄昏摇头,“不能这样的。”
打鞑靼,那是国家利益,两军交战。
现在是内讧。
打翻打伤就行,取人命就过分了。
带着赛哈智出了酒楼。
酒楼外是一条宽阔街道,再往外就是皇城根下的护城河,河水平缓,但颇深。
此刻长街上聚集了两百来人。
南镇抚司只有数十人。
其中又分了十来人控制着从各酒楼里带出来的卖唱人,是以人手稍显淡薄,其余四五十人全部按住腰间绣春刀,和北镇抚司对峙。
北镇抚司也是大手笔,来的百多号人全是精锐,各种指挥、千户、百户外,还有一堆的总旗、小旗,带领着一群缇骑。
黄昏和赛哈智来到人群中,看着对面,赛哈智作为镇抚使,这个时候得站出来,皮笑肉不笑的道:“赵镇抚使好灵的鼻子。”
北镇抚司带头的人身份不低。
镇抚使赵曦。
闻言冷道:“比不过赛镇抚使,倒是诡异了,赛镇抚使不在南镇抚司衙门喝清茶,大中午的跑到皇城根下来做甚。”
赛哈智呵呵一笑:“出来溜达溜达,看看有没有意外之喜,赵镇抚使知晓的,我们南镇抚司啊,向来不受人待见,又不能等着犯事的人主动送上门,只好自己出来受罪了。”
赵曦不屑的挑眉,“锦衣卫内有人违规?我怎么不知道。”
赛哈智摇头道:“谁违规了?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出来喝茶,顺便和黄昏老弟见过面,说点事情而已,赵镇抚使可莫要乱说。”
赵曦哈哈一笑,“赛镇抚使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啊。”
赛哈智打了个哈哈。
赵曦脸色一正,冷笑道:“既然赛镇抚使没事,还是带着人回去喝茶听曲儿罢,赵某是劳累命,现在行事权责,率领北镇抚司办案,生人回避!”
很狂,北镇抚司一贯的作风。
赛哈智看黄昏。
黄昏淡然道:“赵镇抚使好大的官威。”
赵曦哈哈狂笑一声,“北镇抚司办案,什么时候轮到南镇抚司一个指挥在我面前呱噪了,滚开!”
更狂。
黄昏蹙眉不语。
赵曦还以为黄昏畏惧了,而一旁的赛哈智在他眼里就是个摆设,于是越发张狂,“钦差皇命,闲人回避!再说最后一次,滚开,否则休怪我绣春刀无情。”
黄昏哦了一句,“滚开么……凭什么呢?”
赵曦按住腰间绣春刀,笑意讽刺,“凭这,够不够?”
黄昏摇头,“我也有。”
赵曦怒极反笑,“是么,我没记错的话,你是男南镇抚司指挥,当下局势,你腰间的绣春刀有什么用?!”
旋即又冷冷的盯着黄昏,冷声道:“你敢拔刀,我就敢杀了你!”
挑衅。
**裸的挑衅。
皇权特许,先斩后奏,这是北镇抚司的底气所在。
而且他今日来本就有这个想法,若是黄昏敢反抗,借着这一次差事杀了黄昏,就算事后追责,北镇抚司也在条例之内办事,只不过没控制住冲突而已。
怪不得他赵曦。
黄昏不解,“北镇抚司已经可以当街格杀朝堂五品官员了么?”
赵曦冷笑,“若是有罪,一品也得斩,何况你区区五品!”
黄昏若有所思,“若是没罪——”
赵曦森然,“有没有罪,北镇抚司说了算!”
历来如是。
黄昏想了想,“不知道赵镇抚使出来办什么案?”
赵曦指着被南镇抚司缇骑扣住的十余个卖唱人,“这些乱臣贼子扰乱民心,我接到线报,特来将之羁押回北镇抚司诏狱审问。”
顿了下,“怎的,黄指挥有话说?”
黄昏刚说话。
赵曦却狂傲的扇了扇耳朵边的风,“哪来的苍蝇嗡嗡?”
身后的众多指挥、千户、百户等哄然大笑。
黄昏叹了口气。
赵曦太狂了。
比纪纲还狂。
强如纪纲,也不敢这样对自己说话,更讽刺自己是苍蝇,倒也不急,笑眯眯的道:“那么我倒是想问一下赵镇抚使,你今日率人前来,纪指挥使知道吗?”
黄昏在套话。
他要知道,是只有赵曦被朱高燧拉拢了,还是纪纲也被拉拢。
赵曦闻言果然愣了下,脸色变得越发狠厉,“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堂堂镇抚使,需要向你一个指挥汇报行动?”
黄昏见状恍然。
赵曦带人前来,应该是没有纪纲的授意——那么很可能是朱高燧的意思。
纪纲那一群人也不是没有漏洞。
有点意思。
现在这局势,黄昏都有点弄不明白朱高燧到底什么意图了,怎的朱高燧弄了一批卖唱人来泼污,倒过头来又要抓他们。
看这架势,还要把纪纲拖下场。
朱高燧到底想干什么?
此刻也顾不得想这些曲折,上前一步,“人,我南镇抚司扣定了,赵镇抚使是打算强抢吗?”
赵曦冷笑,“什么时候南镇抚司的手伸到我们北镇抚司的口袋里了,谁给你们的职权,将职事延伸出锦衣亲军都指挥司之外了?”
又看向赛哈智,“这是赛镇抚使的意思?”
赛哈智慌忙摇头,“哪里哪里,我没意思,我就是来看看的,想必黄老弟也是这样,就是看看之后顺便带几个人走而已。”
赵曦微微凝目。
他算是明白了,赛哈智表面上在退让,实际上针锋相对,而且看他的意思,黄昏说什么就是什么,此时再也不想多言,缓慢而森然的道:“北镇抚司差事之内,先斩后奏,我看谁敢阻我!”
第二百八十八章 先杀为敬
黄昏哦了一声,“北镇抚司差事之内?京中有心怀叵测之人散布谣言泼污大皇子,影射朝臣,兹事体大,然北镇抚司办事不力,迟迟来迟,我南镇抚司怀疑北镇抚司内部有人勾结贼人,是以秉皇命将贼人捉拿归案,从中调查,若是有北镇抚司官员、缇骑牵涉其中,则严惩不贷。”
顿了下,“所以,赵镇抚使凭什么说我们南镇抚司手伸长了?”
讲道理,谁不会?
赵曦被噎住,脑子里急转,怒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北镇抚司和贼人勾结,之所以迟迟不动,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黄昏哈哈一乐,“你们不就是么。”
尽管没有真凭实据,黄昏也毫不在意的直说北镇抚司是幕后黑手。
果然,赵曦:“???”
我们北镇抚司是大鱼?
黄昏你好大的胆子!
黄昏不想和赵曦两个人扯皮,按住腰间绣春刀:“人,我今天是一定要带走,等我南镇抚司调查完其中是否有你们北镇抚司的猫腻之后,若是无事,再送到你们北镇抚司去,若是有事,赵镇抚使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抬起手向后挥了一挥,“带走!”
赵曦急了。
锵的一声,绣春刀出鞘,怒吼一声,“谁敢!”
他有些懊恼。
早知道如此,就该早点过来布局。
谁想到黄昏会在这里!
这货一般不会在外面吃饭,大多时候要么在南镇抚司衙门,要么就在时代商行,鬼知道他今天会在皇城根下吃午膳。
黄昏根本无惧,缓缓往外撤绣春刀:“南镇抚司儿郎听令,我等秉皇命纠察锦衣卫内部,今日领差行动,志在办案,然北镇抚司做贼心虚,欲从我等手中抢走人证,罔顾规制,我等何以为对?”
道德高地还是要占有。
而且在理。
因为南镇抚司本来就是对内纪律部队,不管遇着什么事,往北镇抚司身上泼脏水然后办事,理由就正大光明了。
从这点上来说,南镇抚司始终要比北镇抚司有优势。
南镇抚司缇骑闻言,哪能不懂。
铿锵声四起。
绣春刀齐齐出鞘,长街之上,寒光凛冽,杀意如秋风。
赵曦这个人确实不如庞瑛,否则早成了纪纲心腹,要是庞瑛不死,他一辈子都没希望——历史上的赵曦,能留名也是因为被利用。
历史上赵曦的出名,是因为纪纲让他杀梅殷,在内五龙桥把梅殷挤到河里淹死之后,旋即就被朱棣为了给宁国公主交差而办了。
所以确实不够聪慧。
当然,这是相对于纪纲和朱棣而言,实际上赵曦并不蠢。
见状立即倒打一耙,亦对麾下儿郎吼道:“南镇抚司贼喊捉贼,深恐被我北镇抚司查出真相,听我号令,将所有人全部带回诏狱!”
锵锵声不绝于缕。
赵曦握着绣春刀缓缓上前,他身畔的北镇抚司麾下亦缓缓上前,逼近黄昏,冷声道:“听我号令,奉差办事,有不听命者,杀无赦!”
黄昏呵呵一乐,哟,态度还很强硬呐。
哪还说什么。
对赛哈智低叱一声,“动手。”
赛哈智一听,脸上依然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意,倏然间就动了,如猛虎出笼,一个跳步就接近赵曦,电光石火间将赵曦打翻在地,腰间绣春刀出鞘,怒吼一声,“南镇抚司奉命缉查锦衣卫内部纪律诸事,赵曦多有劣迹,南镇抚司早有诸多政绩,今日将其拿下,尔等休要误了前程,否则休怪我南镇抚司不客气!”
打倒对方老大就能让所有小弟住手,这种事情也就影视剧里。
现实中很难出现。
况且北镇抚司那一群指挥,没几个对赵曦心服气服,都等着看赵曦的笑话,现在一看赵曦被打倒,嗷嗷叫着冲了上来。
赵曦的死活?
没人在意。
活着,你赵曦一照面就被赛哈智打倒,以后在北镇抚司更没颜面,没有信服力的镇抚使,纪纲会留着?迟早被人取代。
死了?
更好,那么这些指挥们就有机会了。
长街之上,身着飞鱼服绣春刀的南北镇抚司缇骑们,爆发大规模团战,北镇抚司的缇骑还有点束手束脚:这事毕竟不光彩,况且对面的是南镇抚司,万一以后自己落南镇抚司手里了,还得走关系,不能自断后路。
所以暂时没人下死手。
打伤打翻就行,若是有人被打残,只有怪命不好。
毕竟这么大规模的斗殴……
总会有人失手。
但南镇抚司的人不这么想,对面人多,仗势欺人之余,又想着你们镇抚使那么狂傲,而老子们这么些年来受了你们多少气?
现在有机会了,还不出口气?
于是纷纷下死手。
这个局面是赛哈智和黄昏两人也没想到的,或者说想到了,但也无法控制,又或者说两人根本不愿意控制。
很快,北镇抚司的缇骑就有人殒命在绣春刀下。
北镇抚司一看不对劲啊。
对面的不厚道下死手啊。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打出了真火。
长街之上,很快血流成河,一片狼藉。
黄昏握着绣春刀,对身旁的于彦良和赛哈智道:“赵曦那货靠近护城河,把他丢进水里去,这大夏天的让他当个落汤鸡,看他以后还怎么狂。”
说了之后暗暗给了赛哈智一个眼神。
你不是很狂嘛……
狂傲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而有的时候,这个代价是你不能承受之重。
赛哈智立即懂了。
和于彦良配合,拱卫着黄昏靠近正将一名南镇抚司缇骑打翻的赵曦身边,赛哈智心黑,一刀戳在赵曦大腿之上,然后于彦良一脚踢过去。
赵曦惊恐而绝望的落入河中。
黄昏和赛哈智对视一眼,赶紧溜。
毕竟镇抚使是四品大员,当街殴打四品官员,这被都察院那边知道了,是要被弹劾的,到时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也是麻烦事。
还是别讨这个霉头。
长街之上一片混乱。
很快,朱能和丘福带领着紫禁城内的护卫出来了,应天府尹向宝带着人来了,兵部、礼部、户部等六部尚书也出来了,连文渊阁解缙、黄淮那些人也跑出来看热闹。
京营数百精锐士卒和应天府士卒将南北镇抚司缇骑包围了起来。
朱能和丘福挤进人群一看,好家伙。
地上躺着十多个人,其中好几个已经是有出气没进气,估摸着活不成,其余站着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多身上挂彩。
又看见黄昏和赛哈智站在一起窃窃私语。
暗暗头疼。
怎么哪里都有黄昏。
丘福没好气的问道:“怎么回事?”
不待人回答,挥手,“将百户以上官员全部带回去,参与斗殴的缇骑尽数押至洪武门外,等待大殿下发落!”
黄昏和赛哈智没吱声。
忽然河边有人喊道:“不好了,赵镇抚使淹死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三司会审
黄昏闻言,看了一眼赛哈智。
赛哈智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老哥我出手,稳。”
刚才黄昏让他和于彦良把赵曦打入护城河里,又暗暗给了个眼神,赛哈智哪会不懂,看起来那一刀是戳的腿,实际上砍的膝盖上的筋骨。
这样重伤落入水中,赵曦不淹死才怪。
又问道:“为啥一定要杀赵曦?”
黄昏也压低声音回道:“你不想杀他?”
赛哈智贼笑。
大家心照不宣。
……
……
很快,消息传遍了整个应天。
北镇抚司衙门,今天本来无所事事的纪纲得知消息,立即跳了起来,对匆匆赶到他公事房的李春和庄敬道:“怎么回事?”
庄敬苦笑一声,“也不清楚,先前赵曦领了人出去,我以为是办事,哪知道他是去找黄昏麻烦了。”
李春谨慎的道:“没有指挥使的命令,赵曦他敢?这事有鬼。”
纪纲若有所思,“看来是朱高燧干的。”
旋即冷道:“该他死。”
身为南镇抚司镇抚使,竟然被朱高燧忽悠,你不死谁死,当初庞瑛虽然也被梅殷拉拢了,但绝对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你赵曦算根什么葱。
竟然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敢公然去怼黄昏,要知道,南镇抚司在他手上,你北镇抚司哪来的底气去怼南镇抚司?
南镇抚司要弄你北镇抚司,分分钟的事情。
没看到老子纪纲弄黄昏,也很少利用北镇抚司的绣春刀么,而是借陛下的刀。
现在你死了吧。
活该!
又暗暗头疼,看来这个北镇抚司镇抚使一职,还是得李春、或者王谦来担任比较放心。
想了想,“去叫王谦和袁江,准备入宫。”
锦衣卫南北镇抚司内讧,当街斗殴死伤数人,其中南北镇抚司的镇抚使都参与其中,而北镇抚司的镇抚使更是暴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作为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大家都别想置身事外。
郡王府。
刚二十一岁的朱高燧坐在书房里惬意的吃着冰镇西瓜消暑,今年这秋老虎确实有点过分了,已经入秋,还是热如六七月。
将桌子上另外一半西瓜递给门口的黑衣人,“吃吃吧,消暑。”
黑衣人不敢接。
朱高燧怒视一眼,“让你吃就吃,又不是什么稀罕物。”
西瓜在唐朝就传入国内了。
那人这才接过。
还是没敢当面吃。
朱高燧吐了几颗籽,问道:“确定所有人都被抓了,赵曦也死透了?”
黑衣人点头,“是的殿下。”
朱高燧嗯了声,放下手中的西瓜,笑眯眯的起身,“接下来你们也别忙了,找个人去一趟锦衣卫,告诉纪纲,问他要不要张红桥,不要的话我打算放了。”
黑衣人立即离去。
朱高燧擦拭着手,笑意玩味。
纪纲很狡猾。
虽然答应了自己帮忙做些“分内之事”,结果抢来张红桥后就送到郡王府来,他还想着借自己的刀来杀黄昏。
哪能让他如意。
所以自己利用赵曦把他拖下水,只是没想到会造成这一场斗殴,倒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先有庞瑛之死,再有赵曦之死,纪纲为了维护他的地位和声望,必然要和黄昏有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赵曦死不足惜。
目光短浅,认钱不认人,迟早是个死。
接下来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只要把张红桥交给纪纲,到时候大理寺、都察院、刑部就会帮自己把矛头指向老大。
嗯,还有老二。
这是一石二鸟,或者说是一石数鸟之计。
乾清殿很安静。
朱高炽坐在他父皇的位置上,看着两位愁眉苦脸的国公,又看了一眼几位尚书和应天府尹向宝,以及匆匆赶来的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瑛、右都御史吴中。
一个头两个大。
又出大事。
南北镇抚司光天化日斗殴也便罢了,关键是死了个镇抚使赵曦,四品朝臣,这可就不是小事了,是要闹到都察院那边,搞不好大理寺和刑部都要搅和进来。
一堂三司会审免不了。
良久,朱高炽才问朱能和丘福,“两位国公觉得此事应该怎么着?”
这是打算甩锅了。
反正他们支持的是老二,朱高炽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趁机甩锅给他们,那就太仁厚了——仁厚大凡还是对自己人嘛。
丘福和朱能心中腹诽,可也得表态。
年岁更长的丘福想了想,“此事是锦衣卫内部因为职事不明而引发的冲突,具体情况还需要调查,老臣以为,可交由大理寺查办。”
让黄昏和纪纲狗咬狗一嘴毛去。
反正两人都态度含糊,没有明确表态支持二皇子殿下。
朱能亦颔首道:“应该如此。”
朱高炽看向其他几位重臣。
没人说话。
反正这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朱高炽就欲把此事移交给大理寺,不料才从大理寺少卿调到都察院任右都御史的吴中出声道:“此事既是锦衣卫内部职责不明引发的冲突,应由都察院负责,且此次冲突中有朝堂四品臣子殒命,大理寺和刑部也因参与其中,共同调查真相。”
众人全都愣住。
旋即想起吴中的立场,恍然大悟。
吴中原本是北平布政司经历,陛下登基之后他升任大理寺少卿,今年的亲征结束后,他升任都察院右都御史,和黄昏升任南镇抚司指挥的旨意一起从顺天府传来。
陛下的意思很清晰:朝堂臣子,你们好自为之,吴中都看着呐,看你谁敢去和老大勾肩搭背。
朱高炽一想,既然吴中这么说,那就由得他去。
办得好皆大欢喜。
办不好,甩锅给他。
于是看向其他人,“诸位以为何?”
没人反对。
那就这么定了。
朱高炽很快下令,由都察院左右都御史陈瑛牵头,会同大理寺卿薛岩和刑部尚书郑赐,三司会审责办此案,其中都察院调查南北镇抚司的责权,大理寺调查此次事件冲突起因,并刑部一起调查赵曦之死。
朱能又问道:“犯事人员如何处置?”
朱高炽想了想,“指挥以下者,押入刑部天牢,指挥及以上,暂停职务,圈禁在家随传随到,若查明罪证,皆打入天牢,不得徇私!”
也算网开一面。
毕竟这事真要把众多指挥和南镇抚司的政府手都下入天牢的话,牵涉面太广——要知道一大堆的权贵公子都在这南北镇抚司里当指挥。
第二百九十章 鞭挞我、征服我……
纪纲等人匆匆赶往紫禁城。
不料刚到奉天殿,就见黄昏和赛哈智两人勾肩搭背大摇大摆的出来,哪有半点犯事的样子,黄昏看见纪纲等人,哟了一声,“我还只以为赵曦动作慢,原来这是北镇抚司的传承,纪指挥使的动作更慢呐。”
反正都撕破脸皮了,没必要客气。
纪纲寒着脸,“放肆!”
不管你认不认,从职权上来说,老子是你们的顶头上司。
黄昏笑了笑,“再放肆也不敢像纪指挥使这样,纵容下属当街斗殴,影响何其恶劣,不知道纪指挥使打算怎么给陛下一个解释?”
你是锦衣卫指挥使,你麾下的南北镇抚司内讧,你不解释谁解释。
纪纲心里梗了一下。
难受。
怪我了?
你妹的黄昏,整个应天谁不知道,老子虽然是锦衣卫指挥使,可是这南镇抚司在赛哈智时期就不听老子的话。
陛下也清楚,何况这本来就是陛下的用意。
再说,这尼玛当街斗殴不是你的杰作吗,现在怪老子约束下属不力。
我约束得到你?
没好气的道:“你杀了赵曦,竟然没入狱?”
黄昏也是没好气的道:“纪指挥使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杀了赵曦,赵曦是在混乱之中被误伤,落入护城河溺水而亡,可莫要往卑职身上乱扣罪名。”
纪纲冷笑几声。
不想和黄昏作口舌之争,发生了这许多事情,他和黄昏之间,已经注定你死我活,没有必要搞虚伪场面。
正欲带着人继续去乾清殿。
不料擦肩而过的黄昏又道:“纪指挥使还是早些回去准备罢,三司会审了,到时候都察院、大理寺、刑部都会到锦衣卫衙门来,有得忙活呐。”
这一次大家都别好过。
而且黄昏有种预感,今日这场冲突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大概会是一场摇荡整个大明官场的地震,朱高炽和朱高煦两兄弟也得牵扯进来。
倒有点期待,不知道朱高燧这一次能做到哪种地步。
能不能给他自己的争储加点筹码和资本。
黄昏和赛哈智出了紫禁城,两人该商议的也都商议了,接下来都得回家禁足,随传随到去三司衙门协同查案,彼此只能暗中联系。
于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纪纲也不去乾清殿了。
去了无用。
既然三司会审,接下来还是想办法打点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于是又带着人原路返回,回到锦衣亲军衙门,一位总旗轻声说有人来求见指挥使,留了一句话。
纪纲问了后,怒不可遏。
好你个朱高燧。
竟然把老子推到台面上去。
转念一想,倒也不是不行,把张红桥带送到三司去,正好趁这个机会亲自操刀弄死黄昏,重新树立威严。
黄昏将自己关在书房。
现在的局势有点乱,他需要仔细复盘这一次的事情,再斟酌对手的下一步计划,然后根据推测,制定出各种应对策略。
要不然会非常被动。
首先一点:卖唱人和那首《凄凉犯》是朱高燧的手笔,张红桥抢走后也被关押在朱高燧的郡王府,这意味着朱高燧是这一次事件的幕后主脑。
第二点:赵曦之死,导致纪纲和自己彻底反目,这在意料之中,但是纪纲接下来会不会成为朱高燧的刀?
非常有可能。
换位思考,如果自己站在纪纲那个位置,肯定要趁机大动干戈,借着三司会审把眼中钉搞死,所以纪纲这一次很可能会针对自己。
那么纪纲如何针对?
一个罪名可以用挑拨南北镇抚司斗殴,导致镇抚使赵曦死亡,但这还不够,纪纲应该还有其他手段,比如……张红桥!
但是黄昏现在也不知道,张红桥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纲凭什么用张红桥来置自己于死地?
就凭《凄凉犯》中说张红桥是陈友谅的后人,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谁会信,至少也得拿出证据来,可惜去福建那边彻查的人还没回来,黄昏无法笃定这一点。
既然不能笃定,那也不能冒险。
必须把张红桥抢回来。
第三点:这件事三司会审一查,从那首《凄凉犯》中肯定要查到大殿下头上,这可就是大事,所以张红桥成了关键。
必须抢回来。
复盘之后,黄昏哭笑不得,谁知道从灾区捡个女娃娃回来会惹出这一堆事来啊。
不敢怠慢。
起身,打开书房门,对门外的绯春道:“绯春,你去一趟西院,把娑秋娜请过来,嗯,态度好一点,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姑爷我也不喜欢她。”
绯春嘀咕着去了。
姑爷你不喜欢?
谁信。
黄昏重新坐下,当下人手有点捉襟见肘,许吟在盯朱高燧,于彦良被抓进了刑部天牢,南镇抚司那边,赛哈智和自己都禁足,无法及时调动人手。
只能靠家中的女子军团了。
片刻之后,娑秋娜过来,走入书房后,自来熟的坐下,接过绯春不情不愿倒来的凉茶,抹了把额头的细汗,“有事直说,天热,心烦意乱的很。”
黄昏暗暗腹诽,娑秋娜你有点寄人篱下的觉悟没有,嗯?!
不过此刻有求于人。
笑道:“今天城里出了点事。”
于是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最后道:“这事很大,处理好了,争储局面依然不明朗,而我继续高枕无忧,处理不好,就会形成三王争储,而我也一命呜呼。”
娑秋娜若有所思,“和我有什么关系?”
黄昏笑道:“我有种感觉,朱高燧今天这一手,是布局之端,他已经把纪纲推倒了台面上,所以接下来,他肯定要把张红桥交到纪纲手里,就在这一两日的事情,而纪纲为了求稳,肯定会动用重兵去押送张红桥,许吟那边人手不够,我需要你们的帮忙。”
娑秋娜想都不想,“有什么好处?”
黄昏:“……”
无奈道:“你想要什么?”
娑秋娜笑眯眯的,“我想要你——”
她记着和徐妙锦之间的话,既然如此,那就开始试试吧,若是真能让大官人动情,徐妙锦那样的女子肯定会信手承诺。
哪知她话没落地,黄昏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动作麻利的就要宽衣解带,神情放浪,“那还等什么,来吧来吧,来鞭挞我,来征服我……”
也是个无耻。
第二百九十一章 必死之局,大浪淘沙
娑秋娜呆若木鸡。
你……
不按套路出牌啊。
旋即脸色微红的别过身子,捂着眼睛,微微张开一些指缝,有意无意的看向黄昏那边,却又尖锐着声音嚷道:“你干什么?!”
你老婆给我下套,我不服气,想试一下。
仅此而已。
从没想过要和你上床啊,你现在也不够资格嘛,我的梦中情人好歹也得一方诸侯,哪怕我现在回到帖木儿那边,将来也是要嫁给一国之王的好么。
你黄昏还差的远……
黄昏嘿嘿贼笑。
他当然是故意的,不外乎就是告诉眼前这西域神女,别给我搞色诱那一套,你要是来那一套,我对你可就只有欲而无情。
对于女人,不能惯着,得让她明白谁才是王者。
挤出一副失落的神情,“那你要我什么?”
娑秋娜没好气的道:“什么都不要,嗯,也不是都不要,这样,我帮你这一次,你以后要保证西院生活用度,不求多高,至少得比现在好,嗯,茶叶要够,如果可以的话,我对你们称之为‘电灯’的神器很喜欢。”
黄昏大袖一挥,“么得问题。”
娑秋娜走后,黄昏得意的出了书房门,却发现妻子和绯春两人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绯春更是酸不拉几的嚷着来鞭挞我啊来征服我啊……
黄昏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
……
半夜。
安静的应天城中,忽起刀剑声。
很惨烈。
也很快。
当一切停息下来,长街上只剩下条条血痕,连尸首都没有留下。
数日后,乾清殿。
朱高炽看着手上那几封从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递过来的案情折子,心沉到了海底,一时间竟有些悲呛,觉得这大皇子当得好没意思。
每一天都要面对这种勾心斗角。
前几日南北镇抚司内讧的案情已经大致查清,但真正让朱高炽惊心的是刑部对那些卖唱人审问之后的信息:卖唱人中,竟有几人是明教身份。
据他们交代,他们本来听从于京畿某位大人物,因为这位大人物没有实现承诺不听明教指挥,所以在明教高层的指使下,他们以《凄凉犯》为手段报复那位大人物。
而《凄凉犯》直指自己和黄昏勾结,藏匿陈友谅后人张红桥。
不对。
应该叫陈红桥。
这里面的水可就深了,到时候老二的人会群起而攻之,说自己藏匿陈红桥,利用张定边和明教的势力,来为自己的储君之路铲除异己。
这件事若是被扣实,父皇一定会从严处罚。
以儆效尤。
朱高炽叹了口气,问刑部尚书郑赐:“确定那几人真是明教的?”
郑赐点头。
朱高炽暗暗惊心。
不论这件事是谁在兴风作浪,可以确定的一点,幕后主使者和明教有勾搭——要不然明教的人明知是死,怎么还会做这样的事。
结合局势一想,幕后操纵者很明朗。
只有老二。
因为老二现在在福建,他才能查清楚张红桥的真实身份,也才能在福建那边找到明教的人。
一念及此,朱高炽暗暗恚怒不已,老二你失心疯了么,为了个储君位置,竟然勾结明教,这可是咱老朱家的江山,你这样胡作非为,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但不知为何,朱高炽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老二有这么傻?
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搞不好就自砸脚背,因为这事如果不能坐实到朱高炽头上,那么父皇就会怀疑栽赃。
到时候朱高煦得被猜忌。
想到这朱高炽叹了口气,将章折放下,“继续查吧。”
倒要看看,最后能查到谁头上去。
郑赐不解,“往下查?”
往下查那就要查到你头上了。
郑赐作为文臣,在立储一事上,还是比较倾向于朱高炽,只不过现在局势不够明朗,他没怎么表过态而已。
朱高炽深呼吸一口气,斩钉截铁,“查!”
不查,怎么给我清白。
我朱高炽为国为民,身正不怕影子斜。
郑赐只得领命。
回到刑部,郑赐去了刑部女牢,看着牢房里的那个小女孩,一脸头疼,这个女孩是昨夜大半夜,纪纲着人送来的。
极为凶险。
护送这女孩的锦衣卫几乎死尽死绝,要不是纪纲用了移花接木暗度陈仓之术,根本不可能送到刑部来,饶是如此,也被那一批神秘人杀了个七零八落。
所以昨夜的厮杀,刑部已经知会应天府,不用去管。
不用想,这事涉及到了大皇子。
根据种种,郑赐其实有点相信,现在被关在刑部的这个女孩,就是黄昏和大皇子勾结之后藏匿起来的陈友谅后人。
正因为如此,郑赐才不知道如何是好。
郑赐和厚。
但才不足。
面对这种复杂的案情,涉及到国本未来,他确实有些不知所措。
把这女孩送到三司会审去?
大殿下和黄昏铁定要倒霉。
不送?
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一身官袍。
左右为难之下,终究还是职业道德占了上风,离开刑部天牢回到公事房,从案桌上拿起仵作的尸检案卷,会同刑部关于赵曦之死的调查案卷,对一名官吏道:“一并送大理寺和都察院。”
案情已经明朗了。
赵曦虽然是溺死,但脚膝盖的筋被砍断,这种情况下落水不死才怪。
所以可以定性为谋杀。
而根据众多北镇抚司缇骑的口供,当时有人亲眼目睹是赛哈智砍断赵曦的膝盖筋骨,然后一名叫于彦良的南镇抚司将赵曦踢入河中。
而主谋者就是黄昏。
三司会审的话,黄昏绝对无法脱身,一旦定罪,死罪难免。
南镇抚司和北镇抚司之间的职权归属而导致那场冲突,属于都察院的事情,问责也是问纪纲的责,不过都察院左御史陈瑛和纪纲关系莫逆,只怕到头来这屎盆子还是要扣到黄昏头上。
加上张红桥的事,对黄昏而言,这是必死之局。
一场大浪淘沙,就看谁死在沙滩上。
大理寺和都察院那边很快给了回复。
明日开堂,三司会审。
消息迅速传递到各衙门,知会赛哈智、黄昏,以及南北镇抚司当日参与斗殴一事的诸多指挥,至于牢狱中的千户、百户,开堂之时提审就行。
第二百九十九二章 我还是个处男,能不能让我……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
不过当空气一直很安静时,气氛就不算尴尬了。
黄昏看着坐在一旁,身上挂了彩的许吟,笑道:“不怪你。”
又看向脸色尴尬的娑秋娜,叹道:“帖木儿帝国培养出来的死士,不外如是啊,我若是把全部底牌都放在你那群死士身上,明日的三司会审,我就得秋后问斩了。”
杀了四品官员,谁都救不了。
娑秋娜苦笑,想要辩解几句,觉得么有说服力,索性作罢。
谁会知道大明的人这么狡猾,从那个王府之中竟然出来了几路人马,每一路人马里都有一个小女孩,鬼知道哪个是真的张红桥。
心里又暗暗腹诽,我十一个死士,杀了二三十个大明锦衣卫,如果她们都不外如是,那么你们大明的锦衣卫是什么?
纸糊的么。
黄昏又道:“不过张红桥被送到刑部,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我真不信他们有什么办法证明张红桥是陈友谅的后人,所以一切都看张红桥怎么说。”
张红桥当然不可能是陈友谅的后人。
这是一场阴谋。
上午时分,从南镇抚司抽调去福建那边的人回来了两位,带回了重要信息,倒是巧,他们刚抵达福州城郊,那边就发生了梅殷叛乱之后被击溃的散兵游勇抢杀事件。
福州城郊的红桥附近,被散兵游勇劫掠过后,又放火焚烧,死亡人数达到恐怖的百人之巨,这意味着可以证明张红桥身份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由此可见,争储这件事到了白热化时,何等的残酷。
上百百姓,说死就死了。
荡不起半点涟漪。
福州官府那边是否有张红桥身份的证据?
不好意思,在平叛战火之中,官府丢失了一些名簿,你说巧不巧,红桥西侧的那一堆百姓的名簿就在其中。现在的情况是张红桥说她是谁,她就是谁。
其他人谁也无法反驳。
所以这个事吧,现在的关键节点在张红桥身上。
而黄昏又问过许吟。
许吟认为当初张红桥卖身葬父后,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张红桥应该不是陈友谅后人,当然,许吟不敢把话说满。
所以用的“应该”。
饶是如此,黄昏也觉得够了。
张红桥十三四岁,懂事了,她应该知道,若是乱说,她会死,就算不死于这个案件,若是自己死了,她的下场也会很凄凉。
所以张红桥不会乱说。
于是黄昏对三司会审充满信心。
因为他真正的一张底牌,也已经得手,要不然娑秋娜她们没抢到张红桥,黄昏会这么镇定?早就暴跳如雷了。
现在这张底牌就在府邸之中。
挥手对许吟道:“你且去养伤罢,大殿下已经筹建好使团,等三司会审我脱身后,我会去找他,让你带着使团去安南,任务重大,绝对不容有失,哪怕你许吟的脑袋留在了安南,你也得变成僵尸给我把火铳的制作工艺带回来!”
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只要有了这个,就能搞定瓦剌、鞑靼和兀良哈。
搞定这三者,就能顺带搞定亦力把里。
搞定了亦力把里,下一个就是帖木儿帝国,然后一路直奔欧洲……什么莫卧儿帝国,再也不会有它诞生的土壤。
许吟退下。
娑秋娜环视一眼,“怎么没看着夫人?”
黄昏笑了笑,“进宫了。”
妻子徐妙锦担心明日的三司会审,刑部那边着人过来通知后,妻子就进宫去见徐皇后了,想着就算定下自己的罪,也希望长姐徐皇后能帮衬一下妹夫。
不求保住官职。
保命就行。
对此黄昏由得妻子去了,这是她的一番情意,怎能拒绝。
况且……
多条保命手段总是没错。
抬头透过窗户看了看天色,笑着说了句终于入秋了。
外面乌云缠绵。
应该是要下一场绵雨,绵雨之后大地降温,然后就是秋老虎的尾巴,天气就热不到哪里去了,应天也会降温——朱棣大概率会在入冬后回应天。
因为出使安南的使团会在开春前回来。
而下西洋的事情也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娑秋娜一脸羡慕,“为何这片大地会孕育出如此灿烂的文化,正是因为有这样一片完美的天地,四季分明,风霜雨露,哪像我们那边。”
黄昏呵呵一乐,“这确实,知道为什么自古以来,中原王朝很少真正掌控西域吗?”
娑秋娜想了想,“因为穷?”
黄昏点头,“西域那边穷是一回事,还有就是你们那边的地理位置,如果没有丝绸之路,真的入不了唐宗汉武的眼,要知道我们脚下这片大地,是整个世界最好之一。”
这是实情。
如果西域那边也像江南一样富庶,你看汉武大帝和唐太宗会不会发兵打下来好好经营,分分钟把你永久纳入版图之中。
封建时代的君王,真看不上西域那旮旯。
你们称臣朝贡就行。
不过有明一朝,还是有点失误——安南其实是适合种田的,但明朝君王并没有想着把它纳入版图,最好的机会就是几年后的安南之乱。
可惜朱棣并没有那个打算,最后大兵压境,把安南摁在地上一顿摩擦之后,草草册封了事。
看着眼前的西域美女。
黄昏忽然又笑了。
忍不住捉狭的道:“按照你们的格局来看,你说我们的永乐大帝在打下漠北之后,会不会去动亦力把里和帖木儿?”
娑秋娜认真思忖,摇头,“不会。”
黄昏心里暗道历史上的朱棣不会,但是黄昏加上朱棣这种黄金搭档,则一定会,嘴上却说道:“确实不会,所以你这辈子大概是回不去了,最好的归宿,就是被陛下收入后宫,当个金丝雀而已。”
娑秋娜一脸平静。
倒是不厌恶。
永乐大帝朱棣,对于她这种番邦女子,其实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黄昏又道:“可惜,明天我就要去三司会审,这是我的战场,运气好能活着回来,运气不好,大概就会在诏狱等着秋后问斩。”
娑秋娜愣了下,“你这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在等死啊。”
黄昏没有解释,笑眯眯的道:“娑秋娜啊,你看我啊,活了几十年,长这么大还不知道你们西域女子的风情,明天我就要上战场,说不准就回不来了,你是个漂亮、可爱善良的女子,肯定也很同情我对不对,能不能满足一个将死之后最后的心愿,嗯……能不能让摸摸你的……看看也行!”
娑秋娜一脸黑线,“滚!”
黄昏哈哈一笑。
起身,不容置疑的道:“回西院去罢,守好我那张王牌。”
打算去见见那张底牌,能不能在三司会审上翻身,就看张红桥以及这最后的底牌。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天下惊堂木八分
娑秋娜走出院子后,驻足,回眸。
看着院子里那个正衣襟,准备随后也来西院的大官人,忽然忍不住无声而笑,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
而且蠢。
今日妄图用明天有可能会死这种蹩脚理由,来让姑娘给他摸摸或者看看,那是能看能摸的嘛?
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蠢萌蠢萌的。
作为黄府大官人,竟然对府中家姬没有丝毫办法,也是没谁了。
话说回来,他拿自己没办法。
但乌尔莎她们几个,黄昏却是想就吃可以吃的。
娑秋娜其实也这么想的。
她要在大明立足,不想成为供永乐玩乐的金丝雀,就必须要掌控一些大明的官员,她的想法是将十一个侍女放到大明重臣身边去。
黄昏算一个。
所以娑秋娜一直在暗示黄昏,西院女子除了她,其他人黄昏都可以睡。
也不知道为何,黄昏竟然忍得住,迄今为止,没对乌尔莎等女子展露出一丝的**。
倒是让人疑惑。
更让娑秋娜茫然的是,黄昏明明惊艳于自己的美色,但他看待自己的目光总是很清澈,虽然偶尔要开一些荤玩笑,也仅仅是玩笑。
娑秋娜看得出来,黄昏现在没有睡她的想法。
是忌惮永乐吗?
她忽然觉得自己可以要挟黄昏,如果他不满足她,就可以自污清白,到时候入宫没了处女之身,朱棣肯定要追查是谁睡了皇帝的女人。
一查,黄昏必定是最大嫌疑犯。
想到这娑秋娜呵呵乐了起来。
可行。
如此,便两手抓两手硬,一方面诱惑这位大官人,让他对自己动情,另一方面就按照这个想法,强迫他帮助自己获取自由。
不过也得这位大官人安然度过明日的三司会审。
……
……
三司会审原本是定在大理寺,不过不知为何,或许是为了提审犯人方便,最后左右都御史陈瑛、吴中、大理寺卿薛岩和刑部尚书郑赐,几人商议之后决定定在刑部大堂。
一大早,刑部就来人“请”黄昏。
黄昏笑眯眯去了。
走到刑部衙门外,哟了一声,“老哥,你也来啦。”
赛哈智哈哈一笑,无视身旁押送他的刑部人员,走到黄昏身边,笑容可掬,声音却很是担忧,“老弟,我可听说了啊,卖唱人中有明教的人,郑赐这读书人又查出来赵曦是死在咱俩手上的了,可别现在才告诉,你没有办法应付啊。”
黄昏拍了拍赛哈智肩头,“老赛,你这是对革命同志缺乏信任嘛。”
赛哈智唯有在心里腹诽。
面色依然笑如春风,仿佛今天只是来刑部一日游。
黄昏和赛哈智进了刑部大堂后不久,陆陆续续又来了五个指挥,其中南镇抚司一个,北镇抚司四个,当日参加南北镇抚使斗殴的高级官员,尽数到场。
三司会审,没人敢不来。
这事发生后,也没人敢逃离应天,大家心知肚明,不逃也就是被罚一下而已,有赛哈智和黄昏这两大巨头挨最毒的打。
逃?
那就只有死了。
反正也是要挨宰的,这事不论对错,当日参与的锦衣卫官员,都得被责罚。
三司会审的官员早就就位。
坐在c位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瑛,左边是刑部尚书郑赐。
右边是大理寺卿薛岩,也是一位读书人,早些年做过监军,后来一步步累官,竟然做到了大理寺卿这个位置。
这是很厉害的。
大理寺卿,正三品,九卿之一,相当于全国最高法院的院长。
大理寺掌全国刑狱案件审理,对比来说就是全国最高法院,是以全国的重大案件,最后都要大理寺复审,没有问题了才会发回去执行。
所以古代处决犯人,要等秋后问斩。
因为明代杀人案件一般是地方官府在三月份提交刑部,刑部复审之后,同级转递大理寺和都察院,大理寺和都察院复审没问题,这才传达地方,秋后问斩。
这就有点尴尬。
看似大理寺比刑部是一档,实则大理寺卿正三品,刑部尚书正二品。
当然,可以看成公检法分立,这就能理解了。
吴中作为大理寺右都御史,也就是陈瑛的副手,今日三司会审他不坐堂,在主簿的那个位置,坐着听堂。
片刻之后,又有人来。
锦衣卫的高官:指挥使纪纲,指挥同知庄敬、袁江,指挥佥事王谦、李春。
这事搞不好,在上的各位都得贬官。
是以大堂上气氛很是凝重。
纪纲等人心里不爽,坐在公堂之上的三位主审官又何尝不是,若是一般的官员也就罢了,今日审问的是黄昏和纪纲。
这可是陛下跟前的两大红人。
就算今日栽了,也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谁敢保证这俩货不报复?
所以从朱高炽决定三司会审的时候,除了陈瑛,大理寺卿薛岩和刑部尚书郑赐,两人心里都非常的不得劲。
总感觉被大殿下给坑了。
然而有什么办法。
审吧。
在庄严而威武的仪式之后,陈瑛率先发难,狠狠的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堂下何人,所犯何罪,速速报来。”
气势拿捏得很足。
黄昏却有点走神,他在看陈瑛手中的那块惊堂木。
这就是块惊堂木。
类似法官手中的法槌。
据记载,惊堂木在春秋战国时期已开始使用,唐代之前,“惊堂木”并无图案,只是为方便起见,将其顶面做成弧形而已,唐太宗时期为了美观,在惊堂木上雕刻动物图案,有龙,有虎,有狮,不一而足。
武周永昌年间,朝廷把惊堂木图案规定为龙形,取龙乃皇权之象征意。
宋代为卧龙,张牙舞爪。元代刻三爪或四爪龙形。
明代龙形略有变化,嘴凸头大,颈粗身肥,刻有五爪,且头上有角。
到了清朝康熙年间,又将惊堂木上的龙形加以统一修改,使之嘴缩身瘦,看起来就像一条小蛇。
惊堂木因使用人的级别不同,名称也不一样,帝王使用的称为“镇山河”,又名龙胆,一拍四海皆震,意为至高无上的权利;皇后使用的称为“凤霞”,意为母仪天下,霞光满天;宰相的名为“佐朝纲”,又名运筹,意为一人之下,福佐朝纲;元帅将军的名为“惊虎胆”,又名虎威,意为统领三军,以振军威,县官的嘛就叫惊堂或惊堂木,震人心魂。
据说和尚道士和郎中也有,分别名为戒规、镇坛、审慎或慎沉
所以民间又有俗语:天下惊堂木八分,上至君王下至臣。君王一块辖文武,文武一块管黎民。圣人一块传儒教,天师一块惊鬼神。僧家一块说佛法,道家一块劝玄门。一块落在江湖手,流落八方劝世人。
第二百九十四章 诡辩无敌,真寂寞啊……
黄昏看着陈瑛手中那块惊堂木,暗想这玩意儿貌似算文物啊,有文化意义,远不是随便拿个瓷器就能比拟的东西。
得想办法去把朱棣御书桌那块“镇山河”搞到手,或者再去觊觎一下徐皇后的那块“凤霞落”?
留给后代。
加上朱棣的“时代商行”四字墨宝,以后再找时机从袁忠彻手中把《清明上河图》“骗”过来,黄家的后人到了二十一世纪,怕是要一跃成为富贾。
陈瑛一见,哟,黄昏你这是藐视公堂啊。
甚怒。
再拍一下惊堂木,还没说话,赛哈智见状不对,急忙道:“卑职赛哈智,职南镇抚司镇抚使,因和同僚械斗而犯罪。”
旋即又大声咳嗽一声。
黄昏恍然,也急忙道:“卑职黄昏,南镇抚司指挥,和赛镇抚使同罪。”
猛然一想不对啊。
这怎么就成有罪了。
刚想辩驳。
转念又一想,不管怎么说,打架了嘛,是有罪。
于是没吱声。
陈瑛一口怒气被憋在心里,顿时火大,没好气的道:“仅是械斗?你等二人还是从实招来如何谋杀北镇抚司镇抚使赵曦的犯罪事实罢。”
赛哈智看了一眼黄昏。
黄昏微微颔首。
我来。
你在一边看戏就行。
深呼吸一口气,对陈瑛道:“陈都御史面前的案卷中,应该记载了这几日刑部和大理寺的调查结果,上面不是白纸黑字么,何须卑职再来赘述,浪费大家时间嘛,不过卑职要说的是,赵曦之死,和卑职真没有关系,如果硬要说有,那也是因为职事冲突,导致赵曦落水而亡,他这是壮烈的因公殉职啊。”
便宜赵曦这货了。
陈瑛还要言辞,郑赐却轻声道:“黄指挥,根据这几日调查,已有多名锦衣卫证实,赵曦之死,是你指使赛镇抚使和于彦良两人下的手。”
黄昏啊了一句,“谁说的?”
郑赐也不急,笑着对大堂外的差人说,去提某某某和某某某还有某某某……说了一大串人名后,这才对黄昏道:“他们亲眼目睹,错不了。”
黄昏也不急,对郑赐感观不错。
这种无过便是功的官吏,现在对自己而言最是有利。
道:“那卑职和他们对质。”
又道:“卑职虽然认罪和同僚斗殴一事,但谋杀朝堂四品官员,卑职却是没这个胆子,还请诸位明察,不要被小人懵逼了双眼,要对得起那四个字。”
盯着公堂上的那块匾。
刑部大堂的公堂之上,挂着一块“明镜高悬”。
郑赐暗暗好笑,这家伙好大的口气,不仅没有身为罪犯的觉悟,甚至都没有下位者的卑微。
片刻之后,六七位锦衣卫被带上公堂,在陈瑛“引导”性的询问下,都言辞一直的说是亲眼目睹了当时的情况,笃定是黄昏指使赛哈智和于彦良杀的赵曦。
陈瑛一拍惊堂木,“黄昏,你还有何话可说?!”
黄昏好整以暇。
对于酷吏陈瑛,想不知道都难,和纪纲一样,是永乐朝臭名昭著的佞臣酷吏,对于这样的人,没必要给他好脸色。
还是个靠嘴皮子杀人的都御史,远不如用绣春刀杀人的纪纲有威胁。
不徐不缓的道:“卑职没看错的话,这些指证卑职的都是北镇抚司的人,众所周知,北镇抚司和南镇抚司不对付,诸位难道就没想过,这是他们串通口供,故意来陷害于卑职么?况且诸位难道没有发现,他们供词之中的漏洞么?”
郑赐和薛岩都微微颔首,确实有这种可能。
陈瑛也渐渐稳定了情绪。
此刻闻言,只是冷声道:“有何漏洞?”
黄昏指着身旁的赛哈智,“他是南镇抚司镇抚使,大明从四品官员,又家族显赫,是西域王族出身,秉承着西域和大明友好的光辉重责,而卑职呢?”
顿了一下,“卑职乃是罪臣黄观族人,一介读书人,因缘际会进入南镇抚司担任指挥,区区五品官,敢问诸位一句,我何德何能可以指使赛镇抚使去杀人?”
略微停滞,加重语气,“还是杀同为从四品的北镇抚司镇抚使!”
郑赐和薛岩微微点头。
确实是这个理。
陈瑛见状有点头疼,不能让黄昏再这么信口雌黄下去,否则这场审问的节奏会被他掌控,于是大声道:“你为天子宠臣,见官大三级,如今应天朝野,谁不知道南镇抚司以你马首是瞻。”
黄昏叹气,“好吧,就算陈都御史说的有道理,那么这几位北镇抚司的兄弟,他们的供词就一定准确?我还说是赵曦受伤后腿脚不便,自己落水而亡呢,诸位应该清楚,赵曦是脚膝盖受伤,这样情况下走路不稳,掉落进护城河,也是在理的嘛,为了公平起见,卑职觉得这事也应该找一些南镇抚司的兄弟来问问。”
陈瑛欲要反对。
薛岩和郑赐两人却点头道:“善。”
于是又提审南镇抚司的人。
很快,从刑部大牢里提了十来个人,其中一些人说当时局势太乱,没看见,还有几人则异口同声的说是赵曦受伤后,自己不小心跌落水里……
北镇抚司被提审的那几个人哪里肯干。
当场喧闹起来。
南镇抚司也不示弱,于是大堂上你来我往,你问候我爹妈,我问候你祖宗,一时间热闹非凡,像凌晨坊间的菜市场。
薛岩和郑赐暗暗头疼。
陈瑛也是如此。
按照这个局势下去,杀赵曦这个罪名怕是要被黄昏洗白了——三司会审就是这么麻烦,审问是三司的事情,决断还是得听陛下的。
此时陛下在顺天,也就是说三司审问之后,将案情和薛岩、陈瑛、郑赐三人的断案意见一起,递交案呈到乾清殿,朱高炽审批之后,最后送给顺天的陛下过目决断。
陈瑛看了一眼纪纲。
纪纲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陈瑛懂了。
这件事嘛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黑的也能被黄昏给搅白了,毕竟当时的情形确实太过混乱,加上北镇抚司里不服赵曦的人很多,所以赵曦之死,北镇抚司内部真不是很在意。
南北镇抚司的人证、当事人各执一词。
等到了顺天,陛下的私人感情会占据上风,大概率是要对他青睐的臣子网开一面。
所以拿此事弄死黄昏,基本上不可能。
估计黄昏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敢有恃无恐的让赛哈智和于彦良一起动手,制造一个混乱之中受伤落入水中溺亡的现场。
第二百九十五章 这就是酷吏!
这么大一个案件,涉及到四品朝员之死,南北镇抚司职权分属,又牵扯进了赛哈智这种西域在大明为官的王族,还牵扯进了黄昏和纪纲两位天子宠臣,当然不可能一日之内就审完。
今日会审,主要审赵曦之死。
按说,人证口供不一,三司会审应该暂停,继续让刑部调查之后,再择日开审,不过陈瑛还想再试一下,从案桌上拿起一封卷宗:“这是仵作的验尸报告,上面很明确的说,赵曦膝盖上的伤,是绣春刀所为,结合众多人证的口供,足以证明,是赛哈智砍的这一刀,赛哈智,你可知罪?”
赛哈智询问着看向黄昏。
黄昏微微点头。
这个确实没法挣扎,要是完全否认,朱棣也不信——除了你赛哈智和黄昏,其他人谁敢去砍北镇抚司镇抚使一刀?
不见场面那么混乱,也没人敢来砍你们这俩货嘛。
赛哈智于是点头道:“是我。”
猛然一想不对劲,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又道:“当时局面混乱,赵曦不知道被谁推搡了几下,火气大的很,估摸着也是觉得我们南镇抚司这群吃闲饭,靠北镇抚司功绩养着的懒人竟然敢和他做对,有些恼羞成怒,于是拔出绣春刀要砍我,卑职一看不行啊,怎的还动起了绣春刀呢,所以卑职也打算砍回去,但是转念又一想,这样也不行啊,咱俩都是镇抚使,要给手下的兄弟们带头做榜样的,斗殴打打架可以,毕竟大家都是为了公事,为国为民嘛,哪能真的你死我活,不伤和气就行了呗,于是卑职就用绣春刀架住赵曦的绣春刀,哪里知晓赵曦这人得理不让人,还以为卑职怕他,于是又提刀来砍,卑职只好继续招架,哪里知晓赵曦起了杀意啊,卑职又久疏战阵,一个历竭,绣春刀被赵曦的绣春刀砍得往下一沉,你们说巧不巧?恰好就落在赵曦的膝盖上了,所以真不是卑职有意伤他,实在是自作孽不可活哇。”
黄昏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老赛有你的。
这么一胡诌,搞得你是自卫一般。
陈瑛等三人也知道赛哈智在胡诌,可也无奈的很,这事吧,只要找不到南北镇抚司以外的人来做人证,那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最后还是比背景。
但陈瑛是酷吏,靠的就是嘴皮子功夫,闻言冷道:“这么说赛镇抚使还是无辜的了?既然你这么说,可有人能为你证明?”
这就是陈瑛的高明之处。
你举的说辞,你来证明。
赛哈智愣了下,弱弱的道:“当时局面混乱,大家都在推搡拉扯,能给我佐证的就是黄指挥了,可他说的话你们信吗?”
犯罪嫌疑人互相佐证洗白之词,你当堂上坐的三个白痴么。
话音未落,大堂上的几个南镇抚司兄弟叫嚣着喊了起来,说我们可以作证,当时就是赛镇抚使说的那样,凶险万分,赛镇抚使是在自保的情况下误伤了赵曦……
大家确实群情愤慨。
这些年大家被北镇抚司欺负成了狗,现在有机会翻身,哪能不兴奋。
郑赐没好气的问其中一个,“你刚才不是才说,当时场面混乱,没看到赛哈智和黄昏他们么,现在又看见了?”
那名南镇抚司的百户瞬间焉了。
黄昏暗叹一声。
猪队友!
这个时候你们保持沉默就行,千万别再添乱了。
陈瑛猛然一拍惊堂木,言辞中略有喜意,“由此可见一斑,此人乃南镇抚司所属,为了自身之利益,为了脱罪,竟在串通口供做伪证,来人,大刑伺候!”
上刑了!
那名被点名的南镇抚司百户脸丧如灰,求救的看向赛哈智。
赛哈智看向黄昏。
黄昏柔声道:“你说真话罢。”
那名百户只好道:“我刚才是因为愤慨这些年受的委屈,我承认说了假话,当时确实没看见赛镇抚使那边的情形。”
走上大堂准备上刑的两名刑部皂吏看向陈瑛等三人。
陈瑛哪管,“上刑。”
最简单的刑罚,也是最致命的刑罚之一:棒打。
别小看这个刑罚,在古代衙门里,那些负责行刑的人就靠这门手艺吃饭,技术好的,打得你皮口肉绽却不伤根骨,这是收了钱;打得你表面青肿,看似无碍,实则内在根骨全断,这是索贿不成。
至于普通的嘛,该怎么打怎么打。
反正五十一百下来,不死也得残。
于是那名百户被摁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阵敲打后,屁股很快烂了,在惨嚎中鲜血飞溅,倒是有点骨气,没求饶,遵从黄昏的指示,坚持说没有看见当时局势的真话。
可陈瑛不信,行刑继续。
很快没了声息。
黄昏见状,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忍无可忍,“陈都御史,你这就打死了一位南镇抚司的百户,还是对我等有利而不利于北镇抚司的人证,卑职不说,世人也会怀疑陈都御史在徇私枉法,陈都御史就不在乎你的一世清名吗?”
陈瑛冷笑不语。
郑赐忍不住说了句没死。
他和陈瑛都经常办这种事,都是老手,哪能看不出,那两名负责上刑的刑部皂吏,估摸着也是忌惮锦衣卫的凶名——南镇抚司的百户就不是锦衣卫了?
打是真打,但也没下死手。
三司会审这种情况,再不长眼的皂吏也知道,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整幺蛾子,堂上经验老道的人盯着,这个时候是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所以那名百户是真的在受刑。
痛是真痛。
屁股都开花了,能不痛嘛。
但不会落下后遗症。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说没看见,那应该就是真的没看见了。
既然一个不开口,那就问其他。
陈瑛身为酷吏,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立即提审另外一个南镇抚司的总旗,得到的答案是看见了,陈瑛不信,依然上刑。
又是一顿好揍。
这就是酷吏,不管你说什么,先揍了再说。
当然,酷吏之中,陈瑛属实排不上名,你要是换上武瞾麾下那几个酷吏来试试,世间没几个人坚持的住,只怕连爹妈偷人的事情都得一股脑的吐出来。
陈瑛大发酷吏之威,郑赐和薛岩也不好叫停,同为主审官,大家也是彼此要给面子的,何况没准上刑就能问出什么呢,毕竟现在的局面确实是南镇抚司的在包庇赛哈智。
如是几次。
被提审的十几个南镇抚司人员,依次被大刑伺候,无一例外,每个人都看向赛哈智求救,又看向黄昏,黄昏一直默不作声。
没人注意到,黄昏的手握紧了又松,松了又握紧,掌墩掌心处全是指甲印,甚至血痕隐隐,但他始终沉默,目光阴沉的看着麾下弟兄受刑。
都是好汉。
十余人,包括那位南镇抚司的指挥,全被打成血人晕过去,拖回刑部天牢。
饶是如此,陈瑛硬是没得到他想要的口供。
宣布今日审问暂停,由刑部再调查之后择日开审,几位主审起身之际,黄昏忽然上前一步,直愣愣的盯着陈瑛,厉声道:“且慢!”
好一句且慢!
整个刑部大堂上顿时一片讶然。
黄昏身为嫌疑人,竟然敢在这个时候挑衅主审官?
他在作死么。
第二百九十六章 左都御史陈瑛?我就威胁你了又怎样!
赛哈智拉了一把黄昏。
黄昏没好气的甩开,冷着脸对赛哈智道:“接下来的事情于你无关,是我黄昏的个人立场,你站一边去,休要呱噪!”
赛哈智眼珠子一瞪,杂的,看不起你老哥。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事。
老哥我撑得住!
郑赐和薛岩重新坐下,“黄指挥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不成?”
心里都在暗想,哎哟喂我的黄指挥嘞,可千万莫要平白生事端了,碍于你和赛哈智的身份,我们当下不好对你用刑,但是等到了后面审查说唱人《凄凉犯》那个环节时,你要是不如实交代,还真的会对你用刑。
珍惜当下,千万莫要自讨苦吃。
陈瑛没有坐下,双手撑在案桌上,“要坦白?”
黄昏冷笑一声,“我没犯罪,何来坦白一说。”
陈瑛哦了一声,“是么?”
黄昏不屑一顾,“陈都御史,请注意你的言辞,敢问从始至终,你可有任何人证、物证,证明我在那日的斗殴中动手了,可有任何人证物证,证明在那一日的斗殴中,我违反了哪一条大明律?”
陈瑛愣住。
堂下的纪纲等人暗道不好。
薛岩和郑赐两人则是眼睛一亮,发现这位黄指挥聪慧啊,很快就抓住了关键节点:不论是南镇抚司还是北镇抚司,确实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口供说黄昏动过手。
也就是说……
如果不能证实黄昏指使赛哈智和于彦良杀了赵曦,那么黄昏就是无罪的。
连嫌疑都没有!
陈瑛面不变色,“这不是还没审完么。”
黄昏冷笑道:“这才什么时辰,不过是刚过晌午而已,还有大半天功夫,既然没审完,陈都御史为何要宣布暂停审问,不应该继续么?”
众人面面相觑。
活久见。
在座的纪纲、陈瑛、郑赐,哪个不是长年审问的老手,不是在审问的公堂上,就是走在去牢里审问的路上,哪怕是大理寺卿薛岩,也是经常审问犯人的。
还第一次遇见嫌疑犯要求继续审问的。
事出反常必为妖。
陈瑛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不按套路出牌的黄昏,肯定有鬼,说不准就下了个套在等自己,于是不动声色的道:“三司会审,如何审,陛下都不过问,现在到你黄昏了,我堂堂左都御史陈瑛,还需要你来指点我?你也配!”
黄昏哈哈一笑,“那么我就要问一句了,陈瑛左都御史,你既然坐在这大堂之上,既然拿着陛下赏赐的俸禄,头顶上宣着明镜高悬,就该对得起你的身份,对得起头顶那四个字,为何今日却要徇私?”
陈瑛怒极反笑,“我徇私?”
黄昏反问,“不是么?”
陈瑛挥袖,恚怒万分,“放肆,你是在质疑三司会审制度么,你是在怀疑薛寺卿和郑尚书的地位么,我陈瑛何德何能,敢违背朝堂规制,我陈瑛何德何能,敢僭越这两位独专三司会审,陛下不会允许,大明律更不允许,我陈瑛行得正,站得稳!”
黄昏斜乜他一眼,“哦?”
陈瑛越发恚怒,感觉自己被轻视了,几乎咆哮的道:“来人,罪犯黄昏,蔑视公堂,大棒惩戒,以儆效尤!”
黄昏哈哈一笑,看着走上堂的两位刑部人员,金刚怒目:“谁敢?!”
那两人僵滞。
还真不敢上了,毕竟是南镇抚司二把手。
关键还是陛下的连襟。
不得不掂量一下。
纪纲坐不住了:“黄昏,你身为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官员,竟然蔑视家国律法程序,真当我这个指挥使是摆设不成,我劝你恪守规制,好好接受惩罚,休得放肆!”
黄昏也斜乜他一眼,“这里是刑部,不是锦衣亲军都指挥司,纪指挥使的官威,怕是发错了地方,若是要发威,得等我去锦衣卫当值吧?”
纪纲讷讷了几句。
还真没法反驳。
现在这个情形,他还真管不了黄昏——尽管从来没管到过,可至少此刻黄昏连这个表面功夫都不用做,完全将他无视了。
纪纲心里那个憋屈啊。
郑赐温言温语的道:“黄指挥,莫要意气用事,休得扰乱公堂,否则别说你将被打入大牢,有大明律在此,就是陛下也保不了你。”
这是实话。
并不算是看轻朱棣,哪怕是御史们也无法弹劾郑赐这番言论。
君王嘛,也是要面子的。
一直在宣扬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所以在某方面来说,天子还是低于律法的——不过大家都知道这是屁话,律法就是天子授意制定的。
天子犯法了怎么办?
割一截头发。
屁事没有。
这句话真正能威慑的也就是那些王爷,所以这句话真正的理解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黄昏闻言,没对郑赐出刀。
公堂之上,言语如刀。
而是对郑赐和薛岩道:“薛寺卿,郑尚书,你两位全程审问,应该知悉,我南镇抚司被提审的兄弟,所有证词皆被质疑,从而人人被刑罚伺候,那么我想问一句,既然南镇抚司的兄弟要被质疑证词,为何北镇抚司的没有?”
顿了一下,“不该一视同仁么?!”
郑赐和薛岩面面相觑。
这话怎么接?
而被提审的其他几个北镇抚司的人,顿时脸色惨白,心里面直骂娘,去你妹的黄昏,感情你折腾了这一大圈,是要让老子们哥几个也挨一顿板子。
太尼玛不厚道了。
这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赛哈智闻言,觉得沙子里进了眼睛。
这才是好兄弟。
这个时候了,还在为兄弟们讨一个公道!
赛哈智知道,黄昏当然不是为了让北镇抚司的人也挨板子,而是在质疑陈瑛,从而为南镇抚司的兄弟讨回点东西。
打不能白挨!
陈瑛愣了下,旋即冷笑了起来,“他们的证词全是对疑犯不利,有利于三司会审审明真相,本官何须上刑?”
那些北镇抚司的人狂喜,都觉得回家后要给陈瑛树个功德坊。
前车之鉴啊。
不见南镇抚司那十余个人被打成了一堆渣,谁不怕。
黄昏哈哈狂笑起来,笑罢,才盯着陈瑛阴森的道:“对疑犯不利?貌似我已经说过,没有人证物证证明我是杀赵曦的人,也不能佐证我能指使赛哈智砍那一刀,那么我怎么还是疑犯?”
顿了一下,“只有一种可能,从一开始,陈瑛你就认为我是罪犯,所以你一直在针对我南镇抚司,而偏袒北镇抚司!”
已经直呼陈瑛,这是彻底决裂。
陈瑛冷笑,丝毫不惧,大声道:“你说我偏袒?证据何在!”
黄昏不屑,“证据?在场之人,所见皆为证据!”
陈瑛也一脸不屑,“在场之上,薛寺卿和郑尚书都可作证,这是审问的必要流程,何来偏袒一说?今日你如此言说,我陈瑛还就不如你愿!”
黄昏沉默了。
许久,才轻声道:“既然如此,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只说一句,今日我南镇抚司兄弟所挨的板子,他日必让让你陈瑛十倍承之!”
陈瑛狂怒,“你在威胁我?”
黄昏反而很平静,低着头许久没有说话。
陈瑛还以为黄昏畏惧了,得意起来,冷笑道:“罪犯黄昏,就从你刚才的表现,我充分怀疑你是在垂死挣扎,想来那赵曦必然是你杀——”
话没说完,却见黄昏缓缓抬起头,安静的盯着陈瑛,话语很轻,却似秋雷,炸得整个公堂都在颤抖,“没错,陈瑛,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在威胁你。”
“所以,又怎样?”
第二百九十七章 南镇抚司两巨头入狱
所以,又怎样?
郑赐和薛岩听见这一句,唯有苦笑,苦笑之余,更多钦佩。
小伙子是个性情人。
纪纲和黄昏立场不一样,哪怕作为敌人,这一刻也忍不住暗道一声有胆气。
竟然比老子还狂!
确实值得当老子纪纲的对手。
而这一句话,像针一样刺在陈瑛的心脏,脸上肌肉轻颤,咬着牙齿,近乎狰狞的吼道:“公然蔑视朝堂,侮辱命官,威胁主审,来人,将罪犯黄昏押入天牢!”
黄昏没再言辞。
狠话,说多了就没意思,越少越好。
人狠,得话不多。
话多,都是废话。
要看行动。
郑赐和薛岩对视一眼,都没吱声。
是该押入大牢。
太狂了。
年轻人啊,锋芒毕露,不懂隐忍,吃点苦才能长长心。
赛哈智一看,这不厚道啊,老弟你一个人承受,老哥我能置身事外,以后出来了咱们还能哥俩相称,以后我还能在南镇抚司混?
老弟你有江湖情,老哥我也有兄弟义。
爽朗大笑,“陈瑛你个龟——”
“孙子”及后面的字还没出口,被黄昏狠厉的盯了一眼,你傻嘛,老子都进天牢了,你再进去,谁在外面操作?
赛哈智无视黄昏,继续骂道“你个龟孙子,今天对我南镇抚司兄弟的侮辱,老子肯定是要报复回来的,没错,老子也在辱骂你,老子也在威胁你,你抓老子啊,来啊,干你妹的陈瑛!”
陈瑛脸色铁青。
挥袖,“一并押入天牢。”
薛岩和郑赐两人唯有苦笑,还是不说话,倒不是忌惮陈瑛,大家都是二三品官,又分属三个衙门,只是当下局面确实有点乱了。
赛哈智这是求仁得仁。
当黄昏和赛哈智被押下去后,一直坐在主簿位置的吴中低声对府中记录审问案情的官员低声说了句按实记录。
然后起身,“下官觉得黄指挥说的有理,既然南镇抚司的供词存疑,北镇抚司也应该一视同仁。”
薛岩和郑赐心头暗凛。
堂下的纪纲等人暗呼不好,当然,这几人并不是担心那些北镇抚司的兄弟会被上刑,而是担心自己也会被此事牵连。
陈瑛愣住。
吴中是都察院右都御史,理论上算是陈瑛的副手,实际上两人并无从属关系,分工不同而已,只不过陈瑛为左都御史,要高那么一丁丁。
封建时代,以左为尊。
但吴中现在的身份有点让人忌惮:陛下榆木川班师之后,专程差了顺天府的内侍快马加鞭南下,将黄昏擢升为指挥,于彦良擢升为总旗,同时一封旨意降临当时还是大理寺少卿的吴中府邸,将其从大理寺调任都察院,任右都御史。
并知会乾清殿。
这意味深长。
意味着吴中的擢升是陛下有意为之,有监管朝臣的用意。
现在他说话了,那么也可能代表陛下的意思。
陈瑛虽然是酷吏,但知轻重。
当然不愿意为了和纪纲那一点交情而留一个把柄在朱棣那边,于是重新坐下,黑着脸对皂吏挥手,“上刑。”
吴中也重新坐下。
薛岩和郑赐对视一眼,越发头疼,这一次的三司会审,咱俩的日子不比黄昏那哥俩好过。
都是煎熬。
于是大堂上,又是噼里啪啦一阵打,北镇抚司几位指挥也未能幸免。
惨嚎声接连不断。
当然,问来问去,供词还是那些供词,依然坚持是黄昏指使赛哈智和于彦良杀的北镇抚司镇抚使赵曦,和之前刑部审问的没有什么出入。
可这些供词已被黄昏反驳。
然后又开始审问纪纲、庄敬等人,然而这几位爷没参与当日事件,也不能胡说。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找不到新的南北镇抚司以外的人证和新的物证,赵曦之死,最多就能治赛哈智一个误伤的罪,于彦良犯从罪。
但黄昏却会屁事没有。
于是择日再审。
……
……
刑部大牢,黄昏和赛哈智分别关入临近的牢房,身份地位不一样,自然可以享受单间的五星待遇,其他人么,一大群在一间牢房。
饶是如此,刑部天牢也有点不够用。
这一次可是关了两三百人进来。
在黄昏和赛哈智被关入天牢之前,一片混乱,吵闹嚷骂之声此起彼伏,南北镇抚司的缇骑们,扯着嗓子骂——反正牢中无岁月。
闲着也是闲着,嘴嗨了先。
而刑部天牢的狱卒,哪敢给这群大爷们难堪,别看现在在天牢,搞不好以后自己就跑别人家的诏狱去了,那才是要命的事情。
天牢和诏狱,完全是两个天地。
和后者相比,前者是天堂。
所以哪怕天牢里吵翻了天,刑部的这些个狱卒也充耳不闻,有几个胆小的,还在帮忙跑腿给骂得嗓子冒烟的大爷们送水。
黄昏和赛哈智进来后,天牢里就安静了下来,北镇抚司的缇骑们喜出望外,哟,感情是咱们北镇抚司赢了,你们南镇抚司的两巨头都下狱了,一个个的都等着充军罢。
北镇抚司的缇骑则是一片黯然。
天牢的狱头急急忙忙过来,问两位大爷要不要等一下,小的先让人把房间打扫了,再铺垫干草,两位也能住得舒心一些。
黄昏摇头说不用,送点温水来就行。
待狱卒离开。
黄昏站在监房门口,轻声问道:“方才出去提审受刑回来的兄弟,情况如何,都没事罢?”
陆续有人回答无事。
最后,才有一个声音低声道:“回指挥的话,大岭死了,还没回天牢就死了,应该是在路上咽气的,他前几日本来就受了伤……”
说到最后,已经哽咽。
显然是平日交往不错的兄弟,感情深笃。
黄昏沉默了一阵,“他叫什么。”
“王大岭。”
“家中还有什么人?”
赛哈智叹道:“王大岭有妻子王梁氏,儿子王长青,十八岁,小子聪慧,我好几次对王大岭说,让他家兔崽子来南镇抚司,我给安排职差,他都没同意,说他儿子是个读书人的料,所以一直在读书,打算等几年参加科举。”
作为南镇抚司镇抚使,赛哈智这一点很称职,对每一个麾下的状况都了若指掌。
黄昏嗯了声,“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