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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时秋风悲画扇     大明王冠txt下载     大明王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八章 壮哉我大明女子

    许久,黄昏才柔声道:“诸位兄弟不用担心,我和赛镇抚使今日入狱,一则,是为诸位受刑的兄弟讨个公道,二者么……”

    没说。

    没有二者了,今天这事是自己冲动了。

    喝着温水坐下。

    需要好生思索一下,接下来如何应付,现在赛哈智和自己都入狱,狱外的操作已经鞭长莫及,只能看许吟和吴溥了。

    赛哈智这货也实在是蠢。

    不过暖心。

    不枉老子一直对他坦诚相待。

    黄昏沉默着思索,赛哈智坐不住了,和隔壁牢房的兄弟吹牛,说你们是不没看见,刚才在刑部大堂上,我和你们的黄指挥如何的大发神威,把陈瑛那个娘们儿骂得三魂出窍五魂升天,要不是看在拦住我哥俩的薛岩和郑赐是读书人,我哥俩能在大堂上把陈瑛揍个半死。

    又说我哥俩是看大家在天牢里寂寞,所以在怼陈瑛的同时,也是想着进来和大家有难同当的……言辞云云,说得天花乱坠。

    天牢里顿时欢声笑语,南镇抚司的人反而振奋了起来。

    对年轻的黄指挥彻底臣服。

    可以说,此事之后,黄昏就算在南镇抚司挂职,威望也不比赛哈智差。

    古有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今有岂曰无义,与子同狱。

    三司会审的情形,很快通过各种渠道传遍应天朝野,这段时日的应天朝野,三司会审聚集了所有目光,没有任何人对此事掉以轻心。

    南北镇抚司内讧,天子两大宠臣你死我活之余,还可能牵扯到其他皇子。

    这种事,很可能改变大明的未来。

    也可能改变大家的前途。

    谁都不敢轻视。

    毕竟若是见机得早,提前入场,就能给未来的仕途加一个大筹码。

    于是黄昏怒骂陈瑛并威胁的事情无人不知。

    大多人是愕然的。

    犯人敢在公堂上怒骂主审官,甚至还人身威胁——这在历朝历代都是没有的事,黄昏这是何等的大气魄,是何等的狂放不羁……

    真性情中人。

    不过大家转念一想,小伙子毕竟没及冠嘛。

    可以理解。

    谁还没个轻狂张扬的岁月?

    关键是人黄昏有资本张狂。

    不服不行。

    乾清殿,朱高炽斜躺着听右都御史吴中说完会审的情形后,讶然失笑:“他真骂了陈瑛,也便罢了,竟然还敢公然威胁陈瑛?”

    胆大包天啊。

    不知道这个消息传到顺天后,父皇会怎么想。

    转念一想。

    有黄昏不敢干的事?

    这货从顺天回来没几天,就跑到我的王府之中,当着我老婆的面把老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一点面子都不给。

    大明的大皇子都敢骂,不敢骂你一个二品的左都御史?

    没道理嘛。

    吴中面色平静,言辞不苟,轻声道:“确实如此,有案情薄记录在册,绝无半分修饰,也无半分偏袒,如实记录。”

    朱高炽颔首,“现在怎么着?”

    黄昏和赛哈智这两货都下狱了,南镇抚司现在群龙无首。

    头疼的是出使安南的事情也得停下。

    得赶紧把黄昏弄出来。

    可这事吧,还真不好出手,他辱骂威胁陈瑛是事实,哪怕不治他杀赵曦的罪,也会有御史弹劾他,能保住南镇抚司的指挥都难。

    要不让这货去安南?

    从内心上来说,在认为黄昏是父皇的宠臣之外,朱高炽也觉得黄昏是个人才,有他的大明,恐怕会发生一些前无古人的事。

    而且绝对是好事!

    内阁,编书,下西洋,出使安南组建神机营……

    随便拿一件出来,都能千古留名。

    何况这货还能发明香皂、沐浴露、润肤水和光明神器。

    整个社会因他而进步。

    这样的人,朱高炽就算不是未来储君的身份,也想尽力保一下他。

    吴中想了想,“根据今日所见所闻,微臣以为,以赵曦之死治黄指挥的罪,怕是不可能,最多也就个管理疏忽,致使南北镇抚司械斗,从而导致赵曦落水而亡,但这个罪名其实应该赛哈智来背,然而赛哈智又是误伤,按照赛哈智的说法,他当时是自卫,所以这事吧,若是没有其他转机,赵曦之死,对南镇抚司这两巨头,不会有任何影响,反而会让南镇抚司的人对他俩更加臣服。”

    朱高炽哈哈乐了。

    可以想得到。

    黄昏办事,貌似一直如此,最初入仕之后,和庞瑛的交锋采取的以静制动后发制人,如今也开始下先手了。

    但都有一个特性:稳。

    唯一不稳的,大概就是今日冲动之余,怒骂、威胁陈瑛。

    压低声音,问吴中:“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那边,可有当日群殴事件的其他人证,来证明是黄昏指使赛哈智杀的赵曦?”

    吴中想了想,“应该没有,据调查,当时南北镇抚司对峙,长街上的商家吓得够呛,都关门在家不敢多看——殿下是知道的,南北镇抚司素有凶名。”

    朱高炽若有所思,“若是出现了这么个人证呢?”

    纪纲应该有手腕。

    吴中想了想,“若是这个人证的证词被笃定,那么黄昏必死无疑,不过微臣以为,就算出现了这个人证,黄昏也会有安排来证明他作伪证。”

    要不然他会无所畏惧的入狱?

    朱高炽点点头,叹道:“这事,我的态度很明确,公开、公平、公正,黄昏若是犯罪,严惩不贷,若是无罪,也不能任人诬陷。”

    吴中不语。

    他知道殿下在担心什么,那首《凄凉犯》。

    若是黄昏遭了,殿下就是下一个被针对的对象,到时候只怕连陛下都要提前从顺天赶回应天来处理这个事。

    事情一旦发生到那个地步,朱高炽的储君之位就悬了。

    坤宁宫。

    徐妙锦听前来回报的一个内侍太监说完后,缓缓起身,面色沉静,对长姐徐皇后行礼道:“长姐,我回府了。”

    徐皇后起身拉住她,“急了?”

    徐妙锦不语。

    眼眸却红了。

    徐皇后笑道:“瞧把妹妹急的,这个时候你可不能乱了,黄昏入狱,你就是黄府的主心骨,若是你乱了,那真没救了。”

    徐妙锦深呼吸一口,抿着嘴唇,想了许久,才道:“我会救他的。”

    哪怕付出一切。

    徐皇后想了想,“你且回去罢,先找吴溥商量一下。”

    又道:“这事属于朝政,长姐我确实不好插手,不过长姐也不能让妹夫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天牢,等下我去一趟乾清宫,老大在这件事上也很被动,他应该会站在妹夫那边。”

    今日之事,只有姐妹而无臣属。

    徐妙锦又行礼。

    带着绯春一起退下。

    徐皇后看着三妹的背影,长姐如母,这一两年接触频繁了些,她很了解这位三妹,聪慧多智,且坚毅,对黄昏一片痴情。

    叹了口气。

    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有徐妙锦欲要痴情救夫。

    壮哉我大明女子。

第二百九十九章 我心有一城,住君一人

    徐皇后去了一趟乾清殿,她到时,吴中已经走了。

    朱高炽一个人坐着发呆。

    徐皇后也没说什么事,只是说过来看看老大你,这段时日操持国政,身体又不好,莫要劳累着了,朱高炽笑着谢过母后关怀。

    徐皇后坐了会,说不打扰老大办公,又走了。

    临走时,朱高炽轻笑着说,三姨走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忧心。

    徐皇后唯有轻叹。

    她没说,老大却懂了,一声三姨,让徐皇后宽心不少。

    老大就这点好。

    仁厚。

    而且治政能力确实突出,不比陛下差多少,也是个苦命孩子,要不是因为小时候那场病,他就是储君说一不二的人选,哪会沦落到现在这般地境。

    就因为身体臃肿而不被陛下喜。

    想到这,徐皇后眼睛红了。

    当娘的,哪有不心疼儿子。

    朱高炽讶然问母后您怎么了,是担心三姨吗?

    徐皇后轻声说眼里进沙子了,走回朱高炽身旁,轻轻摸着大儿子的脸颊,柔声道:“这几年也是为委屈你了,都怪娘以前没把你照看好。”

    朱高炽愣了下,眼睛也红了。

    近乎哽咽跪在徐皇后膝下,抱着腿情绪真挚着挤出了一个字:“娘~”

    不怪您。

    他看得出来,母后是真关心他。

    ……

    ……

    回家路上,徐妙锦一直在沉思。

    绯春和徐妙锦坐在马车里,撑着脸望着车窗外的应天繁华,忽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了一句:“小姐,我对姑爷是不是有点过分?”

    徐妙锦从沉思中清醒过来,闻言挤出一丝笑意,“还行啊,女人呢,就得珍惜自己一点,况且姑爷不也是乐在其中嘛。”

    男人,太容易得到就不珍惜。

    绯春没错。

    因为她是陪嫁丫鬟,若是轻易的被夫君吃了,就怕今后窗前冷落。

    绯春却摇头,“小姐,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徐妙锦愣了下,“绯春,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会厌恶姑爷。”

    绯春想了想,“也许是他第一次到徐府就调戏我?也许是他在小姐和我面前总是一副放浪样子?又也许是他总是毫不掩饰的想让我暖床……”

    顿了一下,心中忽然豁然开朗,“小姐,我想我知道了。”

    但不愿意说。

    因为我嫉妒。

    从他出现后,小姐你的人,你的心,渐渐都在他身上了。

    你的世界,已经只有姑爷了。

    徐妙锦也没问,而是问另外一件事:“所以,你到底喜欢姑爷吗,绯春,你直说便是,我们虽是奴仆,却如姐妹,无须遮掩,你如果真不喜欢,今天回去我便释了你的奴籍,趁现在还来得及,尽早离开黄府罢,我去求长姐,给你找个好人家。”

    绯春摇头。

    忽然羞红着脸压低声音,“小姐,如果姑爷回来了,我会等他的。”

    开门迎君来。

    徐妙锦愣住,旋即微微笑了,内心有些触动。

    人啊……

    总是在要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

    以前不确定。

    现在确定了。

    绯春是喜欢夫君的,也许她以前都不知道这种潜移默化,也许以前的厌恶,其实就是喜欢,也许以前的厌恶,其实是一种占有欲……

    女人都这样。

    想到这忍不住啐道:“登徒子!”

    黄昏啊黄昏。

    原来你才是春风化雨润物无色的高手,先是不知不觉就跑进我心里那座城,独占了我心里那座城后,又悄无声息的俘虏了绯春的心。

    花心的很。

    但是……我喜欢你啊。

    我心有一城,一城住一人。

    此生足矣。

    妾心如此,君心呢?

    住几人?

    绯春啊了一声,脸色惨白。

    以为小姐在骂她。

    徐妙锦急忙解释,说我是在骂姑爷呢,不要脸的很,咱俩啊,都被他悄无声息的赢了心,我更傻呢,还乐呵呵的帮他数钱,把你也卖了。

    绯春乐了,旋即叹道:“可是小姐你好像很欢喜耶。”

    徐妙锦莞尔,掐了一把绯春的脸,“傻丫头。”

    望向窗外。

    夫君,我会救你,用尽我的一切救你,我心一城,等你归来掩城门。

    回到家,大门外,许吟来回走动,极为不安。

    看见夫人归来,急忙迎接。

    徐妙锦下车之后,对许吟道:“吴叔叔呢?”

    许吟急声道:“回来了。”

    徐妙锦将白纱遮面的斗笠递给绯春,入门后对许吟道:“你去请吴叔叔来主院书房一叙,得赶紧想法应付接下来的局势。”

    许吟看着镇定冷静的夫人,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

    以前总觉得黄府是黄昏的黄府,现在看来,黄昏不在,夫人也是黄府的主心骨,黄府有她在,天塌不下来。

    片刻之后,徐妙锦,吴溥、许吟三人齐聚书房。

    徐妙锦和吴溥详细对照了彼此得到的消息:徐妙锦的消息来自徐皇后那边的人,吴溥在文渊阁的内阁当值,消息也快,而且更详尽一些。

    毕竟他那边能接触三司会审的人。

    情势明了。

    徐妙锦沉吟着说,“当下陈瑛定不了夫君的罪,但如今他和夫君撕破了脸皮,陈瑛不会善罢甘休,他和纪纲关系莫逆,所以肯定要出阴招,在赵曦之死上要定夫君的罪,只有南北镇抚司以往的人证出现,才有可能。”

    吴溥秒懂,“所以,会有伪证?”

    徐妙锦颔首,“如果换成其他臣子,不好说,但是纪纲……”

    铁定会有!

    吴溥沉思片刻,看向许吟。

    许吟立即道:“我那义兄在城中有些关系,耳目聪敏,我等下就去找他,派人去盯着现场的那些商户,掌握好纪纲做伪证的第一手证据。”

    吴溥大喜,“如此最好。”

    起身,“这只是三司会审的开始,当下还在审赵曦之死,只要黄昏不会被定罪,他就会被放出来,当然,在此之后,都察院那边肯定要弹劾黄昏辱骂朝臣威胁朝臣的罪名,少不了要贬官一下。接下来是问责南北镇抚司因为职权问题爆发斗殴的事情,这事就看双方扯皮了,总的来说,南镇抚司处于劣势,因为这本来不是他们的职权所属,关键点在于那些卖唱人,是否真有人和北镇抚司勾结,不过句目前而言,局势不容乐观,据说,卖唱人中有明教的人,所以归根到底,是属于北镇抚司的案子——”

    见徐妙锦黯然,笑道:“此是小事,最多就是问赛哈智的责,若是赛哈智找个为国立功的由头,连实质性的处罚都不会有,陛下最多就是口头骂几句。”

    徐妙锦当然清楚。

    压低声音,“真正的麻烦,是陈瑛找理由和借口,把夫君困在刑部天牢里,那么在南北镇抚司职权归属的会审之后,就是卖唱人的事情,这其中的《凄凉犯》牵扯甚广,稍有不慎,就是家破人亡的局面,可如果夫君被困在天牢,我们不知道他落了哪些子,如何应付?”

    这才她最担心的。

第三百章 吃瓜看笑话

    比起《凄凉犯》,赵曦之死根本不足道。

    南北镇抚司的职权归属,也是小事。

    吴溥愣住,“黄昏没给你说过么,我还以为你知道他这几日关于此事的落子布局,加上文渊阁那边事务繁冗,所以我没一直没过问。”

    又跌足长叹,“这可如何是好。”

    许吟压低声音,“这事牵扯到大皇子,也就是说,黄昏若是因此事被问罪,大皇子也逃不了,他和黄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似乎不用我们担心?”

    徐妙锦摇头,“许吟,你应该清楚储君对于一位皇子的诱惑。”

    为了保住储君的希望,朱高炽如果真的对付不了,他必然会牺牲黄昏——因为两人本就没有盟友关系,就算是有,以过往古事来看,也会出现牺牲棋子的事情。

    吴溥叹道:“确实如此。”

    三人沉默了。

    许久,徐妙锦才轻声道:“能不能查出卖唱人中那些明教身份人的来历,他们到底是和谁在勾结,做了这桩交易?”

    吴溥压低声音,“不用查就知道,二皇子!”

    徐妙锦叹气,“那就是查不到了。”

    既然朱高煦布了这个局,又怎么会留尾巴,从卖唱人那边入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况且这些人现在也被押在刑部天牢,只有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才能接触,根本无从查起。

    而且这些人很可能是从福建过来的。

    更不好查。

    吴溥沉默了一阵,“所以这事,我们需要坚定一个目标:若是黄昏被陈瑛扣在刑部天牢无法脱身,当然,这是极大概率的事情,那么我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一点,保住黄昏的命。”

    仕途什么的不去想了。

    钱可以再挣。

    说到这里,吴溥和许吟同时看向徐妙锦。

    徐妙锦点点头,“我会去求长姐的。”

    当下这个状况,大皇子朱高炽自身难保,能保住黄昏命的人,整个应天,只有徐皇后一人——陈瑛和纪纲再跋扈,也得给皇后一点面子。

    至少表面上的定罪,会给黄昏留活路。

    暗地里的杀招,就只有徐妙锦和许吟想办法来应付。

    外面忽然响起寒暄声音。

    徐妙锦起身,问院门外的绯春,“怎么回事?”

    绯春匆匆跑进来,道:“小姐,时代商行的沈熙礼来了,钟山工坊的李大爷也一起来了,两人正要过来见你呢。”

    徐妙锦点头,“请过来吧。”

    沈熙礼和老李进了书房后,彼此寒暄之后直奔主题,沈熙礼和老李对视一眼,还是读书人沈熙礼说话,道:“我们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具体怎么应对,我们都帮不上忙,不过我们想着这事估摸着要走关系,少不了用钱,我和老李刚才简单交流了下,时代商行和钟山工坊那边,会用尽一切力量筹钱,夫人若是用钱,只管开口,哪怕是时代商行和钟山工坊没了,也得把东家救出来。”

    没有黄昏的话……

    时代商行和钟山工坊都会在一夜之间倾塌。

    徐妙锦颔首,“会的,两位有心了。”

    患难见人心。

    沈熙礼哈哈一笑,“夫人言重了,若是能救出东家,就是将时代商行卖了,我沈熙礼也绝不二话,大不了回家继续看书去,等着东家今后东山再起便是。”

    老李也瓮声瓮气的道:“我是个粗人,说不出什么好听话,和小沈一个意思,总不能给我家老大丢了脸嘛。”

    在女婿面前,老李还是要面子的,不能让女婿吴溥这位读书人小瞧了不是。

    话说,谁不要面子。

    吴溥起身,“泰山大人有心了。”

    徐妙锦也长身而起,对许吟道:“许吟,就有劳你那位义兄了。”又对沈熙礼和老李道:“多事之秋,两位还请掌管好商行和工坊,有事我会着人来请两位。”又对吴溥道:“吴叔叔,你在文渊阁那边,请尽量拉拢一下内阁辅臣,关键时刻,能有人为夫君说说话也是好的。”

    众人立即行事。

    待众人离去后,徐妙锦想了想,神色毅然的去了西院。

    娑秋娜和她的死士,也得派上用场。

    实在不行……

    劫狱!

    我和夫君亡命天涯。

    只要活着。

    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是这一生最大的幸福。

    夫妻是同林鸟。

    但可做双飞蝶。

    娑秋娜喝着茶,拿着一本《春秋》,看得滋滋有味,她确实喜欢大明文化,院子里十一个女子打打闹闹,好不热闹。

    忽然间就安静了下来。

    娑秋娜抬起头,看着走入院内的徐妙锦,微微一笑,“太阳西边出来了?”

    从她入住黄府一来,徐妙锦从没来过西院。

    大概是不愿意面对。

    徐妙锦来到娑秋娜对面坐下,轻声说:“你想要自由吗?”

    娑秋娜恬淡的反问:“那要看夫人和大官人能给我什么样的自由了。”

    徐妙锦没回答,又道:“夫君今日入狱了。”

    娑秋娜脸色稍稍凝了下,“所以?”

    徐妙锦笑道:“所以我答应你的自由没有了。”看了一眼周围的其他西域女子,还是有点惊艳,果然是一群妖媚女子。

    又道:“听夫君说过,她们都是百里挑一培养出来的死士,可以以一当十。”

    娑秋娜认真纠正道:“身手的话,百里挑一,她们杀人很简单;身体的话,万里挑一,加上床笫媚术,只要男人上了她们的床,绝对离不开这温柔乡,所以夫人很明智,若是你纵容了大官人,你会失去很多。”

    徐妙锦哦了一声,不置可否,“有件事很险,会死人,敢否?”

    娑秋娜怔住,低头陷入沉思。

    许久,才抬起头,“我能得到什么?”

    徐妙锦笑而不语。

    什么都得不到,但保留着自由的希望。

    娑秋娜懂了。

    哂笑了一句,真当我们这群亡家之人好欺负啊,倒也没生气,和徐妙锦又“友好”的进行了切磋会谈,顺便讲价。

    生活条件还可以再提高嘛,反正你家官人有钱。

    一山不容二虎。

    一个是大明第一美人儿,一个是西域神女,没摩擦才怪。

    ……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朝野内外纷纷议论黄昏和赛哈智入狱的事情之时,刑部天牢又出大事了。

    南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嘛,总有点过人之处。

    也不知道是谁挑的头。

    反正就是有个锦衣卫缇骑开了门锁,蹿出了监房,然后放出同僚,想趁机“放放风”呼吸点民主自由的空气,然后其他人见状,不甘示弱,纷纷“闯”出监房。

    刑部天牢里,两三百人蹿出监房后,彼此看不顺眼互相不服气,觉得当日的斗殴意犹未尽,于是展开了一场大型的“友好切磋”。

    还好。

    大家的绣春刀被收了。

    要不然铁定又出人命。

    这一场架打得那个热闹,刑部天牢的狱卒们在一旁哭爹爹告奶奶的劝架,然而无济于事,搞不好还要遭“误伤”。

    其他监房里的普通囚犯喜笑颜开的吃瓜看热闹。

    看热闹可不会嫌事大,吆喝着弄他弄那个瓜娃子,哎,你倒是用仙人摘桃啊,对对对,插他眼睛,我擦,抓奶龙抓手啊……

    乱成一团。

    最后还是郑赐带着人来收拾残局。

    一时间,整个应天城都炸了,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反应。

    好大的瓜。

    锦衣卫闹了个好大的笑话。

第三百零一章 屁事没有

    锦衣卫,天子利器。

    当下南北镇抚司内讧,不少臣子都在暗地里哂笑:陛下用赛哈智加黄昏来掣肘纪纲、庄敬一伙人,这一着棋玩臭了。

    早就应该想到,黄昏这种年轻人,岂会一直那么老成。

    总有锋芒毕露的时候。

    刑部天牢加派了人手,尚书郑赐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刑部人员说,但有突破牢房来生事者,不论是谁,一律按越狱处置,可直接斩杀再后禀。

    这是一着狠手。

    天牢里的锦衣卫虽然自恃身份,但一般人也不敢和一位二品尚书硬怼,敢硬怼的黄昏和赛哈智两人也没了底气。

    别人郑赐说的很明白,敢突破牢房,按越狱处置。

    这是郑赐作为刑部尚书的职权。

    就是赛哈智作为南镇抚司镇抚使,就这么被砍了,哪怕你闹到顺天的陛下哪里去,也没人能为你说得了什么话。

    白死。

    但是,天牢内不能闹事,不代表天牢外不可以。

    很快,赛哈智利用他南镇抚司这些年埋的棋子,将一项隐秘命令传递出了刑部天牢,知会应天的所有南镇抚司兄弟。

    只有一个目的:搞事。

    越大越好。

    于是北镇抚司的人倏然发现,南镇抚司的人像是吃饱了没事干,整日里都盯着他们,别说出任务,就是上厕所都有南镇抚司的人在盯。

    哪怕是一丁点的逾越规制,都会被押入南镇抚司的诏狱。

    一位百户,在差办案情时因为没吃午膳,顺走了疑犯家里的两个馍馍,立即被南镇抚司的人抓了起来,说他违反了锦衣卫规制。

    当时负责行动的王谦被怼得没一点脾气。

    这是别人南镇抚司的职权啊。

    数日之后,一向张扬跋扈惯的了北镇抚司终于忍无可忍,和南镇抚司爆发了一场冲突,旋即迅速扩大,很快,整个应天城的南镇抚司都蜂拥而来,连诏狱里的人都出动了。

    北镇抚司不甘示弱,仗着人多,硬扛南镇抚司。

    又一场死数人伤百多人的群体打架案件。

    还算万幸。

    双方彼此都有节制,没敢绣春刀出鞘,只是拳头相向,饶是如此,南北镇抚司各有数人死在乱拳和践踏之下,受伤者达百人。

    连城外的京营都被惊动,最后强行镇压下去。

    这一次,整个南镇抚司的人都参与到了其中,北镇抚司亦有数百人,郑赐、丘福、朱能碰头之后,为了防止事态继续扩大,只好行霸道手段。

    南镇抚司,全员入狱。

    北镇抚司,凡是参与其中的人皆被押入大牢,因镇抚使赵曦已死,暂时负责北镇抚司事务的指挥佥事李春,因管理不力,亦被问罪押入大牢。

    刑部天牢不够用了。

    丘福和朱能一看,得了,分开关押。

    南镇抚司全部押在刑部天牢,将刑部天牢里的北镇抚司缇骑押解出来,和第二次内讧打架的北镇抚司缇骑一起,押入京营天牢。

    这才平息了下去。

    然而三司会审还是要继续的。

    在南北镇抚司这种内讧不止的局面下,本想继续就赵曦一事审问赛哈智、黄昏和于彦良的陈瑛,迫于大皇子、丘福、朱能、郑赐和薛岩的压力,只好草草结案,送递到乾清殿。

    结案陈词:赵曦之死,误伤落水,赛哈智犯有不可推卸之责。

    没办法。

    若是继续任由南北镇抚司这么闹下去,别说应天的治安会乱,传到番邦去,影响不好,搞不好就会让番邦以为大明又内乱了。

    到时候番邦一看,哟,是机会啊,那还等什么,趁他病要他命,弄死大明。

    大明哪来的精力再打一场战事?

    若是再起兵锋……

    陈瑛就可以死了,陛下绝对不会绕过他。

    所以陈瑛明明知道南北镇抚司第二次群体打架是黄昏的阳谋,目的是就位了扩大影响,让陈瑛迫于压力早些结案,陈瑛也无可奈何。

    只能结案。

    端的是憋屈。

    朱高炽拿到案卷后不敢怠慢,多写了一封章折,将《凄凉犯》的事情原原本本的上奏,着人八百里加急,送往顺天。

    这是个难题,涉及到一位镇抚使的死,又涉及到另外一位身份敏感的镇抚使……赛哈智毕竟是出身西域王族,这是他的一道保命符。

    所以还是丢给父皇去头疼。

    赵曦之死结案,接下来自然是解决南北镇抚司职权问题——若是不解决这个问题,只怕内讧还会继续,总不能把南镇抚司数百号人一直关在刑部大牢吧。

    还是得放出去。

    所以必须解决南镇抚司和北镇抚司之间的职权归属。

    其实这是个伪命题。

    因为南北镇抚司之间的职权已经很清楚,根本不需要三司会审来定夺,主要是还是会审当初南北镇抚司在皇城根下,扣留卖唱人时,南镇抚司有没有越权。

    哪里知道,刚一上堂,黄昏和赛哈智两人就爽快的当着纪纲等人的面说:“作为南镇抚司,我们的职权是对内纪律,当日在酒楼外扣留卖唱人,只是因为卖唱人泼污皇子,北镇抚司久久不来,我等着急,所以先行下手,我越权了,我等认罪。”

    陈瑛和纪纲等人面面相觑。

    这么爽快……

    他们反而要怀疑黄昏有阴谋了。

    转念一想,北镇抚司越权这是妥妥的事情,原本黄昏和赛哈智难逃其咎,结果被这两货这么一说,倒搞得北镇抚司无能了一样。

    而且因为赵曦之死,没能扣实到赛哈智和黄昏身上,所以这个越权,也就变得没那么严重了,最多就是罚薪个一年半载。

    陈瑛和纪纲等人,心里越发窝火。

    不过两人很快收敛心情。

    没事,赵曦之死弄不倒你黄昏,越权一事也不能伤你筋骨,但是还有《凄凉犯》,如果连这你都能化险为夷,那就是苍天无眼。

    于是南镇抚司越权一案结案。

    朱高炽拿到案情之后,暗道这个简单,没必要去烦父皇了,于是大袖一挥,赛哈智作为南镇抚司镇抚使,负主责,罚薪一年,黄昏负次责,罚薪半年。

    其后又批示:放出南北镇抚司的缇骑。

    赛哈智因为赵曦之死负有不可推卸之责,等待顺天陛下的决断,继续看押在刑部天牢,黄昏因牵涉进《凄凉犯》中,也继续看押在天牢。

    陈瑛依然叮嘱,禁止探监,郑赐默许,薛岩依然选择中庸。

    不出大家意料。

    南北镇抚司的缇骑出来后,再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南镇抚司的缇骑依然每天打渔晒网,对北镇抚司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同时,三司会审进入最关键的时刻。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部人手严阵以待,所有人都将精力放到了这最后一事上,不止如此,整个应天朝野,乃至地方消息灵通的封建大吏,全部盯在了这场会审上。

    这很可能是决定大明未来储君位置的一场会审。

第三百零二章 三杨之首

    最后的会审尚未到来。

    应天城也很安静,暴雨之前总是宁静,但却有无数人夜不能寐。

    朱高炽睡不安稳。

    因为《凄凉犯》。

    日暮时分,王府之中,朱高炽坐在书房里唉声叹气,已经入秋了,天气凉爽了不少,但这位大明大皇子却很上火,赵曦之死,南镇抚司越权,和他关系不大。

    但这首《凄凉犯》,就差没有点名道姓的说你朱高炽勾结陈友谅的后人图谋不轨。

    这其实很无厘头。

    身为大明皇子,随便怎么看,朱高炽都没有这么行事的理由。

    但是……

    古往今来,没几个天子不多疑。

    没有的事,被这么捕风捉影一说,也得让朱高炽掉一层皮,这一掉就有可能把储君的希望掉到深渊里,从此他一家皆置身黑暗。

    王妃张氏悄然进门,小声道:“他来了,走的后门。”

    朱高炽精神一振。

    这个时候还敢来王府的,只有那位杨姓臣子。

    翰林编修,内阁辅臣。

    杨士奇!

    未来的三杨之首。

    朱高炽大喜,压低声音,“请他来书房,记着,让人查看可否被人跟踪,是否有人在盯着王府,绝对要保护杨士奇的安全。”

    这个时候,杨士奇和大皇子走得太近的话,对他的仕途不利。

    张王妃嗯了声出门。

    片刻之后,一身儒衫,形容清瘦刚过而立之年的杨士奇来到书房,进门后行礼,笑道:“殿下不用担心,没人跟踪。”

    朱高炽起身笑道:“还是谨慎的好,我再怎么着,也不会死,可你要是被父皇发现和我走得太近,仕途且不说,性命也有虞。”

    杨士奇哈哈一笑,“殿下仁厚。”

    朱高炽叹道:“仁厚者,自伤也,不如果决者之锋芒。”

    杨士奇摇头,没说话。

    朱高炽示意杨士奇入座,恰好张王妃端了茶进来,笑道:“杨编修,这是父皇出征之前赏赐的贡茶,据说是安南那边的,安南的茶叶没甚意思,也就是个名头了,不嫌弃的话喝几口,因为清火,殿下这几日倒是喜欢的紧。”

    杨士奇急忙起身,微微弯腰接茶。

    王妃奉茶,这个面子很大。

    但他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我杨士奇不能如李太白那般贵妃斟酒力士脱鞋,但王妃奉茶,还是受得起,将来你若是成了皇后,也有我杨某的一寸之功。

    张王妃退下,掩门。

    朱高炽喝了口茶,笑道:“确实清火。”

    杨士奇没喝,“我没上火。”

    朱高炽听出了言外之意,“这件事你不急?”

    杨士奇摇头反问,“何急之有?”

    朱高炽脱口而出,“那首《凄凉犯》啊,就差没明说是我指使黄昏去藏匿的张红桥,偏生其中又明说了,张红桥是陈友谅的后人,你说黄昏这货,从顺天回来便罢了,怎的弄了个身份不明的小姑娘在身边,当初杜金明的亏,他还没一点警惕么。”

    杨士奇抚摩着长髯,笑道:“张红桥不会是陈友谅的后人,如果是陈友谅的后人,怎么可能会流落到徐州那边去,怎么着也该有人护卫,衣食无忧才对。”

    朱高炽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可这事吧,没有证据啊,哪怕只是捕风捉影,最后证明莫须有,父皇也会猜疑我。”

    杨士奇点头,“这倒是,不过殿下不用着急,天塌下来,不是还有人先顶着么。”

    朱高炽愣了下,“黄昏?”

    杨士奇点头,“因为早些时候,庞瑛和泉州那边的周胜然勾结,把张定边后人张扬的势力一网打尽后,给黄昏罗了个明教教徒的罪名,被黄昏挣扎了过去,但这一次若是笃定他带回来的张红桥是陈友谅的后人,陛下会放过他?”

    其他不说,欺君之罪,必死无疑。

    朱高炽也不笨,这些道理他早就想到了,“怕就怕黄昏这次也无能为力了。”

    杨士奇哈哈一笑,“殿下,莫要小看了他。”

    未及冠,便有当下地位。

    岂是庸才。

    朱高炽不解,“可是实在想不到黄昏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凄凉犯》的事情,找出幕后主谋吗?很难,毕竟那些卖唱人中就有明教的人,而且似乎是狗咬狗的局面,才捅出这事报复黄昏。”

    杨士奇反问,“殿下觉得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朱高炽不语。

    这哪敢评论。

    杨士奇却丝毫不惧,“陛下是何等人主,哪会轻易被人利用,况且黄昏也可以狡辩,他妄图打入明教内部的计划泡汤,明教想要报复他才弄出这事。”

    朱高炽也叹道:“然而,这件事绝不会这么简单,说来你别笑,我到现在都有点莫不清楚,这到底是老二的手笔,还是明教的人在搞事,我反正是不相信老二敢和明教搅和在一起。”

    杨士奇抚须思忖片刻,“此事总会有水落石出之日,我们当下能做的只有两点:一,相信黄昏,他没事,殿下自然没事;二,在私下里帮助黄昏查找证据。”

    顿了下,“只是现在有些担心,幕后之人还有手段没施出来。”

    朱高炽压低声音:“我得到消息,张红桥原本在黄府,近几日一直没曾露面,而黄府之中也戒备森严了些——”忽然岔开了话题,“据说现在负责黄府安防的是赛哈智从西域带回来的女子,倒是讽刺。”

    杨士奇没奈何的叹气,“普通护院不顶用,兵马护卫么……那是藩王才有的待遇,黄昏也是无奈,不过倒是奇怪,为何是用西域女子来做安防,那些女子的身份怕是大有来历。”

    朱高炽颔首,“据说……仅仅是据说,当然,这个消息老三和纪纲也都知道了,黄府那十二个西域妖姬之中,有帖木儿王族的人,此事还有待验证。”

    杨士奇眼睛一亮,“可记得年前,帖木儿王国内有一场被扼杀在襁褓之中的叛乱?”

    朱高炽也眼睛一亮,“你是说……”

    杨士奇颔首,“这里面的猫腻大了去,得小心应付。”

    朱高炽颔首,“当下还是《凄凉犯》麻烦。”

    杨士奇叹道:“按照殿下的消息,估摸着那张红桥应该是被人从黄府之中抢走了,要不然黄府不会连西域女子都拿出来做安防,所以这是个隐患。”

    张红桥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可以决定三司会审的结果。

    朱高炽苦笑,“我们能怎么办?”

    杨士奇笑道:“简单,听天由命,以不变应万变,这不是黄昏的拿手好戏么。”

    朱高炽不解。

    杨士奇起身,准备离去,“今日来王府,只是提醒殿下,不用去管张红桥和《凄凉犯》的事情,三司会审的时候,殿下肯定是要去过堂的,到时候说事实就行,我若是没想错,黄昏应该已经落子,此事他应该有足够的把握化险为夷,所以殿下不用担心。殿下若是有人手,可以派人去查一下那些卖唱人的由来,只要找到了这群卖唱人的由来,那么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是谁一目了然。”

    朱高炽长叹一声,“只能如此了。”

    杨士奇离去之后。

    朱高炽沉默良久,出了书房,唤来一名王府护卫,低声叮嘱了几句,那名护卫立即换了衣衫,带着几个同样着黑衣的兄弟,潜入黑夜之中。

    既然张红桥是个隐患。

    那就找到她。

    让她消失。

    当然,朱高炽仁厚,做不出杀人灭口的事情,只是想将这小女孩送到无人可以找到的地方去。

第三百零三章 秋闱报考

    原本应该开堂的三司会审,因为薛岩和郑赐坚持要等在顺天的陛下决断了赵曦之死的案件后再开审,于是拖了几天。

    陈瑛无可奈何。

    他知道这两位的心思:不想得罪太多人。

    也不想让这一场三司会审变成大明未来的转折点:在故意给大皇子殿下争取时间。

    陈瑛何尝不是。

    他是酷吏没错,也和纪纲关系好,但就算如此,他现在也不敢贸然站队。

    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

    由得三司会审拖下去。

    先看陛下对赵曦之死和北镇抚司越权两案的态度,再决定最后会审应该拿捏什么尺度:如果陛下重罚了赛哈智和黄昏,那就表明陛下怒了。

    那么三司会审就得把黄昏勾结陈友谅后人的事情给落实下来,然后顺便给大殿下找点麻烦。

    这些揣摩圣意的本领,大家都会。

    若是陛下从轻处罚了赛哈智和黄昏,则说明陛下并不相信《凄凉犯》中的事情,说明大皇子的地位依然稳固,那么大家就按照案情来办就是,尽量别牵扯到大皇子。

    陈瑛也是人精。

    既然可以卖人情给大皇子,何乐不为。

    至于黄昏么……

    在陈瑛看来,无论陛下怒或不怒,这一次都在劫难逃。

    关键点在于陛下想不想敲打大皇子而已。

    秋闱在即。

    应天城里多了许多从周边辖境州县赶来的读书人,礼部、国子监、府学等部门迅速忙碌起来,参加秋闱的名录也在快速确定。

    徐妙锦知道夫君是要参加秋闱的。

    于是着人去了国子监。

    负责报考的国子监官员一看是黄昏,心头一颤,你都是同进士了,还来掺和个什么劲,倒也没敢怠慢,急忙去告知国子监祭酒。

    考生报考,原本不需要告知国子监祭酒,不过问题在于黄昏现在在刑部天牢,按说是没有资格报考的,国子监祭酒一看,得,麻烦事来了。

    斟酌良久,还是决定录入黄昏的名册。

    后续再看情况是否取消。

    读书人嘛……也不尽是酸儒。

    其实大明这一次的科举,已经因为靖难余晖和黄昏的蝴蝶翅膀,而整整顺延了一年。

    永乐元年,因为各种事,朱棣接到礼部尚书李志刚和国子监祭酒的章折说秋闱诸事,因为当时梅殷反叛在即,朱棣决议顺延一年。

    其实这些事对科举影响不大,只不过朱棣靖难登基后事情实在太多,加上梅殷的屡屡发难,朱棣不想科举发生什么意外,所以才顺延。

    得知夫君秋闱报考成功,徐妙锦带着绯春去了西院。

    西院那边有点事。

    一大早娑秋娜就“请”一个丫鬟过来通报了。

    娑秋娜等人如今在黄府,怎么说呢,还是倍受歧视,一则是身份,二则是她们这些女子着实太妖,偏生个个都是祸水红颜,府中丫鬟哪看得顺眼。

    何况老爷似乎根本没有和她们睡觉的意思,丫鬟对她们能客气到哪里去。

    倒是小厮……照顾的很!

    所以近期娑秋娜她们的日子,倒也是舒爽了些,至少黄昏交代的茶叶管够、衣服从华这两点,让娑秋娜分外喜欢,觉得黄府大官人除了帅气,也不是一无是处。

    女人心情愉悦,往往是因为很简单的一个细节——走心总是比走肾更撩拨人。

    走入西院,徐妙锦微微蹙眉。

    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很浓。

    娑秋娜坐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穿着一身材质上等的鹅黄色襦裙,细细品着茶看着书,头顶是杏黄树叶,脚间亦是落叶缤纷,端的是一副美轮美奂的景致。

    其余十一女,各自打发时光。

    看见徐妙锦进来,娑秋娜起身,行礼,“夫人。”

    徐妙锦来到她对面坐下,示意她也坐。

    问道:“出什么事了。”

    娑秋娜对着院子角落里努努嘴,“喏,昨夜有人来黄府,乌尔莎等人觉得都是些小鱼小虾,没有留活口的必要,全数杀了。”

    徐妙锦侧首一看,心跳加快。

    院墙角落里,几具尸首叠堆在一起,皆身着夜行衣,血腥味扑面而来。

    急忙回头不忍再看。

    问道:“没问他们什么身份?”

    娑秋娜摇头。

    徐妙锦无语,“那他们身上可有表明身份的信物之类的?”

    娑秋娜还是摇头。

    徐妙锦陷入沉思,会是谁呢?

    关键是为什么现在还有人夜闯黄府,张红桥已经被抢走了,府中还有什么值得那些人冒险,想来想去,似乎也就娑秋娜了。

    毕竟帖木儿的侄孙女。

    忽然精神一振,压低声音,“会不会是西域那边来的——”

    娑秋娜摇头,“不是。”

    徐妙锦茫然了。

    娑秋娜却笑道:“夫人不用疑惑,府中确实还有点东西,不过大官人交代了,暂时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徐妙锦略有不喜,挑眉,“我也不能?”

    娑秋娜颔首。

    心里暗暗微乐,其实黄昏交代过,若是夫人问起,但说无妨,不过娑秋娜玩了个心机,她要追求自由和爱情,可黄昏这位大官人喜欢女色,但又不沉溺女色,靠美色来掌控他很难。

    而夫人徐妙锦和她有个小趣味的赌约。

    所以她想从这方面下手。

    既然要勾引大官人,那么离间一下他们夫妻的感情,这不是很正常的手段嘛。

    徐妙锦哪里知道啊。

    心里自然不高兴了。

    其实也怪不得徐妙锦,娑秋娜高估了自己,低估了爱情,而徐妙锦何尝不是低估了娑秋娜,想当然的认为她一个十七岁女子,嫩的很。

    嗯,是真嫩。

    徐妙锦起身,“我会找人来处理这些尸首。”

    娑秋娜忽然笑道:“还想求夫人个事。”

    徐妙锦:“嗯?”

    娑秋娜一脸神往,“我也想参加大明今年的秋闱,不知道夫人能不能帮忙则个,让我也去参加今年的秋闱?”

    徐妙锦一副你在异想天开的神情,“先不说你西域身份,女子是不能参加科举的。”

    娑秋娜眨了眨眼睛,“我可以女扮男装。”

    徐妙锦哭笑不得,“要搜身的。”

    秋闱考试,搜身很仔细,所有考生都是要脱光了搜查,到时候你这么掩饰——斜乜了一眼娑秋娜,就算不脱光,你也掩饰不了。

    女人那最吸引目光的双玉兔,不小的嘛。

    只是因为身材高大。

    所以第一眼的视觉效果没有那么惊艳罢了。

    娑秋娜只得作罢。

第三百零四章 替夫主事徐妙锦

    出了西院,徐妙锦沉吟半晌,对绯春道:“你去把我的斗笠拿来,嗯……许吟的伤应该痊愈了,去把他叫来,我们走一趟南镇抚司,得把院子里的尸首处理了。”

    片刻后许吟来到。

    徐妙锦问道:“昨夜院子里的事情,你不知道?”

    许吟笑道:“哪能不知。”

    徐妙锦不解,脸色沉了下去,“那你怎的没有告诉我。”

    许吟心头一跳。

    靖难之时,受到徐增寿的牵累,徐辉祖被朱允炆从前线调回应天,作为徐辉祖亲卫兵的许吟也回到了应天,其后便担任徐妙锦的护卫。

    他很了解徐妙锦。

    知道她温婉贤淑,一言一行,皆如明月,不是那秋高气爽的明月,让人觉得清冷,而是那炎炎夏夜的天穹明月,温和得让人如沐春风。

    第一次看她对自己沉脸。

    此刻的她,便成了秋月,清冷孤高而有寒意,足以让人产生畏惧心理。

    急忙解释道:“当时我刚察觉,才走出房门就已经结束了——”说到这暗暗凛然,道:“娑秋娜麾下那十一个女子死士,绝对是大杀器。”

    身手足以以一当十,且彼此间配合默契。

    下手贼很!

    根本没有什么江湖套路,更像是沙场杀人术。

    徐妙锦蹙眉:“这就是你不告诉我的原因?”

    许吟愣了下,只好继续解释:“这些事小姐你以往是从不过问的。”

    徐妙锦嗯了声,“那是以往。”

    目光坚毅,“现在是现在。”

    以往,有夫君在前面,我是妻子,守住自己的爱情就行,所以那时候我的眼里只看得见娑秋娜身为女子对自己爱情的威胁。

    但是现在夫君不在,我就是黄府的主心骨。

    许吟懂了。

    弯腰,行礼,“我知道了。”

    徐妙锦没有继续为难他,毕竟也是跟在身边数年的人,道:“我要去一趟南镇抚司,你去佩剑,随我出门。”

    到了南镇抚司,因为镇抚使赛哈智和指挥黄昏都在刑部天牢,南镇抚司所有职事暂时由一位名叫刘明风的指挥在负责。

    这位可不是一般人物。

    是广恩伯刘才的次子,刘才有两子,嫡长子要世袭伯位,可次子刘明风也不能太寒碜,于是在刘才的奔走下,朱棣让刘明风在南镇抚司当了个吃闲饭的百户,慢慢累功到了指挥。

    其实这样的人,在南镇抚司还有很多。

    要不然南镇抚司哪来的底气去和北镇抚司打架——只不过北镇抚司更多。

    靖难之初,总得把功臣子女安置好。

    刘明风一见徐妙锦来到南镇抚司,哪敢怠慢,立即请至会客厅,着人奉茶,言辞行为之中极其恭谨,不止刘明风,实则上如今南镇抚司都很尊重徐妙锦。

    毕竟黄指挥三司会审上为了兄弟出气,怒斥陈瑛继而被下狱,凭此一点,南镇抚司上下就对黄昏心悦诚服。

    自然也会尊重他的夫人。

    徐妙锦先问刘明风事情:“在和北镇抚司的两次冲突中,你们南镇抚司牺牲了几人,有多少人受伤,赛镇抚使和黄指挥有没有说过如何处置这些人的后事?”

    刘明风愣了下。

    他还以为徐妙锦是来问黄指挥在刑部大牢里的状况,不料竟直接说公家事,迟疑了下,还是坦白道:“共牺牲六人,伤的倒没什么,养些日子就好。”

    又道:“南镇抚司已经出钱,抚恤家人。”

    徐妙锦嗯了声,“那有劳刘指挥转达一下,我代夫君决定,将以他的名义,给那六位的家眷奉上同额南镇抚司抚恤金的钱银,希望他们泉下有知,不要责怪被我夫君牵连。”

    刘明风愣了下,“这是黄指挥的意思?”

    徐妙锦摇头,“我的意思。”

    刘明风眼睛亮了起来。

    叹道:“黄指挥何其有幸,竟得锦姑娘为妻,你且放心,我一定代为转达,其实这事吧,那些兄弟的家眷还真是颇有怨念。”

    活下来的人自然好。

    信服黄昏。

    但那些死了的人就不一样,他们付出的代价太大。

    所以徐妙锦代黄昏抚恤死者家属,从某方面来说,能宽慰黄昏的内疚,也能平息死者家属的怨念,更会让其他兄弟对黄昏越发拥护。

    徐妙锦继续道:“下午我会让时代商行沈熙礼和许吟送钱过来,有些话还请刘指挥别放在心上,送抚恤金一事,我会让许吟亲自参与。”

    防止有人扣留。

    刘明风哈哈一笑,没有丝毫不悦,“如此最好。”

    别看这钱是人命钱,真要是到了下面没人盯着,还真有人敢扣拿,所以如果有许吟亲自陪着去操办,自是最好。

    刘明风是不稀罕这点钱的,他也不敢。

    对不起泉下的兄弟。

    徐妙锦又微微道:“还有一事,昨夜有人夜闯黄府,都已伏诛,尸首如今还在黄府,不过这事比较敏感,黄府的人不好处置,不知南镇抚司这边能否差办?”

    刘明风一脸头疼,“这事还真不在南镇抚司职权之内,夫人也知道,近来因为这事还三司会审了,咱们也不敢再给赛镇抚使和黄指挥添麻烦。”

    徐妙锦颔首,“我知道了。”

    刘明风忽然想起一事,“这属于应天府衙的职权,夫人可以去找向府尹报官,向府尹刚正不阿,想来会秉公办案,不过如此一来,倒是遮掩不住消息,黄府只怕难得安宁了。”

    徐妙锦叹气,“我也知晓,所以先来南镇抚司,如果南镇抚司能办自是最好,若是不能办,只能去找向府尹了。”

    这件事很头疼。

    毕竟死了好几个人,一旦应天府衙那边行动,整个应天都知道了,无形之中,又将黄府送到了风口浪尖上。

    离开南镇抚司,徐妙锦去了一趟府衙。

    向宝一听,汗毛都立起来了。

    贼人闯权贵府邸,这可不是小事,是上层建筑最忌惮的事情之一,若是自己处理不好,是要掉乌纱帽的。

    立即点了人马去往黄府。

    向宝在审问过娑秋娜后,联想到近来京畿发生的事情,知道这些死者的身份敏感,有可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他也得罪不起黄昏。

    但向宝素来刚正清廉,哪管你这些。

    立即立案。

    因为黄府属于自卫,是以娑秋娜和乌尔莎等人并没有关入府衙大牢,但却需要随时听从府衙召询,同时,向宝亲自带人查证这些贼人的身份。

    得罪人?

    向宝无所畏惧!

    消息很快传遍应天,官场中人知道这事后,颇感讶然,不知道黄府之中除了一个张红桥,究竟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某些人如此大动干戈。

    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好奇,更不明白黄府哪来如此强大的安防力量。

    于是数日后,又有人送死。

    接连死人的黄府,让应天府尹向宝头疼万分,找到徐妙锦询问,却发现黄府并无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案件越发的扑朔迷离。

第三百零五章 圣意难测

    时间飞快。

    转眼半月。

    王府之中,朱高燧坐在黑暗里,脸色阴沉。

    其实他并不知道黄府府邸之中有什么,只是想着黄昏这样的人,怎么会老实的待在刑部大牢,估摸着还有后手。

    所以不抱希望的派了几个人去黄府夜探。

    没料到一去不返。

    开始还没太在意,只当是许吟所为,向宝立案之后,待风声平息了些,朱高燧又派了人去,这一次去的是两个不输许吟的高手。

    然而又死了,尸首被向宝带回了府衙停尸房。

    朱高燧实在是想不明白,黄府府邸里是他妈龙潭虎穴吗,哪来的这等高手,掐指细算,黄府之中,徐妙锦和绯春是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吴溥一介书生,吴李氏寻常妇女,吴与弼还是少年,其余丫鬟小厮都是常人。

    至于那十二个西域妖姬……家姬,又是娑秋娜的侍女,能有什么身手。

    所以朱高燧很茫然。

    但他有些警觉。

    黄昏在府邸之中潜伏了如此高手,只怕是为了遮掩,或者说是为了保护什么,而这个东西,可以让黄昏度过接下来的三司会审,所以他才会淡定的呆在刑部天牢。

    朱高燧有些急。

    如果这事不能笃定黄昏的罪,那么老大也会安然无恙。

    他的一石二鸟之计就要流产。

    而且现在又多了个麻烦,因为第二次派去的两个高手,曾经跟着他去过福建,所以不算生人,向宝若是笃定心思查下去,早晚查到他头上来。

    这是一记昏招。

    所以这事之后,还得把向宝从应天府尹的位置上搞下去,换一个听话的上来。

    想到这,朱高燧轻声叹道:“三司会审还要拖多久?”

    黑暗之中却响起了声音回应,“大皇子送到顺天的章折,似乎被陛下留中了,这里面的意味很耐人寻味,所以陈瑛、郑赐和薛岩三人现在也有点不知所措。”

    是纪纲。

    朱高燧沉默了一阵,“早知就应该直接一点,让那张红桥主动说出她的身份。”

    纪纲苦笑,“是你说,只催眠她,让她以为她是陈友谅的后人,而对于刑部审问之事,则让她自己经受不住折磨而吐露,如此没有痕迹可寻,最是自然。”

    也不知道郑赐是不是吃屎的。

    刑部审问了张红桥这许久,那小姑娘究竟是什么心理,竟然坚持不开口,打死都没说出她的“身份”,但纪纲知晓,张红桥已经被催眠了。

    西洋奇淫技巧,确实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又问道:“三殿下接下来怎么着?”

    朱高燧沉思许久,“半个多月过去,按理说,当日和黄昏、赛哈智关押在刑部天牢的南镇抚司缇骑被放出来后,应该得到了黄昏的指使,肯定会有反击的手段,然而这半个月来安静的很,让人很是不安,总觉得黄昏和赛哈智还有后手。”

    纪纲也略有不安,“我也有此担忧。”

    朱高燧想了想,“这事暂且不动,反正《凄凉犯》一曲已经在朝野之间种下了种子,老大笃定要饱受非议,而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老二,也会被父皇猜疑。”

    这就是一石二鸟。

    只要朱高炽出了问题,那么朱高煦就是既得利益者,自然要被猜疑,到时候朱高燧再好好表现一番,自然能重新走入朱棣的眼中,成为储君的人选之一。

    前提是朱高燧不能被这事牵连进去。

    他要当个看客。

    所以他才惧怕被向宝查出那两个人的身份来,不过也并非不可挽回,到时候往老二身上推——谁都知道,我朱高燧是老二的跟屁虫嘛。

    纪纲点头,“确实,秋闱快了,城中多了许多读书人,这个时候比较敏感,在这种举国大事面前,三位殿下不论是谁,做出任何一点事情来,只要是不利于秋闱的,都会被陛下责怪。”

    朱高燧颔首,“就这样罢。”

    纪纲起身,在黑暗之中推开房门,望着外面的漫天星斗,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之中的朱高燧,沉声阴笑道:“殿下莫要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朱高燧亦是冷笑,“忘不了。”

    双方都在与虎谋皮。

    ……

    ……

    郑赐着人去将薛岩和陈瑛请到了刑部公事房,关于三司会审一事,有些事情还需要三方沟通,毕竟现在的状况出乎大家意料之外。

    郑赐先道:“两位,有些棘手啊,陛下竟然对赵曦之死和南镇抚司越权的案卷留中了。”

    留中的意思,就是暂时不定夺。

    有可能稍后批示。

    也可能就这么压在那里不管了。

    一般来说,留中的章折都是天子不想处理的,或者是不满意章折的结果,隐晦的暗示臣子,这事我不满意,你继续办,办到我满意了再重新上章折。

    薛岩神定气闲的用茶盏荡着茶水,浅啜一口,再嘶了一口气,道了句:“好茶,郑尚书不厚道啊,有好茶就这么藏拙掖着。”

    郑赐没好气的挑了挑眉,“就你不急。”

    薛岩呵呵一乐,“急什么。”

    办差而已。

    办得好又没奖励,办不好反而要被责罚,这事还是得佛系一点。

    陈瑛拉胯着脸,盯着郑赐,“张红桥还是没开口?”

    郑赐苦笑,“硬得很,这事又众目睽睽,不太好上重刑,况且对一个小姑娘上重刑,传到民间去影响不好。”

    陈瑛冷笑,“恐怕是郑尚书不想办罢。”

    郑赐微怒,“陈都御史,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郑某差事,对得起天地良心。”

    陈瑛哦了一声,“那将张红桥交到都察院来。”

    有的是办法让她开口。

    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

    郑赐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于规制不符,大理寺尚且不得提张红桥,都察院凭什么将张红桥提过去,如果陈都御史想要人,去找陛下,陛下下旨,我就给你!”

    薛岩起身,两手向着两人按了按,“吵什么呢,都是朝堂重臣,吵吵闹闹有失体统,我们还是来看看陛下留中不发的意思罢。”

    陈瑛和郑赐两人对视一眼。

    没再对呛。

    薛岩重新坐下,“陛下留中不发,我觉得吧,一个是不相信大皇子会和黄昏勾结在一起藏匿陈友谅的后人,实在是没有动机,二则,恐怕还是以秋闱为重。”

    陈瑛不同意,“别忘了,黄昏福建一行,是和明教有勾搭的,那么藏匿陈友谅的后人,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掌控了陈友谅的后人,就算掌控了陈友谅的残余势力,对明教而言,绝对是不可多得的臂助。”

    郑赐对陈瑛先前的咄咄逼人很不爽,闻言唱起了反调,“但别忘了,这件事是名叫的卖唱人披露出来的,我实在想不到明教这么做的理由。”

    陈瑛呵呵一笑,“刑部不是审问了卖唱人么,是明教内讧啊。”

    郑赐哂笑,“你信?”

    鬼才信。

    陈瑛郑重其事的点头,“我信!”

    眼看两人又要吵闹起来,薛岩只得再当和事佬,“得了得了,两位,咱们是三司会审的主审官,能不能别让其他朝臣看笑话?”

    又道:“这样,根据陛下留中不发的反应来看,我等真无法揣摩出陛下的圣心所向,所以我认为,三司会审应该继续押后,待过了秋闱之后再进行,两位也给薛某一个薄面行不行?”

    九卿之一,大理寺卿的话还是有分量的。

    大家都是朝臣,没必要真的撕破脸。

    郑赐和陈瑛两人自是没意见。

    毕竟张红桥不开口,三司会审最重要的人证和口供就无法取得,这样一来,笃定不了黄昏的罪状,那一旦会审,黄昏就会屁事没有。

    所以张红桥的开口至为关键。

    关键在于现在揣摩不出圣意,这三司会审贸然审下去,怕是在陛下哪讨不了好,还是等秋闱之后,看陛下的反应再多定夺。

    反正在刑部天牢里受苦的又不咱们。

第三百零六章 圣心杀意

    秋高气爽,日头虽还高照,但已不算很热。

    朱棣坐在椅子上,看着孙儿骑马射箭练得满身大汗又不亦乐乎,于是眼神温柔,脸上的笑意终于有些寻常人家祖父该有的样子。

    对一旁的狗儿道:“瞻基类朕啊。”

    狗儿不敢回。

    这话哪敢回啊,回了,不论你怎么回答,都无意之中表达了对未来储君的看法。

    朱棣笑着喝了口茶,随口问道:“三保回应天了?”

    狗儿忙道:“回了,昨儿个启程。”

    朱棣又问道:“少师呢。”

    狗儿又道:“也回了,昨个儿启程,和郑大监同行,陛下应该知道,郑大监在应天时就拜姚少师为师,两位一起回应天,也能探讨佛理。”

    朱棣哂笑了一声。

    佛?

    历史上灭佛的事情可不少,佛还是道,终究是看天子需要。

    天子皇权,凌驾于佛道之上。

    于是又道:“着人去拟旨意,送递应天,让老大责令人手,去寻找仙道张三丰,主事之人人选确定后,先让他来一趟顺天。”

    这人得选信得过的心腹。

    狗儿急忙下去宣人拟旨,片刻后归来,继续服侍天子左右。

    狗儿公公,如今在内侍之中的地位,已经不比郑大监轻,当然,在朱棣眼中,郑和远比狗儿重要,只不过下面的人不这么想而已。

    在顺天咸淡了这许久,朱棣发现日子很是清闲,漠北那边最近安静的很,打了一场仗后,鞑靼阿鲁台估摸着有趁着入冬之前来大明抢劫一番粮草过冬的想法,一直在边境蠢蠢欲动。

    然而忌惮朱棣还在顺天,所以一直不敢。

    也正因为如此,朱棣才没有回应天。

    这是原因之一。

    还有个主要原因,相比于应天,朱棣还是更喜欢顺天。

    朱棣心情好,下面的内侍和顺天的官吏日子也轻松,是以狗儿这段日子也长胖了不少,当然,钱也没少赚。

    关键是顺天比应天好的一点在于,没有皇宫掣肘,狗儿出门方便了许多。

    赚的钱可以花了。

    狗儿已经打算在顺天府新建皇宫附近买一块地皮,然后修一个宅院,等老了,服侍不动陛下了,就出宫养老。

    这不是他的一厢情愿。

    是朱棣恩准了的。

    说起来,那块地皮的购买,还是朱棣提醒他的,所以狗儿感恩戴德。

    朱棣忽然没头没脑的问狗儿,“你觉得黄昏到底是不是明教的人?”

    狗儿吃了一惊。

    思索了一阵,“奴婢斗胆,还请陛下不要降罪,奴婢认为,黄指挥没有真正成为明教人的动机,陛下有千秋壮志,但奴婢看黄指挥,亦是有心为陛下之壮志筹谋,于家于国而言,黄指挥都不会明珠暗投。”

    朱棣挑眉,“你收了他好处?”

    狗儿急忙跪下。

    朱棣乐了,“起来起来,聊天呢,动不动就跪下,乱了兴致。”

    狗儿腹诽。

    跪下后你兴致不好,不跪下我脑袋就不好了。

    起身,“不敢欺瞒陛下,奴婢确实很喜欢黄指挥,他是个聪明人,奴婢也清楚,黄指挥和奴婢交好,不过是看重奴婢是您近侍的身份,但奴婢明白一个道理,黄指挥要做的事情,就是陛下要做的事情,是为了大明好,就从这一点,奴婢就算是被人说勾结外臣,也在所不辞。”

    狗儿很会说话。

    说得朱棣心里一阵暗爽。

    旋即暗暗叹气,“狗儿啊,你还年轻,只要你不犯错,做事伶俐着些,以后也会如三宝一样成为内侍之首,而那时候朕老了,黄昏大概也成了鼎国之柱,如果说,朕是说如果,那时候朕和黄昏会有一场烽烟,你如何自处?”

    狗儿讶然不解,但还是答道:“奴婢并不想如郑大监一般成为内侍之首,奴婢这辈子就像在陛下身边,服侍您千秋万世。”

    朱棣笑骂,“你个腌臜,还想学那君王,活个万年不成。”

    狗儿又跪下了。

    朱棣也乐不可支:“得了,起来罢,说笑呢,人啊,哪有不死的,你看历史上那些求长生的君王,有几个求来了长生,终究是要到地下去的。”

    狗儿跪伏在地,“陛下一定会万万岁的。”

    朱棣叹了口气。

    哪可能呢。

    看着校场上的孙儿朱瞻基,朱棣目光温柔,却有杀意丝缕,“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何朕会说以后和黄昏之间有一场烽烟,其实很正常,估计黄昏也心知肚明,朕啊,终究还是要给子孙铺好大道,总不能让朱家江山,成为他黄昏的傀儡。”

    所以我朱棣死之前,你黄昏先死。

    但这不妨碍你黄昏成为我朱棣最信任的臣子。

    狗儿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哪敢说话。

    朱棣缓缓起身,“所以这一次的三司会审,关于赵曦之死和南镇抚司越权一案,朕留中不发,就是想提醒薛岩、郑赐和陈瑛,三司会审给朕往后拖,不能让黄昏去参加秋闱。”

    又道:“朕这番心思,大概只有薛岩能够体会。”

    狗儿不解了,忍不住问道:“陛下既然要重用黄昏,为何又不让他去参加科举?”

    朱棣哈哈一乐,“若是让他一二甲中第,到时候官至高处,门生遍朝堂,朕到时候怎么收拾他?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

    有功名有权势,自然就能聚集读书人。

    所以可以给黄昏一个恩赐同进士,他今后的仕途巅峰也可以是鼎国之柱的重臣,但绝对不能既是鼎国之柱又是科举一甲进士。

    这对黄昏而言,会是个无比巨大的光辉点,足以让他凝聚起抗衡君王的声望和人气。

    但这并不是朱棣真正目的。

    不让黄昏参加科举,是因为他心中的一个野望:他要树立一个不科举而官至百官之首的典范,从而通过后期的种种运作,打击大明境内本就已经衰弱到极点的士族,加强皇权,远大一点来说,则是为天下寒门开辟一条更为宽广的坦途。

    这个心思没人懂。

    因为上层建筑总是固执的认为,君王天家,不过是士族的利益代言人而已,但朱棣不想这样,他要摆脱士族的影子,他要真正的掌控大明。

    其实历朝杰出的君王大多有这个想法,所以隋文帝废除九品中正制,于是到唐朝时世家衰落,饶是如此,唐朝还是出了个清河崔氏,须知有唐一朝,清河崔氏出了二十多位宰相!

    何其恐怖。

    直到宋元时期,世家才近乎绝迹。

    但士族在明朝还有一些影响力,而朱棣想做的,就是斩断黄昏和士族之间的关系,再改革科举制度,达到选人唯才。

    出身不再是天下才子走向仕途的门槛,当然,书还是要读的,但朱棣相信,黄昏会像建议组建内阁一样,拿出一套方案,让天下寒门在不依附士族的情况下,依然人人有书读。

    黄昏是朱棣选择的押注。

    所以,从不让他科举开始,然后逐步进行,最终在黄昏的辅导下,达成这个远大目标。

    狗儿自以为懂了。

    暗暗叹了口气,黄指挥啊,你命好,当初走神棍路线没被陛下一把火烧了,你命也不好,遇着了咱们的永乐大帝。

    朱棣来到校场,从马背上将朱瞻基接下来,笑眯眯的接过他手中长弓,张弓搭箭,对着五十步外的箭靶射出一箭。

    正中靶心。

    朱瞻基拍手大笑,皇爷爷好箭法。

    朱棣笑眯眯的牵着朱瞻基的手,“该休息了,练习骑马射箭是个日积月累的过程,没有捷径可走,瞻基也别急,咱爷孙俩今年就在顺天过年了,有的是时间让你练。”

    狗儿跟在身后,看着这一幕,暗暗心酸。

    羡慕。

    可惜,我这辈子都享受不到这种幸福。

    朱棣忽然回头,对狗儿道:“赛哈智说将娑秋娜安置在黄昏府邸,现在状况怎么样了,你着人去一封密信,知与老大,让他给朕盯紧了,这个娑秋娜谁也别去动她!”

    娑秋娜……西域神女。

    帖木儿王族。

    是个妙人儿。

第三百零七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

    秋闱在即,还有三日。

    其实秋闱并不算什么,真正重要的还是春闱和殿试,但应天作为大明京畿,周遭辖境内读书人极多,是以应天城这场秋闱,声势浩大。

    影响也大。

    这一日,郑和回到了应天,立即找到都知监太监洪保,询问他下西洋之事准备得如何,洪保一一回报之后,郑和马不停蹄赶往苏州。

    根据目前指定的策略,船队在苏州筹备、组建,届时泛海到福建,再从福建五虎门扬帆,先去占城……计划是这么计划的。

    但就怕计划赶不上变化。

    姚广孝也回到了应天。

    继续住在建初寺,解缙倒是聪慧,知悉姚广孝回到应天了,当日就去拜访这位太子少师,将编修全书一书做了个简单的交流。

    在解缙这位大才子眼里,哪怕他官职低,也不认为是在向姚广孝“汇报”。

    不服嘛。

    读书人相轻,谢大才子还没服过读书人,

    可惜。

    解缙没能从姚广孝口中听到陛下关于他的任何点评,颇有些失落,倒也没影响心境,等他编修完这本全书,就是大功一件。

    同日,乾清殿的朱高炽接连收到了两封顺天来的旨意。

    一封是正儿八经的旨意。

    让他从六部之中挑选一位得力人才,既要有才华能领导人,又得身体强健,还得熟稔大明境内各个地方的方言,然后着令此人前往顺天听差。

    旨意中隐晦提及,是要去寻道张三丰。

    朱高炽心知肚明。

    这事也是老朱家的心头事,总不能让朱允炆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了,不找到朱允炆,父皇不安心,他朱高炽三兄弟也不安心。

    关于这个人选,朱高炽生出了私心。

    他想挑一个表面是父皇心腹,其实暗地里支持自己的文臣去,毕竟这差事办成了,这位主事之人就将平步青云。

    但他又担心被父皇看破心思。

    于是此事暂且拖着。

    反正急不得。

    早一日早一月,不见得就能寻着朱允炆。

    第二份旨意是密信。

    信中提及到落难的西域王族娑秋娜,说此女身份特殊,老大你好生盯着,千万莫要让人伤了她,待朕归来,会好好安置云云……

    言辞比较晦涩。

    看起来,似乎要把娑秋娜收入后宫,但“安置”两字颇有深意,以朱高炽对父皇的了解,应该不会是简单的收入后宫。

    不利于父皇的宏图大业。

    万一以后帖木儿亡国灭亡,大明是不是会希望一个能够掌控的人去统领西域,这个人若是大明君王的妃子,西域那边难以服众。

    所以娑秋娜必须保持她神女的清白之躯。

    收到这封信后,朱高炽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去坤宁宫找到母后,徐皇后看了密信后,也是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道妹夫有没有下手。

    于是急急忙忙出宫,去黄府找到三妹徐妙锦,旁敲侧击了一番,得知黄昏别说娑秋娜,就是其他妖姬都没碰过,徐皇后才放下心来,旋即又为三妹感到欢欣。

    有夫如此,此生何幸。

    能够压抑男人本能,西域妖姬环身却能坐怀不乱,这是何等的男人。

    老实说,徐皇后在黄昏身上看到了朱棣的影子。

    同样喜欢美人。

    但专情。

    难怪这两个男人会臭味相投。

    应天城拥进了很多读书人,也来了很多外地人,其中就有一些说书人,倒也是巧了,其中好几个,来自于福建那边,因为战后局势不稳,很多人离乡背土来求生。

    京畿繁华之地,卖唱说书还是很有前途。

    至少饿不死。

    这一日,朱高炽收到了两封旨意,郑和水都没来得及和一口就带着洪保去了苏州,姚广孝送走解缙之后,开始礼佛。

    这一日,应天府尹向宝正带着人调查黄府案件,隐有头绪。

    据府衙线报,在地下势力中,有人见过官府张贴出来的死在黄府中那几个人的画像之一,向宝不敢怠慢,立即带人询问。

    刚走出府衙,转过街角,发现有数人人迎面而来。

    飞鱼服,绣春刀。

    南镇抚司款式。

    为首之人向宝见过,身为京畿官员,很难不认识南北镇抚司的中高层官员,按着绣春刀满脸笑意走向向宝的人叫刘明风。

    父亲是一位伯爷。

    勋贵之家,别说在南镇抚司地位尊贵,就是在遍地高官的京畿,也算是撑得起场面的人物。

    不过在正三品的应天府尹面前,刘明风还是有点不够看。

    得他爹来才行。

    是以刘明风笑眯眯的行礼,“向府尹这是要去办案?”

    向宝嗯了声,“怎的,刘指挥在南镇抚司闲得无聊,要带几位兄弟帮我们府衙一把,那便一起去吧,今儿要去的地方,官府力量还真有些去不得。”

    地下势力聚集的地方,官府一到,作鸟兽散,很难抓到人。

    如果有锦衣卫,至少大家更安全。

    刘明风摇头,“向府尹要办的事情,我们南镇抚司可去不得,越权不说,还会被人诟病,说在包庇我们的黄指挥,不过话说回来,向府尹恐怕也去不得了,另有要事。”

    向宝一愣,你一个南镇抚司指挥,还能管得了我应天府衙?

    不解,“有什么要事?”

    刘明风呵呵一笑,很有点贼意,“向府尹还记得之前那些卖唱人唱的《凄凉犯》吗,应该记得罢,你说怪不怪,这两天京畿又出现了一批说书人,说的书也不是那什么奇侠志怪,而是一桩福建战事的海战,这个倒也正常,毕竟宣扬我大明军威嘛。”

    向宝心里一喀嚓。

    他虽然刚正清廉,但政治嗅觉明锐,很快想明白了这其中的曲折:应该是大皇子还击了,用的手段也很是搞笑。

    不是有人利用卖唱人唱《凄凉犯》搞我吗,我就用说书人来回击。

    简单粗暴。

    大有来互相伤害之意。

    果然,刘明风笑眯眯的道:“说书人说海战也便罢了,偏生要言辞隐晦的说,那一场海战之中,原本已经淹死在海中的朱文圭还活着,你说这叫什么事,这不是在说咱们的二殿下留着朱文圭图谋不轨嘛,这是公然的挑拨离间咱们大明陛下和皇子之间的关系嘛,这种事情,怎么能不严惩呢?”

第三百零八章 强势反击

    向宝不想掺和进这事,现在那边三司会审还没完,秋闱又在即,再搞一次南北镇抚司内讧,哪谁来保证秋闱的安防等事宜。

    于是笑道:“这事,刘指挥不去办,找我作甚。”

    刘明风摇头,“越权啊。”

    南镇抚司只对锦衣卫内部,这种事情越权一次已经引出了这么大的风波,现在南镇抚司哪还敢再犯,都是有家有口的人。

    向宝眼咕噜一转,“北镇抚司也有职权负责此事,刘指挥还去找指挥佥事李春罢。”

    刘明风挑了挑眉,“都说向府尹刚正清廉,不畏惧权势,没想到也是沽名钓誉之人,在权势面前,也选择了独善其身呐,倒是叫人好生失望。”

    向宝哈哈乐了,“激将计?!”

    刘明风也乐了,“不可以?”

    向宝更乐,“你以为我会中计么,其实这事吧,是你们不敢交给北镇抚司,因为那些说书人一旦到了北镇抚司的诏狱,很多事情便玩不转了,所以你们需要通过应天府衙,让刑部来接手。”

    说到底,这是三司会审的盘外招。

    最终还是要汇整到三司会审里去。

    刘明风双手一摊,“果然,能坐到三品大员这个位置的人,没庸才,向府尹倒是让下官好生惊讶,想不到你竟有如此敏锐的嗅觉。”

    向宝沉吟半晌,“在哪些酒楼。”

    刘明风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态,说了几个酒楼名字,旋即压低声音,用只有向宝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向府尹只需将他们押送到刑部即可,其他事公事公办。”

    向宝颔首,这事本来就公事公办。

    刘明风笑着行礼离去。

    向宝看着刘明风的背影,许久才叹了口气,这是个人才,从他一出现开始,就已经笃定自己会去捉拿说书人。

    是以他的行为都是公事公办,按照规矩而来。

    这是最可怕的。

    一个在规矩之内办成了私事和谋划的人,才是最有能力的人。

    不过,刘明风之才还有待提升。

    今天这事,痕迹还是太重,他出现之时应该决口不提说书人的事,只是在离开之时假装不经意的提两句,效果会更好。

    若是能学到大皇子的春风化雨润物无色,那刘明风才算真正的人才。

    和泉州百户周胜然一样,都还需要经过风浪的打磨,说起来也是可惜,周胜然因为张扬之事指证黄昏是明教中人,未能得逞而被陛下迁怒,被纪纲放弃,现在还关在南镇抚司诏狱里。

    向宝大概猜到了黄昏的意图,先磨砺到周胜然的锐气,然后将他招揽。

    调查黄府案件暂时押后。

    向宝回到府衙,点够了人手,亲自带队,到刘明风说的那几家酒楼——其实就是当初卖唱人在的那一家酒楼里,把说书人全部捉拿归案。

    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送到刑部去,这事,府衙不掺和。

    也不敢去掺和。

    办完交接手续,向宝继续回去查案。

    适时刑部尚书正在公事房里处置因为三司会审到导致的积务,一位侍郎过来,轻声说府衙那边送来一批人,又说了其中缘由。

    郑赐一脸黑线。

    又来!

    这尼玛玩不腻么,玩来玩去都这一手,陛下你家这三个兔崽子争储的手段也太拙劣了罢。

    他现在有些羡慕雒佥了。

    朱棣登基之后,刑部尚书原本是雒佥,不过改北平为顺天,在北平设立行部,雒佥被调过去担任行部尚书,和郭资一起掌行部事宜,当初都觉得这是个苦差事。

    现在看来,美差!

    没办法,事情已经发生了,刑部这一次就被人当砖头使罢。

    于是叮嘱那位侍郎去亲自审问。

    大半天后,那位侍郎一脸便秘的回来,“招了,读书人的筋骨啊,果然是最硬的,也是最软的,根本不需要上刑,这些说书人就竹筒倒豆子的撂了。”

    郑赐呵呵一乐,“你也是读书人。”

    那位侍郎耸耸肩。

    郑赐道:“你先别说,让我猜猜,我要是没猜错,这些说书人应该是从福建来的,而且让他们来应天说书的应该是福建那边的军伍中人,很可能是水师的。”

    那位侍郎哈哈一笑,“郑尚书神机妙算!”

    郑赐也乐,“明摆的事情。”

    二皇子要给大皇子难堪,大皇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来这一手,虽说两人这一手很拙劣,但不可否认,都能达到效果。

    简而言之,我裤裆里有黄泥巴,那我也得给你裤裆里弄一坨黄泥巴。

    同归于尽罢。

    不知为何,郑赐忽然心头一颤。

    同归于尽?

    说书人这件事估计也要并入三司会审了,那么大皇子和二皇子都要被牵扯其中,两人谁也讨不了好,但是有一个人获利。

    三皇子朱高燧。

    根据郑赐在刑部当差的这些年的经验,他隐然觉得,这事恐怕不简单。

    想了想,对那位侍郎道:“你去把审问说书人的卷宗准备两封,大理寺和都察院都送一封过去,另外把我的意思转达一下给薛岩和陈瑛,此事还是压着,等秋闱过了再说。”

    那位侍郎欲去办差。

    郑赐忽然又喊住他,“张红桥交代了没?”

    那位侍郎摇头,叹气,“所以说啊,有些读书人真是辱没儒衫,脊梁还不如一个小姑娘硬,要不是这小姑娘被牵扯进了这种大案,我还真有心放她一马。”

    郑赐挑了挑眉,“你也老刑部人了,怎么能意气用事说出这种话。”

    那位侍郎喟叹一声离去。

    ……

    ……

    锦衣卫作为暴力机器,在京畿各大部门都有眼线,很快,刑部这边的事情就传到了北镇抚司那边,纪纲、庄敬等人听说后,皆感惊讶。

    这事是大皇子的手笔?

    可不符合他行事风格。

    是黄昏!

    两人不得不惊,因为黄昏这一着看似无厘手,其实一下子就把朱高燧拉到了台面上来!

    因为如果没有这事,三司会审后是大皇子被敲打。

    既得利益者是二皇子。

    那么陛下就会猜疑二皇子。

    但这事发生了,三司会审之后,大皇子和二皇子都会被敲打,既得利益者就是三皇子,陛下岂有不猜疑三皇子的道理。

    端的一记高招!

第三百零九章 方便面在冷兵器时代的战略意义

    刑部天牢里环境恶劣,黄昏倒也慢慢适应了,反正吃喝于寻常无异,又没有刑罚,就是无聊了些,再找狱卒要来几本书后,也算有了打发光阴的消遣。

    赛哈智极其无聊。

    他不喜欢看书。

    于是整天闲的蛋疼,偏生隔壁的黄昏看书看的不亦乐乎,很少理他,这就让赛哈智越发难受,整日里大呼小叫,没有一点阶下囚的觉悟,把狱卒们折腾得够呛。

    狱卒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别看赛哈智现在在阶下囚,没准别人出去继续当南镇抚司镇抚使,这也没什么,万一哪天这货调去北镇抚司了呢?

    所以没人愿意也没人敢得罪他。

    这天赛哈智确实闲不住了,扒在牢门上嚷道:“黄老弟黄老弟,你在干嘛呢,出个气,让老哥知道你还活着。”

    黄昏捧着书在灯下看着,没好气的吭了声:“气。”

    赛哈智哈哈一乐,“老弟,来,老哥给你猜个谜语。”

    黄昏不理他。

    赛哈智继续道:“风月十四楼里有个事,老弟你知道不,就是有些大官人啊,不知道廉耻,非要把人姑娘家家的**处剃了,你来猜个成语。”

    黄昏无语,放下书,“很无聊?”

    赛哈智哈哈大笑,“你倒是猜啊。”

    黄昏:“……”

    这么简单还需要我猜,不特么都是些网络段子嘛……咦,艺术来源于生活,段子也是,感情在大明朝就有这种段子了啊。

    赛哈智又道:“来,来哥再给你出一个。”

    黄昏立即打断他,“不若我来考一下你,老天爷给了人两个耳朵,两个眼睛,两只手和两只脚,却只有一张嘴,你知道为什么?”

    赛哈智唔了声,“有点难,两张嘴不合理啊,难不成一张嘴吃饭,一张嘴喝酒,要分开不成,啊,我懂了,想不到老弟你比我还猥琐啊。”

    黄昏莫名其妙,“哪里猥琐了?”

    “女人就有两张嘴啊!”

    黄昏:“……”

    这货估计是憋疯了,三言两语就扯到女人上去,没好气的道:“两个耳朵,多听,两只眼睛,多看,两只手,多做,两只脚,多走。”

    顿了一下,“一张嘴,少说!”

    赛哈智恍然大悟,“不愧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有乃叔父黄观之风,不过老弟你真才十七八岁?老成稳重得如老狗啊。唉,可惜咯,老弟,再有两三天就要秋闱了,看这架势,三司会审被拖住,你大概参加不成秋闱了。”

    黄昏闻言叹气。

    确实如此。

    郑赐昨几日来过天牢,说有个重要人证还需要审问,应该是张红桥,又说赵曦之死和北镇抚司越权两案,送递顺天后陛下留中不发。

    现在秋闱在即,三司会审估计也要顺延——其实秋闱完全不影响三司会审。

    之所以顺延,还是薛岩、陈瑛、郑赐三人看穿了朱棣心思。

    为何留中不发?

    就是说审得不满意,让你们重新审。

    可前面的审核没有任何纰漏之处,结局各方都能接受,陛下也应该能接受,结果还是要重审,那意图就很明显了。

    不想让黄昏从刑部天牢里出来去参加秋闱。

    这事黄昏没算到。

    他当时有点懵逼。

    他想不明白,朱棣不让他参加科举是什么用途——这确实想不到,毕竟历史上的朱棣,并没有展露出他要打击甚至瓦解大明那弱小得可怜的士族。

    这几日,黄昏已经释怀了。

    不管朱棣用意如何,他绝对不是单纯的为了压制自己。

    永乐大帝朱棣,哪会怕一个臣子科举?

    不符合他的人设嘛。

    况且参加科举也是走过场,以自己的能力,在明朝来考八股文,呃,不对,八股文是成化年间的事情,现在还不是八股文。

    反正都一样,就自己这半灌水,参加科举也是陪客。

    不过是抱着侥幸心理想去参加而已。

    正思绪间,赛哈智又冒了句:“老弟,你说咱们还得在天牢里呆好些日子,总得着点事情做啊,老弟你有书看,老哥是真看不进去啊。”

    黄昏腹黑的笑了笑,“我有事做就行啊,我这两天在想一件事。”

    “啥事?”

    黄昏也闷了几天,话匣子打开了,于是来了聊天的兴致,笑道:“老赛啊,你觉得当下时代,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

    赛哈智想了想,“钱。”

    黄昏嗯了声,“再直观点。”

    赛哈智又想了想:“兵器,粮草。”

    黄昏笑道:“对,兵器的事情,我已经和陛下有了想法,等三司会审结束,就会去安南寻找破草原铁骑的神器,这是既定之事,但还有个问题,粮草!”

    这是个大问题。

    打仗有句话,叫兵马未行,粮草先动。

    事实上,朱棣五次亲征漠北无功,很大程度上是受限于供给跟不上,若是在组建了神机营的基础上,再解决粮草问题,那么漠北就是囊中之物。

    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当下大明受限于时代,无法解决。

    但黄昏不一样。

    他已经想到了一个方法。

    灵感来自于未来。

    曾经在网上看到一个帖子:给诸葛亮无限方便面,能否拿下魏国。

    答案如何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给了黄昏灵感,他这几日一直在想,如果能在大明生产出方便面,甚至压缩饼干,那么供给问题解决,鞑靼、瓦剌和兀良哈还能抵挡没有后顾之忧的大明雄师?

    这个答案很明确。

    不能。

    所以黄昏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事的可行性。

    方便面的制作不复杂,只要给时间,多尝试几百次,总是能做出来的,压缩饼干么,需要食品膨化粉,这个有点难度。

    但并不是没有操作空间,等大明的工业发展起来了,可以尝试。

    前期就主打方便面。

    在吃饱就是福的古代,让出征士卒天天吃方便面,也不是个事,所以还需要其他传统的供给方式配合,如此一来,可以大幅度降低供给给朱棣出征带来的难题。

    此事可期!

    听完黄昏说完这个计划,赛哈智久久没有做声。

    黄昏喂了几声,赛哈智才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振奋万分,“老弟,不是老哥我说你啊,你有这个想法,并且有这个实力的话,别说藏匿陈友谅后人了,你就是三司会审后回家把娑秋娜睡了,陛下都会赦免你的罪!”

    这件事若是做成,黄昏将成大明最耀眼的臣子。

    足以留名千古!

第三百一十章 神女很嫩

    睡娑秋娜?

    黄昏砸嘴。

    这个想法是有的,不过单纯走肾,似乎有点对不起这么漂亮的姑娘,可目前看来,这姑娘没有和自己走心的意思。

    至于朱棣会不会把娑秋娜纳入后宫,黄昏笃定没有。

    也不会。

    首先朱棣是钢铁直男,其次朱棣作为君王,他还是看着西域那片广袤土地,而娑秋娜的身份,就是一个很好的代言人。

    所以只要能走心,黄昏不介意把这位西域神女变成自己的平妻。

    至于乌尔莎等十一个女子……

    生活要想甜,得加点盐。

    她们就是盐。

    一念及此,不知为何,内心有些骚动,暗想着科举大概无望了,但是马上就要中秋,回家和家人团聚一下还是可以的嘛。

    得想办法操作一番。

    ……

    ……

    中秋月明,天穹月轮,几可见山脉轮廓。

    明日便是秋闱。

    然而夫君还在刑部天牢。

    是以这个中秋佳节,徐妙锦分外惆怅。

    吴溥下朝时,带回了内阁发的月饼,聊胜于无,其实质量口感一般,和黄府去糕点坊定制发给下人们的差不多,反而不如吴李氏做的糕点顺心意。

    主院之中,聊聊两人。

    徐妙锦和绯春两人,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五人。

    吴溥为了感谢这些日子高贤宁对吴与弼的教导,将他邀请了过来,而扇面渡的驿卒王振,也在家陪在他那疯娘。

    黄府丫鬟小厮,大多放假。

    是以冷清的很。

    喝了会愁酒,没甚情绪的吃了些糕点,徐妙锦觉得想找人聊聊天,和绯春之间,已无话不聊,也无话可聊了。

    于是轻声对绯春说,多带些月饼和酒,去西院罢。

    这些日子,娑秋娜等十二人守护黄府,尽心尽力,不从女人之间的敌视来看,徐妙锦是有些感激娑秋娜的。

    脚步轻柔的来到西院们外,还没进去便听得歌舞声。

    入内。

    徐妙锦倏然觉得浑身汗毛倒竖,便听见坐在远处银杏树下的娑秋娜笑道:“夫人,下次来西院,还是有点动静的好,刚才要不是乌尔莎收手的快,夫人你就香消玉殒了。”

    徐妙锦抬头,发现院门之上,乌尔莎作鹰击状,此刻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落地之后微微屈腿,旋即起身,笑着呜哩哇啦说了一大堆。

    徐妙锦一头雾水。

    娑秋娜翻译道:“乌尔莎说,夫人你为什么用一根木簪,这很不符合你的身份地位。”

    徐妙锦摸了摸头上的木簪,没来由的笑了笑,说:“这是个抠门的男人送的,路边随便折了根树枝削的,端的是小气。”

    娑秋娜一脸促狭,“夫人说这话时,良心不痛吗?”

    你可是一脸幸福呐。

    徐妙锦莞尔,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胸口,挺了挺,“不痛。”

    娑秋娜一脸无语。

    没办法,女人之间的战场无处不在,尤其是在感受到威胁后,总是要有意无意的宣扬自己的主权,更没办法的是,娑秋娜最引以为傲的资本,还真比不过这位夫人。

    也是个不合理。

    明明是杨柳腰肢,清瘦身材,又怎么长成胸怀天下的。

    徐妙锦坐下,示意绯春将美酒和月饼摆上桌子,又将多余的分给乌尔莎等其他妖姬,这才对娑秋娜道:“其实都一样,反正也就吃个气氛。”

    娑秋娜看了一眼,有些叹服,“是一样。”

    徐妙锦带过来的酒和月饼,与下午时分黄府发放给下人,以及送来西院的,都一样,这意味着黄府主人和下人没有差距。

    娑秋娜知道,这其实很不合阶级分明的大明规制。

    所以她才叹服。

    轻轻拿起一块月饼,放在嘴里咬了一小口,细嚼慢咽,然后对院子里本在载歌载舞而因为徐妙锦到来后停下来的女子们道:“大家歇了吧,今夜随意安排,别出黄府就行,乌尔莎,你去巡看黄府各处。”

    乌尔莎笑着去了。

    大家都在赏月,总得有人守风霜。

    徐妙锦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书,讶然,“你也看李清照?”

    娑秋娜嗯了声,“喜欢。”

    其实最喜欢的还是李后主的词。

    契合心境。

    到了大明,在黄府之中,因为种种事情之后,娑秋娜得到了徐妙锦的信任,已经可以去借黄昏的书看,更可以去找吴与弼和吴溥借书。

    她深深的沉沦其中。

    不说那璀璨多姿的唐诗宋词,仅是一篇《滕王阁序》就让她不能自拔,有时候甚至生出了此生恨不是大明人的叛逆想法。

    徐妙锦想了想,“看得懂李清照?”

    多是爱情词。

    不懂爱情的娑秋娜,能看出什么呢。

    娑秋娜挑衅的挑眉,“会懂的。”

    徐妙锦想了想,“知道那一夜我为何要说爱情其实是一句话吗?”

    娑秋娜摇头,“我也在想,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徐妙锦笑了笑,“其实意思很简单,我只需对夫君说一句话,你就注定要输,这句话其实也很简单:有你无我。”

    娑秋娜愣了下,“这么自信?”

    徐妙锦呵呵一乐。

    娑秋娜不怀疑了,毕竟大官人不像是那种沉溺美色的人,于是问道:“所以夫人说了没呢?”

    徐妙锦摇头。

    这话她怎么可能会说。

    因为说了这句话,她和黄昏的爱情就会出现一道缝隙,一道哪怕补上了也会一直存在的缝隙,所以永远也不会说。

    但如果徐妙锦表现这样的意思,那么黄昏就能理解得到,他也会做出选择,毫无疑问,黄昏只会选择徐妙锦。

    最多就是让娑秋娜在他心里占据着一个角落,无人时会想起她,成为一段遗憾也是美的记忆。

    仅此而已。

    所以说与不说,效果一样。

    娑秋娜觉得有些忧伤,因为她忽然明白了,无论自己勾搭大官人能否成功,都始终要输给这位夫人,偏生没有丝毫怨念。

    自己终究还是太嫩了。

    旋即又乐呵起来。

    徐妙锦讶然,“你笑什么?”

    娑秋娜一语双关,“我笑啊,在夫人面前,我还是太嫩了。”

    徐妙锦唯有苦笑。

    这是她的隐痛。

    一直以来,她都惧怕这一点,到现在因为和黄昏成了夫妻,有时候甚至不敢面对这个事实:她比黄昏大六岁!

    迟早要人老珠黄,而且更快。

第三百一十一章 认罪?不存在的!

    于是相坐无言。

    许久,徐妙锦才道:“知道苏仙的那首《水调歌头》吗?”

    娑秋娜颔首,“前几日又看过。”

    又……

    这种名篇,和李太白的将进酒一样,哪怕身在西域,娑秋娜也读过,其实别说娑秋娜,西域那边的大多人都读过。

    徐妙锦看了看其他妖姬,“有人会跳大明的舞么?”

    娑秋娜摇头,“她们不会。”

    顿了下,“我会。”

    徐妙锦讶然,“你连大明的舞也会。”

    娑秋娜一脸黯然,“在西域之时,我父亲当年也存过念想,将我送到大明皇室为妃,哪怕当个王妃也行,所以刻意栽培过,何况我父亲本就崇尚中原文明。”

    徐妙锦一脸狡黠,“我弹,你唱?”

    娑秋娜有些意动。

    忽然生出心思,“绯春姑娘弹,夫人共舞?”

    这是要一争高下了。

    徐妙锦不太愿意,身为一府主母,在家姬面前绮舞,成何体统,但不知为何,想起了当初和黄昏一起去福建,在驿站之中跳舞的事情。

    当时跳的剑舞,夫君说过那首曲子叫《左手指月》。

    很美很独特。

    于是有些意动。

    最终还是作罢,岂能如了你娑秋娜的意,有些意兴阑珊的起身,“回了。”

    娑秋娜在徐妙锦出门时,道了一句:“夫人,在入狱之前,大官人交代过,其实你不用如此担心,关于《凄凉犯》,大官人早有落子。”

    徐妙锦嗯了声。

    她猜到了。

    而且没猜错的话,夫君落下的那一子,就藏匿在西院之中,这也是她这段时日,频频来到西院的原因,可惜没见着那一子究竟是什么。

    ……

    ……

    秋闱三日,眨眼便过。

    古往一样,大考之后的考生都会松懈放纵一下,尽管大家都知道,秋闱只是个门槛,真正走上巅峰的还是得春闱和殿试。

    是以秋闱过后,应天端的是热闹。

    三司会审就在这热闹之中开启。

    因为此事不涉及北镇抚司,纪纲、庄敬等人不用过堂,赛哈智也不提审,只提审卖唱人和黄昏,以及最重要的人证张红桥。

    涉及朝臣勾结叛贼,是以依然是都察院为主。

    右都御史吴中听堂。

    卖唱人十余个,早在刑部天牢受过罚,上来之后竹筒倒豆子,把知道的都说了一遍,没有出入差距,重点是两个有明教身份的卖唱人。

    也是此次集体到应天卖唱的组织者。

    是对夫妻。

    交代的也很爽利,听从明教一位唐姓高层的命令,拿到经费之后,用钱收买了十个卖唱人,让他们一起到应天府皇城根下的酒楼唱《凄凉犯》。

    然后又笃定的指认,说明教教徒在京畿卖命的人就是黄昏。

    黄昏一直没吱声。

    看似板上钉钉了。

    陈瑛面无表情的道:“黄指挥,你可要辩解?”

    黄昏笑了笑,问陈瑛,“敢问陈左都御史,他两人的明教身份是如何笃定的,仅凭他们身上明教的信物,这种信物不能作假?又或者说,这种信物其他人就无法获得?”

    陈瑛冷笑一声道:“自然有人证物证。”

    说完宣证人。

    片刻之后,哗啦啦上来了一大群囚犯。

    黄昏莫名其妙。

    这么多证人?

    旋即暗叫不好,这些人中有几个他隐约记得,似乎上元大火案时,送唐赛儿回富贵坊时,在唐青山身边见过,确实都是明教的人。

    陈瑛冷道:“北镇抚司这几年其实一直在监视着明教,安插了不少暗桩,在此案发生后,北镇抚司立即在京畿周围收网,抓获明教教众十余人,这十余人全部认识那两人,并且指证他俩确实是明教教徒,受一位唐姓高层指使,在京畿行秘密任务。”

    黄昏想了想,“那就算如此,可他们空口无凭,说是听我命令行事,那我也要说一句我不认识他,倒想问陈都御史一句,大明的官员是相信明教的口供,还是相信大明南镇抚司指挥的口供。”

    薛岩暗暗摇头。

    郑赐亦是无语。

    这有点胡搅蛮缠了。

    陈瑛却只冷笑一声,“是么,黄指挥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么我倒要问一句,他们笃定你府邸之中的张红桥就是陈友谅后人,可有此事?”

    黄昏想都不想,“没有!”

    这哪能承认。

    陈瑛一拍惊堂木,“传张红桥!”

    片刻之后,张红桥被带上堂,小姑娘被关了许久,有些恍惚,眼神呆滞而空洞,看见黄昏也没有丝毫反应。

    麻木的跪在一旁。

    陈瑛再拍惊堂木,吓得张红桥颤抖不已。

    黄昏微微蹙眉。

    陈瑛威严喝道:“张红桥,说,你是何人。”

    张红桥抬起头,神情畏惧的看了一眼陈瑛,又看了一眼薛岩和郑赐,最后目光落在黄昏身上,神情便变得木讷了,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郑赐叹了口气,“张红桥,就将你前日告知本官的事情再说一遍罢。”

    今日三司会审,是因为张红桥终于开口了。

    方法很简单。

    只是让张红桥去死囚房里呆了几天,又让她目睹了一场处决,于是小姑娘的心理防线崩溃了,交代了全部事情。

    倒是让郑赐意外,张红桥保护的不是黄昏。

    而是一个叫许吟的人。

    郑赐知道许吟其人,黄昏身边的护卫。

    张红桥讷讷的道:“我叫陈红桥,父亲陈余,祖父陈理,早些年跟随父亲到福建福州府外红桥西居住,今年福建有兵锋之乱,于是父亲带我逃到徐州,不料徐州旱灾,父亲死在途中,我被一位大官人所救,并将我身份告知于他,他于是将我带回京畿。”

    陈瑛狂喜,指着黄昏问道:“那位大官人,是不是他?”

    张红桥看向黄昏,不语。

    陈瑛怒拍惊堂木,“说!”

    张红桥立即就哭了,梨花带雨的点头。

    陈瑛长出了口气,看向黄昏,“你认不认罪?”

    黄昏笑眯眯的,丝毫不慌,看向张红桥,微微点头,笑道:“你别担心,说你知道的事情就行,我不会怪你的,许吟也不会怪你的。”

    先是被关在朱高燧的王府,又刑部天牢呆了这许久,坚持到最近才开口,也是难为她,不仅不能怪她,回去后还得好好待她。

    是个好姑娘。

    懂得感恩图报。

    设身处地,黄昏觉得自己就做不到。

    随便一个简单的酷刑,根本不需要美人计,黄昏就会竹筒倒豆子——么有信仰和绝对毅力的人,真架不住那什么剔甲割肉的酷刑,所以黄昏从小到大,最为钦佩先烈。

    黄昏又看向陈瑛,一脸讽刺,“认罪?不存在的!”

第三百一十二章 朱高炽,来一起背锅

    薛岩和郑赐两人都觉得不可思议,都到了这个地步,黄昏还在坚持,他凭什么坚持,所有的证据都证明他在勾结明教藏匿张红桥。

    陈瑛怒不可遏,“别以为不认罪我就治不了你!”

    黄昏哈哈一笑,神态轻狂而嚣张,“我要是理解没错的话,三司会审只有审案权利,审后案卷是要送递乾清殿,哦不,陛下在顺天,所以审案卷宗是要送递顺天府,等待陛下裁决,那么我想问一句,陈都御史你除了在朝堂上弹劾我,今日在这里,凭什么治我的罪?”

    一句话,打得陈瑛气急败坏,却无力反驳。

    确实如此。

    这是三司会审的漏洞,像黄昏这种宠臣,就算案卷证据再确凿,只要陛下愿意放他一马,那谁也阻止不了。

    薛岩有些看不过去了,无奈道:“黄指挥,这里是三司会审,请注意你的言辞,陈都御史治不了你的罪,但我和郑尚书还是可以的。”

    大理寺和刑部专治各种不服。

    而且有这个资格。

    和都察院不同,都察院类似于纪检委,实际权限不大,但大理寺相当于最高法院,而刑部则是司法部、法院、检察院和公安部的混合体。

    三司会审确实只负责审,但若是审过之后,薛岩和郑赐不顾陛下的意思,抓着黄昏勾结明教之事重开公堂审问,还是能定黄昏的罪。

    若是都察院再批复许可而结案,那就是朱棣也不好意思来推翻。

    黄昏刚嚣张起来的气焰瞬间萎了。

    这两位大佬是真惹不起。

    讪讪的道:“好吧,我认怂,不过我有个疑问,凄凉犯中,说我藏匿张红桥是大皇子的意思,那么这件事是不是应该先问一下大皇子?”

    这事不管怎样,不能我黄某人一个人来扛你朱高炽看热闹,别人这是明显针对你来的,顺便收拾一下嚣张的黄某人而已。

    有苦大家一起享嘛,朱高炽你也来享受下被审问的感觉。

    一念及此,黄昏竟有些暗爽。

    这是他矛盾性情中的一面:也有腹黑时候。

    这无疑抛出了一个惊雷。

    陈瑛和薛岩、郑赐一个接不好,这事就无法收场,若是就此收拾,那么案卷送到顺天后,朱棣对黄昏的定罪就无法令人信服,若是把朱高炽请过来审问,那这事就热闹了……

    这一审,如果朱高炽不能把他的嫌疑洗得干干净净,就算最后平稳度过,也相当于在仕途生涯上画了个大污点。

    储君基本无望。

    也就是说,陈瑛、薛岩和郑赐三人,彻底得罪了朱高炽,所以若是没有绝对的利益冲突,三司会审应该到此结束。

    三人面面相觑。

    陈瑛从薛岩和郑赐的眼中看出了迟疑,知道这两人有就此收手的意思,就这么把案卷送递到顺天,由陛下来决断,陛下为了让天下人信服,很可能大事化了小事化小,最后在其他方面找补,给黄昏贬官。

    反正他俩是公事公办,黄昏的仕途起落和他俩没关系。

    陈瑛本来也是如此。

    但最初他是受纪纲之拖,要弄黄昏。

    后来被黄昏当堂怒斥,结下梁子,刚才又被黄昏怒怼了一下,早就恚怒难当,何况陈瑛本就是酷吏,他的眼中只有办大案的功劳,哪哪会让黄昏如意,立即大声喊道:“来人,去请大殿下来。”

    薛岩和郑赐拉不住,两人对视一眼,暗暗苦笑。

    最坏的局面果然还是来了。

    倒不是害怕得罪朱高炽。

    关键是这一场三司会审将会开启惨烈的立储之争,而自己二人和陈瑛,很大概率会被史官记上一笔,运气好名垂史书,运气不好遗臭青史。

    看运气。

    这两位都是从洪武走到永乐的仕途老人,深谙洪武年间出仕无过便是功的真理,如今一心求稳,对这种赌博是一点都不愿意。

    可也没法了。

    这个时候也找不到理由来阻止陈瑛。

    两人心里喟叹。

    陈瑛,你他妈当了这么多年官白当了啊,几句话就被黄昏激怒得没了理智,你一个官场老人,还不如黄昏这种未及冠的青年沉得住气。

    陈瑛现在就像个疯子。

    转念一想。

    这他妈就是陈瑛啊,陛下登基之后,都察院出了名的疯狗,逮谁咬谁,这一两年朝堂之上,谈之色变的除了纪纲,就是陈瑛,所以这一次三司会审,薛岩和郑赐都明智的选择了让陈瑛先上,尽量不和他起冲突。

    不过两人又暗暗惊心。

    他俩隐然猜到,黄昏其实一直在布局,之前故意和陈瑛开战,不断的激怒陈瑛,估计就是为今日打伏笔,目的就是为了把大殿下也拉进来。

    这样就算笃定了他藏匿陈友谅的后人张红桥,也是从犯,而且这事可大可小,大了,抄家灭族,小了,小小的敲打一番,全看圣意。

    端的是老谋深算。

    这哪里是仕途新人了,就是官场老油条,也做不到比这更好。

    角落里忽然传来声音,“请大殿下过堂审问,这事传出去,影响不好吧?”

    听堂的右都御史吴中站了起来。

    郑赐和薛岩一见,暗暗松了口气,想着吴中是近来才被陛下擢升为右都御史的,明显是陛下让他盯着应天的官场,陈瑛怎么着也该给吴中一点面子。

    何况吴中的发话,说不准就是陛下的意思。

    陈瑛也愣了。

    吴中说话了,他不得不衡量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不过转念一想,这是酝酿了这么久,又故意给了他准备时间,大殿下不可能一点手段都没有,就算过堂,也就是走走流程,恐怕也要把责任全部推到黄昏身上,有大殿下的证词,黄昏再怎么挣扎都无用。

    最后陛下还是定黄昏的罪。

    而且会是死罪!

    因为他不仅勾结明教藏匿陈友谅的后人,还妄图陷害当朝大皇子,未来的储君人选,妄图动摇国本,心思之险恶,君王绝对不能容。

    于是果断道:“此事涉及伪陈汉余孽,兹事体大,大殿下既为皇子,更应过堂自证清白,如此才能堂堂正正立于群臣之列。”

    皇子,依然也是臣子。

    黄昏立即笑眯眯的附和,“对对对,陈都御史说的对,大殿下就应该过来,肉可以我一个人吃,但锅不能让我一个人背嘛。”

    众皆愕然。

    谁都不明白黄昏为何如此处心积虑的要把大皇子拉进来。

    只是为了找人一起背锅?

    不太像。

    但是吴中明白过来黄昏的良苦用心了。

    《凄凉犯》已经在民间传开,若是朱高炽不过来证明清白,这就成了莫须有的事情,将一直笼罩着他争储之路,朱高煦随时可以拿这件事开刀,朱高炽就会无比被动。

    当然,黄昏肯定也有腹黑的让朱高炽也过来背锅的想法。

    打的一手好算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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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2年,李景隆打开金川门,朱棣身骑白马万人中,入主紫禁城,加冕为帝,青史长卷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的两个字。
永乐。
1402年的同一天,一位现代人来到应天城,用一生繁华,打造出另一顶王冠。
大明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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