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九章 做人当如辛弃疾，仗剑擒敌
都督佥事本来是闲差武职，漠北总府的都督佥事和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不一样，漠北总府的都督佥事只有黄昏一人，拥有实权。
而五军都督府的不仅没有实权，且没有定员。
所以黄昏下令，无人不遵。
九千七百五十骑大明骑卒，迅速散开，摆开了冲锋撞阵的架势，面对王帐及王帐周围上万的牧民，虎视眈眈。
黄昏骑马缓缓而下。
丘福按剑跟随在后，率领一标铁骑押阵，谨防本雅失里丧心病狂来个玉石俱焚。
此刻无人不钦佩黄昏。
竟然敢只带五十人到牧民拱卫着的王帐前去见本雅失里，要知道本雅失里身边还有近千铁骑，这等胆识，让读过书的士卒想到了一个人。
辛弃疾。
辛弃疾的出名，不仅仅是那一句“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也不是那什么“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亦不是“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真正让辛弃疾扬名大宋的，是他那一桩浩然事！
辛弃疾，字幼安，号稼轩，南宋归正人，诗书等身之余，更有一剑当万夫的匹夫之勇和英雄豪气，其成名作便是独身一人闯入数万叛军阵中活捉敌将。
史书儒将留名处，哪怕不以笔墨，仅论武功，辛弃疾也当得一席。
可惜，北渡后的宋朝君王忌惮辛弃疾的归正人身份，没有重用他。
何谓归正人？
南宋人代称沦于外邦而返回本朝者为归正人，即投归正统之人，这是南宋对北方沦陷区南下投奔之人的蔑称。
很是讽刺。
是你自己弄丢了北方江山，跑到南方来享受太平繁华，我们想要收复江山，所以南下来帮助你们，你们却怪我们北方人不对，还轻蔑北方人。
可想而知，当年的南宋何等狭隘。
扯远了。
黄昏一骑在前，身后丘福五十骑随行，直奔王帐，牧民们纷纷两分，让开一条直通王帐的道路——如今鞑靼牧民，谁不惧怕大明雄师？
从古至今，地位和实力都是打出来的。
如今，大明在漠北打出了该有的地位。
王帐之前，林立着数百铁骑，竟然全部配备了制式装备和盔甲，显然是这本雅失里最后的老本，此刻全都“虎视眈眈”的看着黄昏等人。
其实是心有惴惴。
他们只有近千人? 但对面的大明铁骑却有近万? 如果打起来? 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不仅是胜算的问题? 如果大明这近万铁骑冲起来? 不知道因为何故来到王帐聚集的父老乡亲就会血流成河。
所以当他们看见黄昏率人来到阵前时，茫然了。
怎么办？
动手吗？
对面只有五十人? 两个将军一个年纪轻轻一看胡子都还没长硬，老的那个胡子倒是长硬了? 可惜也白了，骨头也松了。
只要动手? 这些人必死无疑。
可如果动手，大明的报复就会立马展开? 到时候死的可不仅仅是自己这一千人，也不仅仅是王帐周围的族人? 还会有更多的人。
不动手？
可身后就是王帐。
是我族人的至高之地，有我族的可汗在此。
对方不请自来，大兵压境? 举动不仅不善毫无尊重，简直可以说是粗野充满挑衅? 是对我草原儿郎的蔑视和践踏。
有人握住弯刀，又松开。
有人张开长弓，再松开。
所有人都抿着嘴紧咬牙齿，浑身肌肉绷紧，内心天人交战。
敌人那么近，头颅那么好取。
触手可及。
但却又遥不可及。
当黄昏纵马来到阵前时，这近千草原儿郎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办，王帐周围一时间安静到了极致，而王帐内也安静至极。
本雅失里和失捏干等人，也在茫然。
怎么办？
出去吗？
万一大明问责之前的事情怎么？
不出去吗？
可不出去就不会被问责了吗？
万一打起来了咱们办？
茫然，不解。
本雅失里和失捏干等人从没想到，大明的官员竟然会有如此愚蠢的举动——这根本就是让彼此双方没有丝毫台阶刻下。
稍有不慎，大明此举就会导致整个部族的暴乱。
但黄昏显然并不这么想。
回首看了一眼神色坦然的丘福已经更后面那一标视死如归的大明儿郎，微微颔首，马革裹尸何须还，百战将士十年归。
丘福虽然能力不足，但他不是一个孬种。
朱棣麾下的大明儿郎，没有怂包！
很好。
那便和我一起，狠狠的踏碎这鞑靼的脊梁，为大明谋求一个万世平安——也为我叔父黄观，以及更多的漠北总府官员谋求一个公道！
公道是什么？
血债血偿。
还有更甚的，是用敌人的尊严和未来来偿还，谓之诛心。
这就是上兵伐谋。
黄昏回首，正视前方，舌绽春雷。
“让开！”
黄昏的声音其实不大，只不过在此时此刻恰好压得住周围那些战马的嘶鸣声而已，甚至于数十人之后，就已经听不见黄昏的声音。
一位精通蒙语的大明骑卒上前同声翻译。
于是一位万夫长勒着战马壮着胆子上前一步，“如果要求见我族可汗，请下马——”
话没说话，被黄昏打断，“滚！”
汉语。
毫无情面，不留台阶。
那位万夫长愣了一下，虽然听不明白，但懂了那个汉字的意思，眸子里涌起暴怒，涌起戾气，眸子眯缝，手上肌肉轻颤，浑身上下泛散杀意，就欲怒向胆边生——
然后他被人拉了一把。
万夫长回头看向拉他的战友，战友摇摇头，目光落向远处，王夫长顺着他战友的目光看向王帐周围聚集的族人，看着族人那一张张充满期翼的脸，再看着最外围那旌旗招展的大明骑军，他无奈的深呼吸了一口气，勒着马缰让开。
他有点悲哀。
不知当年大汉霍去病，可曾如此压过威慑过匈奴？
他知道，草原儿郎大兵压境让中原王朝噤若寒蝉的岁月已经一去不返了，这位大明官员今日的举动，狠狠的将部族挂在了高高的耻辱旗杆上，再也抬不起头。
万夫长都表态了，其余士卒也纷纷让开。
于是黄昏面前出现了一条直通王帐的空道，他甚至可以看见王帐帘子上的那只啸月狼图腾，也能看见王帐里隐约的人影和刀光。
很好。
本雅失里，接受你的审判罢！
第七百三十章 治国唯有读书人
黄昏缓缓走向王帐。
丘福居后。
他是真的服气了，别看咱们这位黄辅臣、黄佥事打仗不怎么样，这拿捏人心的阵仗，这大无畏的气魄，难道不算是一位英雄豪杰？
丘福暗暗下了个决心。
今后不论二殿下争夺帝位是胜是败，我丘福只要活着，就一定率领儿郎保住这位年轻人。
因为有他，大明不一样了。
身后那一标视死如归的铁骑眼中，只剩下炽热的崇拜。
简单两个词，何等的豪情霸气。
让开。
滚。
千百年来，除了霍去病之流，谁敢如此对草原儿郎？
陛下算一个。
但眼前这个都督佥事，他其实是一个读书人啊！
壮哉我辈。
黄昏走过那名万夫长时，忽然勒住马缰，侧首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万夫长听了翻译后，犹豫了下，昂首，挺胸，“呼兰巴特。”
你们汉人有句话，男子汉大丈夫，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就算你事后要和我算账，只管来便是，我呼兰巴特皱一下眉头，死后就见不得长生天！
黄昏颔首，“很好，明日你来捕鱼儿海，去找一个叫黄昏的人。”
呼兰巴特愣住，“干啥？”
黄昏没再理他。
径直来到王帐之前，没有下马，就这么傲立马头，怒喝：“本雅失里，出来！”
可汗又怎样？
你这可汗是大明给你的，你可以是可汗，失捏干可以是可汗，脱火赤可以是可汗，谁都可以是可汗，你不愿意干有的是人愿意干，你干不好的话，也有的是人来干好那些你干不好的事情。
王帐之内很安静。
安静到了极点。
本雅失里没有出来，失捏干、脱火赤、马儿哈咱也没有出来，因为他们不知道出来以后会面对什么，局势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而且……可汗出王帐见人，有点不合规矩。
规矩？
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黄昏侧首看向身边负责翻译的那名袍泽，笑道：“怕不怕死？”
那名袍泽哈哈一笑，“一死而已。”
何惧。
黄昏点头，“去，把本雅失里从这狗屎一样的帐篷里给我拖出来，随便你怎能弄，那他拖出来就行? 我甚至不介意你先揍他一顿。”
那袍泽愣住，“我一个人？”
还可以先揍他一顿？
要知道本雅失里可是当今鞑靼的可汗? 且还是鞑靼第一勇士，我一个普通士卒? 怕是打不赢的罢? 死倒是无所谓。
黄昏笑道：“所以才问你怕不怕死嘛。”
那袍泽哈哈一笑，“这就揍他娘的！”
下马，按刀，进帐。
帐篷内顿时一阵平平砰砰。
丘福担心的道：“让一位兄弟这么白白送死，是不是有点亏了? 好歹也让他在沙场上杀几个蛮子啊，这样太不值当了。”
黄昏笑道：“国公不用担心? 他没事的? 如果本雅失里还不蠢的话。”
丘福放下心来。
如果说如今的大明还有谁能一句话说服丘福? 不多，陛下算一个? 姚广孝算一个? 徐辉祖算半个，朱高煦都算不上，更别提什么张辅、李远、郑亨了。
但黄昏绝对算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 总感觉跟着黄昏做事? 稳当。
片刻之后? 丘福口瞪目呆。
但见那位负责翻译，打仗也不是多强的士卒，竟然一脸懵逼的出了王帐，在他身后，本雅失里、失捏干、脱火赤、马儿哈咱依次而出，四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淤青。
黄昏骑坐马上，居高临下俯视本雅失里，“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大汗~”
很重的鼻音。
黄昏知道会是这个局面，如果说那个万夫长呼兰巴特还有血性的话，随着两场大败，王帐里的这些鞑靼高层，早被大明打破了胆。
没了胆气的人，自然会怕死。
怕死的人，不会有勇气反抗。
而且一个人拥有的越多，他就越畏惧死亡。
本雅失里看着高高在上的黄昏，想起去年的那一顿火锅，知道这个年轻的大明官员绝对不简单——能和朱棣如家人一般相处的人，地位绝不比一位国公低。
无奈行礼，“见过两位大明天官。”
黄昏冷笑一声，高声呵斥道：“现在知道低头了，本雅失里，你可知罪！”
本雅失里听完翻译后，心里一抖，急忙道：“我何罪之有？”
黄昏笑眯眯的盯着本雅失里，“何罪之有？也罢，知道你还心存侥幸，那么我就让你看一些东西，免得说我大明礼仪之邦不讲道理。”
挥手。
片刻之后，七八名士卒抬上了一大堆的“物件”，其中有带着图腾的匕首，有写着妻儿名字的玉石，也有草原儿郎才佩戴的骨质项链和镯腕……
黄昏冷声道：“我大明雄师北征兀良哈，却有数千不知道死活的人意图趁着马哈木在进攻漠北总府的时候去切断我大明雄师的后勤线，这就是他们死后留下的东西，本雅失里，要不要我在你上万族人里，去找到这些东西主人的亲人？”
本雅失里不说话了。
黄昏语气森然，“我大明天子胸怀天下，且仁慈宅厚，给了你和你的族人机会，但你们不珍惜，现在陛下在追击马哈木，那么就由我这个当臣子的来给陛下分忧，虽然你贵为可汗，但依然要为你的错误行径付出代价！”
本雅失里昂首，怒道：“我们又没有直接攻打你们，而且我们也死了那么多儿郎，况且马哈木来到捕鱼儿海，不过是杀了你们一些文臣和工人而已，损失又不大，甚至还没我们死的人多！”
黄昏呆了一下。
他忽然才想起，这是封建时代，在这些高位者眼中，人命确实是不值钱的。
摇头叹道：“一些工人而已？他们该死吗？”
又道：“一些文臣？在你眼中，文臣的地位就如此轻微？就因为你们崇武，所以就低看读书人？本雅失里，你错了，你知道你们草原为何始终无法建立属于你们自己的帝国，为何元帝国才一百年就被赶出了中原吗？”
深呼吸一口气，“国家的长治久安，离不开读书人，社会文明的进步，离不开读书人，无论在任何时代，知识才是力量。打天下容易，但要治理天下，却非读书人不可，我大明疆域勃然万里，如今更将交趾、八百大甸纳入疆域版图，若无读书人，只靠武将，如何让那万民归心，又如何让那国泰民安，在我心中，纵然你一万草原儿郎，也不如我大明一黄观！”
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从古至今，无论哪个太祖开国之后，在度过最初的宠物阶段，最后都会回归到读书人治国的正常态势，须知一点：治国唯有读书人！
第七百三十一章 犯我大明天威者，虽远必诛！
这话当着一堆当兵的说出来，说真的，有点扎心。
尤其丘福这位老将军心里更难受。
不过他心里也稍稍高兴，虽然他是武将出身，家里子弟也大多从武，幸运的是有那么一两个孙子辈的，其实很是喜欢读书，如今就在国子监里，才情都不算差。
至于其他大明骑卒么……他们心中有其他想法，扎心的是自己，但对未来充满希望，因为大多人在关外流血流汗，就是为了儿女在关内读书享平安。
谁不是图个子孙后代富贵繁荣。
本雅失里哑口无言。
黄昏盯着本雅失里，缓缓的道：“你为可汗，当以身作则，既已臣服我大明，就应有大明臣子的觉悟，马哈木率兵来犯，即是外患，你理应帅兵拱卫漠北总府，而不是打你的那些无用小算盘，本雅失里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我大明王朝这个巨人，已经在历史的洪流中扬帆将远航，你区区一个可汗，在我大明这艘巨船面前，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抹浪花，这一次，我大明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做不到，休怪我大明对你不讲情面！”
本雅失里哪会服气，冷笑道：“不讲情面又能怎样？”
黄昏沉默的盯着他。
气氛一时间很凝滞。
许久，才对本雅失里一字一句的道：“你会死，而你的死不会对草原造成有任何改变。”
本雅失里毕竟是个年轻人，闻言忍不住大笑起来，“是么，难道你就没想过，此刻你在我王帐周围，面前我上前儿郎，你的大军又被拦在外面，死的难道不是你？！”
黄昏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句，“你敢动手？”
停顿一刹，“你能动手？”
本雅失里一愣? 旋即缓缓抬起手? 脸上肌肉扭曲，狰狞而疯狂，“只要我这只手落下? 你就会变成一滩肉泥！”
黄昏斜乜他一眼? 没再对本雅失里说话，看向失捏干、脱火赤、马儿哈咱? 笑咪咪的道：“鬼力赤不是黄金家族的后裔，但他还是当上了可汗，诸位对此事怎么看？”
这三人都不是黄金家族的后裔。
闻言全都一愣。
心里瞬间就活络开了，彼此互视一眼? 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犹豫和动摇：当下部落的局势? 如果能得到大明的支持，别说，还真的有机会当可汗。
前提是本雅失里想作死挂掉。
而现在他就有点作死了。
于是三人默默的按住了腰间弯刀——他们本来就不是本雅失里的老部下，而是阿鲁台的，本雅失里不过是朱棣扶起来的可汗而已。
他们从没心服过。
本雅失里见状心中大骇? 他感觉得到脱火赤、失捏干和马儿哈咱的杀意，而且这三人在部族里确实有很大的威望和权势。
本雅失里还没有所反应，却见黄昏怜悯的看着他，说道：“不提我能让脱火赤、失捏干和马儿哈咱来替换你，就说一点，你觉得你挥手下去，你身边的儿郎们愿意来杀我，但是今天出现在王帐周围的你的这些臣民，他们会让你杀我么？”
本雅失里愕然之后旋即一脸嘲讽，“我数万儿郎死在你大明雄师手上，我之臣民恨不得啖死尔等血肉，怎么可能保护你！”
黄昏摇头，“那你可以选择试试。”
试试真的会逝世。
本雅失里心中最后的坚强被彻底摧毁，不论他信不信黄昏是否策反了他的部族，当黄昏本人来到这里，无事被草原儿郎重重包围的困境，就已经证明了黄昏的言辞。
何况他只用一句话，就让脱火赤、失捏干和马儿哈咱有了异心。
这究竟是怎样可怕的一个人？
本雅失里看着那个镇定自若的年轻人，看着他高高在上，忽然间发现，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君临天下？
儒雅之余，无端端的透着霸气！
沉默良久，才道：“你想怎样？”
黄昏笑眯眯的道：“很简单，你们当中，必须要有人为这一次切断我大明远征兀良哈军队后勤线的事情负责，当然，也就是必须死。”
本雅失里、脱火赤、失捏干、马儿哈咱四人面面相觑。
这意味着四人当中必须有个人来背锅。
黄昏继续道：“既然你们的人无法拱卫我大明漠北总府，那么你们就没有保留着可以组建军队权力的必要了，所以我需要你这个可汗宣布，从今以后，可汗不再拥有召集草原儿郎汇聚成军的权力，这权力唯有我大明可以！”
这是要阉割掉鞑靼的政权权力。
这话一出，包括丘福在内，都觉得黄昏是疯了，这简直异想天开，难道你就没考虑过可汗对草原牧民的影响力么，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黄昏却并不解释。
如果在以前，确实不可能，但当下的鞑靼自身难保，如果自己今天再彻底的将鞑靼的脊梁踏碎，那么就完全有可能了！
笑里藏刀的道：“但是当下，本雅失里，你需要做一件事，下跪，向我大明军队请罪！”
一位可汗，下跪大明一位臣子。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黄昏继续道：“当然，你可以选择继续你的坚强和倔强，我想愿意屈膝的人大有人在。”
本雅失里脸色煞白。
许久之后，他看向失捏干和脱火赤、马儿哈咱，这三人面色虽然没有变化，但眼眸里都闪耀着野望的光辉，他们无比希望本雅失里再坚强一次。
可惜。
本雅失里不傻，他选择了屈服。
于是这位草原可汗，缓缓的屈膝跪在了黄昏的马前，不需要言语，只是这个动作，就足以说明任何事情了。
王帐周围，近千的鞑靼铁骑沸然，就要爆炸。
黄昏微微眯缝眼睛。
忽然的，冷不丁的对丘福说道：“杀了！”
丘福几乎想都不想，倏然拔剑，然后快如闪电的一剑挥落，本雅失里的头颅立刻飞起，血花溅射了失捏干、脱火赤和马儿哈咱一身。
这下王帐之外的鞑靼铁骑彻底疯了。
一剑砍了本雅失里的丘福也疯了，他都不明白，刚才为何不经思考的就听了黄昏的命令，关键是别人一个可汗已经下跪请罪，你为何还是要把他杀了？
现在好了，成了死局！
接下来咱们大家都得死在这座王帐之外。
近千大大铁骑开始蜂拥过来。
黄昏看着发呆的脱火赤、失捏干和马儿哈咱，笑道：“马儿哈咱，五年之内，你将为这片草原的可汗，五年之后，是失捏干，再五年，是脱火赤。”
负责翻译得骑卒急忙大声吼出来。
被溅了一身血的马儿哈咱和脱火赤、失捏干三人骤然反应过来，本雅失里一死，那么他们三人就是这片草原最有声望也是最有势力的人。
将为可汗！
第七百三十二章 言辞如剑，定一方平安
尤其是马儿哈咱，一听接下来自己有可能是可汗了，哪能不动心，所以他最先反应过来：不能乱，不能打起来，否则自己到手的可汗就要泡汤了！
草原儿郎，没人能拒绝可汗这个位置的诱惑。
绝对没有！
于是马儿哈咱立即振臂高呼，让儿郎们保持安静，退下。
脱火赤和失捏干思绪也活了。
五年？
万一马儿哈咱做不到五年就让大明那边不满意，岂非就轮到自己了，就算马儿哈咱做够五年，自己也能做五年，然后风水轮流转……
可以接受！
尽管他们有点不明白黄昏要如何操作这个五年的轮换，但黄昏几人敢提出来，想必就有一定的把握——黄昏要是做不到，到时候咱们找机会反了大明就是。
于是这两人也帮着制止鞑靼铁骑。
这才将鞑靼铁骑的暴动压下去。
黄昏沉默的看着地上的尸首——经历了太多事情，如今他早已经习惯，但毕竟是死人尸体，还是尸首分离，看着确实不太赏心悦目。
王帐周围很安静。
近千的鞑靼铁骑看着他们的可汗下跪，已经极度的愤怒，然后他们下跪的可汗竟然被大明的臣子一剑杀了，更是愤怒。
但他们的愤怒无处宣泄。
因为马儿哈咱阻拦了他们，在这一刻，他们内心的所有自尊和骄傲、信仰，都被大明那个年轻人踩在地上狠狠的践踏。
他们就像泄气了的皮球。
没了精气神。
悲戚的情绪在人群中弥散，传遍了所有人，而这悲戚不止是现在，会一直通过他们，传遍整个鞑靼的草原。
自此，鞑靼的脊梁，断了！
许久，黄昏才对马儿哈咱三人道：“我大明将会封你等为王，继而轮流成为可汗，但在此之前我说过，需要有人为漠北总府的军事上负责，本雅失里是政治上的罪魁祸首，那么军事上呢？”
三人再次面面相觑。
他们懂了黄昏的意思。
三个人，还得有一个人来背锅。
不正好？
若是三个人轮流当可汗，一等就是十年，而人生有几个十年？
几乎没有任何言语，最先反应过来的马儿哈咱毫不犹豫的一刀捅进年纪最大的脱火赤身体里，然后一旋刀，脱火赤当场扑地死绝。
这一幕……
鞑靼铁骑已经反应不过来了。
丘福等人则是由衷的感到了佩服。
黄昏这小子……
就凭这三寸不烂之舌，就让鞑靼这王帐之前成了一幕好戏，简直不敢想象，黄昏这拿捏人心的功夫实在太可怕了。
黄昏笑眯眯的，抬起手，喊了一句? “住手！”
适时，失捏干已经抽出了刀！
人谁无私心？
既然三个人当可汗要等十年，两个人当可汗要等五年，为何不能一个人当可汗，趁着马儿哈咱杀脱火赤的空隙，他本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刀砍掉马儿哈咱的脑袋。
但黄昏不想这样。
鞑靼会是大明的疆域? 需要一个傀儡可汗，但也需要一个可以制约可汗的人，所以马儿哈咱和失捏干两人不能再死了。
这就是帝王的制衡之术。
失捏干不敢违逆黄昏? 讪讪的收刀。
马儿哈咱出了一身的冷汗? 侧首看了一眼失捏干，怒意沸腾。
老子差一点死你手上。
仇恨的种子就此埋下。
黄昏这才从马上跳下来，示意丘福和负责翻译的骑卒跟上? 他则负手昂首? 缓缓走向王帐? 马儿哈咱和失捏干悄悄对视一眼，决定跟上。
这个时候了? 只要把这尊大神侍候好了? 自己二人就是这草原的主人。
可惜他俩想的太美。
黄昏进入王帐，在本雅失里的位置坐下，看着跟进来的丘福和负责翻译的骑卒，示意你们也坐，不用担心。
丘福唯有苦笑。
得，黄昏你才是大爷，我今天什么都听你的。
黄昏看着跟进来的马儿哈咱和失捏干，缓缓的道：“先前的话，你们不用放在心上，我修改一下，待我大明天子回到漠北总府，你二人将封为王，而我黄昏也会用私人钱财，为你们在这片草原各自修建一座不逊色大明藩王的王府，至于你们谁先做可汗，由我大明天子定夺，我在这里明确一件事：从今以后，你二人可享受大明藩王待遇，你们可以拥有八千到一万人的护卫，同时，你们要支持漠北总府在你们的部族征兵，组建朵颜三卫那样的军队。”
说到这里，问道：“有无意见？”
马儿哈咱和失捏干明知道黄昏在阉割他们的权力，也无法更不敢反对，只能同意。
黄昏继续道：“另外，我不会让你们吃太多亏，虽然你们身为可汗的权力被大幅度削减，但我可以确保，只要你们的后人听话，你们的王位包括你们的可汗位置，都将是世袭的，并且……”
笑了笑，“我时代商行在你们草原的经营，我允许你们投资进来，至于能赚多少钱，就看你们有多配合，这一点，你可以问问咱们这位淇国公，他的鲜衣布庄这一两年赚了多少。”
鲜衣布庄背后的东家就是丘福。
何必在是丘福的外侄儿！
丘福略有尴尬，然后伸出一个手掌，笑道：“蒙黄佥事的福，这一年多，外侄儿何必在之前来信，说鲜衣布庄大概赚了一万两左右。”
青楼女人的钱最好赚。
何况旗袍是垄断经营，卖的又贵。
黄昏看向马儿哈咱和失捏干，“只要你们和我配合，相信我，我会将草原打造得如大明江南一般富庶，而你们一年赚的钱，将会数倍于这个数额，你们及其你们的子孙，将会时代富贵，成为这片草原崭新世界的第一批豪阀，当然，我要做的事情，不止是让你俩有钱，我是要改变这一片草原得生活态势，你们族人虽然也还是需要游牧，但你们的族人将不再为了温饱而冒着生命危险去打仗，如果真的要打仗，那也是为了我大明百年基业而出征，那一天，草原处处欢声笑语，处处书香墨韵，你们族人之中，将受我汉文化熏陶，有才之士，将可出仕朝堂。”
失捏干和马儿哈咱眼睛亮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明……这是要彻底接纳部族？
黄昏点点头，“这一两年，鞑靼部族就休养生息罢，我大明会在这边修建数座书院、学堂，大兴教育，我时代商行会在这片草原投资千万，帮助你们放牧的牛羊变成金钱钱财，当然，我们还会出钱从你们部族招人组建一支军队，等一两年后，出征兀良哈和瓦剌，彻底统一这片草原，到时候你二人，会是这一整片草原的王和可汗！”
蛋糕要先画好。
失捏干和马二哈咱闻言大喜，“当真？”
黄昏笑眯眯的，“自是当真。”
失捏干和马儿哈咱立即行礼，“若真如此，愿为大明驱驰！”
第七百三十三章 护国却须我辈沙场郎
黄昏起身，“该说的大概已经说了，至于其后的细节，你二人来一趟漠北总府，到时候我会和你们详谈，时候不早，我还有些话需要亲口告诉你们的族人。”
失捏干和马儿哈咱立即跟着黄昏出王帐。
黄昏来到王帐前站定。
丘福站在他后面，他今天就是个工具人，除了杀本雅失里外，其他时间毫无存在感。
失捏干和马儿哈咱聪明的纳了投名状。
一左一右站到黄昏身旁。
就仿佛他们之前站在阿鲁台身边一样。
然后两人挥手，示意那一千鞑靼铁骑散开，让黄昏能够直接面对围绕在王帐周围，在大明铁骑威压下忐忑不安的近万族人。
黄昏上前几步，大声道：“去年，阿鲁台倒行逆施，我大明天子承蒙天意，率军百万挥师而来，神机天降，以火铳、大炮立威草原，以我大明无上天威斩首逆贼阿鲁台，然我大明天子宅心仁厚，亦将尔等视为我大明子民，乃让本雅失里为可汗，并立漠北总府、两座布政司，更以海量的财力人力，亦在捕鱼儿海附近起一座城池，让尔等牧民不再受那流离失所之苦，尔等所牧之牛羊，可换关内丰腴之谷粮、绸缎，届时尔等可歌舞升平享太平，然有马哈木狼子野心，又有本雅失里贼心不死，是有今年之大祸。陛下闻之，天威震怒，乃让我至撒儿都鲁王帐，清算本雅失里和脱火赤等逆贼，皆已伏诛。”
负责翻译的骑卒情激昂，嘶吼着同声翻译。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听见。
无数牧民只能口口相传，于是人群慢慢沸腾起来。
黄昏继续道：“我知道，你们中有大元的遗民，你们见识过中原的繁华，你们也梦想回到过去，但是，你们也要面对现实，大明天威犹在? 你们要想重新享受繁华，子孙时代富贵平安? 唯有臣服。之前? 我着人通知你们来到王帐之前? 允诺的关于我的时代商行和你们之间的合作? 并无虚假? 从今以后，你们放牧的牛羊奶、牛羊皮? 都会有时代商行成立的新部门收购? 从今以后，你们不用担心没有钱粮，只要你们继续放牧，遵从大明天子的统辖? 关内就会有无数的物资源源不断的运到草原来，你们不用再惧怕越来越冷的寒冬。”
牧民们听到这里，越发沸腾。
这不就是互市？
历史上又不是没有过? 最终也只是短时间的安宁而已。
黄昏继续道：“没错，这就是简单的互市而已，但是我要改造草原的手笔? 绝不简单如此，在漠北总府所在的那座城池修建起来之后，你们的儿郎，可以参军成为大明的军队，如此可拿军饷? 也可以因军功高升而成为朝堂重臣? 你们的女人可以继续放牧，和大明互市，最重要的一点，我大明会在捕鱼儿海乃至于两座布政司所在的地方，修建大量的学堂，甚至也会修建书院，你们的孩子，将可以进入学堂读书，将来也可以参加科举考试入朝为官。”
牧民彻底沸腾。
黄昏继续道：“你们今天来这里的人中，大部分是在马哈木流窜过来前，和我大明这边有个短暂的合作，你们应该已经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了罢，你们家中因为和我时代商行的互市，拥有大量的谷粮、绸缎和金银！”
沸腾之中，有数百牧民高呼大明！
且大多是有声望的人。
这近万的牧民，几乎都是他们召集来的。
失捏干和马儿哈咱见状出了一把冷汗。
想不到……
只是这短短的一个冬季加一个春夏不到的时间，大明就已经让部分族人归心了，难怪黄昏今日敢如此行事，本雅失里真的杀不了他！
大明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黄昏见状笑而不语。
从他到了捕鱼儿海，让乌尔莎她们去找了三天黄观，这三天他可没闲着，一直在着人说服撒儿都鲁附近牧民中和大明互市获利的人，尤其是那些有声望的人。
所以他今日才敢率五十人来到王帐之前。
抬起手示意安静。
片刻之后，牧民安静下来，等待黄昏继续说辞。
黄昏咳嗽一声，“我大明即将重启捕鱼儿海漠北总府的建立，并会在总府周围，修建市场、坊子，也会继续重新修建官道，我们会需要大量的工人，你们都可以来做工，并且获得丰厚的回报，如果愿意的的，等几日直接来捕鱼儿海便是。”
回首，看向失捏干和马儿哈咱，“这个事情交给你俩了，我们需要上万的人，同时，我打算在这边寻找煤矿，到时候也会需要大量的人工，你们的族人，甚至不需要放牧，也能养活一家人，并过上和关内百姓一样富庶的生活。”
失捏干和马儿哈咱闻言立即表示愿意配合。
黄昏颔首，“剩下的事情你俩自己解决罢，但有一句，和平相处，一起为这片草原打造一个崭新的，前所未有的未来。”
失捏干和马儿哈咱唯有听命。
黄昏颔首，“如此，我等便回捕鱼儿海了。”
马儿哈咱立即道：“我有一事。”
黄昏：“嗯？”
马儿哈咱道：“马哈木来犯时，漠北总府遭受重创，但有一位大明的文臣逃了出来，被我的族人所救，如今被我安置在距离此处不远，他是……”
黄昏心中一紧，“漠北总府府事，黄观？”
马儿哈咱犹豫着点头。
黄昏心中长吁了口气，拍了拍马儿哈咱的肩头，“这样不就好多了，只要我们彼此能够坦诚以待，互相合作，相信我，以后的鞑靼，不需要流血流汗，就能享受江南的富庶！”
又道：“去着人将黄观请来，随我等一起回捕鱼儿海罢。”
马儿哈咱立即找了个心腹去办。
……
……
走在回捕鱼儿海的路上，丘福在一旁，不无酸楚的道：“黄佥事，治国唯有文臣，这话有些寒儿郎们的心啊，尤其是这个时节说出来，军心怕是有点不妥。”
黄昏笑眯眯的，纵马狂奔，越过叔父黄观，越过寿宁侯陈圭，旋即勒住战马，面对这九千八百骑大明雄师，举着一只手，迎着西方天穹那轮落日的余晖，阳光金黄，洒落在他身上，黄昏忽然间豪情万千，大声喊道：“自古以来，有乱是武将盛世文臣的说辞，可君知否，盛世乱世，皆需文臣武将，一如今日我只唇枪舌剑，全是因为你等仗剑在侧，是以我有一句送诸诸君：治国唯有青衫读书人，护国却须我辈沙场郎！”
大明的未来，离不开你们。
乱世需要你们。
因为你们是保护家国不受外敌侵略得屏障，是你们背负着国家的重量，迎着那战火纷扬，向着那黄沙飞扬一路逆行！
盛世，也需要你们！
因为你们是大明的利器，是让四方番邦慑服的力量，是保证大明经营海内外的保障。
九千八百儿郎闻言大笑，国若在，我等便在。
以这一身青血，护国！
沙场儿郎，从不羡慕那读书人的风流意气。
因为我们的后人，会有那快意驰骋的沙场儿郎，也会有那治国万世的读书人，他们会负重逆行，他们也会青衫笔墨指点江山造福万民！
第七百三十四章 以钱服人
身体虚弱面色苍白的黄观看着这一幕，略有担心。
功高盖主，就是这么来的。
黄昏今天的事情传到朱棣耳中，以黄观对历代君王的了解，他十分笃信，至少在数天之内，咱们这位用永乐大帝都会睡不着！
他辛辛苦苦撵了几百上千里地，马哈木大概率还是要逃掉。
黄昏却在这边兵不刃血解决了鞑靼。
你说朱棣会怎么想？
而且黄观看得出来，侄儿黄昏确实有心想要经营这片草原，所以黄观又有点担心，草原儿郎可不是那么容易驯服的。
侄儿能做到吗？
但那九千八百骑军，看着沐浴在夕阳余晖里的都督佥事，眼神炽热。
万分崇拜。
这样的读书人武将，给大明再多都不嫌多！
要知道眼前这位，可是一手打造出时代商行，促进陛下编修永乐大典，并且成立内阁，改组军器监成立军器院，又一手推动医疗改革、货币改革，并帮助陛下下西洋，而他甚至还亲自去了一趟胡汉苍父子掌权的安南，拿回了最先进的火铳、大炮的铸造方法，这才有了神机营，又未雨绸缪研究出方便面，才有永乐七年的草原大捷！
现在，他又唇枪舌剑阉割了鞑靼政权。
草原，仿佛成了他的后花园。
不，不是仿佛。
是只要他继续呆在草原这边经营，就一定会成为他的后花园。
这样的人，像一尊神明。
而他现在沐浴着夕阳余晖，在众多骑军眼中那就是一位神明！
……
……
第二日，黄昏刚从穆罕穆拉身上爬起来，还没走出帐篷，乌尔莎就进来道：“有个叫呼兰巴特的鞑靼人求见，呃，他会大明官话。”
黄昏一边洗漱，一边对乌尔莎道：“把早食搬到帐篷外，我在外面接见他，让穆罕穆拉好好休息一下，昨夜有点累。”
乌尔莎斜乜一眼。
穆罕穆拉确实还在昏沉入睡，一双带着古铜色的大腿压在薄被上，翘臀半露，丝毫不在意春光乍泄，乌尔莎甚至看见了薄被上的斑痕。
眨了眨眼睛，又要换被套了。
其实不用大官人说，她和所有的西域妖姬都知道，穆罕穆拉今天大概要睡很久。
昨夜的动静实在太大。
穆罕穆拉歇斯底里的声音，众人几乎以为她会就那么死了。
为什么会大官人昨夜会如此凶猛？
大概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乌尔莎很快帮忙把事情处理好，黄昏坐在帐篷外，慢慢吃着早食，让乌尔莎去将呼兰巴特喊过来，看着这位穿着民族服饰的汉子? 笑眯眯的道：“吃了没？”
呼兰巴特犹豫了下，“吃了。”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的西域女子乌尔莎。
西域女子穿这样？
应该不是。
可大明有这样的服饰？
应该没有。
因为捕鱼儿海这边基本上安定? 乌尔莎等女子不用担心大官人的安危? 所以都愉快的穿上了大官人为她们设计的衣服。
乌尔莎穿的是露背吊带超短裙，整个后背几乎露完了。
身前也只有几缕布。
尤其是超短裙? 若隐若现之间，平添了无数的妩媚。
除了头发和五官不像，从任何一个角度看? 只要乌尔莎拿一把带着拂尘的名剑“秋骊”? 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秦时明月中的晓梦大师。
美得没有人性可言。
黄昏笑眯眯的，“吃了么? 那就坐罢。”
呼兰巴特坐下，“你找我究竟想干什么。”
黄昏细嚼慢咽，缓缓说道：“如我昨日在王帐前所说，大明会在你们部族征兵? 组建类似于朵颜三卫那样的军队? 不过会有大明官方去做? 我个人有个想法，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什么叫人才？
黄昏也不确定呼兰巴特有没有人才的特质，但他昨日敢出面阻拦自己? 这股勇气他很欣赏，蚍蜉义从需要这样的人。
至于勇武？
草原儿郎，从不需要怀疑。
呼兰巴特默然不做声，许久才道：“你想我替你做什么，我能得到什么。”
昨日，鞑靼的脊梁已经被眼前这人踏碎。
呼兰巴特只是一个普通的万夫长，他从没有培养自己的势力，他只是默默的用尽他所有的能力守护他的族人和家人。
黄昏笑道：“我需要你退了王帐那边的万夫长之职。”
呼兰巴特愣住。
他还以为黄昏是要培植他，让他成为盯住失捏干和马儿哈咱的棋子，不料竟然是让自己远离这两人，这个年轻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黄昏笑道：“盯住马儿哈咱和失捏干？没必要，当你们的族人发现根本不需要跟着失捏干和马二哈咱，就能过上富足日子，那么他俩对我大明还有什么威胁？”
呼兰巴特摇头，“这些大事我看不懂，我只懂腰间的弯刀。”
黄昏点头，“确实。”
吃了一口奶酪……别说奶酪，如今的大明连冰激凌都有，只不过一般要富贵人家才吃得起，最早的冰激凌可以追溯道唐朝。
喝了口牛奶……老实说，没加工的牛奶味道真的一般。
这才道：“其他事情你不用管，我只需要你去做一件事，从王帐那边辞掉万夫长后，你要去你的部族里，给我找够一千老卒，然后将他们汇聚到一起，在这偌大的草原里，找一个绝对隐蔽的地方，秘密训练，当然，我会提供你们一切需要的东西，包括将你们打得溃不成军的火铳，不过战马就需要你们自己准备了，再当然一点，我会给你们足够的军饷，让你们一个人就可以养活一家人！”
养兵是很费钱的。
不巧的是，黄昏现在缺的是人，不缺钱，但他还是奸诈了一回，让呼兰巴特他们自己出战马，反正草原从来不缺战马。
这可是省下了一笔最大的开销。
而且隐藏得很深。
要不然黄昏还真不好在朱棣的影子下去搞个几千匹战马——一千人，当然需要几千匹战马。
呼兰巴特愣住，“你想造你们大明天子的反？”
黄昏翻了个白眼，“一千人，造反？你觉得可能嘛，我只是想组建一支军队，这一支军队以后会离开草原，去西域或者去西洋，保证我的时代商行在那边的商业活动，而你们是最重要的人选，且不说这些了，你只管放心，我永远不会背叛我的国家。给你说下条件罢，你们一千人，由你领导，我给你每月三十两银子，在你以下，每二百五十人设置一个将领，该将领每月二十两银子，然后普通士卒，每月十两银子。当然，钱不是这么好赚的，等以后将你们拉出草原，你们也会面临生死存亡的死战，若是战死，你们得家人都将获得三百两到五百两不等的抚恤金，并且你们的后人，我也会尽可能的照顾，当为，我其实是希望你们的子孙能子承父业。”
这个待遇很高了。
问道：“愿意否？”
呼兰巴特看了看旁边那个精气神已经提了起来的西域女子，感受到了杀气，但依然淡定自若，丝毫不惧，又忽然笑道：“我若是不同意，是不是今日就走不掉了？”
黄昏挥手示意乌尔莎放松，对呼兰巴特笑道：“不会，我向来是以钱服人。”
呼兰巴特愕然。
旋即无语，最终叹道：“如果你真能做到你提出的这些条件，我愿意。一千人么，我也能够找到，且全是经历过沙场的勇猛之士！”
没人和美好的未来过不去，呼兰巴特也一样。
脊梁断了。
现在他只想让自己的家人过上南人那般幸福的生活，如此，他这一生就无怨无悔了。
第七百三十五章 草原上的蚍蜉义从
黄昏颔首，“其实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你们鞑靼会有更多的人走你们的后尘，当然，他们的兵锋和战马铁蹄不再是向着我大明儿郎，前期大概会和兀良哈、瓦剌打几仗，等个几年，咱们就要远征西域。”
呼兰巴特眼眸微微蹙起，“黄佥事好精明的算计。”
让我们鞑靼人去替你们大明士卒打前锋。
黄昏笑着摇头，“想什么呢，那时候的鞑靼，是大明的一分子，都是一国子民，而且你要明白一点，这片草原本来就是中国疆域，自古以来皆如是！”
呼兰巴特不语。
黄昏继续道：“远征西域，当然还是以火器为主，需要你们冲锋的时候是收割战功，尘埃落定的时候，你经历过去年巴根、失捏干率领两万铁骑冲击陛下率领神机营那场战事没？”
呼兰巴特点头，“当时我是千夫长。”
黄昏：“那你就该明白，我大明未来对外的战争，都会这样，先是大炮饱和火力的覆盖轰炸，再是火铳万枪齐射，贴身肉搏？”
没有的事情。
神机营的出现，象征着大明已经率先走入火器时代，将会花数十年的时间，大明军队会从冷兵器时代彻底迈入火器时代，全军配备火铳！
那时候的西征，是降维打击，而以西域人的战力和尿性，黄昏已经可以想象到那美好的画面了。
呃，扯远了，问呼兰巴特，“草原这边你熟悉，可有那种藏下一千人而不被发现的隐秘地方，地方还得大，能满足一千人的日常训练。”
呼兰巴特犹豫了下，“既然你不造反，这事为何要瞒着你们大明陛下？”
黄昏恰好吃完早食，擦拭着嘴角，正身? 语重心长的道：“这些事情我三言两语也给你说不清楚，反正你明白一个道理就好，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我有钱? 又是权臣，若是还拥有了私人卫队，你觉得我们那位天子陛下会怎么想？”
呼兰巴特笑了起来? “那你就不怕我将此事揭发给你大明天子，以此换取功劳？”
黄昏哈哈一乐，“你大可试试。”
呼兰巴特当然不会愚蠢的做出这种事? 沉默了一阵? “草原很大? 要藏一千人实在太简单了，这样的地方我能给你找出几十个来！”
黄昏大喜? “甚好? 那就这样罢，你先去联系人? 人够了，钱差不多也就到了? 至于其他事情? 我都交给你去办理? 记住? 这一千人你一定要藏好了，因为被我大明天子发现的话，后果将会很严重，另外我说一点，火器不会很早配备给你们，你们初期的战斗方式，依然是你们最擅长的骑战。”
老子还不敢完全信任你们。
呼兰巴特略有失望，有一说一，他是真向往大明的火铳。
呼兰巴特起身，“我这就去办。”
黄昏起身相送，“抓紧时间，等永乐陛下回来，这事就不好操作了，另外，你一共有几个儿女？”
呼兰巴特愣住，老实答道：“两儿一女。”
黄昏笑眯眯的，“有没有想过让你的儿子入朝为官，有一个高的起点，不巧的是，我恰好可以帮忙，你若是不介意，送个儿子去顺天罢，我出钱资助他读书，当然，你也可以将你家人全部送到顺天去，我会在顺天给你一座宅子。”
呼兰巴特苦笑，“大儿子今年十一岁，身体较为孱弱，崇尚你们汉文化，若是可以的话，请黄佥事在顺天为他找一个好学堂罢。”
哪能不懂黄昏的心思。
不就是人质么。
黄昏颔首，“妥了，一应开销你都不用担心，我也会派奴仆照顾他的日常起居，并让大才教导你家孩子。”顿了一下，笑乐道：“其实我觉得要不了几年，你全家人大概都想搬去顺天。”
呼兰巴特笑而不语，转身离去。
有几个人愿意背井离乡。
顺天么……
能比这草原更自由更辽阔？
不过大儿子身体确实孱弱，又最喜那些唐诗宋词，送到关内去读书，也算是遂了他的心愿，是以对这个事，呼兰巴特并无反感。
反而觉得黄昏帮了他的大忙，呼兰巴特甚至怀疑黄昏是借故人质，实则帮忙。
如果要留人质，那也应该叫两儿一女都送到顺天去，为何单单选择了不喜草原更喜欢中原文化的大儿子？
纵马去往撒儿都鲁的呼兰巴特想到这里，微微扯了扯嘴角。
南人啊，就是肚子里曲折多。
但黄佥事这点小心机，呼兰巴特觉得有些暖心。
……
……
王帐前发生的那一幕，本雅失里下跪请罪，然后被大明淇国公一剑斩首，彻底的将鞑靼的脊梁踏碎，这是强硬的铁血手段。
其后，黄昏挖角呼兰巴特，又肢解了鞑靼的一部分主力。
再其后，顺天时代商行联合在顺天建立半年之久的时代银行和已经站稳根脚的华为房产，共同出资，大批的财力和人力开往捕鱼儿海，再次重建漠北总府极其周边功能部门。
其中漠北总府和市场同时动工。
按照华为房产的设计，使用混凝土，再配合锻造出来的钢铁，欲要打造出一座水泥城市，一时之间，捕鱼儿海附近热火朝天。
因为有大明雄师拱卫，这一次施工极其顺畅。
且招募了大批的鞑靼人作为民工，这座城市的建立更不会有人干扰，甚至很多鞑靼男人把牛羊丢给妻儿，跑到捕鱼儿海来找工作。
黄昏立即安排！
着令时代商行在捕鱼儿海建立华为工程建筑商行，重新进行官道的基建工作——这些大项目的钱，除了市场等民用之外的官府机构，其他都是国库出资。
所以时代商行还撑得住。
而一个月后，呼兰巴特来找到黄昏秘密汇报，已经找够一千人，全部安置在别力古台世系封地往西的山陵区域。
极其隐秘。
黄昏大喜，适时时代商行已经把养这一千人的钱送了过来，呼兰巴特原本还担心黄昏会给空头支票，拿到钱后，顿时有了底气。
于是在永乐九年的夏末，没人知道，在草原深处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有一支千人蚍蜉义从成立，也没人会想到，这一支蚍蜉义从会变成一支噩梦军队。
第七百三十六章 朱棣归来
朱棣其实还想追，一鼓作气把马哈木赶出草原，只可惜天将入冬，朱棣不敢拿十万将士的性命来赌——一旦大雪封路，没有后勤，十万人能有多少回到故乡？
而他朱棣也将如历史上众多昏君一样，悬骂名于史书之中。
青史，是留好名。
恶名不配悬青史。
所以朱棣只得率领大军在入冬前返回捕鱼儿海。
还有后事需要处置。
比如……问罪本雅失里！
但朱棣才刚返程，就看到了后方从捕鱼儿海发来的折子，是丘福送递来的，丘福不惜笔墨，长篇累牍的详陈了撒儿都鲁王帐前发生的事情，包括他一剑斩杀本雅失里头颅的“细节”。
功还是要邀的。
官还是要升的。
当然，言辞之中极尽赞溢了黄昏，说黄佥事此举，已将鞑靼脊梁踏碎，只要陛下回来再行定鼎之事，鞑靼就会成为我大明王朝的下一个交趾！
朱棣是真的震惊莫名。
他没想到，黄昏一个军事能力渣渣，毫无匹夫之勇的半读书人，竟然敢只身带着五十人就去本雅失里的王帐之前，还敢在本雅失里下跪请罪的时候，一剑将之斩首。
这气魄，这手腕，简直铁血，不过……
朕喜欢！
说句实在的，朱棣心知肚明，换做任何一个其他大臣或者君王，在当时黄昏那个处境，在本雅失里下跪请罪的时候，都会放他一马，以仁慈服人收心。
毕竟可汗下跪大明官员而请罪，整个鞑靼的脊梁就已经弯了。
理应见好就好。
但黄昏这一手简直反常，没有见好就好，反而一剑将本雅失里斩首，这样一来，如果当时鞑靼铁骑没有反抗，那么他们的脊梁不止是弯了，而是碎了。
数十年，这脊梁都无法再正直起来。
这也是一记险招。
因为如果当时鞑靼铁骑暴乱反抗，那么鞑靼弯曲的脊梁将重新挺直，而且将会带着对大明的怨恨而站，后果不堪设想。
但黄昏完美的利用了失捏干、脱火赤和马儿哈咱的私欲，他也完美的掌控了人性，所以他三言两语就化解了这个潜在的风险，而达到了想要的结局。
不得不承认，朱棣自认他自己也做不到黄昏这般完美。
至于后面一句话就让脱火赤死于内讧，都只是小手段。
朱棣也确实觉得，鞑靼有两个核心人物比较适合制衡? 所以听说给失捏干和马儿哈咱封王，觉得并无不妥。
至于互市什么的，之前建立漠北总府就开禁了? 黄昏并没有违反规定。
是以在返回捕鱼儿海时，朱棣很是闲暇。
他发觉黄昏把鞑靼这边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而他这个天子要做的事情就是回去给失捏干、马儿哈咱封王，再赐封其中一人成为可汗。
当然，还有一点小事情。
比如黄昏说的要在捕鱼儿海建立一座城池? 要在两座布政司所在的位置建立城池，这都需要朱棣的圣旨来带动官方力量。
要不然就靠黄昏的时代商行?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这个手笔? 朱棣也是赞同的。
太祖开国之后，本来就在关外建立了四十多个卫所? 只不过随着时间和局势的变化，这四十多个卫所大多没有驻扎兵力了。
如果能以两座布政司和捕鱼儿海的漠北总府为根基? 在草原上建立三座大城? 那么大明对关外的掌控力将大大增加，而不仅仅是以长城作为防线和进攻曲面。
这是好事。
至于钱么……其实有点捉襟见肘了? 毕竟去年大战，今年又出关大战? 郑和带回来的钱和国库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所以朱棣在返回捕鱼儿海的路上，就已经发了圣旨? 让太子配合? 帮助郑和迅速下西洋? 不需要等朱棣亲自返回应天，准备妥当就即刻下西洋。
朱棣需要用钱，急切的需要很多的钱。
下西洋就是赚快钱的最好方式！
而当下用钱，朱棣第一时间想到的大明皇家银行，利用这个银行迅速汇聚钱财，大概可以应付一阵——实在不行，增发宝钞罢。
朱棣回到捕鱼儿海时，百官相迎——在黄昏斩了本雅失里后重启漠北总府的修建后，顺天行部那边，从北方区域抽调了大量官员充漠北总府，是以基本上各部门又开始健全。
当然，漠北总府府事，还是黄观。
朱棣扫视官吏，发现所有人都在，唯独少了个最大功臣的黄昏，问居首的黄观和丘福，“黄昏那小子呢，是什么要事让他敢不来迎接朕，他想死么，朕成全这小子。”
用愤怒的语言，说着宠溺的语气。
众人一阵好笑。
这小子这小子，咱们的永乐陛下嘞，您自己没感觉到吗，您现在对黄昏的称呼，像极了长辈对晚辈，或者说就是连襟之间的称呼啊。
黄观也是叹服。
侄儿是真的出息了。
事到如今，黄观目睹了大明的强盛繁荣，这位建文旧臣看见了无比光明的未来，他已经把自己当做永乐朝正儿八经的臣子了，闻言笑道：“黄佥事昨日就带着他的家姬去游捕鱼儿海了。”
捕鱼儿海是个地名。
但真有一座海子叫捕鱼儿海。
朱棣当时脸就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去游捕鱼儿海？嗯，带了几个家姬？”
黄观老实答道：“五艘小船，十二个西域女子全去了。”
草原上没有水军。
所以黄昏游捕鱼儿海，是时代商行里的木匠连日赶工做出来的小船。
朱棣脸上黑得能淌水，怒叱道：“放肆，这么重要的时候，他竟然带着女眷去放浪山水之间，亏他还是个读书人，如此在海子上放浪形骸，成何体统！”
朱棣已经能想到碧海蓝天之间，轻舟荡漾，然后咱们的黄大官人身下妖娆女子也随之荡漾的旖旎画面了。
游山玩水，带着家姬，不就是享受这等风光吗。
好你个黄昏，飘了啊！
老子作为天子出征漠北，都没敢带妃嫔，一心一意解决漠北顽疾，你倒好，竟然带了家姬，还带了十二个，关键是老子在追赶马哈木喝着西北风的时候，你竟然在后方左拥右抱的快活。
不爽！
朱棣心里大写的各种不爽。
感情你这小子比老子这个天子过得还惬意，那怎么行。
咳嗽一声，“去给他把朕宣回来！”
决定了，以后再出征瓦剌和兀良哈，老子还是要随身带几个年轻貌美懂事放得开的妃嫔，老子也要享受这糜烂的幸福。
第七百三十七章 敢替朕封王诸侯，长本事了？
朱老板回来了，黄昏不敢怠慢。
带着一众家姬回到漠北总府，时代商行已经开过来了，所以黄昏就先给他自己修建了一座别墅，正儿八经按照后世的水泥房子修建的两层天井式大楼。
用了不少钢材，因为现浇技术还不成熟，所以采用的预制板。
预制板的制作简单。
为了稳妥起见，采用框架结构式主体提高抗震能力。
先回去了一趟，让权氏和十一个西域家姬休憩，他则找到和娑秋娜在一起的小宝庆一起去漠北总府，层层通报之后，得以觐见许久不见的朱老板。
朱棣面无表情的看着黄观呈递上来这段日子的政事文书，看见黄昏和小宝庆进来，还没开口，就见小宝庆咧嘴一笑，风一般跑到朱棣膝下，抱着朱棣就嚷道：“皇兄你回来啦！”
态度很是亲近。
朱棣一愣，抬头看向黄昏。
黄昏微微颔首。
总算是把小宝庆治好了，方法很残忍：就是刺激她。
先是黄昏带着小宝庆去了一趟刑场，让小宝庆亲眼目睹刽子手砍下一颗颗本雅失里一些个妄图造反的心腹头颅，画面极度血腥。
小宝庆当时就歇斯底里的大哭大闹。
黄昏没有心软，唤来从独石关赶来捕鱼儿海的守将，把前年榆木川战事后打扫战场的事情详细给小宝庆说了一遍，出乎意料的是，小宝庆沉默的听着，没有哭闹。
然后黄昏拿出一个册子。
开始念名字、职务、岁数，家中亲属。
念了很久。
念到三十多个人名后，小宝庆的脸上终于开始变色，因为她听到了一个隐藏在她记忆深处的名字，她也想起了那个人：一个叫李春来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的年轻人。
李春来是她的内侍。
是郑和下西洋前刻意留在她身边的人，二十一二岁，因为爱笑，又因为乖巧懂事，跟着郑和学了拳脚功夫，很是得小宝庆喜欢。
黄昏见状，心中暗喜，停顿了一刹那，没有继续念名字，而是说这个叫李春来的内侍，死的时候如狸猫一般弯曲着身子，仿佛他怀里有他一生的最爱，不过遗憾的是，当时马哈丹的人抢走了他怀里的人，为此砍断了他的双手双脚，而李春来的死，并不是被砍死的，在他被砍断双手双脚之前，他的背上已经插满了箭支，但他依然如刺猬一般保护着怀里的人……
说到这里，黄昏忍不住感慨，也难怪小宝庆会受到刺激失忆。
她就是李春来怀里那个人。
小宝庆当时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抱着耳朵哭嚷着让黄昏住口，黄昏没有如她的意，冷冷的说他们都因为某个人而死，那么那个人就应该正视现实，至少要记住这些名字，记住他们怎么死的。
所以他让乌尔莎控制住小宝庆，逼迫她继续听下去。
然后他念完了五百个的姓名。
小宝庆哭得泪干，最后昏沉睡去，再醒过来便记起了所有，没有大哭大闹? 只是安静的抱着黄昏的胳膊? 把那天的事情再说了一遍。
话很慢，神情很凝重，那些人和那些名字，再也不会忘记。
黄昏略有诧然。
发现小宝庆经历这事后? 竟然变成熟了，掐指一算，恍然大悟。
因为失忆的缘故，小宝庆这一两年都深居简出，徐皇后也忧心忡忡，大家都忽略了一个事情：小宝庆十六岁了！
已经过了及笄的年龄。
难怪，她抱着自己胳膊的时候，总感觉触感软软的。
要知道徐家四妹都及笄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反正自己把小宝庆的失忆治好了，得赶紧让她跟着朱棣回关内，至于关外这偌大的北境么，我黄某人留下来慢慢经营。
朱棣看着最宠溺的妹妹终于痊愈，差点没崩住。
起身轻轻扶起小宝庆，“这一两年你受苦了，都是皇兄当初对你照顾不周，不应该让你一个离开应天城，才有后面的事情。”
宝庆摇头，“皇兄，是臣妹的错，臣妹太任性了，总以为这天下都是皇兄的，我这个当公主的也可以肆无忌惮，却不知道关外如此险恶。”
朱棣叹气，“知道就好。”
又笑道：“不过现在好了，以后的关外草原，你想来就来，再也不会有以前那样的事情出现了。”
继续问道：“这几日可还好？”
宝庆嗯嗯点头，“住在小昏子——黄昏的家里，一切都还好，就是睡眠不好，他家里养了很多猫，一到夜里就吵闹的很，臣妹都不知道娑秋娜是怎么睡着的，皇兄你是不知道啊，尤其是朝鲜送来的那只猫，声音可大可大了……”
朱棣抬首，“黄昏！”
睚眦目裂。
黄昏一脸尴尬，不确定的自语，“这不科学啊，砖混水泥结构，隔音效果应该不错才对。”
朱棣：“……”
算了，没心情和他计较这些，对宝庆道：“你先下去歇着，待皇兄处理了正事，晚上我们吃火锅，过几日皇兄带你回顺天。”
宝庆告退。
一旁的黄昏听到这话，松了口气。
吃火锅还行。
说明朱棣不会因为自己擅作主张砍了本雅失里的脑袋而问罪自己，就算问罪，也不过是走个形式流程，伤不了筋骨。
朱棣重新坐下，面色不善，“你治好小宝庆一事——”
黄昏弱弱的提醒道：“陛下，宝庆不小了，过了及笄的年龄了，等回了顺天，陛下还是给公主半个及笄礼，赐个字。”
得趁公主现在状态好，赶紧嫁了。
朱棣一横，“要你多嘴？”
老子不知道宝庆已经及笄了，只不过无论宝庆再大，她也是朕的皇妹，永远都是小宝庆，倒是你小子，急急忙忙提出什么及笄礼赐字的事情，在打什么歪主意？
猛然一惊，莫非这小子……
想到这脸色大变，杀意腾腾，“你把小宝庆怎么了？”
敢生米煮成熟饭，老子让你变真正的太监！
黄昏吓了一跳，“没有没有，微臣从不敢对公主殿下有任何得非分之想，陛下您清楚的，微臣现在也很忙碌，真不敢乱想。”
心里却在腹诽，反正家里这么多女人，不可能都喂饱的，也不介意多这么一两个了，男人吗，哪有不敢想的。
不仅得想，还得去做，有些东西就要肥水不流外人田。
毕竟人活一世，该贪心还是贪心。
何况家里良家闺秀，有西域女王，有小家碧玉，也有朝鲜贡女，若是没个公主押阵，感觉混得不如韦小宝嘛。
朱棣这才放下心来。
依然寒着脸，“怎么的，咱们的黄佥事已经独掌一面了，都敢一刀砍了鞑靼可汗的脑袋，甚至已经可以当家作主替朕给鞑靼部落的失捏干和马儿哈咱封王了，长本事了啊。”
第七百三十八章 漠北将成大明后花园！
黄昏啪的一下就跪下了。
该认怂还得认怂。
再怎么的，坐在面前的这位是千古大帝永乐，可以在战略上轻视他，但战术上绝对要重视，要不然分分钟被抄家灭族。
大声道：“请陛下容许微臣细细道来。”
朱棣大袖一挥，“朕不听！”
黄昏：“……”
朱老板你是要闹哪样，咋个不按套路出牌呢。
得了，老子也不惯你。
黄昏遂抬起头，目光无惧的斜眼看着朱棣旁边——这个没办法，直视君王等同于谋刺，只能看着朱老板的旁边，大声道：“既然如此，微臣无话可说，请陛下降罪，微臣绝无怨言。”
在“怨言”怨言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朱棣蹙眉。
这小子也是没谁了，态度如此刚烈，却还是在说怂话，不过相比较其他臣子而言，这话也很刚烈，颇有脊梁。
沉吟半晌，“朕想知道，你杀本雅失里的目的是为何？”
朱棣怒，是恚怒黄昏敢在没经过自己允许的情况下，允诺给马儿哈咱和失捏干封王——这个事情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若是不封这两人，到时候失捏干和马儿哈咱很可能头一铁，和大明拼个鱼死网破。
所以朱棣其实恼怒的是这个事。
至于本雅失里，就算黄昏不杀他，等朱棣打了马哈木回来也得收拾他，胆子肥了不是，阿鲁台都被老子一刀砍死，你竟然敢趁着马哈木来流窜作案的时候切断我大明神机营的后勤线。
纯粹找死。
你要明白一件事，神机营现在是朱棣的心头好，是绝对不容受到伤害的国之利器。
黄昏嘿的一下就笑了，“如陛下所想，阿鲁台死后，本雅失里是鞑靼的可汗，作为可汗，他象征着鞑靼的信仰和权力，也是鞑靼的脊梁所在，微臣不愿意今年这样的事情再来一遍，而陛下要把鞑靼变成交趾，就必须要做到一件事：踏碎鞑靼的脊梁！”
朱棣面色稍霁，“起来罢。”
黄昏心头松了口大气。
朱棣沉默半晌，问道：“刚才我已经看了黄府事呈递上来的公文册子，从你这些日子在这边的种种举措来看，貌似和朕想到一块儿了，要想彻底掌控鞑靼，踏碎鞑靼的脊梁是个好主意，以后我们就可以用鞑靼男儿组建类如朵颜三卫的军队，其次建立经济中心? 让鞑靼人在经济和民生上依赖于关内，只是这些事情极其耗钱。”
黄昏点头，“确实耗钱，所以这些日子很多项目虽然都要国库有来支付? 但因为陛下还没归来? 微臣用的时代银行的钱，这个钱还请陛下结一下账? 我就不收您的利息了。”
朱棣：“……”
老子刚想夸你? 你就问老子要钱。
罢了罢了。
如果能把鞑靼变成交趾? 别说利息那点钱，让你黄昏赚个富可敌国又如何，要知道有了这一片草原? 大明以后再也不缺战马了。
关键还有鞑靼的大量勇士可以征用！
道：“现在刚入冬，国库方面刚收拢的国家赋税，还需用动用的地方很多? 等朕回了顺天之后，会把你垫付的钱支付给时代银行? 至于后续么……”
黄昏一脸正色? “陛下? 现在不穷兵黩武? 还等什么？”
现在国库里有多少钱就要用多少钱，钱不够那就发国家债券，反正一句话，要把大明多余的钱全部拿来兴建草原这边，等彻底阉割、掌控了整个漠北，那么大明的未来……
还能有土木堡之变？
还能有他清兵入关的土壤？
都不会出现！
朱棣有些吃惊，“你是说要把国库的钱用干净？”
黄昏摇头，“何止用干净啊陛下，还得想办法发行债券，把民间的财富也聚集起来，对了，不是刚打了八百大甸么，对于这个地方，不用像交趾一样对待，可以让去八百大甸管理政事的官员，在那边强制推广宝钞，将搜刮起来的黄金白银运到关外来，另外，交趾那边推广宝钞的事情，也要加快进度。”
钱，要用钱，要用很多很多的钱。
所以必须孤注一掷了。
朱棣陷入沉思。
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动心，但又很担心，因为这个事情一旦没搞好，大明国内百姓怨声载道之余，八百大甸再闹起来，然后交趾有样捡样，那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黄昏见朱棣犹豫不决，知道这个时候必须趁热打铁，于是继续道：“陛下，您可想清楚了，如果咱们这一步走对了，不仅鞑靼会被阉割，成了您的后花园，您想想看，到了那时候，鞑靼人歌舞升平，不用打仗也不用去关内抢劫就能过上太平日子，兀良哈和瓦剌的人会怎么看？您说他们会不会主动请封？也许您要说之前马哈木也请封结果说翻脸就翻脸，但现在不一样，只要我们用鞑靼这个模板让瓦剌人和兀良哈人看到了希望，马哈木他们就算想翻脸，也没人支持他，我们甚至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瓦剌和兀良哈也阉割了，到时候整个漠北都是我大明的后花园，而陛下您永乐的年号，将在青史之中，比之汉武更为辉煌！”
朱棣没有被黄昏的吹嘘说得晕头转向，提出一个问题：“如果真有这么简单，历朝君王为何不去做，非要等咱们来？”
黄昏大笑一声，吓了朱棣一跳，眉头一蹙，“嗯，你找死？！”
殿前失仪，僭越了哈。
黄昏也自觉失态，“陛下恕罪。为何前朝君王不去做？要知道漠北可一直是咱们中原王朝的顽疾，就算汉唐短暂解决了，后来也死灰复燃。陛下这个问题确实问得好，老实说，漠北这个顽疾，陛下您别说，历朝历代都不可能解决，只有您的大明可以！”
当然，大清也可以。
但清朝本来就是入关而主中原，所以算起来，还是唯有大明可以。
原因？
很简单，因为在明朝以前，包括富裕得流油的大宋朝，都不可能有这个经济来支撑国家“阉割漠北”的战略。
何况崇文的大宋也打不赢关外。
而在崇武的唐朝么，由于社会的文明进程还不够，加上经济还不如大宋，所以更不能实施这种“阉割漠北”的战略。
唯有大明可以。
能打！
因为有朱棣。
有钱！
因为有我黄昏。
第七百三十九章 北境隐王
听黄昏那么一解释，朱棣第一时间的反应不是社会时代进步带来的变化，而是老子朱棣有这么厉害，直男嘛，都莫名的超级自信。
于是朱棣不确定的问道：“照爱卿这么说，朕已比肩秦皇汉武？”
称呼爱卿，所以这马屁拍到位了。
比肩秦皇汉武，咱们的朱老板还是略显谦虚，没有说已经超过秦皇汉武。
当然，目前确实还超不过。
打下整个漠北，超过汉武。
打下整个中南半岛，比肩……貌似还无法比肩秦始皇，话说回来，很难比肩秦始皇，哪怕是成吉思汗都不行。
秦始皇仅那一项手笔，就是千古君王之首了。
车同轨书同文。
正因为这一个举措，才有后来的大一统王朝。
要不然我泱泱神州和欧洲一样的局面。
所以说比肩秦始皇，这个功绩在清朝以前的君王之中谁都别去想，但终究是有的。
想到这黄昏乐呵呵的，“当然当然，比肩汉武还是可以的。”
朱棣哈哈大笑，浑身轻飘飘的。
知道黄昏在拍马屁。
但至少现在有了这个机会，朱棣的心情从来没这么轻松过，忍不住情绪迸裂，扬天叹道：“老爹，您看见了么？”
大哥英年早逝，他的成就无法想象。
但大哥再厉害，也就文景之治的水准罢，至于建文……他能达到文景之治的水准？
而您儿子我却有了比肩汉武的资格！
您该放心了。
黄昏咳嗽一声，“陛下，这话祭祖的时候再和太祖掏心窝子嘛，咱们现在还是赶紧确凿下来接下来的操作，毕竟草原寒凉，陛下还是要早些回关内，娘娘也盼了您许久了。”
作为臣子这么说，其实很失礼。
不过朱棣习惯了。
点点头，“这样罢，朕就赌一回，八百大甸那边，朕回去之后，会强行推广宝钞，并且大力开采各种矿产，你之时代商行也要加大进驻力度，同时在交趾那边，也加快宝钞推广力度，并将医疗改革司的策略推广交趾全境，我们借八百大甸和交趾之金银来补贴国内。关外这边，朕会封失捏干和马儿哈咱为王，并留下神机营震慑全局，除此之外，丘福并一万步卒留下? 四万大明儿郎，足以确保鞑靼不敢有反心? 朕再封你为漠北总府顾问? 权兼都督佥事，配张辅和郑亨? 拥有对步卒和神机营的部分指挥权，何如？”
留下张辅而不是徐辉祖，就是怕黄昏坐大。
黄昏大喜? “陛下圣明? 千秋功德，指日可待！”
朱棣问道：“具体操作如何? 你给朕透个底。”
黄昏看了一眼朱棣手便那一堆公事文，笑道：“基本上就陛下看见的那些，其他的后续慢慢操作，所以陛下最好能给漠北总府绝对的自治权力? 不至于一些政策需要等您的批复而耽误了时间? 您懂的。”
操作很简单。
大修官道? 兴建城镇，加大互市力度，提高关内对关外的资源输送? 时代商行大力开展商业活动，提高金银流通速度，国家投入矿产开采，为鞑靼人提供就业机会，推广医疗改革和货币改革，在经济和民生上，把鞑靼人和大明的布政司捆绑到一起。
至于要自治权，这个很合理，毕竟关外到应天太远。
等一个批复，来回两三个月就没了。
朱棣想了想，“这个可以，朕会给漠北总府权力。”
但也不能给的太多。
要不然中央集权就被弱化，届时漠北就成了漠北总府的漠北，而不是大明的漠北。
是夜又是一顿火锅。
第二日，失捏干和马儿哈咱两个人屁颠颠的来到捕鱼儿海，接受了封王，又在第三天举行了封王仪式。
朱棣一顿操作猛如虎，然后带着小宝庆会关内了。
漠北总府，除了中低层的官吏，上层还有漠北总府府事黄观，漠北总府都督丘福，都督同知张辅，漠北总府都督佥事、顾问黄昏。
神机营三万，一分为三。
两座布政司各一万神机营拱卫，并配步卒两千五百人守城，漠北总府是一万神机营和五千步卒拱卫——这些兵力是全勤制，不屯田。
也没田可种。
顺天的时代商行在黄昏的示意下，全力配合关外，由华为房产下属的建筑工程商行，全力以赴的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并在朱棣授意下，官府帮忙征调民夫，要在一年内打通居庸关到捕鱼儿海的官道。
而内外的官道，也在按照黄昏的计划有条不紊的修建。
数年之内，鞑靼这一片草原将如蜘蛛网一般布满官道。
当然，对于草原牧民而言，官道作用不大，但对于大明而言，官道很重要，有了水泥筑造的官道，大明的铁骑和神机营的大炮，就能更快更准确的走位。
同时，关内运送来大量的谷粮绸缎油盐酱醋，和牧民进行互市。
永乐九年的寒冬，关外一点也不寒冷。
但毕竟进入小冰河时期了，黄昏虽然穿貂皮大衣什么的，又有水泥楼房避寒，但还是冷得很惨，作为一个南方人，哪受得了北方的寒风和干冷，很快手上、耳朵上就长了冻疮。
但他的心很热乎。
能否成为北境之王，就看自己这段时日在草原的经营了。
有两个阻力。
一个是丘福和张辅这对组合对他的监督，一个是失捏干和马儿哈咱两个人是否愿意全力配合，前者要解决的话有点难，只能慢慢经营。
后者很重要。
黄昏必须得到失捏干和马儿哈咱的支持。
朱棣走后，黄昏的日子其实不繁忙，神机营和留下的那一万步卒，有郑亨、丘福和张辅——嗯，丘福大概会驻防到入夏，然后就会换防，换其他的侯爷来接职。
有这三人，黄昏基本上插不上手——都是朱棣的心腹。
文职那边，叔父黄观刚正不阿，严格执行朱棣交代的事情，眼里容不得沙子，所以黄昏只能做点修修补补的小事。
所以大部分时间，黄昏都在糜烂。
西域女子受不了干冷。
黄昏心疼她们，让娑秋娜和乌尔莎带她们去顺天过冬了……并且交代，如果连顺天的寒也受不了，就直接南下回应天。
是以草原上只留下了一个女子，权氏。
权氏这女子怎么说呢……
还没被社会的大染缸影响，有些单纯，不过五官身材没的说，有点像《豪杰春香》里的女主角韩彩英。
喜欢披长发，一颦一笑都充满了朝鲜人的温柔风情，偶有小娇嗔而添妩媚，似乎是韩国人的天性，开放而大胆，很容易接受新鲜事物，尤其喜欢“骑马”，若是风雨过后，最喜不着寸缕的搂着大官人入睡。
黄昏糜烂之余开始布局，意做北境隐王！
第一个目标：是年纪已经不算小的失捏干。
朱棣封了失捏干和马儿哈咱之后，让势力更弱一点的马儿哈咱当了可汗，所以失捏干还要等五年才有机会成为可汗。
这是一个契入点。
第七百四十章 你敢威胁草原之主、大明藩王？
草原上已经大雪漭漭，一片雪白。
这个时候，除了时代商行和大明官方征调的民夫还在日夜加班加点的修建布政司和漠北总府及其附庸部门、市场之外，牧民们都已经不再迁徙。
草原上已经人迹罕至。
黄昏一大早来到漠北总府——有钱好办事，距离年关还有十来天，漠北总府已经重新修建了起来，当面就是一个巨大的大门，颇有气势。
然后左右各立一座三层高的水泥大楼，迎面走进去数十米，又是一座三层楼的办公大楼，形成一个没有封口的口字型。
院内水泥铺地，屋内外用的石材，装潢也是该怎么豪华怎么来。
可以说，当下世界，绝对没有任何一座衙门在气势上比得过。
黄昏很是欣慰。
等到了二十一世纪，如果这座漠北总府还在，后人们若是想到这座建筑竟然是六百年前的大明修筑，不知道会震撼成什么样。
黄昏有过体会。
他曾经看过一个视频，1920年，神州处处还破烂不堪的时候，而纽约已经是各种摩天大楼的钢铁城市了，那种震撼感直敲灵魂，让人感受到美国的强大。
但是以后……这种感觉会让欧美大陆那边的人来感受，让他们知道东方文明的强大！
找到都督同知张辅——丘福因为年龄大了，加上征战多年身上旧伤颇多，基本上处于卧床状态，事情都由年轻力壮的张辅打理。
黄昏和张辅关系还行。
之前找到张辅，贱卖了一套发电设备给他，又让张辅入资华为房产，朱棣可能还不知道这一点，要不然留下的就该是李远火真之流，而不会是张辅了。
其实都一样。
黄昏有的是办法将这些都拉入利益共同体中。
张辅一听黄昏的来意，急了，“大雪封路，到处都雪白一片，我们修建官道的进度都慢了下来，黄佥事你在这个时候要去外面打猎？”
打哪门子的猎！
大雪一片，哪有猎物给你打，狼倒是可能有。
黄昏笑道：“就是去打狼，闲着也是闲着，所以能否派个三五百神机营骑军跟我出去一趟，嗯，中军就好，毕竟我熟悉中军。”
驻守漠北总府的就有神机营中军和左右哨各一部分，以及大部分的大炮部队。
张辅想了一阵，“可以，顺带也练练兵。”
随着官道的大肆修建，以后大雪封了草原? 大明的铁骑依然可以肆无忌惮的在这片草原上出军? 早做操练也是好的。
……
……
五百铁骑，人人手持火铳，带上足够的粮草和方便面以及大量的从时代商行抽调出来的物资? 迎着大雪纷飞? 出了捕鱼儿海一路北上，直奔鞑靼靠近兀良哈的曾经的齐王府地境。
封王之后? 马儿哈咱的可汗王帐被选址在哈喇莽来? 靠近长城防线，和漠北南布政司在一个位置? 这是方便大明监控。
同时也要在此新建一座大城。
最终目的，是要将鞑靼的可汗变成一个封疆臣子，一个精神领袖。
而无兵权！
而失捏干的王帐则在齐王府区域，表面上是让他盯着兀良哈? 实则上是和马儿哈咱形成对峙之势? 互相掣肘。
因为雪大，找到失捏干驻牧之地时已经过了永乐九年的春节，大明、交趾、八百大甸、鞑靼? 迈入了大明永乐十年。
而永乐十年的大明，实际上已经掌控了以上区域。
有了帝国之雏！
何谓天朝上国？
春节期间，在应天感受万邦来朝的朱棣最有感觉? 或许是因为永乐八年和永乐九年大明的战绩太过辉煌? 周围的国家无有不来者? 皆朝贡称臣。
更有甚者，因为郑和下西洋，西洋诸国还留有使臣，甚至某位国王也赖在大明不走了。
是以那一日大朝会上，诸国使臣、国王竟比大明朝臣还多。
朱棣坐龙椅而望座下，热泪盈眶。
来了。
我朱棣一身马背，向往的大明盛世终于来了！
很好。
但还要更好。
所以，休养一两年，然后就是兀良哈和瓦剌、亦力把里、帖木儿、吴哥、占城、大城，最后是澜沧王国、可敦、勃固……征服整个漠北、西域和中南半岛！
不仅要征服，还不能元朝一样只打不管理。
统一！
这个词朱棣很是喜欢。
朱棣在享受万邦来朝的时候，黄昏还在草原上喝西北风，辛辛苦苦找到失捏干时，这位大明封的王爷还在美人美酒，日子惬意的很，听说大明漠北总府顾问、都督佥事黄昏带着神机营来了，失捏干差点没吓得把魂掉了。
第一反应就是推开怀里的美人就要跑。
习惯了。
总觉得大明的雄师出现就是来征讨的。
旋即失捏干反应过来。
跑个锤子。
老子现在也是大明的藩王，只要不反朱棣，漠北总府的官员能拿自己奈何？
于是讪讪然穿好衣衫，请黄昏入帐。
黄昏裹成了一个球，带着翻译和神机营中军指挥林东来走到帐内后长吁了口气，拂掉眉毛上的雪花，丝毫不见外的坐到火炉边自顾自的倒了杯暖和的马奶酒，递给林东来，又对失捏干道：“我的人在外面扎帐，暂时休憩几日，让你的人给他们暖点热酒去，现在就去！”
失捏干封王，允许保留少量护卫。
失捏干愣了下。
你是在吩咐我办事？
你是在吩咐大明的藩王、草原的主人，给你这个外来者办事？
谁给你的底气！
黄昏斜乜一眼站着没动的失捏干，又看了一眼那个缩到角落里的明显是南人的小娘子，嗯了一声，“这女子好像是鬼力赤的女人，后来被阿鲁台赏给了本雅失里，现在成了你的女人了？我没记错的话，鬼力赤和本雅失里都死了。”
失捏干脸上肌肉抽搐。
好家伙，我直接给你好家伙了，不仅吩咐老子这个草原主人和大明藩王，你竟然还敢威胁我？
但……
失捏干怂了。
因为黄昏的话很好的提醒了他本雅失里是怎么死的，而且黄昏既然敢在这个时候率领神机营来到如此之深的草原深处，肯定有事。
忍一下又何妨。
这是失捏干在出去吩咐护卫给神机营将士烫酒的自我安慰，实际上他心里明白。
他是怂了。
第七百四十一章 大明好大的胃口！
双方重新落座。
失捏干咳嗽一声，脸上挤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笑意，“不知您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黄昏把玩着手中的琉璃酒杯，看着荡漾的略显浅黄的马奶酒，对林东来道：“你先出去，去看看兄弟们。”然后再对失捏干道：“没什么事，这个冬天格外寒冷，虽然已经开春了，但还是料峭陡寒，是以来看看顺平王殿下。”
失捏干被封顺平王，马儿哈咱是延平，意味深远。
出关是延平王，继续北上是顺平王，再北上西进大概就是长平、永平王了……
失捏干由衷的叹道：“是啊，这几年来，每到冬季，一次比一次冷，且入冬早，雪期长，升温又一年比一年晚，真不知这世道是怎么了。”
黄昏笑道：“根据大明京畿的钦天监夜观天象所得结论，在以后数十年间都会这样，甚至更冷，会持续几十上百年。”
小冰河时期你当说着玩的。
失捏干闻言叹气，“那我草原儿郎的日子岂非一朝比一朝难过。”
黄昏冷笑，“是么。”
要想不难过，就只有南下抢劫大明？
那是以前。
失捏干也知道自己说错了，急忙补救：“不过相信在大明天子的领导下，我们会摆脱这种困境的。”
黄昏：“嗯？！”
失捏干吓了一跳，急忙改口，抱拳对天，“是陛下。”
黄昏满意的点点头。
鞑靼现在已经是大明的臣属之地，你失捏干也是大明的臣子，再提朱棣，就不能称大明天子，而应尊称陛下。
黄昏不是为了维持朱棣的皇权威严。
而是必须这样，保证鞑靼在大明的威压下，挺不直脊梁。
失捏干惴惴不安，他没话说了。
所以选择少说话，毕竟他目睹了眼前这年轻人前一刻还笑眯眯下一刻就让丘福一剑砍了本雅失里的脑袋，这手段太粗暴。
黄昏慢慢喝了口马奶酒，“阿卜只俺和你父亲被我大明陛下追至兀良哈而斩杀，你作为阿鲁台的长子，本应是鞑靼的可汗，现在却是马儿哈咱? 心里是否很不甘心？”
失捏干其实是阿鲁台的长子！
只不过失捏干和阿鲁台一直关系不好? 两父子甚至还为了一个抢回来的女子大打出手过，要不然鬼力赤怎么会相信失捏干。
现在看来，那一次两父子的争风吃醋，绝对是演给鬼力赤看的。
失捏干叹气，“又能怎样呢。”
黄昏笑道：“不甘心？又如何？马儿哈咱当了可汗，可我大明重兵驻守这片草原? 马儿哈咱他有兵权么？他也只是个虚假的可汗? 而且只有五年。”
失捏干沉默不语? 这不就是你们大明的策略导致的么。
黄昏继续道：“所以我希望你能认清现实? 随着大明在关外建立两座布政司? 一座漠北总府? 我大明朝堂对这片草原的军事掌控能力，绝非大唐的安西都护府可以比拟? 再加上各种互市政策? 十数年间? 你们部族的族人将会真正的归心于大明。”
失捏干依然沉默，脸色浮现悲戚。
如果说在王帐前剑斩下跪请罪的本雅失里，是折断了鞑靼部族的脊梁，那么大明随后的种种举措，则是剿灭了自己和马儿哈咱等人重现鞑靼辉煌的火焰。
再无可能。
君不见寒冬腊月里，部族子民在大明的支援下，以历史上从没有过的最小的损耗，安然度过，饿死冻死者，不足千人，这不足一千的死者之中，还有大半是因为岁数确实太大，熬不过这寒冬。
失捏干虽然没有亲耳听见，但他知道部族里已经有人在歌颂大明天子的恩德了。
有奶就是娘。
这个道理不论是在大明，还是过去的鞑靼又或者是现在的鞑靼，都是真理。
黄昏笑道：“狡兔死走狗烹，这个道理想必殿下也是知道的，古往今来四海内外皆如是，当鞑靼子民彻底归心于我大明的时候，那么不论殿下和马儿哈咱你俩谁是可汗，都只是一个空壳，到最后甚至连这个空壳都守不住，因为我大明不需要这个空壳。”
失捏干脸如死灰，“又能怎么办呢……”
黄昏笑道：“没办法解决，因为这是大明统一这片神州的必然进程，我大明陛下是怎么想的，当然，我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个进程的具体实施者，陛下和我都不允许这个进程出现意外。这么直白的告诉你，知道为什么？”
失捏干不笨，“因为我已经没法改变了。”
黄昏颔首，“没错，这个寒冬一过，你就算想召集你们部族的人来反抗我大明，也会人心不齐，再过一两年，鞑靼人将不再有反心，而是沐浴在我大明的恩泽中，享受大明盛世带来的繁荣。”
失捏干苦笑一声，“不愧是黑衣宰相啊！”
他还以为大明这一步棋是姚广孝建策朱棣的。
黄昏懒得给他解释，“所以到时候，你和马儿哈咱的存在可有可无，那么我大明朝堂也没必要留着两位鞑靼藩王，毕竟存在变数，万一你们真有反心，徒死无辜而已，所以两位的下场，殿下可曾预见？”
失捏干眼神恐惧，“我们会死？”
黄昏反问，“殿下你说呢。”
失捏干手中的酒杯啪的一下落了下去，眼里涌起狠厉，“你今天是来杀我的？”
老子可不会束手就擒！
你虽然带了五百神机营过来，但老子麾下也已经有了两三千的护卫。
大可一战。
而且……现在就可以擒贼擒王，你区区一读书人，打得赢老子？
黄昏摇头，“我若是来杀你，此刻就不会只有五百神机营，而是一万神机营外加数千步卒，我今日来，我想提醒一下殿下，该为未来做个谋划了。”
失捏干一声长叹，“一切都在你们谋划之中，我还能怎么谋划。”
黄昏一脸腹黑的笑，“不，你们还有出路，你应该知道的，我大明不可能打了你们鞑靼，而坐视不理兀良哈和瓦剌，虽然如今兀良哈和瓦剌震慑于大明天威之下，大概率会在今年再次请封，不过我会说服我们大明陛下，不接受请封，再等一两年，一举荡平瓦剌和兀良哈。”
请封？
然后反大明？
也许以前这一套还吃得通，但是现在不行，大明要做的是彻底的打碎瓦剌和兀良哈，然后将草原捏合在一起，成为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失捏干不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黄昏沉默了一阵，“草原很大，以后这片草原的封疆大吏不能是你们草原儿郎，但是你失捏干和马儿哈咱，却可以成为大明其他疆域的封疆大吏，比如如今已经归属于的大明的交趾和八百大甸，比如亦力把里，又比如更以后得占城、吴哥王朝等地。”
异地封疆为王，在中央集权制下，削掉兵权的失捏干这些人翻不起风浪。
失捏干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明好大的胃口！
第七百四十二章 鞑靼江山，我主一半！
失捏干盯着黄昏，微微蹙起眉头，“所以，您今天来只是为了告诉我，我接下来的处境会有多危险，看我是否有反意么？”
黄昏看了看身边的翻译士卒，想了想，道：“根据谍报，阿鲁台身边有个谋士，叫吴笙游，当初陛下追杀你父亲阿鲁台，并没有看见此人，他现在何处。”
失捏干苦笑，“就在这里。”
黄昏点点头，继续道：“去把他叫来。”
然后示意身旁负责翻译的小吏道：“你且去和神机营的将士们喝两杯热酒，休憩一下，对了，我记得你之前是在应天行部当值，可曾和行部的人一起参与到投资华为房产的事情？”
那小吏笑道：“是的黄佥事，不过投资华为房产一事，还没见着分红，好些人忍不住了，在叫嚷着退钱呐。”
黄昏理所当然的道：“急什么，华为房产那边要盈利，再怎么的也得今年秋，坊子的修建需要时间，出售也需要时间，等回到漠北总府，给你那些同僚写封信告诉他们，就说我说的，今年年秋是分红的日子，但要大肆赚钱，得等明年，要知道这一两年我在关外投资了太多钱，而这个投入是不赚钱的，也希望大家能理解，以家国为重。”
关外修官道，国家出钱，但华为房产下的建筑工程商行，其实也在亏本赚吆喝。
两座布政司和漠北总府兴建城镇的操作，也基本上是投入没有产出——把房子卖给牧民？
那你真的想多了。
而顺天紫禁城修了快十年，基本上可以入住办公。
等把鞑靼的事情处理完，回到应天就建策朱棣迁都顺天，到时候华为房产修建的坊子和别墅区，将会被一抢而空。
那小吏起身，“行，那下官告退。”
吴笙游还没到，失捏干和黄昏两人语言不通，也便没话可说，是以都闷着头喝酒，等了约莫两刻，帐帘掀开? 一道身影带着冷风进来，向两人见礼。
黄昏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读书人打扮的大明“叛徒”，微微笑着回礼。
吴笙游落座之后? 用大明官话对黄昏道：“若是下官没有猜错? 黄顾问此来草原深处，是想拉拢顺平王殿下? 让这鞑靼的江山，半属于您罢？”
吴笙游在失捏干的王帐下任职? 如今也算大明官员? 当然? 薪俸还是失捏干支付? 是以自称下官，合乎礼制。
黄昏讶然? 乐了? “何以见得？”
吴笙游笑道：“别的不说，只说黄顾问的时代商行在关外的这种种只见投入不见收益的种种手笔，若说是为家国大义，下官别无他话，但人谁无私心? 若真只为家国故，为何交趾那边不见此等手笔。”
黄昏笑了，“话不是如此清淡细说，家国大义，国在家前，我之付出，只为大明千秋国祚，亦为中华神州数百年后的气运。”
吴笙游呵呵一笑，“黄顾问这话，你自己信么？”
黄昏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的道：“皆为肺腑言。”
吴笙游笑了笑，不置可否，道：“不知道黄顾问需要顺平我殿下做什么？”
黄昏盯着他，“你怎么不问问我需要你做什么？”
吴笙游愣住，“你今天主要是来找下官？”
黄昏摇头，“找失捏干，也找你，最主要的是找一个听话的人。”
吴笙游沉默了一阵，旋即抬头，缓缓的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黄顾问似乎应该先做另外一件事，才能走下一步棋。”
黄昏缓缓喝了口马奶酒，“洗耳以闻。”
吴笙游道：“如果黄指挥想做那封疆裂土者，就要牢牢掌控漠北，失捏干和马儿哈咱等人已不足为惧，因为你王帐面前剑斩可汗本雅失里时，已经踏碎了鞑靼的脊梁，但是问题不在于这边，而在于漠北总府，现在漠北总府府事黄观是你叔父没错，可这位千古大三元的状元岂会容忍黄顾问的狼子野——壮志，这且不提，最重要的在于，如今在漠北总府章兵的是丘福、郑亨、张辅，他们可都是永乐陛下的心腹，所以你要走的第一步棋，不应该是让徐辉祖重返漠北总府么？”
黄昏坐直了身躯。
他默然的盯着眼前这个大明“叛徒”，眼神如刀。
吴笙游直视回看。
毫无畏惧。
许久，黄昏才道：“高手在民间，古之人诚不欺我。”
吴笙游笑着摇头，“并非什么高手在民间，我敢说看出你野心的人，不仅有我这个落魄到鞑靼的读书人，大明必然还有一个人看了出来。”
黄昏不用问就知道他的说是谁。
姚广孝。
不可能是朱棣，如果是朱棣，这位永乐大帝根本不会让自己染指漠北。
压低声音，“所以你先给我来个下马威，是想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的筹码，或者说拿到更多的条件罢，且说说看，究竟要允诺你什么，你才愿意帮我说服失捏干。”
吴笙游呵呵一乐，“黄顾问言重了，说服失捏干，您也可以的。”
黄昏笑眯眯的，“你是聪明人。”
我自然可以说服失捏干。
但我不能说，说了就落人把柄，而这个事情由你吴笙游来说最合适，就算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朱棣要就漠北的事情来收拾自己，他也找不到把柄。
吴笙游沉默了许久，问道：“我就想问一句，鞑靼这一片区域，您和陛下想打造成什么样子？”
黄昏想都不想，“草原明珠。”
旋即解释道：“按照我的规划，两座布政司所在的位置，会建立成一南一北的两座关城，但这片区域的经济重镇，还是在捕鱼儿海漠北总府所在的位置，那里会起一座大城，将来它的规模不说媲美关内的南北京，至少也要媲美扬州杭州之流。”
吴笙游笑了，不信的道：“其他的就不说，没有漕运，就靠人力来运输物资，这三座城池没个百年别想建立起来。”
黄昏也笑了，自信的道：“其他的不说，这三座城市的建立，不需要漕运，也不需要人力，你难道没发现，当下修建的官道上，都有四根铁轨？”
吴笙游一想确实如此。
也没问那四根轨道是干什么的，自从大明征服鞑靼之后，他听说过太多关于黄昏的事情，知道这位大才总有旷古烁今的手笔，那四根轨道必有神异。
沉默许久，起身，弯腰做揖，“若下官能为漠北总府府事，下官在此承诺，至少失捏干这边没有问题，黄顾问，鞑靼的秀丽江山，你将主宰一半！”
鞑靼江山，我主一半？！
甚好！
但要的又岂是这鞑靼的一半，是整个鞑靼，乃至于其后将被大明纳入疆域的兀良哈和瓦剌——是整个漠北！
第七百四十三章 狼狈为奸
吴笙游想要漠北总府府事一职，胃口不小。
黄昏反而觉得很好。
没有贪念的人，如叔父黄观之流，是无法控制的，吴笙游这样的人，有贪念，就会有恐惧，只有一个有贪念有恐惧的人才是一颗好棋子。
而且吴笙游确实有点能力，从他能看出自己的野心这一点来说，眼光很毒。
这样的人当然能说服失捏干。
黄昏已经没有和失捏干聊下去的**，起身，笑看吴笙游，“如此便好，那我便回捕鱼儿海了。”
失捏干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吴笙游眉毛一挑，“黄顾问玩得好一手空手套白狼。”
我这边帮你做事，你没一点表示，这似乎太不合乎规矩，别到时候我帮你成了这鞑靼广袤草原背后的隐王，你屁股一拍不认人，或者直接过河拆桥，我找谁说理去。
黄昏笑着回首，拍了拍吴笙游的肩头，“等着罢，别急，要提醒一句，漠北总府管辖的将不仅仅是鞑靼的区域，还有兀良哈和瓦剌，漠北总府府事，将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两人之下，万人之上。”
斜乜一眼失捏干，“你先从总府佥事做起罢，这事需要时间操作。”
等朱棣首肯。
吴笙游若有所思，旋即微微颔首，“静候佳音。”
懂了。
果然是个有野心的人。
朱棣很有野心，这一点整个漠北无人不知，但吴笙游却没想到黄昏的野心如此之大，竟然欲要掌控整个漠北。
说小点是裂土封疆。
说大点是要和朱棣并驾齐驱，成为一位隐形天子。
吴笙游当然明白大明没有给黄昏篡位的土壤，但那只是大明原有的疆域之中，黄昏如果真能做到掌控大明原本版图之外的疆域，和篡位有什么差别？
可他还是不懂，黄昏究竟如何做到这一步。
不懂没关系，大家各取所需狼狈为奸就可。
黄昏颔首，压低声音，在吴笙游耳畔如此这般一说，吴笙游眼睛当即就亮了，最后舔了舔嘴唇，眼里冒光的说黄顾问如果回到应天，能否让下官提前支付一点分红，从应天买几个女子送来捕鱼儿海。
草原女子也美。
但哪有江南风情让人怀念? 吴笙游还是惦念着江南风光。
黄昏笑眯眯的，“良家女子没有? 这种事有违我的初衷，我做不出来，也不愿意做，你要是不介意? 我重金去青楼里帮你赎身三五个女子，若是愿意的? 让她们来捕鱼儿海陪你如何？”
吴笙游大喜? 又想起什么? 咳嗽道：“失捏干……”
黄昏哈哈一乐? “他也可以有? 这样罢? 你派个心腹? 等段日子随我南下，由他为你和失捏干挑选女子? 又或者是你自己随我回一趟应天，我也能省去许多繁琐事? 直接把你举荐给陛下。”
吴笙游有些犹豫，他怕去了就回不了草原。
黄昏摇头? “若是要治你的罪，何须骗你回关内? 我们只需要稍微给失捏干一点压迫，他为了活命就得把你交出来，是也不是？”
吴笙游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立即道：“如此，下官便回一趟关内罢，不知道黄佥事何日出发，我好选择时机出发来捕鱼儿海和您汇合。”
黄昏略微思忖了一阵，“再有两三个月罢，有些事还需要布局一下，且今年要提防马哈木再次来侵扰，所以漠北总府最近会很忙。”
吴笙游行礼，“那行，等您通知。”
……
……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从捕鱼儿海迎着风雪走了数百里来到失捏干的王帐，大家刚喝了几口暖和酒，身子骨都还没缓过劲来，黄顾问又让大家风雪兼程回捕鱼儿海，一群人莫名其妙。
中军指挥林东来快马加鞭，追上走在队伍前面一点的黄昏，笑道：“黄佥事，可还习惯这矮脚马？”
和吴笙游不同，林东来是武将，更喜欢称呼佥事而非顾问。
黄昏点点头，“矮脚马耐力好，爆发力差，适合我这种不太擅长骑术的人，怎的，周指挥是代表袍泽们表达怨气来了？”
林东来干笑一声，“不敢不敢，大家都是听令行事，哪敢有怨恨。”
黄昏回头看了看，一群人都无精打采。
叹道：“看看，看看，这就是才了几场胜仗的心气，才这么拉练一趟就没了精气神了，若是这个时候马哈木出现，他们能立马投入战斗姿态？”
林东来：“……”
话不能这么说，这大雪下的，就算是草原铁骑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出战，虽然加了马蹄铁，但铺满雪的草原还是不适合骏马奔驰。
黄昏也就随口一说，继续道：“让儿郎们忍一下罢，回到捕鱼儿海就好了。”
林东来问道：“黄佥事，我们此来何事。”
来去匆匆，似乎也办不了什么事。
黄昏哪会说真话，关于这件事，他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不担心吴笙游和失捏干出卖自己——他们说的话朱棣根本不会相信。
实际上黄昏相信，只有没有确凿证据，现在的大明朝野内外，任何人说自己坏话，朱棣都不会怀疑，反而会觉得有人在公报私仇。
这是地位使然。
也是自己这十年来不断在朱棣心中累积的形象所致。
至少在朱棣百年归西之前，他不会因为莫须有的事情对自己下手——即将百年西去就不一定了，那场君王和权臣之间的战争，不可避免。
这不像康熙和韦小宝。
因为韦小宝无论如何也威胁不到大清的帝位传承。
但自己可以。
不仅可以，只怕在朱棣百年归西之前，他应该能看出自己威胁的不仅是大明帝位的传承，甚至能威胁国祚。
想到这黄昏也是头疼万分。
我没想过改变帝位传承。
朱高炽现在的太子当得挺好，等朱棣挂了，他再当一年天子稳定住他那一脉的地位，然后将龙椅传给朱瞻基，仁宗年轻有上进心，又秉承朱棣的习性，适合当个开疆拓土的君王，在他手下来施行国家制度的改革，比较又可能促成。
所以我干嘛要影响帝位传承？
吃饱了撑的么。
所以为了自保，要确保自己的蚍蜉义从不会出事，想到这黄昏对林东来道：“等下到了狭风口，五百将士回捕鱼儿海，我要去一个地方。”
要去看看呼兰巴特组建的一千蚍蜉义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