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章:婚期将至
摆平了徐掌柜等人,肃清了墨府手底下的店铺后,沈清柚还不及松一口气,就遇上了一个大难题。
这下墨府底下的九家店铺皆没了掌柜,这生意一直是她在忙活,几日下来,身子便开始有些吃不消。
于是趁夜,孟拂将此事声情并茂的告诉了自家主子,说念初小姐如何如何能干,如何如何的墨府店铺两边跑,如何如何的辛苦。
萧成钰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云峥。”
云峥眼皮子一跳:“属下在。”?
“送人过去。”?
“属下遵命。”?
男子眸光暗转,似觉不妥,又淡淡的补充了一句:“让他们装的像一些。”
某下属的面皮似乎抽了一下:“是。”
孟拂轻咳了一声,心想自家高贵冷艳的主子什么时候这么接地气了?
正想着,头顶却忽然投来了一道让人头皮发麻的视线,不用想,她都知道是自家矜贵高冷的主子大人。
“还不回去?”
是是是,主子,属下这就回去照顾着你未来的媳妇…………
心下诽腹,面上却是不敢造次。
“属下告退。”
“嗯。”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道低沉却恭敬万分的声响。
“主子。”
是封煜,这小子总算是来了。
孟拂的脚步顿了一下,却在接触到自家主子的视线时,匆匆走了出去。
错身而过时,孟拂一个劲的对着他眨眼睛,却怎知后者跟冰山似的,一个眼神也不给她,她斜睨了他一眼,扬长而去。
该死的冰山…………
“进来。”
封煜闻声而入。
“主子让属下赶来长安,不知有何事吩咐?”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桌面上,古井无波的眸子随意一扫,沉声道:“咸阳。”
此言一出,封煜心下明白了七八分,此事孟拂前几日往来的书信中给了他暗示,大抵便是让他领一队人马去咸阳,装作流寇投靠姓墨的那个女人。
“属下此生只效命于主子一人。”
云峥头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要知道,你效命的可是未来世子妃,那可是主子的重中之重。
但封煜的性子,他们这些人都知道,一但下定决心,那可是十匹马都拉不回来的主。
岂知,萧成钰并未言多,仅是淡淡的应了一个好字。
云峥怔松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自家主子会这么轻易的应下,那将封煜唤来长安的意义何在?
不过主子的心思,又岂是他能揣测得到的?
“当年晏家灭门的背后凶手,有消息了吗?”萧成钰忽然话锋一转问道。
封煜的神色瞬间黯淡了几分,他本名应交晏封煜,是当年晏家灭门背后的唯一存活者,亦是晏飞扬的亲子。
当年若不是主子顺手救了他,恐怕这世间就再也没有封煜这么一个人,而晏家灭门的真相也终将尘封淹没。
他摇了摇头,嗫嚅着注了铅一般的唇瓣,缓缓道:“没有。”
当年那些忽然杀进晏府的黑衣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任他翻天覆地的查,却似没有任何消息。
“有一个人可以帮你。”萧成钰淡漠的道。
灰败的眼底陡然着了光亮,封煜那冷硬的面上总算出现了一丝碎裂:“谁?”
萧成钰状似随意的扫了一眼封煜,点到即止的话锋一转: “咸阳?”
背脊骤然一僵,封煜也不傻,自然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垂于两侧的手死死的攥在了一起。
里屋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萧成钰也不曾催促,而是不紧不慢的抿着盏中的有些许凉意的清茶。
终于,紧攥的拳头渐渐松缓了下来,为了晏府灭门的真相,他咬了咬牙,到底是松了口。
“属下即刻前往咸阳。”
“去吧。”古井无波的眼眸不见分毫喜怒,仿似一切尽在掌握。
封煜走后,云峥忍不住问道:“主子真有办法找到当年晏家灭门的真相吗?”
毕竟尘封多年,那几乎是凭空出现了势力,去哪里查?
萧成钰闭眼一瞬,眸底的光圈慢慢的碎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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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晚风徐徐。
一袭红衣的少年背负着一只手站在万山之巅,倒映着明月的眼底着了几分冗长的思念,恍惚之间,明月的光变得迷蒙起来,渐渐地浮现了出了一张出水芙蓉般的小脸。
“病美人……”少年细语呢喃,心下皆是浓稠万般的眷念。
“家主。”身后的传来了一道恭敬有余的声响。
“查到了吗?”少年的眸光始终温柔的望着夜幕之上的明月,吐出来的话语却如八月飞雪,冰冷至极。
就在两月之前,他忽然收到了消息,说是有一批势力捣毁了他们的多个暗桩,甚至是有人混入内部。
情况危急,他来不及跟她道别,便匆匆赶来,本想尽快解决,好赶回长安,却岂知此事复杂,一拖就拖到了如今。
离开的这些日子,他才发觉那清风般的女子已然成了心间的朱砂痣,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上。
体内的骨血似乎是为她涌动,越是不见,越是想念,他恨不得此刻就朝她奔赴而去…………
不过,快了……
少年疲乏的眉目只见涌现了一抹笑意,他很快就会回到长安………………
……………………………………………………
时间如水,转眼即逝。
第一缕秋风伴随着蒙蒙细雨席卷了整个长安。
女子临窗而站,望着院外墙角披着雨露的花,心中几分惆怅。
说起来,这些日子,她倒是未曾看见盛景尘那臭小子,大抵是之前事情繁多,无暇分心,此刻闲了下来,却是不禁细想了起来。
而且……她将手慢慢的伸了出去。
细雨遂着风来,刮落在了女子的手心。
不知不觉间,原来已经入秋了,算算日子,她与成钰的婚期也快到了………………
这几日墨卫国倒没怎么跑军营,而是给她跟墨清宁张罗着婚事。
沈清柚领着孟拂出了墨府,细雨迷蒙的长安大街倒是落了几分清冷。
踩着落了雨水的青石地面上,女子正视着前方,眼神有些飘浮。
与盛景尘初见之时,便是在这条街上,或许连她都不知道,盛景尘那死皮赖脸的臭小子早就不知不觉的在她心中落下了影子。
只是她执拗的认为,盛景尘是九天翱翔的鸟,不该被她所缚累。
她的脚步突然顿了下来,举着纸伞的孟拂堪堪止住了脚步。
“小姐,怎么了?”
孟拂觉得今日的小姐很不对劲,至于是哪里不对劲,她却是说不上来。
敛下眼底翻涌的暗光,女子忽然转过了身子:“没什么,我们回府吧!”
什么,这才出来,怎么又要回府了?
孟拂呆怔了一下,旋即举着纸扇小跑着跟上了女子的脚步…………
或许就这样吧…………女子仰眸望着这笼罩在蒙蒙细雨之下的长安主街,嘴角裂出了一抹笑意来………
她本该宿命一生………………
?
174章:大婚(一)
一连几日细雨,今日难得歇了下来。?
天雾蒙蒙亮时?,墨府上下早就忙活了起来。
大红灯笼高悬着,挂着的红绸随着不时的风起微微曳动,烛光跳跃的明纸窗户上贴着几个精巧剪制的大红囍字。
昏黄的烛光下,铜镜中女子的轮廓也渐变得朦胧起来。
“小姐,不开心吗?”身后的孟拂拿着青梳一下又一下的自女子的青丝之上掠过。
涣散的眸光如水雾一般慢慢凝固起来,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扑了两下,眼底的微光如流水般转眼消逝而去。
“没有。”女子不喜不怒的拂过了鬓角的青丝。
于她而言,嫁给谁的意义都一样,既然如此,又何来喜怒哀乐?
只是到底还有几分莫名的惆怅罢了……
孟拂心下一沉,要她说自家主子的情路恐怕还有一阵坎坷。
天色如浑水渐渐沉淀下来,天亮了……
“小姐,时辰到了。”孟拂的声音打乱了沈清柚的思绪。
女子淡淡应了一声,孟拂眸光复杂的望了她一眼,拿起一旁的红盖头慢慢的落在了她的头上。
眼中坠入一片红色,她闭眼一瞬,任由孟拂将自己扶了起来。
墨府门外,停着一顶透着喜气的八抬大轿,八个身强力壮的轿夫站在轿子一旁,轿子前方立着两个提着花篮的婢女,体态丰腴的媒婆正站在轿边,轿子后面停放着数十只漆红大箱,那是墨卫国为她备的嫁妆。
在往后依旧停着一顶轿子,只是比起前面排场却是小了很多。
今日墨府嫁女,这一嫁还是嫁两个,还都是嫁到镇国公府,一时间这墨府外竟是热闹得很。
自入墨府时,墨老夫人那刻薄轻蔑的态度早已变了一番,墨老夫人牵着沈清柚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了一些话,最后亲昵的拍了拍她的手。
之于墨清宁,墨老夫人本不想说什么,但转念一想,到底是自己疼宠过的孙女,便就又简单的叮嘱了两句。
说什么嫁入了萧府,要好好的相夫教子,与沈清柚好好相处。
墨清宁嘴上应着,指甲却近乎嵌入了手心。
她怎能就此作罢?她怎能甘心?世子妃的位置本该就是她的…………
“都好好的,去吧!”墨卫国欣慰却又惆怅的望着跟前亭亭玉立的两个女儿,心中的万般叮咛,到了嘴边却化做了这么一句话。
拜别了墨卫国、墨老夫人,沈清柚早墨清宁三刻时辰登上了花轿。
披着晨露一路从千里之外赶来的盛小侯爷满心的欢喜,他的腿夹紧了马身,一鞭下来,加快了速度。
病美人,小爷回来了…………
一抹红色如席卷的旋风般一下奔进了长安城中。
长安街上,一队迎亲队伍浩浩汤汤的走着,花轿前提着花篮的两个婢女一路撒着鲜红欲滴的花瓣,喜庆的锣鼓唢呐声响彻九霄…………
见状,未免冲撞了别人的喜事,盛小侯爷强忍着心头翻涌的巨大思念翻身下了马。
望着眼前的一幕,他的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憧憬来,如今已经秋日了,待到冬日,他为她亲手栽种的那一小片梅林也该灼灼其华了。
待那时,他会予她这世间最为盛大的婚礼,他要长安城落满梅花,他要她凤冠霞帔朝他而来,他要把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悉数给她………
嘴角不知不觉泄露了一抹温暖如阳的浅笑,忽然耳畔传来了一阵窃窃私语。
“墨府的嫡女跟长女都嫁给了镇国公府的公子,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要说这墨府也真够倒霉的,嫡女嫁给了萧府旁支的公子,长女嫁给了一个傻世子。”
“你小声点,万一被人听去了,紧着你的脑袋。”
轰——
盛小侯爷瞳孔微缩,浑身一颤,整个人似木头一般僵在了当场,大脑一片空白…………
墨府长女……病美人……
他扬眸猛然望去,那花轿里坐着的人……竟……竟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
他眼眸微红,脑子没做出反应,脚下已经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横在了花轿前面。
迎亲的队伍跟围观的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茬吓了一跳。
“这不是盛小侯爷吗?他这是想做什么?”
“还用问吗?看这阵仗是要抢亲啊!”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盛小侯爷置若罔闻的盯着眼前的大红花轿,一颗心如同放在火上烤般煎熬。
什么万般相思之苦,什么憧憬在知道坐在花轿中的人是她时,悉数化作了泡影。
心痛的无以复加,就像白蚁啃食,明知是死,却也义无反顾…………
“病美人!”少年对着花轿,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云霄。
大抵是老天爷也察觉了他的悲痛,原本澄亮的天空忽然黑云翻滚起来…………
轿中的人紧攥着手心,恨不得嵌入进去。
凭什么墨念初有那么多人念着,爱着,她墨清宁却是落得这番“众叛亲离”
久久得不到回应的盛小侯爷红了眼睛,一副遇神杀神遇佛**的架势,吓得一众人都不敢动一下。
他一把掀开了轿帘,望着端坐着的女子,心痛的近乎顿止。
“病美人……”
他失魂落魄的唤了一声,颤巍巍的手慢慢掀开了那本该由女子夫君揭开的红盖头。
揭去盖头,露出了一张精致却哀怨甚重的小脸。
不……不是病美人…………
盛小侯爷一时间晃了神,握在手中的红盖头悄然滑落到了地上…………
“病美人呢?”回过神来,他发疯似的掐住了墨清宁的肩膀,那模样仿似地狱修罗般骇人。
墨清宁忽然讥诮长笑起来:“这个时辰,该到萧府了吧!盛小侯爷若是快一些,说不定能赶在三拜之前。”
盛小侯爷身子一晃 ,脚下踉跄数步。
他支着额头,眼神空洞无物,一时间呼吸极端的重,天旋地转之间,身形不稳,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盛小侯爷肆意张扬,向来都是八面威风,此刻却是狼狈不已…………
“景尘。”匆匆赶来的宋致远望着自家表弟的模样,心不可置否的疼了一下。
一阵失神的盛小侯爷回过神来,他面色狰狞的揪住了宋致远的衣领,仿似野兽低吼一般质问道:“宋致远,不是让你照看好病美人吗?她都要成亲了,我他娘的才知道。”
说着,他轮着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宋致远的脸上。
齿间一阵血腥蔓延开来,可想这一拳他的力气有多大。
满不在乎的吐掉被他打下来的牙齿,望着他眼底肆意蔓延的伤痛,宋致远默了一瞬,此事的确是他的错,可是墨府与萧府本有婚约……
谁都想不到墨清宁会跟萧成藩发生那档子事,谁也想不到老国公忽然定了墨念初……
这些时日,他辗转反侧,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可他就跟消失了一般,送出去的信件也石沉大海…………
“我让人拦住了花轿,快去吧!”
闻言,盛景尘慢慢的松开了手,灰败空洞的眼底骤然涌起了一抹光亮…………
望着少年的背影,宋致远吐了一口浊气,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这是他为他这个好表弟唯一力所能及的事了,只愿他能如愿…………
?
175章:大婚(二)
此刻的萧府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竹院一改往日的清冷,挂上了大红灯笼,贴上了大红囍字,就连墙角的那一片紫竹林都缠上了红绸。
紫竹林的一旁在不久之前方才栽种了一棵梅树。
一袭大红喜袍的男子站在梅树之下,古井无波的眸子平静无虞的望着梅树下插着的光秃秃的树枝。
云峥拿着数支蜡烛跟一只碗盏走了进来。
“主子,盛小侯爷已经回到了长安了,而且还当街拦下了墨清宁的花轿。”
为何会拦下墨清宁的花轿?自然是因为盛小侯爷以为那花轿中的人是念初小姐……
萧成钰面目表情的嗯了一声,只是眼底的光却寸寸碎裂开来。
眼见着自家主子这番沉到住气,云峥不免心急起来,毕竟盛小侯爷与念初小姐的关系不一般,又三番两次为念初小姐解围。
虽然自家主子也为念初小姐做了不少事,但那都是暗中的,念初小姐不知道啊!
他怕经这么一搅和,念初小姐跟盛小侯爷跑了怎么办?
思虑片刻,云峥一咬牙,还是斟酌着措辞说道:“主子,需要属下去拦下盛小侯爷吗?”
萧成钰的眸光自云峥身上一扫而过,慢慢的落定在了他手中的东西之上:“不用。”
云峥气的险些跳脚,不是他对自家主子的筹谋没信心,而是人心难测,万一……万一念初小姐真的跟盛小侯爷走了,那他家主子岂不是会沦为这长安的笑话?
就算主子不在乎这些,可……可喜欢念初小姐的人也不止盛小侯爷一个人啊!他家主子为了今日,不知筹谋算计了多久?
可不能因为算漏了这一茬,而功亏一篑啊!
“万一……万一念初小姐跟盛小侯爷走了呢?”
“没有万一。”手下莫名收紧,萧成钰了冷睨了云峥一眼。
云峥缩了缩脖子,默默的闭上了嘴巴……
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萧成钰沉敛不透的眸光定定的望着黑云翻滚的天边,不知在想什么…………
自认心思缜密,算计了得的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回想起她与盛景尘之间流转的那股情愫,他突然不确定起来…………
毕竟这场爱……到底是他算计而来的…………
?花轿之中,盖头之下的女子怔神的盯着手中的红得滴血的苹果,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花轿停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孟拂的怒声呵斥:“盛小侯爷这是做什么?”
盛景尘来了?消失了这么久,怎么突然出现了…………
沈清柚紧着眉头,一把掀开了头上的盖头,透过帘子的缝隙望去,只见那多日未见的少年一袭红衣立在了花轿的前方,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隐约却也感受到了他浑身透着的肃杀之意。
忽然,眼前一花,原本还立在数尺之外的盛小侯爷如鬼魅一般窜到了花轿之前。
孟拂心下一紧,正思付着要出手与否,盛景尘却一把掀开了轿帘。
四目相抵,二人皆怔住了。
那一刻仿佛万物定格静止,这一眼仿佛千年…………
潋滟的眸底倒映着少年略显消瘦的面庞,他的眼眶红红的,眼眸仿似渡了一层水雾…………
她牵动着嘴角,蓦然笑了,笑得如同春风过巷,转瞬之间,便足以抚平他心下的暗涌。
“盛小侯爷,今日乃我大喜之日?,你这样实在是唐突。”
玩笑般的话语让他的心忽然静下来许多,只是那明艳绝美的容色,那鲜红的凤冠霞帔却是刺痛了眼睛,他移开视线,强压着自己不去看她身上的嫁衣。
“唐突算不上,小爷是来抢亲的。”一贯肆意狂妄的语气潜藏着不易察觉的颤动。
她的小脸沉了下来,眼底悄然掠过一抹不忍,红唇微张,缓缓的道:“我不会跟你走的……”
一旁的孟拂无端的松了口气,她真怕念初小姐真的跟盛小侯爷跑了,那她家主子该怎么办?
这话如同密密麻麻的针一下又一下的扎在心间,他紧抿着惨无血色的唇瓣,忽然悲戚的苦笑起来。
她的话似乎是在嘲笑他这些日子的念念不忘,嘲笑他这些日子的刻骨相思。
明明她就在他的眼前,明明可以将她拥入怀中,融入骨血,可此刻他们却像是隔了十万八千里…………
眼眶徘徊的雾水凝着不落,他长笑一声,大手微颤着拉住了她的小指。
“病美人,还记得我曾与你说的话吗?”
如今的他,让她的心莫名的牵扯着痛,他本该肆意,本该笑看红尘,此刻却…………
掩下流转的心疼,她一言不发的凝眸望着他。
未等眼泪砸落下来,他故作不羁的胡乱抹了一把眼睛:“我说待到冬日,会带你去一个地方,还记得吗?”
经他这么一说,她倒是来了几分印象。
见她微微颔首,他抿着唇瓣轻笑了一声,眸光深深地望着她,一字一句的道:“你不是喜欢梅花吗?我在城外种了一片梅林,待冬日,定然满树繁花。”
眼泪无声的砸落下来,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他的手微微一颤,似乎被灼痛了一般。
他忽然轻声一笑道:??“病美人,跟小爷走吧!”
她不知道他为她做了那么多,说不动容是假的,可是…………
“盛景尘,你看,这辈子就这样吧!你只管继续往前走,我……不值得……”她哭着笑,笑着哭,慢慢的将小指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
若她没有背负血海深仇,这样与他轰轰烈烈一番又如何?可她没有选择…………
她不想他被牵扯进来…………
她说这辈子就这样吧!怎么可以……
他失神的望着她,只见她含泪一笑,下一刻,她的手轻轻的贴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隔着衣衫,她似乎也能感受得到此刻只为她一人而跳动的心脏,她蜷了蜷手指…………
盛景尘,对不起,此生的情深义重,我还不了,也给不起…………
闭眼一瞬,她重重的将他推了出去…………
红帘落下,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大山,将二人隔绝一方,半晌,压抑万分的嗓音方才自花轿内漫散开来。
“拂儿,起轿。”
看着呆立在原地,面如灰土的盛小侯爷,孟拂似乎轻叹了一口气。
情一字,果然最为伤人…………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绕过了横在中间的盛小侯爷,缓缓的向前行去…………
176章:大婚(三)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样……
盛景尘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般回身望向那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
“念初,我……做不到……”
做不到眼睁睁看你凤冠霞帔走向别人……
花轿再次被盛景尘逼停,这次不等她反应过来,轿帘已经他一把掀开。
“盛景尘,你做什么?”她一把抓掉头上的盖头,微红的眼眸凌厉的瞪着他。
“跟我走。”他不由分说的拉住了她的手。
他的力气极大,手腕上传来的疼意让她不由眉头紧皱。
眼看着沈清柚被盛景尘拉出了花轿,孟拂心下一紧,正欲出手阻拦。
却传来了一道厉声威严的声音。
“臭小子,你给本侯松手。”
盛景尘身子微僵,扬眸望去,坠入眼帘的正是自家怒色极盛的祖父。
他就像孩子一般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微红的眼中满是倔强。
“不!”
他不能放手,不能…………
对于他的忤逆,老侯爷一张脸黑得彻底,可眉眼间却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心疼。
他早就听王伯说自家这胡天海地的孙儿喜欢上了墨府的小姐,一开始他只当他是心血来潮玩玩而已,却怎知,他为了这个墨府的小姐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可如今那由得他?墨府与萧府本有婚约,怪只怪他与这位墨府长女有缘无分罢了……
老侯爷望着自家万般执拗的孙儿,怒着脸厉声道: “你若不松手,以后你就别在踏进盛府的大门。”
盛景尘紧抿着苍白的唇瓣,静默片刻,握在她手腕上的力度寸寸收紧。
眼底满是翻涌的挣扎与痛苦…………
她定定的望着他的身影,比起手腕上的疼意,那颗滚烫的心似乎更疼。
在他将她拉出花轿的那刻,她甚至在想就这样吧!放任他,也放纵自己任性一次,可是天旋地转,那几欲淹没理智的潮水褪下,她知道她这一生从来就不能随意任性…………
盛景尘,他值得更好的女孩,她有什么资格?她只会把他拉下万劫不复,他是大燕的臣,而她要做的却是颠覆整个大燕…………
“盛景尘,你若执意如此,你我从此恩断义绝。”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那颗挣扎痛苦的心脏一下子碎裂开来,他僵硬的偏过头深深地注视着她。
若说老侯爷的话,让他挣扎衡量,她的话,却是将他打入了万丈深渊……
呵呵……恩断义绝……好一句恩断义绝……他从不知道她竟能无情到如此地步…………
雨,毫无预兆的砸落下来…………
明明视线被雨水冲刷的模糊不清,她却能清晰的看到他眼底的心如死灰…………
盛景尘,对不起…………
她一点一点的挣脱了他的手,索性雨下的很大,就算泪如雨下,谁也不会发现…………
不在看他一眼,她毅然决然的转身钻进了花轿。
他的手凌在了半空,始终保持着拉住她的姿势。
她的花轿擦身而过,他犹如失去了所有的支撑一般,身子一软,跌倒在了地上,雨扑面而来,他闭着眼睛,忽然发出了一阵低吼…………
心如刀绞,原来也不过如此…………
她骨节泛白的紧抓着手中的红盖头,听着那痛彻心扉的嘶吼,眼泪无声的砸落下来…………
大雨瓢泼,孟拂静默的回头望了一眼仰躺在地上的盛景尘,无声的叹了口气…………
萧府,竹院。
燃蜡塑好的梅花被突如其来的雨打落的满地狼藉,萧成钰站在沿廊下,古井无波的眸子倒映着大雨倾盆的天际,俊美无疆的脸上不着喜怒。
“主子,时辰到了,念初小姐不会跟着盛……”
云峥的话未说完,一个青衣小厮便顶着大雨跑了进来。
“世子,花轿到了。”
云峥登时一喜,紧着的一颗心瞬间松缓了下来,幸好……
男子沉静的眼底一瞬翻涌,嘴角几不可见的勾弄起了一抹弧度…………
如今的萧府宾客盈门,原先那身喜服被雨浸湿,已然是穿不得了的,换了干爽的行头之后,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的步入了正轨。
沈清柚不知自己是怎么完成三拜之礼的。
恍然间,早已从喧闹的主厅走到了沉寂万般的竹院。
“小姐。”
孟拂的声音打乱思绪,少年的面容如水墨一般渐渐晕染消逝,浮现眼前的是一处陌生幽静的院子。
成片的紫竹林,花团锦簇的墙角之下种着一棵梅花树,雨水落在青瓦屋顶上顺着沿廊打落下来,沿廊下沾染了雨水的兰草随着不时的风微微摆动。
“七七!”
雨声裹杂着一道清脆的嗓音骤然传开。
沈清柚扬眸望去,雨幕之中,那灵巧的女子正满含喜色的立在院门外。
女子一如记忆中的模样,只是眉目间似乎少了几分灵动。
瑶瑶!
她以为顾南浔只是逗她开心,却不不曾想他真的将瑶瑶接到了长安……
穆瑶撑着伞立在院门处,眼中只有那站在沿廊下的女子,女子凤冠霞帔,原本清丽的面容在脂粉的装点之下变得绝美异常,只是本该喜气洋洋的日子,女子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子惆怅哀伤。
一年,原来这一年不止她变了,那个在咸阳城肆意洒脱的叶小七也变了……
红烛摇曳,映衬着一室的喜色。
二人相对而坐,铺上了红绸的圆桌上摆了寓意“早生贵子”的红枣、花生等物……
“瑶瑶,近这一年,你……可还好?”
闻言,穆瑶苦笑了一下:“还好,你呢?”
见状,沈清柚的心无端的揪在了一起。
“是不是顾南……顾公子对你不好?”她强自压下心头的那股子的怒意,一字一顿的问道。
杀千刀的顾南浔,不是说瑶瑶在天下第一庄过得很好吗?既然过得好,又怎会露出这番神色?
对她不好?怎么会?一如他当初所言,她要什么,他都会竭尽所能的给她,可是却唯独不能常常陪在她的身边。
守着那一室的金银珠宝,又有何用?她要的,不过一个他而已,到头来却成了奢求。
她不知他什么时候对她变得冷漠起来的。
如今细想一番,从她离开了咸阳,去到天下第一庄的时候,他就已经变了,不……或许从一开始他对她就是一时新鲜罢了,新鲜劲过了,她自然就成了摆设…………
强压下心头的苦涩,她摇了摇头,笑得无比粲然:“哎呀,怎么会?南浔他对我可好了,你都不知道,每日都是山珍海味的变着法哄我。”
细致如她,哪怕她伪装的再好,她亦从她的眼底窥探到了几缕苦涩。
其实从顾南浔意图接近瑶瑶时,她就有一种感觉,顾南浔似乎只是透过瑶瑶在怀念另外一个人,在前往柳家庄陡生的那次变故之中,她更是笃定了这一想法。
在顾南浔心中瑶瑶她只是别人的替代品,可是……可是她以什么立场去阐明这个事实?是她一念之间选择了与顾南浔狼狈为奸,是她亲手将她送入了这番境地…………
一步错,步步错,若是可以从来,又能怎样?她若不与顾南浔狼狈为奸,恐怕咸阳早已成了她的葬身之地,卑如蝼蚁的身份,谈什么报仇雪恨……
可是将瑶瑶拉入进来,是她不想的,亦是不想看到的…………
可是瑶瑶……我要怎么跟你说…………
?
177章:人生如此
“哎呀,开心点,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望着女子紧着眉头,穆瑶拉着她的手,笑着嗔道。
闻言,她扯着微重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浅淡的弧度:“嗯。”
“时间过的真快,没想到不用三年,七七你已经成了富贾大商了。”穆瑶忽然感叹道。
恍惚间,似又回到了咸阳城,临别之时的场景,似乎就发生在昨天。
她笑了笑:“还是借瑶瑶的吉言。”
她说她大难不死,定然锦绣一生……
穆瑶笑着长舒了一口气道:“没想到七七你还是墨府走失十五年的长女。”
神色微微一僵,漆深的眸光裹杂着不易察觉的复杂,她牵动着嘴角,笑而不语的凝望着她。
在瑶瑶的面前,卑劣的她早已无地自容。瑶瑶,若你知道这墨府长女的身份该是你的,会如何的恨我?
“不过我们七七这么天姿国色,嫁给这么一个傻子实在是太亏了。”穆瑶撇着嘴咕哝道。
她这古灵精怪的模样 ,看得沈清柚一阵失笑。
“七七啊!听闻花轿来萧府的时候,有个什么小侯爷抢亲,你怎么不跟他走呢?”穆瑶甚为不解的道。
如今盛景尘当街抢亲的事已经传遍了长安上下,随着顾南浔刚入城的时候,穆瑶就听说了一些关于她与盛景尘的风言风语,为此,她这番说,她倒也不曾意外。
回想起少年悲痛欲绝的神色,她的心就莫名的揪着痛。
掩下翻涌的思绪,她红唇微张,缓缓道:“有些事,向来身不由己。”
亦如此次,亦如当初在咸阳城的选择。
“若七七心里真的有他,轰轰烈烈一次又何妨?”
在穆瑶心中洒脱如她,不该被这些世俗所禁锢…………
立在屋外的人听到这句话,身子不自觉的紧绷在了一起。
轰轰烈烈吗?她何曾不想?可她有得选吗?
她神色平静的摇了摇头:“瑶瑶,他于我而言,就像知己好友般的存在。”
她不禁问自己是么?既然能坦荡的说出这句话,那为何心脏却会隐隐作痛。
她以为避开他,躲开他,就不会心动,可他一次又一次的维护纠缠,到底让她的心间落下了他的影子…………
雨声刷刷作响,顾南浔偏过头淡若无虞的看了一眼身旁沉静如死水的人在听到那句“他于我而言,就像知己好友般存在”时,陡然的动容。
“瑶瑶。”
熟悉的声音让穆瑶将到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哪怕他待她冷淡了,可她在听到他的声音时,还是一如枝头的鸟儿乐雀不已。
望着女子满心欢喜的拉开了门,沈清柚眼底的光骤然一沉。
顾南浔并非瑶瑶的良人,可看瑶瑶的样子似乎已经陷的很深了…………
“南浔,你怎么来了?”
清越的眸中映衬着女子灵动的面容,大手禁不住落在女子的头顶揉了揉。
“今日可是小七大喜的日子,时辰不早了,有什么话,便明日再说吧!”顾南浔温笑着说着,沉敛的眸光不经意间却扫向了里屋顶着盖头的沈清柚。
穆瑶回望了一眼不知何时已经将红盖头顶上的沈清柚,乖巧的点了点头。
这边,萧成钰早在穆瑶跟顾南浔说话的当头,冲了进去。
门将四个人的隔绝一方,顾南浔一手撑着伞,一手环着穆瑶的肩膀朝竹院外走去,只是在踏出竹院的那刻,却是忍不住回望了一眼。
那一眼裹杂着太多连他都未曾察觉的东西,待明白之时,却是为时已晚…………
顶上的盖头被人轻轻的挑开。
一张俊美无疆却神色天真的脸撞入眼帘,女子扬眉一笑:“成钰。”
“成钰终于可以唤姐姐媳妇啦!”男子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布满了万千星辰。
可谁也不知道那看似纯良天真之下潜藏着一颗精通算计的心。
她闷不做声的笑着摇了摇头,神色几分无奈…………
夜色悄然而至,雨过的长安笼罩在一阵清爽之中。秋风瑟瑟,穿透这一片梅林,直把冷意送至怀中。
盛景尘依身在树枝之间,一只腿吊在半空,树下满是碎裂的酒壶瓦片,他的怀中抱着一坛酒,喝得昏天暗地。
酒水本能麻痹神经,可今日的酒却是越喝越清醒,脑中翻天覆地的全是她的音容笑貌。
他到底哪里不够好?为什么她不要他?
宋致远隐匿在暗处,担忧的眸光始终落在他的身上。
他这个肆意妄为的好表弟还是头一次这么伤心,可见对墨念初的情深义重。
其实他不解,哪怕有婚约缠身,墨念初为何宁愿选择萧成钰那个傻子,却也不要这么一个爱她入骨的盛景尘。
不止他,他想她也知道,只要她一声应下,就是面前有千军万马,以景尘的性子也定然会带她走…………
“老天爷,我盛景尘哪里做错了,你要这样对我。”他将手中的空坛狠狠地抛了出去,指着天,怒色肆然的叫骂的道。
既然一开始就是这样的结局,为何要让他遇上她?若是早知如此,初见那次,他就该不顾一切的将她掳回盛府……
话落,他发疯般拿着剑劈向了这满林的梅花树。
这成片的梅花还有什么用?
宋致远看得心疼不已,却又不能出声站出来。隐隐的内心无比自责。
若是萧府跟念初小姐定下婚约时,他能想方设法的联系到景尘的话,或许便不会如此了。
只是事成定局,如今再说说什么?还有什么用呢?
景尘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早已成了他人的妻子…………
烛光跳跃在男子矜贵俊美的面容之上,男子幽深的眸光落在床榻上酡红着小脸沉睡的女子身上,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屋外传来了一道声响,他方才有了动作,将被褥轻轻的落在她的身上。
他方才步履缓缓的走过去将门拉开。
迎面而来的迫压让云峥不禁缩了缩脖子,凝神过来,他轻声道:“主子,蜡梅花重新塑好了。”
他偏过头望了一眼沉睡的女子,淡淡的道:“撤下。”
云峥心下一急:“可那是主子……”
话未说完,却是先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视线,某下属垂敛着头,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句:遵命。
念初小姐喜好梅花,如今又未到冬日梅开,主子便想到了用蜡烛来做蜡梅花,岂知刚刚做好又碰上了下雨,那梅花打落了一地,于是主子又重新做了一次。
他家主子一向清冷无欲,却为念初小姐这番事无巨细,费尽心思,实在是让他为之咂舌,可由此也得出自家主子是真的心悦于念初小姐。
要他说他家主子也是活该,为人念初小姐做了这么多,却是暗中藏着掖着不说,那盛小侯爷就不一样了,什么事都做的万般高调。
换做他,恐怕也不会对自家主子动心…………
?
178章:得偿所愿
“宁儿。”
随着声音响起虚掩的门被人给推开了。
? 喝得迷迷糊糊的萧成藩满脸的春光,能娶到墨清宁,是他之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却不曾想如今竟成为了现实。
强忍着心头的厌恶,盖头之下的墨清宁娇软着嗓音说道:“夫君是不是该改口了?”?
事成定局,她自然不会傻到去闹,为今之计自然是帮助萧成藩夺下萧府的世子之位,这样一来她的身份自会水涨船高,待那时,她就看谁敢看不起她。
萧成藩的心中为之一漾,迫不及待的掀开了墨清宁的红盖头。
烛光之下,那本就艳美的面容在嫁衣的映衬之下增添了几分妩媚诱人。
“娘子好美。”
这张脸一直是墨清宁引以为傲的资本,经过了脂粉的装点,不用看都定然美的摄人心魄。
葱白小手轻轻的落在了男子的面容之上,她勾弄着嘴角,满目的哀色。
“夫君,宁儿好委屈啊!”
美人神伤,可把萧成藩心疼坏了。
他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身边,手环过她的后背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一带,她便靠在了他的怀中。
“娘子怎么了?”
闻言,墨清宁的眼底掠过了一抹阴毒的笑意,嘴中却是娇声哭诉道:“宁儿本是墨府嫡女,可…………”
说到此处,她聪明的打住了后话。
饶是萧成藩再笨,也明白了她后面的意思。
墨清宁本是墨府的嫡女,却因嫁的人是他,那排场自然是不能与嫁给萧成钰这个傻世子的墨念初相比的。
萧成藩没有往他处想,却全然笃定是自己的原因让墨清宁受了委屈。
“若夫君是萧府世子,娘子便不要这番委屈了,不过娘子放心,这样的委屈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
他的话正中她的下怀,窝在怀中的墨清宁勾弄着嘴角,泄出了一抹阴诡之色。
这偌大的萧府,有萧冰玉、萧成光等人在,她就不信墨念初这个空有其名的世子妃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世子妃之位早晚是她墨清宁的。
“夫君待宁儿真好。”敛下心绪,她扬起水眸盈盈楚楚的望着他。
这番模样无异于勾——yin,萧成藩心中一动,大手挑住女子的美人尖,深深地吻了下去。
烛光摇曳,床榻之上,春光无限…………
天光破云,日光薄薄。
睡梦中的女子难受的皱了皱眉头,紧接着睫毛颤了颤,总算是从夙夜的酒醉中幽幽转醒过来。
“媳妇,媳妇,你总算醒了。”
这声音直吵的她头疼欲裂。
“闭嘴。”
她微闭着眼睛不耐的怒喝一声,两指揉着额头,不紧不慢的坐起身来。
后者委委屈屈的立在原地,垂着头,小声的咕哝道:“媳妇好凶啊!”
闻言,沈清柚怔松了一下,定睛一看,方才后知后觉的嘶了一声,她差点忘了,她已经跟成钰成亲了。
他受气包的模样配着他那张俊美的人神共愤的脸,实在是让人生不起气来。但眸光落在他手中的那一片羽毛上时,却还是忍不住的沉下了小脸。
她就说睡着的时候,怎么鼻子那么难受,敢情是他在作怪?
“成钰,你手中的是什么?”
见她危险的半眯着眼睛,他下意识的将手中的“凶器”藏到了身后,眸光闪烁的道:“没……没什么!”
她阴测测的开口:“真的?”
后者哭丧着脸,慢腾腾的将手中的东西递了出去:“这个。”
“你是不是拿这个羽毛挠我的鼻子了?”
萧成钰缩着身子,胆怯万分的摇了摇头:“没有。”
她摩挲着下颚,做思考状:“再给你一次重说机会。”
萧成钰:“……”
“不说?”她下榻穿鞋,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说时迟那时快,后者哗的一声哭了起来……
沈清柚:“……”
门外偷听墙角的云峥跟孟拂:“……”
主子,你老人家稳重点行不行?是让你装傻,不是让你真傻,你这样真的好吗?
本来该生气的是她,可看着这么一张俊脸顶着满目的泪水,这一肚子的怒火皆化作了清风散了。
她的面皮似乎抽了一下,艰难的踮着脚尖擦了擦他的下半张脸,语气温和的道:“成钰乖,不哭啦!”
“那媳妇你还凶成钰吗?”
这哭声哭气的声音直把屋外偷听的某两个下属震惊的三观巨碎。
虽然已经见识过自家主子与众不同的一面了,却万万没想到会这么与众不同?
云峥掩面不能语,孟拂仰天长啸,还我高贵冷艳的主子…………
“成钰乖,不凶了,不凶了。”她软言软语的顺毛。
掩面的云峥:“……”
仰天长啸的孟拂:“……”
这……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二人准备一不做二不休的戳破明纸偷看时,只听门砰的一声开了……
伸出去一根手指的云峥跟孟拂登时僵在了原地……
顶着那冷飕飕的眸光,二人具是一颤。
主子,你听我们解释,我们真的不是想偷看,就是好奇……
沉敛的眸光自二人身上一扫而过,萧成钰软软的道:“云峥,快去打水来,媳妇要洗漱啦!”
云峥惶恐的应了一声是,然后麻溜的跑了。
孟拂惊悚万分的移开了视线,主子,你老人家顶着这么一张杀人的脸说出这么软糯的话,这样真的好吗?
“拂儿。”
听到里屋的叫唤,于孟拂而言简直堪比仙乐,她眨巴着眼睛望着自家挡在门口的主子,仿似再说:你听,你媳妇在叫我……
萧成钰凉凉的眸光自她的身上一扫而过,而后微微侧身,让了一条道出来。
孟拂垂着头,不敢去看自家主子黑沉沉的脸,连忙跑了进去。
“小姐……”感受到身后射来视线,孟拂一阵哆嗦,忙不跌的改了口:“世子妃,怎么了?”
对于这个称呼,沈清柚倒是没什么感觉,索性没有去纠正。
“一会要去老国公的院子请安,就梳一个端庄点的发髻吧!”
孟拂轻咳了一声:“好。”
曲径通幽的青石小道上,女子一袭绛紫色石榴裙,宽肩窄腰,腰间挂着一块通透的美玉,清丽的小脸上淡点了脂粉,迎着日光,步履缓缓的走着。
男子一袭绛紫色的华服,俊美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看似天真,实则深沉。
二人并肩走着,忽然沈清柚只觉自己的手被一道温热覆盖。
眸光向下一扫,正是萧成钰的手。
她眉头微皱,下意识的要抽离出来,他却是察觉了她的动作一般,事先握的更紧了。
“媳妇儿,成钰可以牵着你的手吗?”
此言一出,沈清柚的怔松了一下,望着他逆光的笑颜,反手便握住了他的手。
“自然可以。”
“嗯。”萧成钰笑着用力的点了点头。
跟在身后的某两个下属:“……”
主子这招扮猪吃虎,还真是屡试不爽…………
?
179章:狭路相逢
迎面而来的人让墨清宁的眉头不可置否的皱了皱。
没想到,她故意起早了来请安,却这么不巧的碰上了墨念初这个贱人。
“念初姐姐。”
明明心中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此刻却还要对着她甜甜泛笑,倒真是低估她的忍耐力了。
沈清柚整好以暇的眸光状似随意的自她身上一扫而过,皮笑肉不笑的道:“弟妹似乎该改口了吧?”
大户人家向来讲求礼节二字,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嫁了人,自然得按照男方这边的规矩来。
就名分而言,墨清宁是该恭恭敬敬的唤她一声世子妃嫂嫂。
不管怎么样,她沈清柚到底是压她墨清宁一头的。
该死,墨念初这贱人竟然用这个压她,她也不想想,这世子妃的位置本该是她的,她鸠占鹊巢,竟还有脸说这么挤兑她的话?
纵然心中极为不愿,但碍于场面,墨清宁还是扯着嘴角,温婉甜笑着唤了一声:“世子妃嫂嫂安好。”
“还有呢?”沈清柚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还有什么?
墨清宁迟凝的望着她,似乎不甚理解她的意思。
微冷的眸光自萧成藩跟墨清宁的身上一一掠过,她嗤笑道: “见了世子殿下,你们两个怔着做什么?”
言外之意,你们还不赶紧给世子殿下问安。
什么?要他们给萧成钰这个傻世子问安,这不是羞辱他们吗?
墨清宁的脸色一时间变幻的煞是好看,给墨念初这贱人问安就算了,可要她给一个傻子问安,这算什么意思?
萧成藩好似被踩中了痛脚一般,脸色极为的难看,别说是问安了,就是平时见了萧成钰这个傻子,他也从来没将他放在眼里!
这二人的神色变幻,沈清柚看的真切,她也不急,而是红唇微张,讥笑道:“二位身处高门,礼节二字,还真是学的堪忧,连行礼问安都不会,不若本世子妃给你们请两个礼教嬷嬷,如何?”
羞辱,简直就是赤果果的羞辱……
萧成藩凌厉阴狠的眸光骤然射向云淡风轻的沈清柚,那模样仿似下一秒就会冲上来,将她撕碎一般。
墨清宁小脸沉的仿佛能结冰了一般,墨念初这贱人是在奚落谁呢?还真是好笑得很,不过是一个连给她提鞋都不配的乡野村姑,跟她谈礼节二字,简直就是天下之滑大稽。
“世子妃还真是好大的架子?”
身后传来的声音尤为讥诮嘲讽,不用看,沈清柚便知来者何人。
能这么赶着来的,除了与她向来不对付的萧冰玉,便不会再有旁人。
见了来人,墨清宁心中一下有了底气,萧冰玉可是个难缠的主,墨念初可是将人给得罪彻底了的,她就慢慢坐山观虎斗就是…………
“你谁啊?”沈清柚一脸茫然的将来人打量了个彻底。
萧冰玉知道她这是故意的,便也没放在心上,表情反而越发的嚣张起来:“不会是跟傻子睡了一夜,也变傻了吧?”
说着,还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闻言,墨清宁不禁心下讥笑起来,世子妃又如何?虚有其名罢了,还不是个空架子。
云峥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起来,孟拂亦是气的牙痒痒的。
这个萧冰玉真是好大的胆子。
“媳妇儿。”萧成钰皱着眉头,小鸡似的缩在了她的身后, 看样子似乎很怕萧冰玉。
只是任谁都未曾看到那眸底一闪即逝的万千冷意。
她的手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朝他淡淡一笑。
下一刻,她松开的手狠狠地甩在了萧冰玉的脸上。
原本还在肆意嘲弄的萧冰玉被她这一巴掌给彻底打蒙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捂着火辣辣的脸,她怒声呵斥道:“墨念初,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打本小姐?”
沈清柚不紧不慢的揉着似乎打疼了手,云淡风轻的笑道:“你一个旁支的小姐罢了,你又算什么东西?”
旁支小姐,这四个字就像是萧冰玉的逆鳞,此刻被人这么活生生的挑开,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若不是萧成钰那早死的爹娘站着位置,这萧府早该是他们二房的了。
萧冰玉指着她,怒火攻心的道:“世子妃?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不成?一个空架子罢了?”
“大小姐慎言!”云峥沉着脸适时的看了萧冰玉一眼,言语之间,警告之意言溢其中。
慎言?她需要慎言什么?该慎言的是墨念初这贱人才对。
至于云峥不过是萧府养的一条狗罢了,以往不动萧成钰,可不是因为他云峥,而是忌惮祖父而已,没想到这云峥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还真是可笑至极。
“本世子妃看把自己当回事的,恐怕是萧大小姐吧?” 余光淡扫了一眼极怒的云峥,她不怒反笑的说道。
不等萧冰玉出声,她紧接着说道:“这萧府的中馈大权,的确是握在你们二房的手中,至于是什么原因,本世子妃想萧大小姐的心中定然有数,既然我来了,那么这萧府的中馈大权是该换人了。”
如此狂妄,却乾坤既握的话语,让萧冰玉怔松了一下。
墨念初这个女人可不是个好惹的角色,若是她动了中馈大权的心思,以祖父对大房的偏宠,说不定…………
萧冰玉不敢在想下去,可也预测得到,一旦墨念初提及中馈大权,祖父那边…………
不行,她得赶快回去跟母亲商量对策。
思及此,萧冰玉可真是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可沈清柚哪能这么简单的放她走?
她脚下一移,堪堪的挡住了她的去路。
“萧大小姐似乎忘了一件事?”
萧冰玉不耐烦的睨了她一眼:“什么?”
“给世子殿下跟本世子妃问安啊!怎么?这等简单的礼节,还要本世子妃教你?”
垂在两侧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看着那张笑颜如花的脸,她真是忍不住的想给挠花。
强忍着心口的那股子恶气,萧冰玉敷衍的福了福身子:“世子殿下、世子妃安好。”
闻言,沈清柚这才微微侧身让出了位置。
萧冰玉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方才拂袖而去。
这口恶气,她迟早会连本带利的还给墨念初这个贱人。
末了,沈清柚眸光淡淡的落在了萧成藩跟墨清宁二人的身上。
“二位也要教吗?”
连萧冰玉都败下阵来了,这二人自然不会在去挑刺,纵然心有不甘,却还是规规矩矩的问了安。
沈清柚冷冷的一声讥笑,而后拉牵着萧成钰提步朝主院走了进去。
这场面看得云峥一怔一怔的,若不是孟拂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恐怕他都半晌回不过神来。
念初小……呸……世子妃竟然云淡风轻之间竟将这三个人气的七窍生烟,还半个字吐不出来,简直霸气侧漏啊!
徒留站在原地,一张脸黑似死水的萧成藩跟墨清宁二人…………
?
180章:自有手段
“孙媳给祖父问安。”
沈清柚拉开与萧成钰的距离,笔直的身姿微微一福,温声说道。
萧成钰亦是有样学样的福了福身子:“孙儿给祖父问安。”
老国公的面皮似乎抽了一下,看来,是时候跟自家的好孙儿谈谈了,在这么装傻下去,恐怕也不是办法。
“好,都坐吧!”
方才院外的事,他都听底下的小厮说了,没想到他这个孙媳倒是有点手段,这下他真是越看越满意。
方才落座,便有婢女将热茶奉了上来。
“媳妇儿,喝茶。”萧成钰殷切的将茶吹了吹,这才递到了女子的眼前。
沈清柚微微一笑,很给面子的接过来浅尝了一口。
老国公、孟拂、云峥看得嘴角一阵抽搐,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狗腿的孙(主)儿(子)。
“想来祖父已经听闻了今早院外发生的事了吧?”落下茶盏,沈清柚索性开门见山的说道。
老国公用杯盖拨弄了一下盏中飘浮的茶叶,轻咳了一声道:“嗯。”
这丫头聪明得很,他自然不会故意的去掩饰,再则,这中馈大权掌管在二房的时间也够久了,是该物归原主了。
沈清柚怔松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老国公会这番坦然的认下,不过这样也好,省的她在绕弯子。
“如今我已身为萧府的世子妃,我想中馈由我掌管,祖父没有异议吧?”她眼尾微挑,淡笑着说道。
既然当初是打定主意进来帮成钰肃清前路的,那么自然,中馈大权仅仅是第一步。
老国公不可置否的微微一笑:“这是自然。”
余光瞥了一眼吃的满嘴都是糕屑的萧成钰,她摸出白绢,动作温柔的给他擦了擦。
后者露出八颗白牙,冲她嘿嘿一笑。
她眉目含笑的望着他,红唇微张,不紧不慢的道:“那烦请祖父今晚家宴上,说明一下,也好让有些人心服口服。”
老国公没有多言,而是笑着应了一个好字。只是转念一想,神色不由沉了下来:“孙媳想要一举拿下中馈,恐怕……”
沈清柚自然明白老国公的意思,她也并未胃口大,夺权之事急不得,未免某些人狗急了跳墙,自然得一步一步的推进。
“孙媳的意思是拿到一半尚可。”
老国公笑了笑,心想倒是个上道的。
门外的墨清宁、萧成藩听得脸色一阵难看,外面都说老国公如何的疼宠萧府的傻世子,本以为只是讹传,却不想竟是真的。
而且还到了爱屋及乌的地步,墨念初那贱人不过是三言两语的说了一下,老国公竟然要夺了二房的中馈大权。
回过神来的墨清宁扯了扯萧成藩的衣角。
二人对视了一眼,连请安都顾不上了,便匆匆的走了。
……………………………………………………
日光微薄,枝头上不知名的鸟儿的扑哧了一下翅膀,悠悠的飞远了。
屋外一片好光景,里屋却是笼罩在一层阴云之下。
“那贱人当真这么说的?”伴随着一声震怒落下,被扔出去的杯盏顷刻间碎的四分五裂。
萧冰玉面色阴沉的点了点头:“墨念初如今可是那傻子的正妃,是大房的人,以祖父对大房的偏宠,女儿怕祖父真的让母亲交出中馈大权。”
穆氏怒沉着老脸瞥了一眼主位上端坐着的男人,冷笑道:“那贱人倒是好大的胃口,想要夺权,也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大房凋落,他们二房一直兢兢业业的守着萧府的产业,如今想要一脚将他们二房的踢开,想的未免也太简单了。
萧冰玉紧抿着唇瓣,沉吟一瞬,幽幽道:“母亲切莫要小看墨念初这个贱人,当初在墨府,就连墨清宁母女都败下阵来,落了如今惨痛的下场,而且那贱人开的意兴酒坊更是处处与我们的承德酒坊做对,女儿在她那里也没讨到好处,所以母亲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那是墨清宁母女蠢,恐怕是落了什么把柄在那贱人的手中,你母亲可也不是好惹的主。”穆氏嗤之以鼻的冷冷一笑。
她也想领教领教墨念初这个乡野来的墨府长女究竟有多厉害。
“对了,玉儿,一会去知会你三婶跟四婶一声。”
萧冰玉眉头微皱:“恐怕三婶跟四婶那边?”
她没有说下去,可穆氏却也明白了个大概,虽然玉儿跟萧成藩、萧成光的关系不错,可若是摆明了说,那也不过是未曾触及彼此的利益。
这些年三房跟四房的虽然没少暗中跟他们二房的斗,可说来说去,那都是暗地里的,谁也没去挑破。
况且这些年他们二房也给足了三房跟四房的好处,如今来了这么一个姓墨的小贱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她想以三房跟四房的觉悟,想必知道该怎么选择。
“玉儿且去就是。”
闻言,萧冰玉的眉头渐渐地松缓下来,应了一声是后,便转身去了。
…………………………………………………………
兰院。
“墨念初那贱人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我这就去告诉二婶婶去。”
墨清宁眼皮子一跳,连忙起身拉住了萧成藩。
“夫君,此事不可插手。”
萧成藩眉头一皱:“为何?”
为何?自然是因为要坐山观虎斗啊!等他们斗个两败俱伤,届时这中馈大权不就自然而然的落到三房来了?
不过以萧成藩跟萧冰玉如今的关系来看,她自然不会傻到说出来。
“宁儿只是觉得,如今祖父已经插手进来了,而且冰玉姐姐已经去二婶婶哪里知会了,自然会做足了准备,夫君在去说,不是显得多此一举吗?”
“可……”
萧成藩还想说什么,却是被墨清宁一把打断了:“再说了,我们做点有意义的事,岂不是更好吗?”
这话说得萧成藩心头一漾,看着这张绝美的小脸,什么事瞬间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转眼之间,天色渐渐沉了下来,萧府灯火通明,一大家子皆聚到了主厅。
昏黄的烛光跳跃在众人心思各异地面容之上,气氛一度压抑到了极致。
砰——
碗盏落地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沉寂。
眼见着萧成钰弯身就要去捡地上的碎裂的碗盏,沈清柚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
“拂儿,收拾一下。”
侍在一旁的孟拂应了一声,便手脚麻利的将碎裂的碗盏收拾了下去,很快又换上新的碗盏来。
萧成勇炽热的眸光明目张胆的辗转在沈清柚与墨清宁的身上,只是触及萧成藩冰冷警告的眼神时,他方才收敛了一些,不敢再看墨清宁。
至于沈清柚,他却是看得越发肆无忌惮起来,那眸光就跟长在了她身上一般。
萧成钰的眼底掠过一抹阴翳,被沈清柚拉着的瞬间,衣袖之下,两指之间夹着的银针以极快的速度朝萧成勇的眼睛刺去。
“啊!”萧成勇捂着眼睛,发出了一阵杀猪般的嚎叫。
血遂着指缝缓缓的流了出来,那场景当真看的人触目惊心。
华氏见状,吓了一跳,连忙让一旁的婢女赶紧去请大夫。
“勇儿,你怎么样?”
萧成勇疼的嗷嗷直叫。
“这好端端这么会多出根针来,真是可怜了勇儿了。”穆氏揪着眉头,故作关忧的说道,那眸光还似有似无的扫了一眼仿似置身事外的沈清柚。
都是活了几十年的人精,穆氏这话意有所指,华氏自然而然的将怀疑的对象当做了沈清柚。
见华氏果然看了过来,沈清柚不觉有些好笑。
“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华氏是四房萧山纳的妾室 ,本来萧府家宴,是轮不到她来的,但母凭子贵,四房的嫡妻严氏就生了一个萧冰蝶,就因华氏生了个儿子,这些年严氏没少忍着她。
如今见了这么一番场景,严氏的心里可别提多痛快了。
想着,严氏不禁勾了勾嘴角,这华氏可真是个没脑子的,给人当枪使了,还没半分知觉。
?
181章:摆明态度
沈清柚淡然自若的四扫了一眼,眼里明明盛满了笑意,却不见一丝温度。
“你怀疑我?”?
华氏看白痴似的看着她,只当她是装疯卖傻:“嫁了个傻子,还真是有样学样。”?
此言一出,看沈清柚笑话的人,无比纷纷抿唇偷笑。?
? 她也不怒,而是眉头轻蹙,轻轻掩住了口鼻。
“你这是什么意思?”华氏怒色横生的瞪着她。
女子眉头不解,缓缓道:“臭。”
臭?这贱人竟敢这番奚落她?
本来儿子受了这等横祸,华氏心中就不舒坦,加上她这么一句话,可谓是被激怒到了极致。
华氏推开椅子,来势汹汹的走到了沈清柚的跟前,扬起手就要朝她的脸落下去,可手还没触及,就被一旁萧成钰打开了。
“不准你伤害我媳妇儿。”
萧成钰护犊子似的挡在华氏的跟前,犹如一匹小狼般虎视眈眈的盯着华氏,这眼神别说还有几分瘆人。
华氏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阴阳怪气的道:“一个傻子逞什么能呢?”
这一场闹剧,萧府的每个人都冷眼看着,众人心中无不幸灾乐祸的看着沈清柚难堪。
墨清宁整好以暇的勾弄着嘴角,她就看墨念初这贱人还能有什么能耐?
若说方才她不想跟蠢货一般计较,此刻却是想要计较到底了。
一口一个傻子,还真是好的很。
察觉到大手被一道温热覆盖,男子偏过头看向了坐着的女子,只见女子微微一笑道:“成钰乖,坐下。”
果然,原本还盛怒如小狼的萧成钰瞬间被顺毛了一般,乖巧的坐了下去。
见状,华氏还以为是沈清柚怕了她,这心下就越发的得意起来。
穆氏看她的眼神亦是变得嗤之以鼻起来,她还以为这个想夺权的世子妃多厉害呢?原也不过如此。
那边,府中的婢女总算将大夫给请来了,萧成勇被扶下去了之后,这主厅才总算安静了不少。
眼见着华氏性急匆匆的就要跟着走,沈清柚却是不紧不慢的张了口:“站住。”
清浅极淡的嗓音,却裹杂着不怒而威的气势,叫人不禁的做出反应。
凝神过来,华氏狠狠地睨了她一眼,看样子似乎并不打算搭理她。
女子容色微冷的唤道: “云峥。”
云峥会意的看了她一眼,便如一阵旋风一般横档在了华氏的跟前。
“大胆,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拦住本夫人的去路。”华氏指着云峥,怒声呵斥道。
那模样俨然将自己当成了人物。
“云峥,你这是做什么?华婶婶在怎么说,也算是你的主子吧!”萧冰玉冷笑道。
萧成光瞥了一眼缓缓起身的沈清柚,附和着道:“这才嫁到府上,便这是这番家宅不宁,往日不知要出多少幺蛾子。”
许氏用手肘拐了萧成光一下,刀子似的眸光直往沈清柚的身上扫:“光儿可不许胡说,咱们这位世子妃可不好惹得很。”
她可是听冰玉丫头跟成藩说了,光儿之所以会瞎了一只眼睛,全拜这个丧门星所致。
就算今日二房的不跟她通气,她也会跟他们同仇敌忾。
穆氏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转,一派和气的道:“都少说点吧,今晚可是家宴,一会老国公过来,看着像什么样子?”
这些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沈清柚已经提步走到了华氏的跟前。
“你刚刚说什么?”
女子漫不经心的打量着眼前的人,嗓音极淡的问道。
可无形之中却似有一块巨石压迫下来,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迫人的气势,让华氏无端的打了个寒颤,她本能的望了向了萧山所在的位置。
只可惜方才大夫来的时候,萧山担忧儿子,便一同去了。
如今这厅中剩下的,都是些等着看笑话的。
哪怕心虚的腿脚发软,可华氏面上却是未曾表露分毫,她微抬了一下下颚,讥诮的道:“看样子,你还想跟我动手不成?”
女子勾弄着嘴角,泄出一抹冷嘲,下一秒,扬起手狠狠地甩在了华氏的脸上。
华氏在萧府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没脑子,却偏偏是个一点亏都吃不得的主。
如今被沈清柚这番落面子,当场掌掴,这会子,那张老脸愣是气的一阵青一阵白的,煞是好看。
“你……你竟敢打我?”华氏捂着脸上那醒目的巴掌印,扬起手就想打回去。
然而不等她的手落在沈清柚的脸上,便又只听啪的一声,华氏的另外半张脸上又多了一个醒目的巴掌印。
这一连两个巴掌不禁把华氏给打蒙了,就是屋中坐着的人,也看的一怔一怔的。
“你这贱人,竟敢打本夫人?”回过神来,华氏跟泼妇似的张牙舞爪的朝沈清柚扑去。
见状,云峥一把挡住了华氏。
“区区一个旁支的妾室,胆敢对嫡系的世子跟世子妃出言不逊,你说你该打吗?”女子皮笑肉不笑的道,眸光却状似随意的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
今日她便是杀鸡儆猴,往日若是有谁不信邪的往前冲,她就打到他信邪。
这眸光直叫人无端的打了个哆嗦……
墨清宁更是不由暗暗心惊,到底是这贱人掩藏的太好了,以往在墨府的模样跟如今比起来,简直是大巫见小巫。
此言一出,华氏整张脸登时变得煞白起来,这事的确是沈清柚这边占理。
可那又怎么样?
“本来就是个傻子,怎么还不准人说了?”华氏就是个嘴犟的,不知道审时度势。
“拂儿。”
一旁看得早就牙痒痒的孟拂听到唤自己,连忙上前一步应了一声。
“掌嘴五十。”
孟拂心中一阵乐呵:“是。”
“我看谁敢?”被云峥扣着的华氏,怒着一张脸,裂目的瞪着沈清柚。
孟拂递给了她一个白痴的眼神,扬起手狠狠地打在了那张臭嘴上。
“本世子妃想诸位似乎还没认清一个事实。”之于华氏的叫骂,沈清柚置若罔闻的看向了围着桌子,神色各异地众人。
话落,屋中静的闻针可落。
“成钰是萧府未来的主人,诸位说话之前,还是经经脑子,否则世子殿下好说话,本世子妃可不是善茬。”
此言,可谓是摆明了主人的姿态,也算是一番警告。
“听世子妃的意思是,他日二伯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你也要这么对付二伯咯!”萧腾棱着一双厉眼说道。
萧腾,萧冰玉的父亲。
“二伯若是这么理解的,本世子妃也没有办法。”她笑容温婉的道。
此言一出,可将二房、三房、四房的一概人等气的不轻。
本来这些人便没将她放在眼里,与其虚与委蛇,不如让他们知道她的态度。
他们不好惹,她沈清柚又岂是好惹的?
?
182章:牛鬼蛇神
华氏还从未受到过这等待遇,当下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云峥跟孟拂纷纷请示般的看向了女子。
女子的眸光淡扫了一眼,转而落在了方才一直跟在华氏身后的婢女身上:“将你们夫人扶下去。”
对上那浅淡无波的视线,那婢女打了冷颤,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将晕死过去的华氏扶了下去。
“不亏是世子妃,才嫁进来不过一日,便这番厉害,当真叫人佩服。”?许氏瞥了一眼晕死过去的华氏,冷声嗤道。
?“本夫人看,恐怕要不了三日,这世子妃便要将我们都给赶出去了。”穆氏附和着道。
严氏冷眼一扫:“世子妃真是好威风啊!”?
萧冰玉横眉冷对的瞪着沈清柚:“到不知我们是否得罪了世子妃,要遭的世子妃这番赶尽杀绝?”?
“拿着鸡毛当令箭,真当自己能耐了?”?萧成光冷冷的讥笑道。
萧成藩长叹了一口气,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四弟,别这么说,人家可是八面威风的世子妃呢。”
墨清宁抿唇着唇瓣,眼底掠过了一抹暗光,要说墨念初还真是愚蠢至极,这下可谓是将萧府上下给得罪了个彻底。
不过至于是真蠢,还是故意为之,却是有待商榷。
毕竟沈清柚将萧府的局势看得很清,就算她不亲自撞上去,这些人也不会放过她,与其被动的等着,不如主动出击。
?对于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冷嘲热讽,沈清柚却是丝毫没放在心上,更甚是没去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而是置若罔闻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番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人颇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痒的感觉。
? “媳妇儿,手疼吗?成钰给你呼呼。”
? 手疼?云峥跟孟拂默默的对视了一眼,主子,你老人家还真是气死人不偿命啊!
女子一阵失笑,旋即很配合的将手递了过去:“打了两巴掌,是有点疼。”
气的七窍生烟的一干人等:“……”
他们这碰上的是什么牛鬼蛇神,这么冷嘲热讽之下还能这番淡然的气死人不偿命?
这时,老国公这才姗姗来迟。
方才这前厅发生事,老国公已然知晓了大概。
对于沈清柚的做法,他倒是没什么异议。
以萧成勇那不成器小子的脾性而言,会被银针给刺眼,想来是看了不该看的,被成钰暗中出手教训了。
至于那华氏,他向来不喜,出了这事,他一点也不意外。
老国公一来,方才还在叫嚣的众人纷纷收敛了下来。
倒是许氏,因儿子的一只眼睛被废,早就对沈清柚颇有怨怼,此刻见了老国公便口舌心快的告起状来。
说什么:世子妃威风得很,要将他们二房、三房、四房都给赶出萧府,今日更是肆无忌惮的对萧成勇使阴招不说,还打了华氏。
沈清柚面无表情的听着,也未曾反驳一句。
一旁的云峥却是听的万分着急,什么叫做要将他们全都赶出萧府?分明是这些人自找的。
若是他们安分一点,世子妃又岂会这番作为?
老国公未曾听信许氏所言,直接定她的罪,而是脸色凝沉的看向了她,看她会怎么说。
鸦墨般的睫毛如蝶翼般轻扑了两下,沈清柚不紧不慢的道:“三婶婶此言差矣,什么叫要将你们赶出萧府?”
许氏一阵冷笑:“难不成我们这些人还能听错不成?”
闻言,众人的神色皆变了一变,本想看好戏,却不想就这么被许氏拉下了水。
“如若没说错的话,本世子妃的前一句可是让诸位认清谁才是这萧府主人的事实吧!不然什么阿猫阿狗都对世子殿下这番不尊重,那这萧府的规矩何在?传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吗?”
“媳妇儿说的没错,他们总是欺负成钰。”萧成钰蓬扁着嘴,目光仇恨的从众人身上一扫而过。
许氏神色微僵,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老国公沉着脸,将那三分怒意演绎的恰到好处。
“此事到此为止。”
此言一出,众人自然是无话可说了。
“腾儿,穆氏。”
萧腾收敛了思绪,态度恭敬的应了一声。
回想起萧冰玉今日所言,穆氏却是眼皮子一跳,陡然的不安起来。
“媳妇在。”
老国公也不废话,直言道:“这些年来,多亏了你们二房一直打理着萧府,如今成钰也成家了,不过念初丫头年纪尚小,有很多地方要向你讨教,本国公想,这些日子,你便带着念初好好学学,将来也好掌管这萧府的中馈。”
穆氏听得心下来气,却也不敢表露分毫,只得将指甲掐的近乎陷入手心。
这老不死的竟真的这般偏向大房?想要一点一点的架空她的权利,当真好的很……
“媳妇记住了。”
知道穆氏心中多有不满,老国公也未曾在多说什么,这一顿家宴吃的可谓是压抑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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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稠,似化不开的浓墨。
远在北漠的某处不知名的院子内。
烛光跳跃在女子灵动娇俏的小脸上,女子披着薄衫坐在镜台前,看着倒映在镜中那一张朦胧不清的轮廓。
嘴角渐渐的涌现了一抹隐晦不明的弧度。
榻上的男子幽幽转醒过来,妖孽绝美的俊脸之上不见分毫神色,随着他坐起身来,身上的薄褥顺着滚落了下去,露出了一片落满暧昧痕迹的胸膛,以及劲瘦的腰身。
“尊主总算醒了?”
女子的嗓音清脆好听,如同枝上的百灵鸟一般悦耳。
司北辰并未理会女子,而是起身将落在地上的衣衫捡起来披在了身上。
走至女子身后,司北辰微凉的大手轻轻的落在了女子的肩头。
“你算计本尊?”
幽冷的嗓音不着一丝温度,遂着话音的落下,那骨节分明的手指犹如灵巧的小蛇一般探到了女子的脖颈之上。
“尊主哪里的话,不过是请尊主帮了一个忙罢了,再则男女之事,吃亏的不该是我们女子吗?” 女子轻笑道,全然的满不在乎。
司北辰妖孽的容色之上掠一抹阴翳,他扭了扭头,大手狠狠地扼住了女子的纤细的脖颈。
空气的骤减,让女子一阵不适,心下更是暗自懊恼,不该以这样的方式惹恼他。
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之后,女子艰难的启唇说道:“尊主不想知道阴阳神功的下落了吗?”
闻言,脖颈之上的大手总算松缓了下来。
“在哪里,说出来,本尊可以考虑给你一具全尸?”司北辰的目光陡然变得冷厉起来。
女子漫不经心的抚摸着被掐出红痕的脖颈,笑道:“在此之前,尊主就不想完成一件更有意义的事吗?”
“嗯?”司北辰迟凝的皱起了眉头。
女子红唇微张,缓缓道: “顾南浔与萧成钰……”
闻言,男子骤然轻笑了起来:“若是顾南浔知道你的真面目,真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对你死心塌地。”
女子神色微僵,旋即满不在乎的嗤道:“尊主难道看不出来,我更心悦于你吗?”
司北辰勾弄着嘴角,泄出一抹讥笑,随即勾着女子的下颚,狠狠地吻了下去…………
183章:时机未到
夜色更深,晚风微凉。
萧府,主院。
“祖父。”?
低哑的嗓音将原本的困乏一驱而散,老国公撩起眼皮子,眸光落向了明纸上映衬着的身影上。
?“进来。”
随着声音的落下,门外的人推门走了进来。
来人依是早间的那一身绛紫色华服,俊美无疆的容色之上窥探不到丝毫情绪,清冷矜贵的男子提步而来?,缓缓的坐到了老国公对面的椅子上。
里屋陷入了一阵沉寂,唯有烛火燃烧发出的声响。
? “你可知祖父叫你过来的原因?”眼见着自家孙儿稳如泰山不乱,到底是老国公自己先沉不住气了。
他要是等他开口问,估计等到两眼翻白,都还没等到。
萧成钰何其聪明,纵然老国公不语,他也大概算到了老国公要说什么。
古井无波的眼底出现了一丝碎裂,那抹暗光闪烁不定。
“时机未到。”?
老国公紧着眉头,破有几分迟凝的道:“如今念初丫头已经嫁过来了,你若继续扮痴下去,恐怕她在萧府的日子不会好过。”?顿了顿,老国公似乎叹了一口气:“就算你扮痴,皇上也没打算放过我们萧家。”
?当年萧成钰降生,长安祥云笼罩,百鸟来朝,云虚道长的一句天命所归,便将萧府推向了万劫不复。
萧家为臣忠良,从未想过大逆不道之事,萧成钰天资聪颖,却因那一句箴言,从小扮痴,直到当年北漠来犯,萧成钰的爹战死沙场,娘亲因思念成疾而逝?。
北漠大军势如破竹,一路攻入中原腹地,一时间无人能及,为报父仇,萧成钰想方设法的披上了战甲?,将北漠大军驱出了大燕。
那年的萧成钰可谓是如日中天,不仅战功显赫,还深受百姓的爱戴,此举自然惹得皇家颇为忌惮。
加之当年萧成钰为了灭了为祸一方的魔教而深受了噬心毒,一时间危在旦夕,若不是顾南浔,恐怕早已没了如今的萧成钰。
万般无奈之下,萧成钰只得收敛了锋芒,重新扮起痴来,可有了前车之鉴在哪里,哪怕萧成钰再次扮痴,皇家那边仍是对萧府一直虎视眈眈。
近来更是在朝堂上削减了不少萧府的势力,下一步,恐怕便是直指萧府了。
这一点,萧成钰自是心下分明,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他何曾不想替她遮风挡雨,将她护在身后。
眼见着他默然不语,直视着前方的烛火不知在想什么,老国公也未曾催促,只是眉目间隐隐多了几分疲乏。
“成钰,祖父相信你自有自己的打算,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这萧府永远都在你的身后。”
男子凝沉的眸光如磐石坠水的湖面,片刻之间,波澜迭起,虽未言一字,却自在不言之中。
这是祖孙二人之间的一种默契。
披着夜色,出了主院,萧成钰如清风掠过般落到了竹院的院中。
彼时的竹院一片漆黑清冷,风过之处,是竹叶的一阵沙沙作响。
曾经的竹院就像一座空城,充斥着空无、凄清,直到她的出现,为这片晦暗的天空投进了一缕微光。
因为一句“天命所归”的箴言,他自小便吃尽了苦头!他不想窝在父母的怀中撒欢吗?不……是他不能选择……
北漠来犯,来势汹汹,当朝皇上宋修文故意将父亲派往前线,却不给足兵力粮草,父亲不是不敌北漠大军,只是弹尽粮绝,无力回天罢了。
所以他只能强大起来,强大到,有能力颠覆这座王朝。
既是“天命所归”,那他不介意将之成为现实……
他一生算计,不论输赢,却从未败绩,唯有她,他怕了,他不敢轻举妄动,他怕她知晓这场婚约皆是他算计而来,他怕他会输的一败涂地。
明知自己的身边危机四伏,却做不到对她放手。
大婚那日,他那有什么乾坤既握?他故意让花轿提前去往墨府迎亲,为的便是算到了盛景尘会在这日赶回长安,他怕她会不顾一切的跟盛景尘走,所以他暗中知会了老侯爷前去…………
回敛眸光,他提步走上石阶,门轻轻一推,便开了。
哪怕夜色浓稠,他却一眼便能将榻上女子的睡颜看清。
他眸光复杂的坐在床沿边,微凉的大手轻轻的从女子的红润的脸颊上慢慢拂过。
蠢女人,若是知道会着你的道,一开始我就不该对你手下留情的…………
他这种人,最忌讳的便是有软肋,否则有朝一日被人拿捏住,便是万劫不复……
可是…………他的眸光渐变的深沉起来……可是比起万劫不复,他好像更怕遗憾终生……
…………………………………………………………………
长安城外不知名的一处小院内。
穆瑶抱着膝盖坐在微凉的石阶上,原本灵动的仿似布满星辰眼底一片晦暗不明。
她怔神的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穆姑娘,进屋歇息吧!”
秋风微凉,女子身形单薄,单单坐了这么一个时辰,就已经一连打了几个喷嚏了。
顾一看得于心不忍,便不住的劝道。
穆瑶摇头笑了笑:“我若睡着了,一会南浔回来,我便见不着他了。”
就算他带着她一同来到了长安,可他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她稍闭眼睛,恐怕一睁眼,他便又不知去往何处了。
顾一轻叹了一口气,望着女子单薄的身形,眸光几欲复杂。
恐怕她不知道,于主子而言,她只是玲珑姑娘的一个替身罢了。
主子又怎会为一个替身费尽心思呢?
见劝解不下,顾一便未在多说,仅是默默的守在了她的身后。
直到夜半三更,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方才披着夜色悄然而至。
眼底猝不及防的撞入了那一抹娇小的身影,只见她孤零零的坐在石阶上,双手托腮,呆呆的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顾南浔的眉头几不可见的微微一皱。
直到眼帘中印入了那一缕白色,女子木怔的眼眸才逐渐恢复了光彩。
“南浔,你回来了 。”她神采飞扬的朝他扑去。
她说你回来了,她并问他:你去哪里,去做什么…………
他一把抱住了她,温声问道:“怎么还不睡?”
她窝在他的怀中,眼泪无声的砸落下来:“等你。”
周身的清冷似遇上了暖阳,悄然化成了一片春水。
他未曾发现怀中的女孩的异样,大手亲昵了揉了揉女孩的发顶,思绪却早已飞远…………
就在不久之前,他忽然得到消息,有人在北漠发现了玲珑的踪迹…………
?
184章:刻不容缓
依照老国公所言,这几日沈清柚一直跟在穆氏讨教不少。
之于穆氏的故意刁难,沈清柚皆能在云淡风轻间一举化解。
穆氏在怎么不甘, 却也只能乖乖的交出了一半的掌家之权。
这些时日,沈清柚一门心思都扑在夺掌家之权上,也没怎么去打听盛景尘的事,无奈盛小侯爷的名声在长安实在是响亮。
不用故意打听,也能听不到不少与他有关的事宜。
听闻盛小侯爷在醉梦楼为了花魁跟太子殿下大打出手,又听闻盛小侯爷整日的斗鸡走狗,打了不少长安权贵的公子哥。
老侯爷盛怒之下将人教训了一顿后,便踢出长安历练去了。
人人皆言,这长安总算得以清净了。
……………………………………………………
天色低沉,细雨翻飞,整个长安皆笼罩在这蒙蒙之景中。
女子端坐在镜台之前,出神的望着铜镜中朦胧不清的轮廓。
孟拂拿着青梳一下又一下的从女子的墨发之上掠过。
“世子妃在想什么?”
鸦墨般的睫毛随着眼敛微微颤动了一下,涣散的眸光亦如水雾般渐渐凝聚起来。
沉吟片刻,她语态淡然的道:“没什么。”
如今已然入秋半月,科举也近在眼前,这么一算,与小白的相约之日,竟不知不觉间到了尽头。
她得尽快前往咸阳一趟,只是萧府这边局势不稳,她不能撇下不管,看样子她得加紧肃清手下店铺的势力,否则这几日的忙活便要打水漂了。
她不愿说,孟拂识趣的没有在问。
只是心下多少几分猜测…………
这时,一道温软的声音打乱了她的思绪。
“媳妇儿。”
遂着声音望去,只见一袭墨竹白衫的男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吃食走了进来。
男子本就生得俊美无双,加之那满目的笑意,便犹如山间晨风,一瞬之间,足以抚平心中的浮躁。
“媳妇儿,快来尝尝,黑米粥,可好喝了。”男子献宝似的递到了女子的眼前。
她心中微动,笑意缱绻的道:“你起那么早,就是为了这个?”
萧成钰狠狠地点了点头,笑眯眯的嗯了一声。
孟拂呆立在了原地,手中的青梳毫无预兆的滑落到了地上,她……她听到了什么?一向五指不沾阳春风水的,高贵冷艳的主子竟然……竟然起这么早,是为世子妃熬粥去了?
云峥递给孟拂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眼神,这算什么,关键是就为了熬这粥,主子趁夜几次的往厨房跑,他可是深受其害啊!
“谢谢成钰。”她语笑嫣然的道,说着便拿着勺子舀了一勺吹冷了一口送进了嘴里。
“好喝吗?”
眼底倒映着男子的满目星辰,她忍俊不禁的笑了笑:“好喝。”
“那以后成钰都给媳妇儿煮,好不好?”
此言一出,云峥差点闪到了腰,主子,你老人家就消停一点吧…………
他都不知道最近自家主子怎么想,竟然想起做羹汤来了,不过看着世子妃如今笑颜如花的模样,他却是忽然懂了……
闻言,女子心中的一池春水渐起了波澜,她放下手中的勺子,摇了摇头:“也不用每日,偶尔一次,便是不错了。”
男子满心欢喜的点了点头:“好,听媳妇儿的。”
用过早膳,二人一番收拾之后,便出了萧府。
今日乃是归宁之日,所以得回墨府一趟。
墨府一早就忙活了起来,一顿打点之后,就等着两位小姐带着两位姑爷回来。
“世子、世子妃到了。”随着话音的落下,萧成钰跟沈清柚一前一后的钻出了马车。
“媳妇儿小心。”
望着递到眼前的大手,沈清柚温婉一笑,小手轻轻的落在了他的掌心。
“念初儿。”
遂着声音扬眸望去,只见墨府的鎏金漆红的牌匾之下,赫然立着以墨卫国跟墨老夫人为首的一众人等。
随后而来的墨清宁跟萧成藩亦是一前一后的下了马车,之后留给他们的,却是一片冷清,府门外就只有墨宏风一个人在此接应。
墨清宁怎会不知沈清柚先她一步到了墨府,以墨府如今的态度来看,她墨清宁还真是失势的彻底。
垂在两侧的手紧攥着,眼神阴沉至极。
不过转瞬之间,便被她迅速敛尽。
就算墨府待她如何,却始终是她背靠的山,如若不然,她在萧府,就算有萧成藩的宠爱,那也是举步维艰。
“宁儿回来了。”墨宏风下了台阶,朝她而来。
手下渐渐松缓下来,她牵动着嘴角,露出了一抹温柔浅笑:“大哥。”
入了墨府主厅,早已热闹一片,墨老夫人正拉着沈清柚亲昵的说着话。
这可将墨清宁看得一阵牙痒痒,以前祖母最疼爱的就是她了,可如今这一切却是被墨念初这个贱人给毁了…………
她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全是拜墨念初这个贱人所赐,穷尽此生,她绝不会放过这个贱人…………
强压下心头的那股子滔天怨气,墨清宁将嘴角的弧度勾弄的恰到好处:“祖母,父亲,姨娘。”
墨老夫人神色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未言一句。
倒是墨卫国跟李氏应了她一声。
这一顿归宁宴,墨清宁可谓是吃的极为憋屈,却又无可奈何…………
………………………………………………………………
暮色将至,天光似被一层黑纱笼罩。
萧府门外,一个女子失魂落魄的坐在石阶上。
“瑶瑶。”
女子的声音拉回了穆瑶的思绪,见了来人,穆瑶徘徊在眼眶边缘的泪水终于跟决堤的大坝一般流了出来。
沈清柚看得一阵心疼,不管不顾的跳下马车,朝坐在石阶上的女子奔赴而去。
“七七。”穆瑶泪眼婆娑的站起身来,下一秒,便被女子一把搂进了怀中。
“怎么了?”
穆瑶抽噎着提了提沉重的嘴角,哽咽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南浔,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到底怎么回事?”沈清柚眼皮一跳,容色不知不觉的沉了下来。
“今早一醒来,南浔给我留了一封信, 说是要去北漠一趟,让我呆在长安等他回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来找你了。”
女孩微颤的嗓音中透着几分无助与绝望,如同刀子一般都往沈清柚的心上撞。
该死的顾南浔,她不知道瑶瑶现在有多依赖他吗?怎么能放任她一人留在长安?
“他有跟你说去北漠干嘛?”
穆瑶摇了摇头:“他没跟我说。”
眼底怒色横生,深吸了一口气,沈清柚方才温声安抚道:“刚好我们也些许时日不见了,趁着这个机会,不若瑶瑶就先在萧府住下,也好陪陪我,如何?”
闻言,穆瑶的眼泪流的越发厉害起来,她真的不知道,若是没有七七,她该怎么办?
?
185章:一场空欢
这夜,沈清柚是陪着穆瑶一同睡下的,亦如在咸阳的那段时日,二人挤在一张榻上,相依相偎的?遥想着未来。
只是时境过迁,如今的心境,早已不复当初。
“七七,你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否则南浔怎会这么急冲冲的赶去北漠?”?
看着此时此刻都还在为顾南浔担忧的穆瑶,沈清柚的心中一阵难受。?
她也不知道顾南浔这么急着赶去北漠究竟是为了何事,也或许就如瑶瑶所言是遇上了什么急事,?不过明日去四海赌坊探听一下,也许会有点眉目。
“不会的,瑶瑶别乱想了,睡吧!”?
可是…………穆瑶紧抿着唇瓣,后面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如今夜深了,七七她已经够累的了,就这样吧!
南浔让她在长安乖乖等他回来,那她等就是了…………
………………………………………………………
昏黄的烛光为这一室的摆饰皆渡上了一层光晕,男子的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静谧的屋子中,只听得那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桌面上的声响。
云峥垂敛着眸光,心思不定。
他觉得自家主子真是越发的高深莫测了。
? “有消息了吗?”
云峥怔松了一下,旋即回道:“据暗线来报,顾庄主前往北漠,应该是为了玲珑姑娘。”?
萧成钰的眸光变得讳莫如深起来,修长的手指微微的蜷了起来。
?玲珑这个女人失踪了这么多年,到底是又出现了…………
?………………………………………………………………
北漠不比大燕繁盛,北漠物产稀薄 ,随处可见的荒芜。
?茫茫的荒漠之上,挂在夜幕之上的一轮明月仿似压在了地平线上。
大风所过之处,皆是一阵黄沙飞扬。
男子一袭白衣负手而立,漆黑不动的眸光始终落在那轮明月之上。
恍惚之间,往昔的旧忆渐渐地浮现心头。
那一袭绿衣灵动俏皮的女孩就像一场意外,毫无预兆的闯进了他的世界。
她与这条条框框的世界显得那番格格不入,却又万般的吸引他,她总是语出惊人,时常说出一些新鲜的词。
想到此处,顾南浔不自觉的低声轻笑了出来。?
这些年,入骨的相思?时刻折磨着他,以至于听到她出现在北漠的踪迹,他才会这样不管不顾的赶来,为的,只是这久别的重逢…………
此刻的满心欢喜,或许连顾南浔都未曾意料到,这一场深爱,不过是一场空欢,最后也只落得一片狼藉?…………
………………………………………………
北漠皇宫。
彼时的安乐宫中烛光摇曳,女子斜支着头慵懒的依身在贵妃榻上,眸光定定的落在不远处的烛台之上,不知在想什么。
“公主。”
闭眼一瞬,涣散的眸光如同水雾般渐渐地凝聚了起来,女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缓缓道:“进来。”
随着话音的落下,一袭淡粉色宫装的婢女万般拘谨的走了进来。
旋即将藏在袖中的密信取出来,微敛着眸光,将之举过头顶小心的奉了过去。
昏黄的烛光之下,女子的眸光自信纸之上一掠而过,面色渐渐地变得冷凝起来。
“渊水阁,也不过如此。”
随着话音的落下,那完好的信纸在女子的手中已然变做了一团。
“公主的意思是,此事渊水阁办砸了?”
冷冷的视线如利刃一般射向了多嘴一问的婢女,女子不紧不慢的起身走至烛台旁,嗤笑道:“本宫花费了这么银子雇佣他们渊水阁,时至今日,却是连阴阳神功的半分眉目都没有,当真是让人失望至极啊!”
小宫女背脊一寒,面色沉了不少:“那公主有何打算?”
女子漫不经心的望着拿在手中正被火舌一点一点焚尽的信件,似笑非笑的道:“届时,本宫会亲自前往大燕。”
既然渊水阁没那个本事,那她自己前去就是,况且细算之下,留给她的时日不多了,她可不想一直耗在这个鬼地方。
小宫女静默了一瞬,旋即说道:“奴婢得到消息,顾庄主已经抵达北漠了。”
“是么?”女子扔掉快要燃到尽头的信件,忽然轻笑了起来。
顾南浔,还真是从未让她失望啊!
“是,听说就在荒莽城一带,公主可要前去见他一面?”
“本宫自然会前去,只不过如今时机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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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微薄,一连几日的秋风细雨总算歇了下来。
自醒来,穆瑶就跟木头似的坐在床边发愣,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沈清柚看得一阵揪心,于是就打定了主意带她出去散散心。
长安大街如斯繁华,人行往来,商户云集,临街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可逛了半晌,穆瑶却是始终打不起精神来。
“七七,我累了。”
站在小摊前拿着一支木簪的沈清柚怔松了一下,旋即偏过头淡淡的看着她,似乎叹了一口气。
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除了顾南浔,她做再多,似乎也只是无用功。
“拂儿。”
孟拂一个激灵,应道:“奴婢在。”
“你送瑶瑶回府歇息,本世子妃还有些事。”
孟拂未曾多问,应下之后,便扶着摇摇欲坠的穆瑶走了。
隐晦不明的眸光落在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上,沈清柚不禁紧抿住了唇瓣。
曾几何时,那个灵动活泼的瑶瑶竟是变成了如今这番惆怅满目的人?
拉回视线,她回转过身,径直朝四海赌坊的方向而去。
从一品香三楼的雅间临窗望去,恰好能将长安的这一片繁华尽收眼底,陡然撞入眼帘的女子,让月景喻浑浊的眼底涌现了一抹光亮。
女子一袭翠绿烟柳衫,一张小脸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淡雅,只是女子的眉目间似乎萦绕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云。
一股莫名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这女子的模样虽与记忆中那个女子并无半分相似之处,却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月景喻眸光微沉,心下不定…………
四海赌坊的小厮见了来人,便心照不宣的将女子引上了三楼雅间。
屋中茶香扑鼻,黎叔正跪卧在蒲团上,专心致志的煮着茶。
“墨小姐, 许久没来了。”
女子眼尾微挑,兀自落了坐:“黎叔近来可好?”
黎叔长笑一声道:“尚可。”
斟酌着措辞,沈清柚淡声问道:“黎叔可知顾庄主此次前去北漠,究竟所谓何事吗?”
“主子去北漠了?”黎叔显然怔松了一下。
看样子,顾南浔前去北漠这件事黎叔并不知情…………
?
186章:区区蝼蚁
?“姑娘,我们是不是在何处见过?”
乍然响起的声音将神游千里之外的沈清柚一朝拉回了现实。?
眉头几不可见的微微一皱,心想这话当真老套极了。
抬眸望去,一张放大的俊脸瞬间坠入眼帘,男子的五官犹如精雕细琢的玉器,白皙如玉,眼眸含笑却又透着万般疏离。
繁华如斯的长安大街似乎一瞬间沦为了男子的陪衬。
月景喻,他不是在荆州吗?怎么跑到长安来了?
不及细想,她掩下流转的心思,脚下退了几步,堪堪的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公子此言何意?”?
眼底倒映着女子淡漠的神情,月景喻勾弄着嘴角,笑的颠倒众生:“没什么,只是对姑娘一见如故罢了。”
一见如故!可不是一见如故吗?想当年大燕军队被围困至荆州,若无月景喻相助,当年的荆州只怕已经沦陷了。
而她与他也在那一次巧合的相遇之中,结下了不解之缘。
她笑而不语的看了他一眼,须臾,提步错身而去。
月景喻偏过身子,渐渐凝沉下来的眸光似黏在了女子的身上一般。
不远处,将此幕尽收眼底的墨清宁若有所思的半眯着眼睛…………
萧府,竹院。
沈清柚前脚方才踏进院子,后脚就传来了某人甜腻的声音。
“媳妇。”
四目相抵,男子水波流转的眼眸亮晶晶的,就像洒满了万千星辰的夜幕。
说起来,自昨日起,她就一门心思的扑在了瑶瑶的事情上,倒是将他忽视了不少,如今回想起来,不免几分愧疚。
恰时风起,吹乱了女子鬓角的碎发,男子微微侧身挡在了女子的身前。
“媳妇冷吗?”
女子神色微动,本来不冷的,可经他这么一说,倒是无端多了几分冷意。
不等她说话,他却是拉过她小手捧在了手心,一边吹着热气,一边温柔的揉搓着她的小手攥取暖意。
沈清柚怔松了一下,旋即眉目之间如春风融水,柔柔波动。
云峥别开了视线,神情有些一言难尽,犹如遭受了万千暴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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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的天色似笼罩了一层灰色纱帐,时至午时,伴随着瑟瑟秋风竟是飘起细雨来。
书房内,沈清柚正在教萧成钰认字,这会儿,门外却响起了孟拂怒色潜藏的声音。
沈清柚捏了捏眉心,扬眸望去:“进来吧!”
闻言,孟拂深吸了一口气,当下推门而入。
“怎么了?不顺利?”
若是顺利,她犯得着生这么大的火气吗?萧府底下的那些店铺的掌柜的简直欺人太甚,对世子妃的吩咐阳奉阴违也就罢了,如今更是公然的挑衅起来。
简直气死她了。
眼底火光闪烁,孟拂一字一句的道:“世子妃不知道,那些人简直欺人太甚。”
“怎么说?” 女子面色微冷,淡声问道。
闻言,孟拂便将自己今日去取账本被拒之后的一系列事情娓娓道来。
说到最后已然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奴婢看这五家店铺的掌柜定然是串通一气了,否则奴婢这一遭下来,遇到的托词都是一般无二。”
她方才从穆氏的手中接管过来,这些人自然是不服的,背地里搞点小动作也无可厚非,可就拒给账本,却是公然的不将她放在眼里。
“意料之中罢了,拂儿,为了这个生气,不值当。”
孟拂暗自吐了一口浊气,左思右想还是气不过:“那些人当真太可恶了。”
微蜷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桌面上,沉吟半晌,女子方才红唇微张,缓缓道“是可恶了一些。”
本来她是不想赶尽杀绝的,可既然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跳进来,那她不介意送他们一程。
况且这些个都是穆氏的爪牙,趁此清理了也好。
孟拂问道: “世子妃打算怎么办?”
沈清柚勾弄着嘴角,泄出一抹冷笑:“穆氏会使绊子,难道我不就不会吗?”
孟拂眉梢微挑,眸光登时骤亮:“世子妃的意思是?”
沈清柚笑而不语,沉吟片刻,方才皮笑肉不笑的朝孟拂勾了勾手指。
孟拂心下会意,凑上前去,也不知她说了什么,只见孟拂眉眼间的笑意越发意味不明…………
她的声音很小,一旁的萧成钰却足以听清,闻言,嘴角不禁掀起了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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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昨日在街上看到一幕,墨清宁拧着眉头顿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亲自前去墨院一趟。
细雨翻飞,裙摆随着脚下的动作被风吹撩起一角弧度。
院中,两个婢女正在洒扫,三两个婢女正在修剪花枝。
见了来人,一个识眼色的奴婢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迎了上来。
“二夫人来了。”
墨清宁端着架子,漠然的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冰玉呢?”
“大小姐近来心情不好,如今正在屋中歇着呢。”
墨念初那贱人夺了他们二房手中一半的掌家之权,萧冰玉的心情能好到什么地方去?
墨清宁眸光微闪,提步朝屋中走去。
屋中,萧冰玉正有气无力的支着脑袋,繁重不解的眸子怔怔的盯着些许潮湿的青石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冰玉。”
温婉的嗓音打乱了萧冰玉的思绪,扬眸望去,只见一袭袅袅婷婷的青衣女子立在门口处,女子的面容逆着微光,让人看不清那眼底积淀的暗光。
“二嫂怎么过来了?”
前者敷衍的态度让墨清宁有些不悦,可面上却到底没有表露出来。
“听院外的婢女说你心情不好?”
说着,也不等萧冰玉说什么,自己却是兀自寻了个位置坐下。
此言一出,萧冰玉的眉目间隐约多了几分挥之不去的烦躁之色。
如何心情好?墨念初如今已经夺去了一半的掌家之权,以那贱人的手段,势必不会就此罢休,眼看着形势不容乐观,她却是想不到半分对策。
母亲更是为了此事,整日焦头烂额的。
“二嫂若无他事,便请回吧!”
这是下逐客令了……
之于萧冰玉态度的转变,墨清宁气得有些牙疼。
遥想当初,萧冰玉可不是这样的,如今她失势了,却是视她为糟粕了?
掩在宽袖之下的手悄然收紧,容色未变分毫的墨清宁提了提嘴角,笑得越发温婉可人:“二嫂不过是想提醒冰玉妹妹一句罢了。”
萧冰玉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眼神似乎在说:让她说下去。
墨清宁也不绕弯子,索性敞开了天窗说亮话:“想必冰玉妹妹也知道墨念初这贱人手段狡猾,当初我与母亲便在她手里栽了跟斗,如今她在萧府拿下了一半的掌家之权,冰玉妹妹以为她首要要做的是什么?”
萧冰玉眉头轻蹙,看她的眼神有些轻蔑:“自然是肃清母亲手下的势力。”
忽视萧冰玉毫不掩饰的轻蔑,墨清宁勾弄着嘴角的弧度道:“昨日回来,不巧看到了有趣的一幕。”
对于墨清宁的话锋突转,萧冰玉有些不耐的睨了她一眼:“什么?”
手下收紧了几分,墨清宁浅笑道:“墨念初似乎与人有染。”
闻言,萧冰玉却是提不起半分兴趣来,这长安谁人不知盛小侯爷对墨念初那贱人的一片痴心?
知晓萧冰玉想到旁处去了,墨清宁很是好脾性的解释道:“那人既不是盛小侯爷,也不是顾庄主。”
“那是?”萧冰玉的眼底陡然暗光闪现。
没想到,墨念初这贱人竟是个水性杨花的主,真是枉费了景尘哥哥对她的一片真心……
墨清宁正整好以暇的笑了笑:“姑且不管那人是谁,但冰玉妹妹想一想,若是那贱人失了德,结果会是怎样?更何况,那贱人的确水性杨花得很。”
萧冰玉若有所思的沉吟半晌,蓦然轻笑了起来,结果自然是掌家之权回归他们二房的手中……
187章:另寻出路
出了墨院,墨清宁侧过身冷冷的回望了一眼,垂于两侧的手捏的咯咯作响。?
如今她可算是知道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了,?萧冰玉这贱人当真好的很。
要她指望萧成藩这个蠢货,自然?指望不上的了,穆氏手段高明,更是将三房压得死死的。
无论是墨念初斗赢了穆氏,亦或是穆氏斗赢了墨念初,这掌家之权都不可能落到三房的头上来,看来她得另寻它路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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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将至,天色雾蒙蒙的,有些浑浊不清。?
? 几经周折,宋昊天总算见到了传闻中神秘莫测的渊水阁阁主。
昏暗的大殿中,?夜明珠散发着幽冷的清光。
周遭的墙壁上挂着百来张不同的鬼面獠牙面具,?视线遂着冰冷的石阶望上去,只见那九尺高台上摆着一张软榻。
檀香木制的软榻在幽光之下透着一股淡淡的冷红色,一张纯白的雪貂皮毛铺展在上面,上首的男子一袭黑衣,黑衣之上肉眼可见的绣着一只人面兽身的怪物。
黑与白的反差,叫人一眼深刻。
面具之下的男子半眯着眼睛,支着头慵懒无匹的斜依?在软榻上,脚边跪着两个衣着轻薄的红衣婢女正乖巧的给男子揉捏着腿。
身后凿空的洞壁之中,每隔一尺的暗阁之中皆放着一只雕刻着神秘图腾的漆红小箱,让人不由好奇那箱中究竟放着什么东西?
此情此景,饶是身为太子的宋昊天见了,也不由心生畏惧。
这大殿无形之中透着一股沉压,让人莫名的喘不过气来。
在来的路上,原本藏在肚子里的话,此刻却是连吐落一个字都显得艰难不已。
这位渊水阁阁主的气势实在是摄人…………
大殿中,静到闻针可落。
直到男子低哑而富含磁性的嗓音在清冷的大殿中漫散开来。
“她是谁?”
话落,立在宋昊天身后一尺之处的女子背脊僵直,生生打了个寒噤,感受到哪陡然射来的冷光,小腿肚更是不受控制的发软起来。
宋昊天的余光偏后一扫,强自镇定的道:“这是本殿送给阁主的一个小礼物。”
“礼物?”男子一声嗤笑,旋即坐直了身子,看似淡然却极端阴沉的眸光直直的落在了女子的身上。
“抬起头来看看。”
闻言,女子不敢怠慢,脖颈似僵硬一般的慢慢直了起来。
夜明珠的幽光淡淡的打落在女子清丽淡雅的容色之上,眉如远黛,眸下波光潋滟,淡点了口脂的薄唇微张几分,犹如一朵极盛的花,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一亲芳泽。
这女人…………
面具之下的眸光几欲波动流转,片刻之余,悉数化作了一滩死水,更甚是沾染了几分阴寒。
“殿下这是何意?”
冰冷肃杀的嗓音,让宋昊天有一瞬的慌神,依国师所料,这渊水阁的阁主见了这女子不该这番才对啊?
难不成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一时间宋昊天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上首的人迟迟得不到回应,眼光却是已然冷的几分骇人。
“太子殿下以为本阁主这么好糊弄吗?拿这么一个假货过来,换取渊水阁一年之内无条件的效命,胃口不小啊!”
闻言,宋昊天的心咯噔一下,猛然沉到了谷底。
紧接着,不等他看清,却只听啊的一声,那立在身后的女子被一根细线缠住了腰身,片刻之间,便砸落在了上首的软榻之下。
男子挥退了脚下的婢女,微微俯身,骨节分明的手狠狠地掐住了女子的下颚。
那女子犹如受惊的小白兔一般瑟瑟发抖着,男人冰冷的大手自面容之上慢慢拂过,最后落在了女子的脖颈之上,而后顺着微微敞开的衣衫滑落了进去。
就在众人以为这将是一场旖旎之景时,却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女子惊恐的瞪着眼睛,登时间没了呼吸。
滑落女子衣衫之中的手破空而出,失去了支撑,女子便犹如一根稻草般死不瞑目的倒了下去。
转观上首的男子,只见他那只被血色覆盖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巧的勾子,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那钩子上勾着的竟然是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杀人不眨眼,大抵也不过如此。
男子漫不经心的轻扫了一眼女子那张面容,冷冷的道:“把皮剥了。”
侍在两侧的婢女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便把那死绝的女子拖了下去。
宋昊天看得心惊不已,此刻就算再有什么想法,却也是瞬间抛至九霄云外了,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狂魔,怕是就算为他效命一年,只怕他也压制不住。
恐怕还会生出什么岔子来。
宋昊天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渊水阁的,望着已然夜色沉寂的夜幕,闭眼之余,不禁心有余悸的吐了口浊气。
若是细看一些 ,还能发现他额间涔涔渗出的冷汗。
国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沉声问道:“怎么样?”
回想起方才的一幕,饶是心狠手辣的宋昊天也不禁惨白了脸色。
那个渊水阁的阁主竟然当着他的面将他带去的那个女人生生的剥了脸皮。
而且差一点,差一点他也…………
可想而知,他这是触及了对方的逆鳞,若不是有大燕太子的这一层关系在,恐怕他也是在劫难逃。
光看神色,国师一瞬之间便也明白了过来,一时间脸色不由沉了下来。
他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得到了那女人的长相,由此捏造了这么一个天衣无缝的人皮,没想到还是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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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的密洞中,架在一旁的夜明珠散发着冷冷的幽光,周遭的洞壁之上凝了一层薄冰,不知名的穴口处不间断的冒着白色的冷气。
透明的水晶棺中,面容清瘦的女子静静地躺在里面,鸦墨色的睫毛轻覆在眼敛之上,朱唇未点,透着一股淡淡的苍白,看样子,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男子坐在水晶棺的一边,大手轻轻的落在了女子的面容之上,温柔如四月清风。
在相似又怎么样?那始终不是你啊!
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克制自己的
不过快了,你在等等,等我找到八字全阴的人,炼就阴阳神功,便能将你复活,届时,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至于皇宫中那个人的项上人头,我等着你一起来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