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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毒妃不从良全文阅读

作者:莫寻意     祸国毒妃不从良txt下载     祸国毒妃不从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31章:稀罕得很

    ?沈清柚病了,对外宣称的是染了风寒。

    ?到底是墨家的骨血,墨老夫人在如何不待见她,但还是不会坐视不理的,当日请安便着罗氏请个郎中去给她瞧瞧,罗氏明面上应着,暗地里却是顺便请了一个医术不精的郎中去云烟阁。

    听到沈清柚染了风寒,罗氏便是最开心的!巴不得她一病不起,与世长辞。?

    本来她的身子一直都虚弱,加上昨晚的那一遭,这脸上便是病态自来,惨白如斯。

    这样一来更让罗氏等人深信不疑,除了请郎中来瞧的时候,来看过她一眼,自此便没有人来过,全将她晾在了这云烟阁。

    照那个混饭吃的郎中的话来说,她没几日活头了,但她心底跟明镜似的清楚。

    每日送药过来的丫头都会看着她将药喝完,她表面将那药喝的一干二净,暗地里那汤药却是流进了袖中的棉花里面。

    就这样日复一日,她借着养病的由口,将脚上的伤给养好了。

    这日照例将汤药喝完之后,她到死不活的躺在床榻上,手抵着嘴一阵剧烈的咳嗽:“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送药的小丫头轻蔑的瞥了她一眼:“死了倒好,省的我日日过来给你这个土包子送药,晦气。”

    沈清柚垂敛的眼底冷意绝然,故作几声咳嗽后,趁着空隙,她将袖中准备好的血包拿了出来,忽然惊叫一声:“血?我怎么咳血了?”

    小丫头一听赶忙转过身来,瞧着她侧手上的鲜红,冷嗤一笑:“说明老天爷来收你了。”

    说完,喜上眉梢的端着药盅走了。

    那小丫头走后,她慢条斯理的坐起身来,望着门口冷冷一笑,接着便将袖中吸药汁的棉花拿了出来。

    她不过是想寻个由头养脚伤罢了,却不曾想罗氏这么想要她的命,还真她是白痴不成。

    送药的丫头一出了云烟阁便将此等大喜之事告诉了罗氏母女二人,罗氏母女二人一听,甚是欣喜。

    “那蠢货想来命不久矣了。”罗氏的脸上皆是掩不住的喜色。

    “就这么一个蠢货对我们并无威胁,何须母亲费这番心思。”

    罗氏自顾斟了盏茶冷笑道:“纵然那贱人蠢笨如猪,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父亲可宠她那死鬼娘亲得很。”

    当初若不是她趁机往柳氏的药里加了点东西,恐怕如今的墨府主母还轮不到她。

    墨清宁嘴角微勾,笑得阴森诡异:“还是母亲思虑周到。”

    “当初拿了墨清莹一篇《初年赋》,如今看来这墨清莹心中还是多有怨怼。”罗氏凝眉说道,这些日子只顾着对付墨念初那小贱人,倒忘了还有一个欠收拾的墨清莹。

    “那贱人就是嘴上说的好听,不过是眼红清宁罢了,再说那篇文赋,若不是借了我墨府嫡女的名头,谁人知道?”墨清宁自傲的微抬起下颚,她生来尊贵,墨府嫡女,大燕第一美人,第一才女,她绝不允许谁将她的骄傲夺走。

    最近的盛景尘有些小烦恼,以至于青楼不想逛了,花酒不想喝了,就连良家妇女也不想调戏了,一得空就往镇国公府跑。

    这让盛府的管家一度怀疑自家纨绔的小侯爷是不是看上萧府的那位小姐了,其实不然,他家小侯爷只是喜欢上了跟萧府的傻世子聊心事。

    “小成钰,你说小爷风流倜傥,阅女无数,啥美人没见过,可这病美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要啥没啥,还凶巴巴的,小爷怎么就这么稀罕她呢?”坐在亭子里的盛景尘嘴巴里叼着一根草,双手托腮,一副想不通的模样。

    萧成钰痴痴傻笑的俊脸上快速掠过一抹阴寒不耐,云峥心惊胆战的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僵硬的说道:  “小侯爷这话应当去和这位病……病美人说。”

    “可是病美人好像挺讨厌小爷的。”盛景尘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

    早知道哪天就不跟宋昊天打赌了。

    眼见着他不知不觉的将叼在嘴里的草吃了下去,萧成钰不由暗嗤了一句蠢货,面上却孩子样的指着盘中的糕点。

    “糖糖,我要吃糖糖。”

    “真是个小傻子。”拉回思绪的盛景尘敲了一下萧成钰的脑袋,伸手便从石桌上的托盘里拿了一块糕点给他。

    他这一敲可是将云峥看得大惊失色。

    “盛小侯爷,你不要欺人太甚。”

    “那他本来就是个小傻子嘛!”瞧着云峥恨不得吞了他的神情,他指着吃糕点吃的满嘴都是的萧成钰不以为然的说道。

    后者还对他傻笑了两声。

    “盛小侯爷,我家世子要休息了。”云峥冷脸说道。

    盛景尘冷睨了云峥一眼,兀自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角,睥睨着二人摆了摆手说道。

    “罢了罢了,你们两个一个傻子,一个榆木脑袋,又怎么能理解小爷的心思呢。”

    言罢,足尖轻点,便飞身而去。

    盛景尘走后,云峥只觉这周遭的温度极尽冰寒。

    “主子。”

    萧成钰面容阴厉的将糕点悉数吐了出来,见状,云峥知趣的递上了一块绢帕。

    “明日本世子不想在见到他。”将擦拭过的绢帕随手递给身后的云峥,他凌眉一皱,语调冰冷如斯。

    盛景尘来了三日,三日已经是主子忍耐的极限了。

    “是。”云峥垂首应道。

    “可有高焕的消息。”萧成钰眸光阴沉晦暗。

    云峥垂敛眸光摇了摇头。

    萧成钰若有所思的摩挲着拇指上的玉环,眼眸不禁危险一眯。

    高焕身为当年魔教的护法,还当真是如狐狸般狡猾 ,这么多年来变换了多少身份,让人防不胜防。

    忽然他的心口似蚂蚁吞噬一般绞痛起来,他蜷着手抵在嘴上清咳了几声,冷峻的面容由此添了几抹惨白。

    “主子。”云峥瞳孔微缩,焦急的唤了一声。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示意云峥无碍。

    “顾公子不是说主子体内的毒已经暂且镇压住了吗?”云峥凝神问道。

    “暂且,并不是一劳永逸。”他面无表情的冷声道。

    云峥担忧的望了他一眼,心想得赶紧找到高焕,否则主子体内的毒一旦爆发,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想当年他的主子可是威慑朝堂,乃至江湖的人物,五年前与魔教一战,身中高焕的噬心毒,此毒乃魔教至毒,霸道无比,换做一般人恐怕早就死了,也只有内力深厚的主子才能顶住。

    只可惜高焕此人狡猾无比,精通易容术,可易千面,主子跟顾公子追踪了这么多年,依是毫无消息。

    而今皇上对主子一直虎视眈眈,又有魔教余孽横肆在外,为此主子不得不装傻扮痴掩逆锋芒。

    ?

032章:着手操办

    沈清柚已经被墨府上下的人晾在云烟阁整整两日有余了,前些日子还有丫头来送送药跟吃的,后面索性便不来了。

    也正是瞅准了这墨府上下的心思,趁着这两日,她偷偷的从后院的狗洞偷跑了出去,一来将手中的草药变卖成了不少银子,二来便是物色酿酒的酒坊。

    一番乔装打扮后,她如照惯例从后院的狗洞偷跑了出去。

    人群熙攘的长安街道,小摊小贩临街叫卖,各大店铺门庭若市,可以想象这长安是如斯的一派繁荣。

    长安大大小小的酒坊几乎都在临安街上,除了三家稍大的酒坊与各大酒楼、客栈有合作之外,其他的小酒坊要么跟一般的酒楼、客栈合作,要么就是拿到街上去散卖,其中两家因为酒质不行,已经濒临关闭的境地。

    这些消息都是她前两日溜出来打探到的,而她的眼光便放到了濒临关闭的这两家酒坊上,虽是濒临关闭,但这两家的情况却各有不一。

    隆安酒坊只剩下老板一人勉强支撑着卖余酒,意兴酒坊则还有两个酿酒的酒娘,变卖草药总共换了一百五十两的银票,除去酿酒的成本,大抵还剩一百两。

    一间酒坊要运转起来,必不可少的就是酿酒的酒娘,加上她身居墨府,多少眼睛都盯在她的身上,酿酒之事绝无亲力亲为的可能,所以意兴酒坊最为合适不过。

    “小公子要酒吗?”

    她方才抬脚踏入意兴酒坊,原本还趴在桌上半睡半醒的灰衣男子瞬间精神抖擞的笑问道。

    “本公子想同你们的老板谈谈。”她温文尔雅的微微一笑。

    “小老儿便是这意兴酒坊的老板,不知小公子有何事?”灰衣男子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她也不是客气的人,兀自便坐到了灰衣男子的对面:“本公子想买下这间酒坊。”

    灰衣男子明显怔了一下,自从前面那两家酒坊开起来之后,他酒坊的生意便每况愈下,一直亏损,他也是苦不堪言,如今有人开口要买他的酒坊,他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见灰衣男子有些恍神,她不紧不慢的笑了笑:“不知老板要多少银子方可卖给本公子呢?”

    “九十两。”灰衣男子不假思索的比了一个手势。

    九十两对于沈清柚来说有些过高了,除去酿酒的原料费,还有请酒娘的工钱,再则还得留一些应对意外事件的银子。

    “八十两。”她淡声说道,眼见着酒坊老板皱眉,她就知道这个价钱,酒坊老板不满意,她眸光一凝,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桌面上。

    “相比隆安酒坊,意兴酒坊处于临安街的街尾,瞧着酒坊里的情况,想来生意也不怎么样,来意兴酒坊之前,本公子也同隆安酒坊的老板谈过,对方要八十五两,若老板执意要九十两,那本公子为何不选位处中间的隆安酒坊,而选意兴酒坊呢?”

    灰衣男子愁眉不展的凝思,似在做思想的拉锯。

    沈清柚也不急不躁的等着。半晌,那灰衣男子似下了决心,终于叹了口气道:“就八十两。”

    她的嘴角慢绽开一抹笑意,?其实她连隆安酒坊的老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既然老板如此爽快,那酒娘的工钱便由本公子给了。”

    “多谢公子。”灰衣男子喜出望外的笑了起来。

    谈妥之后,未免酒坊老板反悔,沈清柚当场便给了银子,而酒坊老板也是个爽快人,当即便给了店契。出了酒坊,她嗅着那秋风都是甜丝丝的。

    酒坊老板以为是他捡了便宜,实则是她捡了现成的,这下酒坊有了,酿酒的酒娘也有了,接下来就可以开始着手第二步了。

    秋天盛产桂花跟菊花,她打算先做桂花酒来试试水。刚巧两个酒娘家住乡下,她便做主让两个酒娘回家去歇息三日,并嘱咐她们回来时带些野桂花回来。

    至于酒坊老板刘术,她也将就将人一并留下了,让他依旧当明面上的老板,刘术一听自是欣然应允。

    于是今日方才午时,街尾的意兴酒坊便关了门。

    自来长安那日起,她还没好好吃过一顿饭菜,难得今日心情不错,她也没急着回府,而是寻了一家酒楼,准备大快朵颐一顿。

    几盏酒下肚,便容易多愁善感起来,她不由想起在咸阳城的日子,也不知道瑶瑶在天下第一庄过的怎么样了?

    正出神间,却听得一阵细语传来。

    “唉,你听说了吗?”

    “什么?”

    “瑾王病重,如今皇上发了皇榜,说是能治瑾王病者,可以封官进爵。”

    “瑾王那病都十五年了,谁治得了?”

    她失神的微瞪着眼睛,面色几分苍白,端着酒盏的手赫然一松,酒水洒了一地。

    她的瑾儿病重了!怎么会这样?

    “要我说是沈氏来接瑾王了。”

    “你是说十五年前杀女的废后沈氏?”

    “都说虎毒不食子,听闻那沈氏残忍至极,将女儿做成人彘,瑾王幸得杨皇后保护着,否则瑾王也是婉儿公主一般的下场。”

    “难怪当年死后还被吊在了城墙上,这种毒妇,世人得而诛之,就是可怜了婉儿公主跟瑾王。”

    她失魂落魄的将一两银子放在了桌上,跌跌撞撞的起身走出了酒楼,眼泪无声的滑落下来。

    她的模样甚是吓人,走在街道上,路过的人都似碰到鬼般避开了她。

    毒妇沈氏残忍至极,杀女克子,世人得而诛之……

    她忽然有一声没一声的笑了起来,那又哭又笑的模样,如同疯子一般。

    婉儿、瑾儿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宋修文、杨妃当真好的很,就算她死了,还要背负着杀女克子的毒妇名声,受尽世人唾弃……

    站在长安主街的街头,望着那座始终屹立的皇城,她身子微颤,眼神狰狞而扭曲,仿似恶鬼一般的渗人,心口那股撕裂般的疼意犹如狂浪一般袭来,只是被拉扯开的恨意比起心口的疼更让人疼上百倍。

    过往的来人,无人注意到她紧攥着的手心流出了一抹鲜红,滴答、滴答的落到了地上……

    ?

033章:夜潜王府

    盛景尘做梦都想不到次日醒来自己的俊脸上竟生了满脸的红疙瘩,而他做梦都想不到他生红疙瘩的原因是萧成钰不想在看见他。

    他盛府小侯爷一向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人物,若是被人瞧见了这满脸的红疙瘩,那不是惹人笑话吗?

    本来今日他还想去墨府找病美人的,这下可算是泡汤了,心中一怒,他一掌便劈在了桌子上,桌子颤了颤,瞬间被劈成了两半。

    末了,他郁郁寡欢的双手抱臂,蜷着身子躺在了床榻上,越想越来气,他这都好几日没见过病美人了,也好几日没有喝花酒了,这是要憋死他。

    吱呀——

    虚掩的门被人推开,盛府的管家王伯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他深知自家小侯爷脾性,也深知自家小侯爷正在气头上。

    “侯爷,墨姑娘求见。”

    “那个墨姑娘是不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他一个翻身,萎靡的眼眸骤然一亮。

    “侯爷怎么知道?”王伯有些愕然的问道。

    果然是病美人,不过病美人不是讨厌他吗?怎么想着来找他了?不过管他的,反正他也想见她了。

    “王伯,快去把人请进来。”

    “好。”王伯见自家焉败的小侯爷又活了过来,不由眉开眼笑的准备去请人。

    却不想他才转身,盛景尘就急忙说道:“王伯,你去给墨小姐说小爷今日不舒服,就不见了。”

    王伯有些反应不过来的转过身,只见自家小侯爷又蜷着身子躺在了床榻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小侯爷怎么又不见了?”

    “不见就不见。”他心情烦躁不安摆了摆手。如今他这满脸的红疙瘩,怎么能见病美人,这不是破坏他在病美人心中俊美如斯的形象吗?

    其实是他想多了,他在沈清柚心中就是流氓、纨绔的形象。

    王伯甚是无语的摇了摇头,转身便走了出去。

    见王伯出来,沈清柚一敛眼底的阴晦,急忙迎了上去。

    “墨小姐请回吧!我家小侯爷不舒服,不想见客。”

    她微微一怔,凝神望着慢慢关上的盛府大门,不由面色苍白的闭眼一瞬。

    她去瑾王府门前打探了一下,瑾王府把守很严,若凭她自己根本进不去,无奈之下,她才想到了盛景尘,只是如今看来她得另辟蹊径了。

    夜凉如水,墨府上下,万籁俱寂。

    不时而来的秋风吹得院里的树叶沙沙作响,里屋的鼎炉中一道奇异的香味冉冉而起,暗夜中沈清柚赫然睁开眼睛,瞥了一眼躺在软榻上熟睡的绿绣,她轻手轻脚的下了榻。

    出了云烟阁,她脚步急切的往后院而去。

    夜色笼罩下的长安少了白日的繁华喧嚣,多了几分安静的诡秘。

    这看似繁华的长安,在深夜之中潜藏着多少骇人的“鬼怪”。

    那怕已然更深,瑾王府门前仍有两个侍卫把守着,这哪里像什么王府?分明就像一座牢狱,这十五年来,她不知道她的瑾儿是怎么度过的。

    她围着瑾王府走了圈,试图寻找像墨府后院一般的狗洞,可是她失望了,这瑾王府严密的就像重兵把守的天牢。

    可她又心念着她的瑾儿,若今晚不见一面,恐怕她是不会心安的。

    眸光四下扫去,望着那棵与瑾王府高墙仅两米有余的大树,她眸光一定,为今之计,只能博一把了。

    那棵树很高也很大,她满头冷汗的如同蜗牛般一点一点的往上爬,树皮很是粗糙,未免前功尽弃,她的手扣得紧紧的,以至于手被磨破了,都未曾松手一分。

    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她便爬到了比之瑾王府高墙一般高的高度,她镇定自若的回眸瞥了一眼,一咬牙便蹬脚爬到了树枝上。

    她双手抬平,让身子尽量保持着平衡,一步一步往前,岂止方才走过树枝的一半,便只听咔吱一声,她大惊失色的回望了一眼,若在继续往前,恐怕这树枝便会断裂了。

    可是……望着近在咫尺的高墙,就这么放弃,她不甘心……如今进退两难,她深吸一口气,碎发悉数被汗液附着在了额间,咬牙闭眼一瞬,她眸光一凝,便飞身扑了过去。

    谁都不知道她扑出去会发生什么,若是失败,从这么高的树下摔下去,后果可想而知。

    飞身扑出去的瞬间,她伸直了手,瞅准时机,她死死的扣住了墙壁上的缝隙,太好了 ,她的嘴角漾起一抹笑意,纵然手疼的钻心,纵然手上的血沿着墙壁慢慢滑落了下来,她也觉得值了。

    夜色下的瑾王府一片寂静,却又寂静的过于诡异,不同于门口的严密把守,里面半晌都见不到一个丫鬟小厮。

    她蹲在花丛中,眼看着一个端着汤药的小丫头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她眯了眯眼,当即有了主意。

    换上瑾王府丫鬟的衣衫后,她望了一眼被她敲晕的小丫头,俯身端起地上的汤药便一路往前走去。

    刚刚从哪小丫头的嘴中她知道了瑾儿的寝院。

    她瞄了寝院门口站着的两个带刀侍卫,便垂着头脚步匆匆的走了进去。

    方才推门踏入里屋,便传来一股浓浓的药味,暖黄的烛光为屋内的摆饰镀上了一层金光,床榻上躺着的人紧闭着双眼,那本该意气风发的脸上,满是经历了风霜般的沧桑惨白。

    这十五年来,她的瑾儿究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啊?

    她捂着嘴巴,满目心疼的眼底不断涌出眼泪来,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痛到窒息。

    无人知道她走的每一步多么沉重难挨。

    将药放在桌上,她坐在床沿边,颤抖的手轻轻的抚在他惨白冰冷的脸上,眷念而痛苦的一点一点的描摹着他的五官轮廓。

    原来她的瑾儿十五年后长这番模样,他的脸很冰很消瘦,指尖触碰的每一下,就像是对她的凌迟,都是她,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无能…………

    温热的泪水悄然滴落在那张冰冷如斯的脸上……

    未免守在院外的侍卫生疑,她抬袖抹掉满脸的泪痕,将那碗汤药悉数倒进了吸水棉花中,她一定会查清楚这汤药中究竟下了什么。

    万般不舍的回望了一眼床榻上的人,她抑制不住的垂头,眼泪再次无声落下,瑾儿,等着娘亲,娘亲一定会想办法将你带出去。

    在抬首,她毅然决然的快步往外走去。

    ?

034章:故造疑云

    ?自瑾王府回来,沈清柚彻夜未眠在床榻上坐了一夜,曾经婉儿的模样与如今瑾儿的模样不断的在她脑中交织,她凌眉一皱,只觉喉咙一阵腥甜,紧接着一抹鲜红自嘴角溢了出来。

    她不以为意的抬手擦掉,望了明纸窗户外的天色,她动身站了起来。?

    ?今日她是最早给墨老夫人请安的。

    到底是墨府的骨血,墨老夫人瞧着她面色惨白,身形单薄的模样,不禁生了几分恻隐之心。?

    “还病着,你来请什么安?”

    她蜷手抵着咳了几声,动了动苍白的唇瓣道:“念初已无大碍。”

    墨老夫人冷睨了病恹恹的她一眼,便瞧向了身侧伺候着的桂嬷嬷:“一会你去制衣阁瞧瞧,请人来给她做两身冬日的行头。”

    “老夫人,念初有行头的。”她乖巧的说道。

    “下月便是镇国公府大小姐的生辰宴,你穿的如此寒酸,是想要将墨府的脸面都丢尽吗?”墨老夫人瞧着她冷嗤道。

    她蠕动了一下唇瓣,并未说话。

    “好了,好了,瞧瞧你这到死不活的模样,碍眼得很。”墨老夫人斜睨了她一眼,老脸上说不尽的嫌弃。

    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里,闻言,福身盈盈一礼便退了出去。

    方才出来,便只见罗氏母女迎面走来,她提了提嘴角,片刻便扬起了一抹阳光般的笑意。

    见着沈清柚,罗氏母女二人的面色皆是一僵,按照他们下药的剂量,今日应该是这小贱人的大限之日,怎么今日还爬起来请安了?

    “母亲,妹妹。”她笑颜如花的迎了上去。

    她深知他们巴不得她赶紧死 ,可越是如此,她便要故意恶心她们。

    瞥了一眼她搭上来的手,罗氏的眼底掠过一抹厌弃,纵然脸上的笑意有些僵,可也算是笑:“念初的身子好了吗?”

    她笑着微微颔首:“多亏了母亲着人日日送药来,否则念初也不能好的这番快。”

    “这是母亲应该的。”罗氏亲昵的拉住了她的手,温润的笑意之下不知暗藏着多少杀意。

    她不动声色的抽回手,欲言又止的望着罗氏母女二人。

    墨清宁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心底被她弄几分忐忑,随即笑意柔柔的道:“念初姐姐是有什么话想同母亲与妹妹说吗?”

    她抿着唇瓣,仿似极度为难的模样:“母亲跟清宁妹妹千万要小心给念初送药的玉儿,有一次念初无意看到玉儿跟清莹妹妹在一起,后来我就看见玉儿往我的汤药里放了东西…………”

    正在当口,李氏母女便恰逢走了过来,她故作心虚的急忙闭上了嘴,眼底几分惊恐的望着盈盈走来的墨清莹。

    她的模样,罗氏母女看得真切。

    “母亲,清宁妹妹,念初还有事,先行一步了。”她面色难看的垂着头,说完,看也不敢看墨清莹一眼,便从一旁的小道匆匆走了。

    果然是墨清莹从中作梗,否则这小贱人早就入地狱了,还有玉儿那个养不熟的东西,竟然跟墨清莹勾结在了一起。

    罗氏危险的眯了眯眼,墨清宁亦是眼神不善的瞄了李氏母女二人一眼。

    这母女二人还真是不安分的,整日肖想一些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回望了主院一眼,沈清柚眼底暗芒甚微,轻轻的别开鬓角的碎发,她下颚微抬,嘴角慢慢绽开一抹诡异的弧度。

    看罗氏母女的模样,想来她刚刚演的不错,在他们眼里她就是一个憨货,而墨清莹不一样。

    这一下,她就看着她们慢慢的狗咬狗。

    回到云烟阁时,好几日都未来送药的玉儿在屋里一阵捣鼓,绿绣躺在榻上不闻不问的冷眼瞧着。

    直到望着沈清柚神色沉郁的走进来,绿绣方才一个激灵下了榻,她可是见识过沈清柚的厉害的。

    “在找什么呢?”她的嘴角若有若无的勾起,眼底寒光乍现。

    闻言,玉儿转过身来,见着如今不一样的沈清柚,她不禁心悚了一下,那眼神真的是那个病恹恹的土包子的?

    还有她日日都服了含着剧毒的汤药,按理说今日该归西了,怎么如今还能站起来,那日她可是亲眼见她咳血了的。

    “我照顾了你这么几日,总不能什么好处都没有吧!”玉儿冷哼一声,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本来她是趁着她今日大限,来瞧瞧有什么好东西的,可捣鼓了这么久,还是什么都没找到,这乡野来的土包子果然穷酸得很。

    “好处自然是有的。”她盈盈一笑,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块玉佩,这块玉佩是挂在墨清莹送来的那件鹅黄百褶裙衫上的,恐怕墨清莹自己都没发现。

    本来她还遗憾差一点,却不想有人却自己送上门来,如此更好。

    玉儿眼睛一亮,走过来便将她手中的玉佩夺了过去,细细打量了一番便将之放入了怀中:“算你识相。”

    沈清柚笑而不语的望着她,眼神深不可测。

    “喂,那种好东西,你给她干嘛?”绿绣瞪了她一眼,望着玉儿的背影颇为不满的说道,就算给也要给她啊!她才是云烟阁的人。

    沈清柚冷睨了忿忿不平的绿绣一眼,转身便朝床榻而去,接下来她得好好谋划,怎么把瑾儿救出来…………

    玉儿刚回凝光阁,便被桑婆唤到了罗氏的屋子里面。

    “奴婢见过……”

    话未说完,墨清宁抬手便朝着她的脸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玉儿懵圈捂着被打得生疼的脸,望着脸色不善的墨清宁跟罗氏,腿肚子一软便跪到了地上。

    “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

    “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竟敢跟墨清莹那贱人勾结。”墨清宁俯身掐着玉儿的下颚,眼神凌厉骇人。

    “奴婢没有。”玉儿惶恐万分的摇头。

    “没有?”墨清宁冷笑一声,便狠狠地将其甩开去。

    玉儿猝不及防摔倒在了地上,而怀中的玉佩也滑落了出来。

    眼见着玉儿要去捡,墨清宁却眼眸微眯,快一步的拿了起来,这玉佩在当初百花宴上墨清莹曾佩戴过的,当时皇后娘娘还特意夸赞过这块玉佩,所以她的印象特别深刻的。

    “来人,杖二十,发卖到青楼去。”她冷哼一声,便将玉佩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望着地上那碎成两半的玉佩,玉儿声嘶力竭的喊着,可她到此刻也不曾明白自己是怎么入了沈清柚的局。

    “果然是墨清莹那贱人。”墨清宁深吸一口气,神情无比阴森。

    罗氏闷不做声的抿了一口茶,眼神阴沉。

    ?

035章:绝不后悔

    夜色沉沉,凉风习习。

    沈清柚仿似木头一般僵硬的躺在床榻上,眼神木讷的望着明纸窗外的夜色,眼泪怔怔的从眼角溢了出来。

    原来就算重生一次,她还是这般无用,瑾儿就躺在瑾王府里,而她什么都做了不了。

    除了顾南浔,她不知道谁能帮她,如今她只愿那份信能快点送到顾南浔的手中,否则她不知道瑾儿还能撑多久。

    这长安……到底是她高估了自己……

    整整三日,她未曾收到顾南浔的一丝音讯。

    这三日里,倒是墨府后院不甚平静,先是李氏顶撞罗氏被禁足半月,后是墨清宁被墨清莹推入池塘被罚祠堂思过。

    旁人不知,沈清柚却知这是她埋在罗氏母女心中的种子发芽了。

    临安街尾的意兴酒坊今日开了门。

    回乡歇息的酒娘带了许多的野桂花、菊花回来,让刘术采集的原料也一一具备,加上她特意留来泡酒的药材,当日她便带着两个酒娘在坊里忙活了一日。

    从泡米、蒸米、拌曲,最后到装缸,待三日后在过酒。

    “公子,这桂花酒、药酒少说都要来年才能拿出来卖,如今咱们酒坊要一直闭门吗?”刘术斟酌着问道。

    她抬手擦了擦额间的汗,笑着摇了摇头:“酒窖里不是还有很多酒没卖完吗?这段时间便将那些酒都卖了。”

    “不瞒公子说那酒的品质不行,所以买的人寥寥无几。”刘术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

    “长安里的贵人多,自是喝不惯,可这长安也不止有贵人。”她拍了拍刘术的肩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公子说的对。”刘术豁然开朗的笑了起来:“说起来公子的酿酒手法很独特,小老儿还是头一次见。”

    她不禁莞尔一笑:“在独特的手法,关键还是看原料。”

    此言说得刘术的老脸赫然一红,本来早先意兴酒坊的生意还算不错,可后来酿酒的成本高了,他为了节省成本,降低了原料的品质,自此也导致酿出来的酒口感不好。

    忙了一日,天色自是不早了,交待刘术一些事宜后,她便出了意兴酒坊。

    沈清柚抬眸望着不知何时变得黑压压的天际,忽然一道狂风骤起,她眉头一皱,下意识的抬手挡在前面,如这街头的行人一般她的脚下不由麻利了许多。

    “看来有场大雨啊!连老天爷都在为瑾王可惜。”

    “可不是,皇上都下旨了,瑾王丧事期间,一律不能操办喜宴。”

    她片刻失神的微瞪着眼睛,转身一把揪着了那人的衣襟,面色紧张的低吼道:“你刚刚说什么?瑾王怎么了?”

    那人怔了怔,随即面色不善的推开了她,临走时朝她嗤了一句疯子。

    她撑着墙面跌跌撞撞的站起来,空洞的眼底不断涌出泪来,她失魂落魄的摇着头,不会的,不会的,她的瑾儿还好好的,还好好的。逆着风,她拼命的朝瑾王府跑去。

    彼时的瑾王府一片哀恸,牌匾上挂着一道白绸,门前的石狮子身上也挂上了白绸花,就连看守的侍卫腰间都戴着一条白绸。

    她似失去了所有力气般跌坐在了地上 ,任由眼泪将视线模糊。

    老天爷啊,你让我重生,为的就是看我的笑话吗?为什么不在等等?为什么在给了我希望之后,又亲手掐灭?

    她万念俱灰的怔怔仰眸,大雨就这么下了起来。

    雨很大,也很冷,她似木头一般呆坐在地上,分不清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她似疯子一般笑了又哭,哭了又笑。

    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残忍,为什么把瑾儿从她身边夺走?

    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面色惨白的走在这条空冷寂静的长安街上,任由这大雨瓢泼。

    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就连痛都感觉不到,悲恨交织之下,竟一口一口的呕起血来。

    赫然,她停下了脚步,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抹白色。

    顾南浔未曾想到他们再次见面竟是这番境况。

    她嗫嚅了一下苍白的唇瓣,心底的痛苦、绝望、愤恨、不甘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她几步上前,狠狠地揪住了他的衣襟,歇斯底里的低吼道: “你为什么才来,为什么才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望着她眼底的绝望,他嗫嚅了一下唇瓣竟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你知不知道他死了,他死了。”她疯一般的一拳又一拳的打在他的身上,眼神狰狞而可怖。

    她把他当做唯一的希望,可那三日,他连一个音讯都不曾给她。

    眼见沈清柚一拳一拳的打自家主子,顾一不禁神色一紧:“主子。”

    顾南浔淡淡的瞥了顾一一眼,顾一深知自家主子的脾性,只得是咬牙憋住,他家主子身上还有伤呢!这么打下去,好不容易养好的伤又得裂开。

    他面色苍白的隐忍着她打下来的拳头,白色的衣衫下隐隐浸出了刺目的红色,抬手将挡住她视线的青丝轻轻别到了耳后。

    她蓦然垂下手,眼前一黑,竟直直倒了下去。

    沈清柚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面她还是桃源乡的小农女,阿爹阿娘为她张罗着婚事,她嫁给了同村的宋修文,那年她生下了瑾儿………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这里不是云烟阁…………

    “叶姑娘醒了。”

    只有顾南浔才唤她叶姑娘。

    她遂着声音望去,一脱尘绝世的白衣男子慵懒的依在软榻上抿着清酒。

    恍惚之间又回到了咸阳城。

    她侧过脸不去看他,手紧攥着被褥,眼泪无声滑落下来。

    “顾公子知道希望破灭的感觉吗?”

    他抬盏的手僵了一下,随即冷笑道:“叶姑娘,在下并不欠你的。”

    是啊,他不欠她的,是她无能罢了,她闭眼一瞬,心底满覆痛苦。

    “叶姑娘后悔了?”他一口将盏中的酒饮尽,俊脸上似笑非笑。

    后悔吗?不,她沈清柚不会后悔,只是没有预料到瑾儿会突然离开……

    “不后悔。”她如斯的坚定,一如当初她回答他的一般。

    “还记得在下跟叶姑娘说过,这长安虽繁华,却不乏各路牛鬼蛇神,当初叶姑娘的回答犹在耳边,如今这番模样,看来输得很惨。”他讥诮的清冷一笑。

    “是啊!我输给了权利,输给了老天爷。”她有一声没一声的嗤笑道。

    他斟酒的手一滞,眼底的光隐晦不明,须臾,他轻叹着气说:“看来是在下眼拙。”嘴角一勾,他的笑万般温柔:“不知叶姑娘可曾记得还欠在下一样东西?”

    他说他帮她要么是脑子不好使,要么是另有所图,要什么,他自会上门来取。

    他虽在笑,但她知道那潜藏的笑意之下是杀机。

    “我只说我输了,但没说我认输。”她侧过头,一双红肿的跟核桃似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她从来就没有忘记自己费尽心思来长安的目的。

    他朗声一笑,随手便将一块令牌扔给了她。

    “必要的时候,拿着这块令牌去四海赌坊。”

    她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伸手便将那块令牌攥在了手心:“这一次,顾公子是为了什么?”

    “还没想好。”望着她眼角的泪,他温笑着清抿一口酒。

    她面色苍白的撑着坐起身来,顺势便将令牌扔给了他:“债,欠一次就够了。”

    剩下的,她会自己来。

    望着她面上恢复的骄傲与坚定,他笑着将令牌放入了怀中:“这才是在下认识的叶姑娘。”

036章:罗氏有招

    天色雾蒙蒙的亮,不时吹起的风着了些许冷意,走在潮湿的地面上,脚底竟无端的窜起寒意来。

    同那日一般,顾南浔将她送至墨府门口便停下了脚步。

    “一夜未归,墨小姐若怕的话,在下可陪同进府。”他望着她笑得万般温柔,只是眼底却无一丝温暖可言。

    她不紧不慢的将他给的狐毛大氅解了下来,凑近他耳边的同时,顺势将大氅塞给了他:不劳烦顾公子了。”

    望着她挺得笔直的背影,他垂眸瞧了一眼被她硬塞过来的大氅,不禁轻笑了起来。

    “主子为何……”顾一不解的皱眉。

    未等他说完,顾南浔却淡声说道:“谁都帮不了谁,除非她自己强大起来。”

    “主子收到墨小姐的信后,就日夜兼程的赶来,为何不跟墨小姐说清楚。”顾一忿忿不平的说道。

    他觉得他家主子实在是太冤了,看着叶小七打自家主子,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没有意义的事,再说又有什么用?”他神色沉郁的扫了一眼紧闭上的墨府大门,将大氅扔给顾一,足尖轻点,便飞身而去。

    他来迟了,而她该承受的,也承受了,多说无益。

    踏进里屋,坐在罗汉床上的墨老夫人脸色极度难看,坐在矮椅上的墨清宁正乖巧的给墨老夫人捏腿,靠近炭盆取暖的罗氏撩起眼皮子瞧了沈清柚一眼,眼底几分诡色。

    至于李氏母女一个在禁足一个在祠堂思过,自是没来请安。

    她垂敛着头,福了福身子: “念初给老夫人请安。”

    “一夜未归,你去哪里了?”墨老夫人深纹满布的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怒火,抓起矮桌上的茶盏便朝她扔去。

    身为墨府长女,一夜未归,传出去,这让墨府的脸往哪里搁?

    她捂着被砸得生疼的额头,晦暗的眸子望着脚边碎成几片的茶盏,不知道在想什么。

    “念初姐姐可不要犯糊涂了,若不是昨日晚间桂嬷嬷将行头给你送过去,还不知道你不在屋里呢?这墨府上下都找了念初姐姐一夜了。”墨清宁阴冷的斜睨了她一眼,那茶盏怎么没热水呢?倒是可惜了。

    “念初啊!你身为墨府长女,一举一动都关乎墨府的脸面,怎能做出这番丢尽脸面的事来?”罗氏满脸的痛心。

    她的心猛然咯噔一下,如此说来,恐怕她在说什么都成了狡辩,罗氏母女这是将她拿捏的死死的,当真是进也难,退也难。

    恰逢此时,一黄衣丫头撩开帘子脚步急切的走了进来,也不知那丫头在墨老夫人耳边说了什么,墨老夫人愠色的脸色一下子多了几分喜色。

    “还不快将人请进来,万不可怠慢了。”

    那黄衣丫头应了一声,便脚步匆匆的走了出去。

    “祖母,是何人啊?”墨清宁好奇的问道,心底却颇有不满,这当头上,只差一点就能将墨念初这贱人置于死地了。

    话音刚落,只见帘子一撩,一白衣男子步履缓缓的走了进来,男子单手执扇,明眸皓齿,唇红齿白,桃花眼里盛满了清浅的笑意。

    不是顾南浔,又是谁?

    墨清宁不禁看痴了,以前只听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是位厉害的人物,却不想是这般脱尘绝世的美男子。

    顾南浔怎么来了?沈清柚望着他深邃的眼底几分疑惑之色。

    “顾庄主远道而来,快快请坐。”墨老夫人递给桂嬷嬷一记眼色,老脸上几分诌媚和善的笑意,与方才的模样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清宁来吧。”墨清宁殷切的抢过了桂嬷嬷手中的茶壶,满是爱慕之色的眼睛不时的瞄向顾南浔。

    顾南浔不为所动的站在原地,含着清浅笑意的眸光落在沈清柚额间的伤时,不觉的暗了几分,

    “敢问老夫人,我家阿初可是犯了错了?”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哗然,这位风姿绝艳的天下第一庄庄主竟然唤墨念初为阿初?

    墨清宁眼眸微瞪,提壶的手赫然一松,若不是桂嬷嬷反应快,恐怕那热水全都倾洒在她身上了。

    就连沈清柚都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他,顾南浔这是演的哪出?

    墨老夫人有些缓不过神来的,轻咳了一声。

    “念初姐姐一夜未归,还不知是不是跟那个野男人厮混去了。”墨清宁妒忌的瞧了沈清柚一眼说道。

    像天下第一庄庄主这番风华绝代的人物,怎么可能对墨念初这贱人青睐有加?

    “野男人?”他似笑非笑的望了墨清宁一眼:“墨小姐是说本庄主吗?”

    触及顾南浔那虽含着笑意的眸光,墨清宁不觉发悚,浑身冷意。下意识的避开视线,她慌忙摆手道:  “不,清宁不是这个意思。”

    原来念初这丫头一夜未归是跟顾庄主在一起,思及此,墨老夫人瞧沈清柚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可不比什么皇亲国戚差。

    “念初啊!你这丫头,早说是跟顾庄主在一起便是,何必这番忸怩,倒让祖母错怪你了。”

    这是沈清柚来到墨府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墨老夫人对她这番茶颜悦色、和善可亲。

    若不是顾南浔,恐怕她们把她浸猪笼的心都有了,顷刻她心中满覆冷笑。

    故作羞怯的瞥了顾南浔一眼,她的嘴角渐渐绽开一抹清浅的弧度。

    罗氏掩在衣袖之下的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这小贱人若有了天下第一庄庄主当靠山,日后恐怕不好对付了。

    顾南浔几步上前,抬手轻抚在了她的额间,眉目之间皆是冷意:“这伤怎么回事?”

    此刻墨老夫人那叫一个悔恨,早知她跟天下第一庄庄主有些关系,她就不该动手的。

    “阿浔哥哥,念初无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磕到的,你看我端着的茶盏还给摔碎了。”她瞟了万般悔恨的墨老夫人一眼,便扯着顾南浔的衣角乖巧的嗔道。

    如此一来,墨老夫人瞧着沈清柚的不禁顺眼了许多。

    “阿初总是这么笨手笨脚的,下次小心点。”他笑意温柔的点了点她的额头。

    “知道了。”她面色几分红晕的拍开了他的手。

    那可是将小女儿之间的忸怩害羞演绎的入木三分。

    “我家阿初性子软,但本庄主不是吃素的,若日后我家阿初有做错的地方,还请各位多加包涵。”顾南浔笑吟吟的说道,只是那笑意非但毫无半分温度可言,还让人无端的徒增冷意。

    她目光复杂的望着他,他这句话不是告诉墨府的人,她的靠山是他吗?

    “顾庄主说的哪里话,念初这丫头乖得很,老身疼宠还来不及。”墨老夫人的脸上几分不自然的笑了笑,那笑怎么看都十分僵硬。

    墨清宁瞪着沈清柚危险的眯了眯眼,心底除却嫉妒,便是不甘。没想到墨念初这小贱人还有这么一张底牌。

    罗氏母女为沈清柚精心布下的死局,便由顾南浔的三言两语化为了乌有。

    ?

037章:翻身筹码

    ?   云烟阁,院中的古树被秋风吹得沙沙作响,多日未清的地面上覆了一些枯黄的落叶,显得院子几分萧索。

    沈清柚、顾南浔并肩站在古树下,前者眸光深邃泠然,后者却眼底含笑,冷意骇然。

    ?“多谢。”她的声音不喜不怒,听不出一丝异样之色。

    “你忘了?”?他侧眸望向她,笑得如斯温柔:“在下帮的不是你,而是自己。”

    她了然的无声一笑,苍白的唇瓣微微一动:“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你给她们落的把柄太大,若在下不来,你不就沦为一颗废棋了吗?”?他的嘴角微微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面上却笑意依旧。

    “看来我在公子的这盘棋局上位置不错。”她皮笑肉不笑的望着他。

    这一次她留下的把柄的确过大,以至于被罗氏母女拿捏的死死的,翻身不得,若不是顾南浔来救场,恐怕她……

    他凝望着她,忽然轻声笑了起来:“暂且算是,若你不能自己强大起来,一颗平平无奇的棋子,在下可能会就此舍弃。”

    “这次算是公子给我的筹码吗?”她似笑非笑的直视着他眼底的冷意。

    他最后那句:本庄主可不是吃素的,挑明便是帮她撑腰的意思。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好的棋子,少了一点辅助,便很难发挥自己的作用。”他意味深长的望着她, 言罢,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块令牌扔给了她。

    她下意识的抬手接住,垂下的眸子暗光甚微,这块令牌便是今早给她的那块。可她不想欠他太多 ,否则就真的沦为他砧板上的鱼肉了。

    大抵是看穿了她的心里所想,他不紧不慢的淡声说道:“这次不记,这只是在下给你的筹码。”

    她眉头一皱,不动声色的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抬手兀自将风吹过来挡住视线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他温声一笑,面上不见丝毫的尴尬之色,修长如玉的手却是转向她肩头上被风吹落下来的黄叶:“在下看来你在墨府过得不怎么好。”

    将从她肩头拿下来的黄叶随手扔到了地上,眸光一一的掠过着院落每一处。

    她的身子微微一僵,顺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面色不甚好看。

    本来她以为扮弱,至少能让罗氏母女二人对她放松警惕,但事实却是她错了,这二人根本就不打算放过她。

    “适时的扮弱能换来一时的安逸,但只会让有些人得寸进尺。”他的含笑的脸色不觉骤然一沉。

    她直望着他,眼神晦涩不已。

    “有些事不必在下教你,想必你自己也能明白。”他眉眼含笑,拿着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手心。

    也许是她所想所顾忌的太多了,以至于让自己束手束脚的给人落下把柄。

    “庄主的意思是要嚣张一点吗?”她嘴角一勾,不由会意一笑。

    “至少不要输给咸阳城的叶小七。”至今他都还记得咸阳城街头的那一幕。

    是啊!在咸阳城的时候,她可不是这番畏手畏脚的,但所处的境况不同,她这才不得不随机应变,这次有了他给的筹码,那么是该嚣张一点了。

    她直视着他眼底高深不可测的笑意,嘴角渐渐地漾起一抹不可置否的笑意。

    顾南浔前脚刚走,墨老夫人那边便着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不论是过冬的物品,还是梳妆的的胭脂水粉,可谓是一应俱全。

    绿绣瞧着满屋子的东西,兴奋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本来以为跟了这么一个乡野小姐,自己就算完了,没想到这土包子突然受宠了?

    “这么多东西,我没看错吧?”

    冷冷的瞥了一眼如痴如醉的绿绣,她淡声道:“把东西清点一下。”

    绿绣对着她的背影轻蔑的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嗤道:“这有什么好清点的,浪费时间。”

    她的面色赫然一沉,回身冷冷的望向端着姿态的绿绣:“绿绣,本小姐近来是不是让你过得太清闲了?”

    绿绣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回想起她的厉害,不由怂了下来:“是,奴婢这就开始清点。”

    冷冷的收回视线,她不紧不慢的依在了软榻上,思绪却不由飘远,明日便是瑾儿的出殡之日了吧?想着眼泪还是抑制不止的落了下来……

    “念初姐姐。”

    闻声,她抬手一擦眼角的泪珠,片刻便坐起身来。

    墨清宁的眸光四下了扫了过去,不见那抹惊鸿白色,眉目间不禁些许失望之色,当视线落在这满屋的东西上时,她的心底又不由升起一抹愤恨之意。

    祖母原是不喜这墨念初的 ,却不想这小贱人竟跟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有这层关系,照如此的境况来看,祖母怕是要对这小贱人喜爱有加了。

    “清宁妹妹怎么来了?”她冷眼瞧着她面上的变化,声音清淡至极。

    既然撕开了这层窗户纸,索性让她们都知道她沈清柚不好惹。

    以往她见了她可都是笑脸相迎,热情的不得了,如今是有了靠山,不将她放在眼里了吗?这小贱人之前的憨气,果然都是装的。

    敛下心思,墨清宁如斯温笑着:“妹妹可真是为念初姐姐开心,有顾庄主护着不说,就连如今祖母对姐姐都不似之前了。”

    若不是知根知底,她还真的以为她是真的为她开心呢!

    “是啊!在怎么说姐姐也算是墨府长女啊?”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墨清宁面色一僵,墨府长女,这小贱人提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是肖想她的嫡女之位?

    兀自走到桌边坐下,她笑:“妹妹真是羡慕念初姐姐的好福气。”

    这话到底听着酸溜溜的紧,也是,顾南浔在她的眼中是一物换一物的恶鬼,在旁人眼中却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她无声一笑:“念初妹妹说笑了,凭着妹妹的姿容,身份,日后的福气定然不比姐姐差。”

    可这天下除了顾庄主那番的人物,谁配的上她墨清宁?若论以前还有个镇国公府的萧世子,可如今那萧世子就是个傻子,想来真是可惜得很。

    可偏偏顾庄主那般风光霁月的人物竟瞧上了墨念初这一无是处的土包子。

    “念初姐姐,清宁知道一个好玩的地方,你要不要去?”她眉飞色舞的说着,如斯的神秘。

    沈清柚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那如炬的眸光似要将她看穿一般,她不自然的别开视线,面上依是笑如春风。

    墨清宁打什么主意,她岂会不知道呢?但既然她想玩,她便陪她玩,顺便让她知道她沈清柚不是想算计就能算计的……

    ?

038章:阴谋诡计

    临近晚间,天色已然有些昏沉。

    长安主街上,华灯初上,街边的小摊小贩借着最后收摊的时机,竭力的叫卖着东西,孩童嬉笑玩闹,行人脚步匆匆。

    而与之相反的是城东的醉梦楼。

    醉梦楼是长安城最大的秦楼楚馆,在蒙蒙天色之下,正是一派繁华之景,进出入这里的不是有钱的商贾,就是那家的贵公子。楼前站着两个身姿妙曼的姑娘正迎客,那娇滴滴的声音,光是听上一声便叫人如痴如醉。

    当然如痴如醉的只仅限于男人,女人要是听上一声,那鸡皮疙瘩都不知道得掉了几层。

    “这不是咱们该来的地方。”她冷冷的睨了墨清宁一眼,作势便要走人。

    眼看着都到了,墨清宁岂会让她走掉?

    她急忙拉住沈清柚的衣衫 ,隐晦的笑道:“好哥哥,来都来了,不去瞧瞧,岂不是可惜?”

    两人都穿着男装,加上刻意的装扮,倒真像是哪家的公子。

    楼前的姑娘也是识趣的人,闻听此言,便笑颜如花的拉住了沈清柚。

    她面色微微一沉,眸底全然冷意。

    就这样她被墨清宁跟两个秦楼姑娘半推半就的走了进去。

    其实她若不想,谁来都不管用,她只不过想看看墨清宁想玩什么把戏。

    盛小侯爷贯是个风流人物,脸上的红疙瘩一好,便刻不容缓的奔到了醉梦楼里喝花酒,这会正搂着一个美娇娘慢吞吞的上楼来。

    “侯爷,你好久都不来看人家了。”

    娇滴滴的声音,直叫得人心痒痒的。

    “小爷这不是来了吗?”盛景尘邪笑着勾起了美娇娘的下颚,不经意间却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容。那被人推桑着上楼来的小子怎么有些面熟呢?

    “侯爷,你看什么呢?”

    “嘘,咱们进屋。”他赫然神色一紧,连忙搂着怀中的美娇娘就进了雅间。

    他想起来了,那个眼熟的小子可不就是病美人,要是被病美人看到他在这里喝花酒,会不会更不想搭理他……

    盛小侯爷突然觉得这怀中的美娇娘不香了。

    “侯爷,你这是干嘛呢?”美娇娘不满的娇嗔道。

    “你先去歇着。”他侧耳贴在门上,顺手就扔了一锭银子过去。

    一看有银子又不用伺候,那美娇娘当即乖乖的去软榻上歇着了。

    隐隐的他听见什么要两个漂亮姑娘之类的话,然后隔壁的门咔吱一声,就没了声音。

    不是吧?难怪病美人对他爱答不理的,原来是有喜欢姑娘的癖好?

    他哭丧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这边墨清宁提壶给沈清柚斟了一盏酒。

    “快尝尝,这青楼的酒怎么样?”

    墨清宁笑若春风几缕,不消看破,她便知那笑意之下藏着什么阴谋诡计。

    幸好,她事先在袖中准备了吸水棉花。

    望着她一口将酒饮尽,墨清宁又笑眯眯的给她斟了一盏。

    “清宁觉得这秦楼楚馆的酒比外面的喝着有趣多了。”未免沈清柚怀疑什么,她兀自的给自己斟了一盏。

    她闷不做声的清浅一笑,眼底些许意味不明,须臾抬盏轻抿了一口,若她猜的不错这酒水里定然大有乾坤。

    “来一次颇为不易,可要多喝一些才是。”说着,墨清宁又给她斟满了杯盏。

    这一次她并未抬盏,而是似笑非笑的望着墨清宁的杯盏,什么意思自是不言而喻。

    墨清宁脸上的笑意霎时一僵,便闷不做声的又给自己斟满了一盏。

    未过多久,屋里来了两个伺候的姑娘,杯盏轮换间,墨清宁不知给沈清柚斟了多少盏酒。

    眼见着沈清柚昏迷不醒的趴在桌子上,墨清宁诡秘一笑,出言便挥退了两个伺候的姑娘。

    放下酒壶,她神色阴沉的望着不省人事的沈清柚,慢条斯理的拿着绢帕擦了擦手。

    墨念初,很快,你就得意不起来了。

    时刻关注着这边境况的盛景尘听到一边的动静,不禁顺着门缝望去,只见隔壁的门口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彪汉,紧接着隔壁出来了一个身着白衣的人,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那白衣“男子”递给彪汉一袋银子后,就走了。

    看这境况,盛景尘心下暗道不好,未免病美人有危险, 还是过去瞧瞧。

    打定主意,他在顾不得屋内的美娇娘,当下火急火燎的拉开门直奔隔壁而去。

    岂止一推开门,他却看到一幕让人惊异的场景,病恹恹的病美人竟然坐在椅子上,手持着玉簪云淡风轻的抵在了彪汉的脖颈之上,面上不见丝毫的慌张。

    其实从墨清宁一直灌她酒的时候,她就隐隐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不动声色,不过是想反将一军。

    这彪汉进来的时候,她早就将玉簪取出来攥在了手中,她故作昏迷,这彪汉便放松了警惕,所以当他弯身想要来抱她的时候,她手中的玉簪就狠狠地抵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遂着声音瞥了一眼门外,她不由眉头一皱“盛小侯爷。”

    “别误会,小爷不是来喝花酒的,就是想问问你需要帮忙不?”他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侧着身子忸怩的瞄了她一眼,俊脸上几分兴奋与红晕。

    这样的病美人实在是太对他的胃口了。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瞧着他做作的模样,她不禁凌眉一皱,趁着这间隙,那彪汉瞅准时机,竟抬手朝她劈去。

    她眼眸微瞪,心下一惊,身子一闪,堪堪避了过去。

    见状,盛景尘俊脸一沉,原本的忸怩笑意一消而散,徒留几抹危险的杀机,一个飞身,便抬脚朝那彪汉连环踢去,每一脚都恰好踢在最疼的地方。

    那彪汉被踢的连连败退,最后一脚,他狠狠的踢在了彪汉的脸上,那彪汉吐了一口血直直的倒了下去。

    盛景尘邪肆一笑,拔出腰间的匕首,凌厉的刀锋顷刻对准彪汉的心脏,准备刺下去时,却只听沈清柚淡声道:“留他一条命。”

    他的手堪堪停住,回眸不满的嘟囔道:“为什么?”

    这模样可没半分刚刚狠厉的样子。

    他都舍不得对病美人动手,这家伙敢,那他索性废了他。

    她自顾用玉簪将披散的青丝绾了上去,面无表情的走上前去:“他还有点用。”

    “他的手碰到你没有?”准备收回匕首时,他忽然问道。

    她只言未语白了他一眼,这臭小子怎么一天神经兮兮的,竟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想起云峥那天的话,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似鼓起了极大的勇气,他低眉顺眼的扯着她的衣角,扭扭捏捏的说道。

    “病美人,其实小爷挺稀罕你的,你要不考虑一下来当侯爷夫人?”

    那模样还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在里面。

    她的嘴角抽了抽,恶寒的拍开了他手,恶声恶气的说:“松手。”

    他似触电一般收回了不安分的爪子,委屈的撇了撇嘴:“病美人,要不要当侯爷夫人,小爷天天让你凶,从早凶到晚都可以。”

    他啊!挺狠的一个人,见了她,就只会委屈害羞了。

    她暗嗤了一声白痴,深吸了一口气,权当没听见的淡声说道:  “盛小侯爷帮个忙,把他绑了。”

    “你要做什么?”盛景尘的神情甚是疑惑。

    “自然是去算账。”她脸色一沉,嘴角渐渐漾起一抹阴郁。

    ?

039章:随心所欲

    “请老夫人为念初做主。”

    见状,正在为墨老夫人念经文的桂嬷嬷识趣的搬着矮椅退到了一旁。

    眯着眼睛都墨老夫人撩拨了一下眼皮,只瞧见烛光摇曳下沈清柚满面泪痕的跪在地上抽泣着,那双好看的杏眼哭得跟核桃似的,贯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而她身后的盛景尘则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彪汉。

    “桂嬷嬷,还不快给盛小侯爷看坐。”

    不等桂嬷嬷过来,盛景尘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不必管小爷,墨老夫人还是先给病……念初主持公道吧!”

    倒是她小看念初这丫头了,不止有顾庄主护着,如今又来了个盛小侯爷。

    “出什么事了?要老身主持公道。”墨老夫人拨弄着手中的佛珠,眸光扫向了沈清柚。

    沈清柚吸了吸鼻子,哽咽着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只是把后面改成了她昏迷不醒险些**,盛小侯爷及时英雄救美,加之盛景尘的作证,自是让墨老夫人深信不疑。

    一气之下,墨老夫人便着桂嬷嬷去凝光阁将墨清宁请了过去,罗氏未免女儿应付不过来,自是跟了过来。

    屋里的境况,让墨清宁原本红润的小脸一下着了几抹苍白。

    “不知祖母让清宁过来做什么?”她先后给墨老夫人及盛景尘行了礼后,方才故作姿态的问道。

    墨老夫人向来疼宠墨清宁,对她一直是笑意谦和,如今却是黑着一张脸。

    “念初丫头,你说。”

    沈清柚颤着唇瓣应了一声,随之便将方才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墨清宁微瞪着眼睛越听脸色越是难看,直到沈清柚说完,她含着泪光一把跪在了地上:“祖母,清宁绝不会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望祖母不要听信他人枉言。”

    言外之意就是沈清柚捏造事实陷害她。

    闻言,罗氏也赶紧出言帮衬:“老夫人,清宁是你看着长大的,她什么脾性老夫人不知道吗?”

    到底是最疼宠的孙女,见她此番模样,墨老夫人不觉有些心疼。

    “念初虽自小养在乡野,但也是知理明事的,若是小事也就罢了,可事关念初清白,念初绝不会善罢甘休。”她仰眸直视着墨老夫人,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墨清宁垂敛着眸光狠厉的瞥了她一眼,拳头紧紧的攥在了一起。到此刻她也明白了,她灌给她的酒,她并没有喝,否则任发生什么,她也万不可能醒过来。

    这场算计,倒是她把自己算计了进去。

    墨老夫人面露为难之色,一边是疼爱多年的墨清宁,一边是有天下第一庄庄主跟盛景尘当靠山的沈清柚  这让她颇难抉择。

    “盛小侯爷,此关我墨府家事,还请侯爷暂且规避。”

    墨清宁心中得意泛笑,看来祖母到底是疼宠她的,墨念初这个贱人就是不自量力。

    规避?这死老太婆摆明了要偏向墨清宁。沈清柚只觉心底怒火只窜脑门。

    “墨老夫人,本侯可是念初的证人。”盛景尘双手抱臂丝毫不买墨老夫人的账,神色更是讥诮不已。

    这墨府的这一家子竟然联合起来欺负他的病美人,简直找死。

    墨老夫人的一张老脸变换的如斯精彩,这盛府小侯爷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横行霸道,他严明了不走,她拿他还当真没有办法。

    沈清柚眉目隐隐泛笑,盛景尘这臭小子还算靠谱。

    言罢,也不管墨老夫人、罗氏、墨清宁那能吃了他的神色,他神色狠厉的一脚踢在那彪汉身上:“自己说谁指使你,说错一个字,小爷扒了你的皮。”

    那彪汉浑身一颤,只觉彻骨的冷,这位纨绔小侯爷混世魔王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

    “小人是受墨清宁小姐指使的。”彪汉颤颤巍巍的说着,从怀中将墨清宁给他的那袋银子拿了出来。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诬陷清宁的?”罗氏怒瞪着眼睛说道。

    闻言,盛小侯爷笑了,笑的极度阴狠可怖:“小爷想杀人向来都是随心所欲,何必费尽心思去陷害呢?”

    这下罗氏不由变了脸色,嗫嚅了一下微颤的唇瓣,到底是闭上了嘴。

    “盛小侯爷可是对清宁因爱生恨了?”墨清宁含着一双水眸,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她记得有段时间盛景尘可是扬言说喜欢她的,如今联合墨念初无非就是怪她当初拒绝了他,只要她稍微说两句软话,想来自是可以化险为夷。

    盛景尘端详了她半晌,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起来:“照你这么说,小爷不得天天对醉梦楼里的姑娘们因爱生恨啊?”

    这下,沈清柚没忍住,未免笑出声来,她赶忙垂着头抬手捂住了嘴巴。没想到盛景尘这臭小子嘴巴那么毒,这一句话摆明拿墨清宁当醉梦楼里的姑娘了。

    墨清宁的脸色一下子变成猪肝色,她咬牙切齿的垂敛眸光,一双手愤怒的紧攥在一起。

    “请老夫人还念初一个公道。”沈清柚将头伏低,正声说道。

    摇曳的烛光忽明忽灭,让人瞧不清墨老夫人脸上的神色,最终迫于盛景尘跟沈清柚的步步紧逼,墨老夫人终是让家法伺候,祠堂思过三日。

    这个结果到底是让人满意的,沈清柚望着罗氏母女那能吃了她的眼神,嘴角渐渐地绽开了一抹讥诮的笑意。

    云烟阁。

    见沈清柚回来,绿绣便将清点好的单子递给了她。

    她大致的扫了一眼单子:“没少什么吧?”

    绿绣被她的眼神盯的有些发悚,垂着头,怯怯的说:“一样不少。”

    照绿绣的性子不少才怪,索性她今日心情好,也就懒得跟她计较了,作势将单子放进怀中,便挥手让她下去歇着。

    回到自己房中的绿绣心下松了一口气,悄悄的从袖中拿出一支金簪,得意的笑了起来。

    若是绿绣知道这金簪是沈清柚从腐尸身上拿下来的,并且会成为她的催命符,恐怕她就不会如此得意了。

    沈清柚刚觉口渴斟了一盏茶,未等她抬起,茶盏便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走了。

    “这茶不错。”盛景尘笑眯眯的砸吧着嘴 。

    她瞪了他一眼 ,作势便将茶壶扔在了桌上,别过身, 一副不想见到他的样子。

    这都大晚上了,她实在不知道他会去而复返。

    “病美人,你不能这样,小爷刚刚可是帮了你。”盛小侯爷委屈极了,端着茶盏不知如何是好。

    “一码归一码,你抢了我的茶。”她还是不看他。

    盛小侯爷撇了撇嘴,当即乖巧的斟了一盏茶:“病美人,喝茶。”

    她紧抿着唇瓣忍不住的笑了笑,转过身来时, 却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默不作声的接过了他斟的茶。

    “病美人,你要不要当侯爷夫人,小爷天天伺候你。”

    逮着机会,盛小侯爷就开始推销自己。

    她权当没听见的打了个哈欠:“我困了,要睡觉。”

    “睡觉啊!发展的太快了吧!不过我也不介意。”盛小侯爷羞涩的别过身子,一双手揪着衣角。

    一看她就知道他想歪了,她站起身来恶狠狠的揪着他的耳朵:“你想什么呢?我要睡觉了,意思是你赶紧给我滚。”

    他委屈的揉着被她揪红的耳朵,奶声奶气的哦了一声。

    病美人好凶啊!

    受了委屈的盛小侯爷出了云烟阁当即去把刚刚的彪汉又又又又暴揍了一顿。

    ?

040章:夜半惊魂

    ?未立冬,长安城却是下起了第一场雪。

    雪下了一夜,早间起来,那地上已然覆了一层雪白。

    今日是瑾王下葬之日,穿街过的唢呐声震耳欲聋,送殡的队伍抬着落了白雪的棺椁缓缓从长安主街走过,哭丧的人一身白衣,哭得悲惨至极。

    这场雪将本就悲凉的气氛显得越发凄切。

    沈清柚一身白衣站在一侧的人群中,眼看着棺椁从眼前抬过,她浑身颤抖的紧紧掐住手心,任由滚烫的泪水无声落下。

    瑾儿,娘亲穷极一生也定要为你报仇。

    回府给墨老夫人请安后,她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坐在那椅子上,一坐就是一日。

    她的身子本就不好,加之悲伤过度,那苍白的小脸由此多了些许病态。

    晌午天空晃了太阳,下了一夜的雪渐化了水,到了晚间已然看不到一丝雪白,只有那夜幕上挂着一轮清寒的明月。

    月光微寒,轻风时起,扑面而来,只觉冷到骨子里去。

    绿绣打着哈欠嫌弃的瞥了坐在门口的她一眼,兀自去自己的屋歇下了。

    她仰眸怔然的望着那明月,闭眼一瞬,含在眼底的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夜色透凉,此时已是更深人静。

    她了无睡意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转身去屋里提了一个黑色包袱,脚步急切的往后院而去。

    长安城一片寂静,只有城东的醉梦楼尚且繁华依旧。

    瑾王身为长子,死后自是葬在皇陵,但瑾王死之突然,那陵墓只修了一半,由此瑾王棺椁只能暂且停在了皇陵之外。

    脚下的泥泞阻碍不了她的脚步,照前生的记忆,她很快便到达了大燕皇陵之外。

    修陵寝的人还在连夜赶工。

    沉香木制的棺椁就停在不远处,明知她的瑾儿就躺在那里,她却不能上前一步。

    她蹲在正对着棺椁的方向,从黑色包袱中取出了一些香烛白纸,取了火折子便将香烛跟白纸燃了起来。

    火光映照着她惨无血色的面容,满含痛苦的眼泪一颗一颗的落到燃着的火中。

    心如刀绞,生不如死,原不过如此而已………

    抬眸之间,她忽然瞥见了深林中几抹如鬼魅一般穿梭而来的身影 ,她凝沉的微瞪着眼睛,心下一惊,赶忙搬起一旁的石块灭了火光。

    那黑影穿梭的极快,片刻便停在了棺椁前 ,其中一个黑衣人身上背着一具尸体。

    这些黑衣人要做什么?她微微凝眸,心底焦急不已,那可是瑾儿的尸身啊!

    三个黑衣人互视了一眼便打开了棺椁,三人先是将躺在棺椁中的瑾王拖抱出来,而后就将背来的那具尸身扔进了棺椁中。

    不行 ,不能让他们把瑾儿的尸身拿走,她心下一急,未经思虑的捡起一块石子顺着陵寝的入口扔了过去。

    三个黑衣人凌厉的眸光同时扫向了对面的林子中,显然他们已然察觉了对面的林子有人,沈清柚胆战心惊的紧贴在树身上,闭眼一瞬,额间冷汗淋漓。

    早知这黑衣人如此警觉淡定,她就不该打草惊蛇的,她简直蠢死了。

    “对面林子有人。”为首的黑衣人危险的眯了眯眼睛。

    眼见着修陵寝的人听到了动静准备出来,另外两人对视了一眼。

    “你们先走,我去看看。”

    为首的黑衣人跟抱着瑾王尸身的黑衣人微微颔首,便窜入了深林之中。

    趁着这个间隙,沈清柚已然半藏半躲的往山下跑去。

    因雪化了水,这下山的路未免滑脚,她边跑边往后看,一个不注意 ,脚下就踩在了一块滑石上 ,整个人就仰倒了下去。

    她瞪着眼睛,紧捂住嘴巴,眉头紧锁在了一起,痛,痛死了……

    环顾周遭,才发现自己滑倒后顺着滚到一个水坑里面,这坑想来是打猎的猎人布的陷阱,因着山上的雪化,水悉数留到了这里面。

    咯吱——

    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她大惊失色的微一凝眸,急忙蹲下身子,捏住鼻子,伏头潜入了水中。

    追来的黑衣人四下扫去,除了微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却是看不见半个人影。

    回身看了一眼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水坑,黑衣人眯了眯眼,作势便跳入了水坑中。

    沈清柚紧挨着坑壁,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那黑衣人也是谨慎的,伸手在水中四下摸去。

    她在水下艰难的睁开眼睛,小心的避开了黑衣人的手,幸好这水坑勾大,这黑衣人也只随便敷衍的摸了一下。

    视线模糊中她看到了黑衣人的手腕上纹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待她极力的想要去看清时,那黑衣人一提身竟出了水坑。

    察觉黑衣人离去后,沈清柚方才从水坑中把头伸出来,瘫软一般的靠在坑壁上,重重的喘着粗气。

    她心有余悸的仰着被水模糊的视线望着夜幕上的弯月,心下思绪如潮,那些黑衣人究竟是谁派来的?他们偷瑾儿的尸身做什么?这其中又隐藏着什么?

    缓了许久,她方才从水坑中爬起来,借着已然黯淡的月光快速下了山。

    云烟阁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屋内燃了一支蜡烛,勉强照亮着屋里的一切。

    如今临近立冬之初,穿着这一身湿透的衣衫吹了许久的山风,她只觉寒意入骨,刚取了干衣换上。

    片刻,也不知屋外是否起了大风,那虚掩的门竟砰的一下开了。

    她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紧攥着玉簪,她坐在床榻上小心谨慎的瞧了一眼门外,却只听屋外未落的叶子被风吹的沙沙作响。

    原是虚惊一场,她面色苍白的闭眼一瞬,紧绷的身子亦慢慢放松了下来,将玉簪顺手放在床榻上。

    她穿鞋下了榻,走至门前望了一眼,如今的夜少了明月,漆黑的让人心生惧意,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她动手关上了门。

    岂止她方才走至一半,那门砰的一下又开了,见鬼了……她暗骂一声,一回身却看到了极至恐怖的一幕。

    她瞳孔微缩,呼吸一窒,满目的惊异。

    是上次破庙里面那个戴着鬼面獠牙的男人,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难道刚刚三个黑衣人是他派去的?现在过来,是来杀人灭口的?

    不……不可能,若是早就发现了她, 以这个男人杀伐果断的气势,早就在半路将她解决了,何必等她到了墨府才动手?

    所以这个戴着鬼面獠牙的男人跟那三个黑衣人是两路人。

    但这个男人来找她干嘛?难不成是上次在破庙放了她之后 ,觉得后悔了?

    她紧盯着他咽了咽口水,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这个男人想杀她,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

041章:弹指之间

    汗液浸透了发丝,她紧盯着他嗫嚅了一下苍白的唇瓣:“大人夜半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鬼面獠牙之下的眸光宛如阴冷水潭,让人冷到骨子里去,将她惨白的神色纳入眼底,萧成钰眼眸一眯,如鬼魅一般朝她而去。

    屋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她似木棍一般身子紧绷的躺在床榻上,手紧攥着被褥,胆颤心惊的望着那张鬼面獠牙面具,男人冰冷的指尖从她的脸庞一路下滑,衣衫慢慢半褪至锁骨之下。

    这个男人到底要干什么?

    忽然,她眉头一皱,锁骨之下竟传来一阵刺痛。

    原来是男人咬破了她皮肉,她面色惨白的抿了抿唇瓣,咬牙隐忍,还真是见鬼了,这男人竟然在吸她的血。

    温热的血入喉,萧成钰方才觉得心脏的骤疼好了许多。

    如斯惊悚诡异的一夜,沈清柚不知哪个鬼面獠牙的男人是何时走的,亦是不知自己是如何睡着的,在醒来时,却是次日清晨。

    一切就好像是一个梦,可掀开被褥,锁骨之下一道咬痕赫然印在上面。

    她的身子似乎软做了一团,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额间,方才发现烫的惊人。

    想必是昨晚受了凉,又着了惊吓。

    她轻叹了一口气,便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所有事,就像一团诡异的迷雾绕在脑中,这长安夜下,还真是百鬼横行……

    日子过得很快,弹指之间便是一月而过。

    真正入了冬的长安,白日里依是细雪纷飞,触眼可及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枝头未落的叶子在立冬之初便已经落得一干二净,沿廊下的花盆里覆了一层白雪,那寒风吹来,墙角的枯草都不住的打了颤。

    与之相反的是燃了炭盆的里屋一派暖意融融。

    上月墨老夫人便着人给她做了冬日的行头,今日是镇国公府大小姐的生辰宴,一早起来她换上了新行头,外披着兰花刺绣的短毛大氅。

    常时未施粉黛的小脸上难得点了胭脂,三千青丝绾了一个垂鬟分肖髻,发髻之间只简单的别了一支她常戴着的玉簪。

    墨清宁、墨清莹先后坐着马车去了镇国公府,她是最后一个出府的。

    按理说这府外当是要停着一辆马车的,但她出府来,却是一辆马车都未曾瞧见。

    当下她便问了管家是怎么回事,管家说这府上就这么两辆马车被大小姐跟二小姐用了,须臾,她便心知这是墨清宁、墨清莹两人故意的。

    没有马车,这生辰宴又不得不去,镇国公府又在城东,与墨府相隔甚远。

    心下纠结之际,却是传来了盛小侯爷的声音。

    她站在墨府的石阶上望去,一眼便入了他的眼底。

    他的笑凝在了脸上,有些怔神的望着她,他觉得今日的病美人有一点不一样,她披着墨兰色的短毛大氅,平日苍白带着病态的小脸,在脂粉的装点下着了几分明艳。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与那白雪相衬,竟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盛小侯爷。”

    她清冷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他不自然的别开视线,俊脸上几抹可疑的红晕:“病美人,要不要小爷带你一程?”

    “盛府跟镇国公府不是在一条街上吗?”她狐疑的望着他。

    他轻咳了一声,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车夫新来的,不认识路。”

    车夫很委屈,明明是他家小侯爷说太近了没意思,让他从城西绕过去的。

    反正她现在也没马车,总不能走着去,索性便上了他的马车。

    一路上盛小侯爷不是推销自己,就是想趁机占便宜,但每次都不讨好,她要么不搭理他,要么就是伸出去的咸猪手深受她的残害。

    彼时的镇国公府已是一派热闹之景,明着是萧大小姐的生辰宴,可谁都知道这萧大小姐已经到了婚配的年岁,不过是借着生辰宴来选如意郎君罢了,由此今日到场的都是各家公子、小姐。

    生辰宴设在了镇国公府的梅园,梅园里的梅花开得正盛,随着清风便是阵阵清香,园中两侧摆设了不少的长桌矮椅,每张桌上的花瓶中皆插着一束梅花。

    梅树上系着的红丝带随风飘曳不定,与地上的白雪交相呼应,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诗意。

    “你们看盛小侯爷身边的那女子是何人?”

    “看着挺眼生的,大抵是小侯爷近来的新宠吧。”

    声音不大不小,沈清柚却刚好能听清,她置若罔闻的只管往前走,盛景尘暗自勾了勾嘴角,当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

    “那女子以前倒是未曾见过。”萧冰玉目不转睛的看着盛景尘身侧的沈清柚。

    墨清宁遂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不觉轻蔑的说:“那是清宁十五年前走失的长姐,自小养在了乡野,近来才找回的。”

    “难怪了。”萧冰玉喃喃自语的望着沈清柚,眼底暗光甚重。

    “你说我这长姐也不知有什么魔力,倒让这盛小侯爷围着她转。”墨清宁状似有意无意的说道。

    萧冰玉的脸色不觉难看了一些。

    将她的神色纳入眼底,墨清宁眉梢一挑,嘴角微勾起一抹诡笑。

    这萧冰玉的中意之人就是盛小侯爷,这下她就等着看好戏了。

    沈清柚站在梅树下,见那梅花正盛,不由自主伸手去摸了摸,凑近嗅了嗅花香,她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盛小侯爷是个俗人,不懂欣赏什么梅花,她看花,他便看她,见她笑,他竟跟着笑了起来。

    在他眼里,病美人比这满园的梅花还要美上千分万分。

    “病美人,你喜欢梅花啊?”他忽然问道。

    她侧眸瞥了他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小爷回去就把院子里种满梅花。”他心下欢喜的小声嘀咕道。

    “本殿说盛小侯爷到哪里去,敢情是来陪佳人赏花了?”喑哑暗沉的声音,仿似喉咙里含了一把沙子,让人听着着实的难受。

    宋昊天真是没眼力见,既然知道,还凑上来。盛景尘回过身,沉着脸睨了他一眼:“太子殿下不去陪着你的美人,过来打扰小爷干嘛?”

    “臣女墨念初见过太子殿下。”掩住心底的恨意与恶心,沈清柚回身过来盈盈一福。

    宋昊天打量的视线就好比让人全身爬满了蚂蚁一般难受,回想起那晚恐怖的境况,她更是浑身起鸡皮疙瘩。

    “原来你就是墨将军走失十五年的长女墨念初啊!”宋昊天端详的视线始终落在她的身上片刻不离。

    “正是。”

    盛小侯爷不爽了,这宋昊天瞧病美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真是恨不得把宋昊天这厮的眼珠子扣出来。

    盛景尘一个跨步,便将她严严实实的遮挡在了后面。

    “太子殿下,咱们去那边说吧!”

    望着他脸上不爽,甚至是想剐了他的神情,宋昊天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有点意思,这盛景尘还是第一次为一个姑娘这番沉不住气。

042章:萧府世子

    ? “成藩,那不是你的傻子哥哥吗?”

    萧成钰身子微僵,面色深沉似海,眼底杀意波动。

    他们竟敢擅闯竹园,当真该死!

    萧成藩不悦的瞪了一眼调侃他的狐朋狗友:“本公子可没有什么哥哥。”

    李岩不以为然的笑着拍了拍萧成藩的肩头,眼风顺着瞧了一眼亭子下覆了薄冰的湖水,计上心头的凑近了萧成藩耳边。

    也不知李岩说了什么,只见萧成藩的脸色逐渐漾起了一抹诡异。

    眼看着二人走进凉亭,萧成钰不动声色的大口吃着盘中的糕点。

    “成钰啊!云峥呢?”萧成藩阴笑着,眸光四下扫去。

    萧成钰一口将半块糕点塞进了嘴里,傻笑着正欲说话,却不想被噎住了。

    他剧烈的咳嗽着,眼看着一张脸都咳的憋红了,李岩却笑嘻嘻的故意将桌上的茶提走了。

    他痴痴呆呆的眼底掠过一抹阴异,两指不动声色的点在了喉咙上,片刻被噎住的那股难受,方才减免了许多。

    “云峥在哪里啊?”缓过气来,他痴傻的歪着头问道。

    萧成藩暗嗤了一声傻子,面上的笑越发古怪起来,与李岩对视了一眼,萧成藩指着那结了薄冰的湖水。

    “云峥正在水下给你捉鱼呢,你下去瞧瞧。”

    萧成钰站起身来,跟个孩子似的拍起手来,而那双不易窥探的眼底满是杀意暗浮。

    这笔账,他慢慢跟他们两个算……

    生辰宴尚未开始,盛景尘走后,沈清柚自顾逛了起来,不知不觉竟出了梅园,眼看着这周遭四下的竹林,她心下一动,正欲回身。

    不曾想却听到扑通一声,紧接着便传来一阵呼救声与嬉笑声。

    透过竹林的间隙望去,只见两个身着华贵的男子站在凉亭边上嬉笑着,而那冰冷至极的湖中,一个黑衣男子无助的扑着水。

    今日出席生辰宴的都是世家贵子,本着不想惹火上身的态度,她本欲走人,可想起瑾儿,她的脚步又不由停滞了下来。

    她的瑾儿是否也被人这番欺辱过?是否也这般无助过。

    她紧攥着衣角,神色微凝,转身便朝凉亭那边跑去。

    原本嬉笑的两人见了沈清柚,对视了一眼渐变成了邪笑,出言便是些下三滥的话。

    她冷冷的瞪了两人一眼,解下大氅,不假思索的跳入了湖水之中。

    这湖水冰冷至极,仿似一根根冰针不间断的刺入体内。

    自取了心头血后,她的身子一直极度虚弱,稍一受寒,那股撕裂一般的痛便会再次席卷心脏。

    她强忍住那股痛意,凫水靠近了萧成钰。

    萧成钰做梦都想不到救他的人竟然会是她,他故作的慌乱惊恐之下流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复杂。

    她的眉头紧紧的揪在了一起,仿似极度痛苦,就连胭脂都盖不住她脸上的惨白。

    “不要怕。”

    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须臾,她的双手便拖住了他的下腋。

    冰冷与疼痛相互交织,她本已麻木的神情在拖住他的刹那间,变得凝重起来。

    她拖着他一点一点的往岸边游,半晌,终于游到了岸边,她让他先爬了上去,而她只觉喉咙一阵腥甜,血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望着她嘴角的那抹鲜红,他的眼神骤然一冷,犹如暗夜修罗,只是那神色快的让人捕捉不到。

    “姐姐。”他蹲在岸边,朝她伸出了手。

    这个女人真是不自量力,这冷水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她倒好一头栽下来。

    这倒不像在破庙里那怕死的模样。

    她将嘴里的那股腥甜咽了回去,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李岩、萧成藩见两人都上了岸,脸色刹那变得难看起来。

    “今日之事,你的嘴巴最好给本公子严一点。”萧成藩走过来居高临下的望着跪坐在地上的沈清柚与萧成钰。

    她捂住泛疼的心口一阵咳嗽,仰眸冷冷的望着萧成藩,若是眼神可以杀人,萧成藩早死千百回了。

    “成钰,过来。”对于她的眼神萧成藩视而不见,转而望向了浑身打冷颤,却依旧在沈清柚身边不离的萧成钰。

    “不要,成钰要跟姐姐在一起。”萧成钰紧紧的搂住她的胳膊,一脸敌视的望着他。

    “一个呆子,一个傻子。”李岩暗嗤了一声,便扯了扯萧成藩的衣袖。

    被忤逆了的萧成藩阴着一张脸,会意的跟李岩对视了一眼,二人便拂袖而去。

    毕竟他们怕云峥此刻回来。

    她面色惨白的瞥了一眼紧挨着她的萧成钰,扯了扯沉重的嘴角漾起一抹温笑来。

    “日后见了他们,你离远一些,他们都是坏人。”

    他含着水眸,乖巧的点了点头:“成钰记住了。”

    心下却少许隐晦复杂,这女人自身都难保了,还不忘提醒他人,还真是蠢。

    她蜷着手抵在唇瓣上轻咳了几声,片刻便便强撑起麻木的身子磕磕绊绊的站了起来,本是冬日,风一起,这浑身湿透的衣衫便给人一种如置冰窖的感觉。

    “天气冷,快去把身上的湿衣换了。”

    她没注意到他不似她一般起身艰难,他一站便站了起来。

    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这单薄的好像风一吹就能倒的身子,凝眸一瞬,他满目天真的拉住了她的手:“姐姐跟成钰一起去换吧。”

    她的手很冰凉,手上的茧子让人摸着有些硌手,但就是这么一双手,竟让他的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嗫嚅了一下苍白的唇瓣,正欲说话,却响起了盛小侯爷的声音。

    一路寻来的盛景尘望着湖边的场景,心下竟有些难受,一向张扬肆意的眸子盛满了心疼,他的病美人竟然浑身湿透的站在凛冽寒风中,小脸上的明艳褪尽,浮现的又是那该死的惨白。

    他心急的足尖轻点,飞身便落在她的身边,似望不见还拉住她手的萧成钰一般,他伸手一勾,就将她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早知道,他就不该留她一个人的。

    萧成钰垂敛的眸光晦暗至极,而她的手慢慢挣脱了他的手。

    “你的衣衫该湿了。”她作势就要推开他。

    他却似小孩子脾气一般紧紧的抱着不放。

    “要湿,一起湿。”说完,他将她打横抱抱起,足尖轻点,便飞身而去。

    徒留脸色阴沉似海的萧成钰站在原地。

    “盛小侯爷,你要带我去哪里啊?”她窝在他的怀中,拧着眉头淡声问道。

    “回家。”他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她小脸一黑,仰望他凝着心疼的俊脸,她不由微敛眸光,盛景尘他对她好像是认真的,可是她…………

043章:本不可能

    “查到了吗?”换了干衣萧成钰从山水屏风中步履缓缓的走了出来,冷峻的脸上是挥之不去的嗜血戾色。

    他家主子一向极少会如此生气。

    云峥默不作声的将头垂敛了一分,心下几抹心颤。

    “回主子,抓到的哪个人的确是高焕的心腹,但此人不知高焕身处何地。”说着,便自怀中拿出了一块皮肉,那皮肉上还残留着血,看着骇人不已。

    萧成钰淡扫了一眼皮肉上的黑色骷髅,冷冷一笑:“高焕可真是老奸巨猾。”

    云峥垂敛的眸底满覆暗光,看来这纹身不能作为线索了,两次抓到的人,身上所纹皆有所不同,而经过这两遭,高焕势必会更加警觉,要想在查,恐怕难上加难。

    “从他们的大本营里,还发现了这个。”

    依身在软榻上的萧成钰撩起眼皮扫了一眼云峥手中的瓷瓶。

    “送去顾南浔哪里。”

    云峥凝神应了一声,方才转身走了两步,便被萧成钰唤住:“一个月之内,本世子不想再看到萧成藩、李岩二人。”

    云峥会意的应了一声是,脸上皆是杀意,他回来时,他家主子一身湿透的站在湖边,而主子这么生气,想来皆因二人。

    其实不然,萧成钰之所以这么生气,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 ,他眯着眼睛,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腿上,云淡风轻的落下一语:“留一口气就行。”

    他家主子的意思是让他往死里整,不要把人弄死就行 ,这恐怕不止一个月见不着了。

    盛府,东篱院。

    蒙蒙的铜镜之上,映照着沈清柚消瘦的轮廓,面容之下的淡然浅存着几分复杂。

    换了干衣,盛景尘正拿着绢帕笨拙的给她擦着湿了的头发,三千青丝握在手中,他的神情那般的细致认真。

    盛小侯爷纨绔不堪,只会斗鸡走马,向来嬉笑红尘,皆是逢场作戏,唯有她,他认真了一次。

    “盛小侯爷。”她嗫嚅了一下苍白的唇瓣,淡声唤道。

    他轻嗯了一声,专注的视线仍落在那三千青丝上。

    “其实我不喜欢你。”她眼波暗浮,心下不忍。

    她早就不是桃源村的小农女沈清柚了,也早已过了情窦初开的年岁了。

    他的手僵了一下,漫不经心的嬉笑道:“小爷知道,不过小爷这不是在努力让你喜欢吗?”

    “没用的,盛小侯爷,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残忍如斯的说着,伸手便将青丝自他的手中扯了回来。

    他身子微僵,摩挲了一下湿润的手心,凑近嗅了嗅,那上面还残留着她的发香。

    他自然的抿着唇瓣,须臾轻笑了起来:“病美人,小爷才不管什么狗屁世界不世界,小爷只知道,老子要定你了。”

    她的身子微微一颤,苍白的面上几分苦笑:“风流不羁的盛小侯爷会此生直此一人吗?”

    他面色一变,嗫嚅了一下唇瓣,怔在了原地,却是回不上一个字来。

    半晌,她兀自拿起桌上的玉簪随意的将青丝绾了上去,转身淡然的望着他纠结复杂的神情,忽然笑了,她于他而言只是一时的新鲜劲罢了。

    “你看,你回答不了我。”

    “男人不都三妻四妾吗?况且小爷对你最认真。”他不解的望着她。

    她笑着摇了摇头:“日子很长,盛小侯爷莫要将话说绝对,你与我终归不能变成我们。”

    “病美人,你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我吗?”他不甘心的望着她。

    她只言未语的望着他,面上的疏离淡泊足以说明她的态度。须臾,她转身望向明纸窗户之外的景色:“走吧,生辰宴该开始了。”

    他眸光微敛,几步上前便从后面抱住了她。

    “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清楚。”

    她垂眸望了一眼他环在她腰身上手:“不用了,你我本不可能。”

    说着她用力掰开了他的手,只身便朝外面走去。

    说她残忍也好,绝情也罢。盛景尘很好,她身负血海深仇,宿命一生,而他是潇洒肆意的盛小侯爷,他是翱翔天际的鸟,她不该成为他的羁绊。

    当断则断,不留一丝念想,当是最好的。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紧攥着手,残留的温热在片刻便只余下苍凉,一向肆意含笑的眼底覆了一层繁重不甘。

    病美人,连机会给不想给他,他真的就这么差劲吗?

    梅园里,长桌前矮椅上早已坐满了各家贵子小姐,沈清柚独自坐在角落,出神的望着白雪覆深的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念初姐姐怎么独自一人坐在这里呢?”

    凝眸望去正是言笑晏晏的墨清宁,而墨清宁身侧站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那女子看她的眼神有些敌视的意味。

    “景尘哥哥呢?”萧冰玉冷着一张脸问道。

    直视着那双覆满轻蔑不屑的眼睛,沈清柚不紧不慢的启唇:“你要找盛小侯爷,问我做什么?”

    萧冰玉顿时一噎,一张俏脸变幻的煞是好看。

    “冰玉妹妹找小爷何事?”

    她凝望着他那贯是那番嬉笑痞气的模样,心下倒是有几分莫名的异样。

    他还是他,可又有一点不一样了,不,是变回了她初至长安哪天的盛小侯爷……

    “冰玉自是问景尘哥哥要生辰礼物。”萧冰玉面色潮红,抬手便搂住他的手臂。

    他垂眸瞧了一眼手臂上的柔夷,邪气一笑,伸手便勾住了她纤腰。

    “想要什么?”

    萧冰玉得意的瞥了神色自若的沈清柚一眼,侧眸羞涩泛笑望着他:“只要是景尘哥哥送的,冰玉都喜欢。”

    他勾起嘴角,戏谑自然,自始至终他都未曾看沈清柚一眼。

    沈清柚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与萧冰玉远去背影,心下竟无端的松了口气,她该是惹恼了他,这番也好,不牵扯不瓜葛。

    “盛小侯爷到底是风流之人,于念初姐姐不过是一时兴起。”墨清宁嗤笑嘲讽道。

    她置若罔闻的提壶斟了一盏酒,眸光微沉含笑的与之对视:“与你何干?”

    墨清宁面色微僵,片刻便讥诮的笑了起来,见沈清柚自顾抿酒,完全视她为无物,方才心下恼怒的拂袖而去。

    等一会自有她好看的。

    ?

044章:故意羞辱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白雪,雪地中萧冰玉一袭红衣翩然而舞,到底是世家贵族的大小姐,那一舞灵动似蝶,水袖翻飞,一颦一笑,美艳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姐姐。”

    出神的沈清柚侧眸,正对上那满含笑意的俊脸。

    不是她救下的萧成钰,又是谁?

    她笑着轻嗯了一声。

    “姐姐,吃。”他从怀中拿出两个被压得歪歪扭扭的糕点,捧在手心递到了她的眼前。

    她闷声一笑,自拿了一块:“你也吃。”

    话音刚落,他咧嘴一笑,将那一块糕点一股脑的塞进了嘴里。

    她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提壶斟了一盏茶递给他,他也毫不客气的接了过去。

    “下次吃慢一些,小心噎着。”

    将饮尽的空盏随手放在桌上,他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边的糕屑,乖巧的点了点头。

    盛景尘面露不爽紧盯着萧成钰,抬手便将盏中的酒一口饮尽,复而又斟了一盏。

    萧成钰这小傻子靠病美人那么近干嘛?找死啊!

    宋昊天遂着他的眸光瞧了一眼,冷笑着出言打趣道:“盛小侯爷好大的醋味。”

    他冷冷的瞥了宋昊天一眼:“太子殿下还是管好自己吧,少操心小爷的事。”

    “本殿瞧着这念初小姐……”

    宋昊天不怀好意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他冷声打断:“太子殿下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否则小爷不介意把东宫闹得永不安宁。”

    对上他狠厉异常的神色,宋昊天不以为然的冷笑着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你敢。”

    “只要太子殿下敢,小爷就敢。”盛景尘微抬下颚,桀骜不驯的望着他。

    盛小侯爷可是长安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上有宫中的贵妃护着,下有老侯爷护着,加上他武功高强,这长安没有他不敢的,只有他想不到的。

    盛景尘一旁的宋致远瞥了一眼脸都绿了的宋昊天,心下暗笑,纵观这长安,能将这宋昊天怼成这番的,除了他这个好表弟,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对于二人口中的念初小姐,宋致远不由多看了几眼。

    容色清丽的女子一袭紫衫坐在角落,与这满园争色的女子比起来,倒是独树一帜的美。听景尘的口气,想来是喜欢上这位念初小姐了。

    否则以景尘一贯的作风,万不会明着这番威胁宋昊天。

    一舞毕,萧冰玉的双手端庄的放在身前,站在一片白雪中,虽衣角沾雪,却万般落落大方。

    将周遭或是嫉妒,或是爱慕,或是羡慕的神色纳入眼中,她不由微扬起下颚,面露几分骄傲。

    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盛景尘的身上,却发现他饮着酒,眸光压根就没放在她的身上,她遂着他的视线望了一眼角落中沈清柚,心中不免怒、妒交织,?掩于衣袖之下的手一在收紧。

    她那里比不上那乡野女子了?他竟连正眼都不瞧她一下?

    墨清宁将她的脸色变换看得如斯真切,嘴角渐渐漾起一抹诡异。

    “冰玉姐姐这是打算杵在那里当花给众位公子、小姐赏吗?”与萧冰玉一向不对头的萧冰蝶阴阳怪气的调笑道。

    萧冰玉脸色难看的睨了萧冰蝶一眼,对上墨清宁的眼色,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番未免无趣,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众位以为如何?”

    一听要玩游戏,在场的公子、小姐都来兴趣,当下纷纷出言附和。

    对上萧冰玉诡异的神色,沈清柚扣住茶盏的手不觉收紧了几分。

    这游戏是这样的,萧冰玉闭着眼睛来指人,墨清宁来唤停,指到谁,便由谁来献艺。

    这样的安排无非是针对沈清柚而来的,所以被指中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惊讶。

    “念初姐姐自小养在乡野,未曾学过琴棋书画,这番让清宁代了,可好?”墨清宁善解人意的温笑着。

    当下的公子、小姐们窃窃私语的调笑着,不时的向沈清柚投来鄙夷轻蔑的神色。

    盛小侯爷的脸色变了变,正欲出声帮衬,想起她那番无情的话,由此隐忍着作了罢。

    “纵然出生乡野,拿着树叶吹首小调,总会吧?”萧冰玉嗤声一笑,针对之意在明显不过。

    “本公子还未听过树叶吹的小调呢,未曾想过今日有幸听墨小姐吹。”萧成藩满眼的讥诮。

    “还请各位看在清宁的面子上,不要在为难念初姐姐了。”墨清宁眉头紧皱,柔声说道,眼底却满覆冷笑。

    今日她总算要报了那日她跟盛景尘的羞辱之仇。

    萧成钰垂敛的眼底掠过一抹阴寒,就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这个女人到底是真能忍?

    沈清柚容色自若的听着他们的一言一句的羞辱之词,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酒盏,清浅一笑着站起身来,理了理微皱的衣角,泛着笑却极至冰冷的眼风一扫:“小调呢?念初不会,但舞呢,倒是会一些。”

    有萧冰玉的珠玉在前,众人无不认为沈清柚是在自取其辱。

    “如此更好。”萧冰玉盈盈一笑,面上皆是对她的嗤之以鼻。

    还真是不自量力,她就看这贱人怎么丢人现眼。

    盛景尘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她,双手紧攥,眼底的光晦暗难懂。

    她步履缓缓的绕过长桌朝正中的地方走去,与萧冰玉错身而过时,她眸光一凛,不动声色的一抬脚就踩在了萧冰玉妄图绊倒她的脚上。

    萧冰玉吃疼的一声闷哼,对她怒目而视:“你踩本小姐的脚做什么?”

    “你不伸过来,我能踩到?”她反唇讥讽的说着,眼神阴沉似海,抬手便扣住了萧冰玉扬起来的手。

    别看她弱不禁风的,力气可着实不小。

    萧冰玉的脸色有些难看,嘴硬的嗤道:“你不会避开吗?非要踩本小姐?”

    她笑意缱绻的望着满面怒色的萧冰玉,二话不说,抬脚又踩了一脚。

    萧冰玉的脸上怒色更甚,正要呵斥,却听她轻描淡写的笑道:“你看,你都反应不过来,念初自然也是反应不过来。”

    萧冰玉登时一噎,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挣脱了她的手,揉着泛红的手腕,她轻声说道:“本小姐是不会放过你的。”

    她的声音很小,也只有她们二人能听的清,她淡笑不语的直视着她,挑衅的意味十足。

    这番可将萧冰玉气得不轻。

    沈清柚前生独爱舞艺,索性钻研过,什么舞都能信手拈来。

    方才萧冰玉跳的是惊鸿舞,故而她也跳了惊鸿舞,她拿捏的分寸很好,一舞下来比萧冰玉仅略胜一筹。

    这下众人再看她的神色不由起了变化。

    这舞,她跳了,仇,也顺带报了。

    起舞时,她故意踢了一些雪给萧成藩,任凭萧成藩怒目圆睁的望着她,她也只是极度无辜的笑了笑。

    此情此景,萧成钰的嘴角悄然漾起了一抹弧度,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动声色的将仇就报完了,还让人说不出半句指责的话。

    这一场故意的羞辱,反倒是让沈清柚夺尽了风头。

045章:迷雾重重

    茫茫夜色之下,遍地的白雪,触目可见。

    到了深夜,寒风尤为凛冽。

    深林之中,萧成钰神情沉郁的站在一处洞穴之前,风将他披在身上的黑色大氅吹起了一角弧度。

    片刻,云峥提着剑从洞穴里面面露惊色的钻了出来,额间的冷汗昭示着他在里面见到了非同一般的东西。

    “主子,瑾王殿下。”

    萧成钰淡扫了一眼云峥剑上沾染的绿色液体,眼底波澜暗涌,云峥什么实力,他一清二楚,能让他变了色的东西,必然有诡。

    “瑾王?”他眼眸微眯,低语呢喃。

    瑾王不是死了吗?难不成云峥在洞穴里面看到了瑾王?

    “活的瑾王,而且……”

    话音未落,只觉洞口处一阵冷风迅速袭来  ,萧成钰眼神一凛,作势拎着不及反应的云峥退到了五里之外。

    萧成钰是练武之人,且功力深厚,哪怕夜色深深,他也能一眼窥清。

    洞口处,一个身着四爪蟒袍的人站在那里,这个人正是让云峥谈之色变的瑾王。

    死而复生本就让人深感诧异,而更让人惊恐的是这瑾王面色发绿,双目凸出,那眼珠子好像随时会掉出来一般可怖。

    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怪物。

    见了人,他仿似异常的兴奋,呼出一道白雾,他发出一声类似猛兽嘶鸣的声,便张牙舞爪的朝萧成钰袭去。

    萧成钰眼眸危险一眯,顺势就拔出剑迎了上去。

    剑鞘一凛,瞄准时机,他一剑刺进了瑾王的心口之处,彼时一股绿色的汁液喷了出来,他眼神一凛,避了过去。

    瑾王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那声音直听得人头皮发麻。

    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眼底杀意波动。

    须臾,不知何处响起了一道笛声。

    原本嘶鸣的瑾王安静了下来,他抬首扫了一眼四周,朝萧成钰相反的方向快速窜入了深林之中。

    萧成钰的轻功可不是盖的,未等云峥反应过来,他已经只身追去。

    这笛声,他熟悉的不能在熟悉了,是高焕那个老贼……这一次,他总算逮到他现身了。

    突然,笛声戛然而止,那瑾王也停了下来,大抵是吃了萧成钰的亏,他望着近在咫尺的萧成钰,竟露出了怯意。

    “高焕,赶紧给本世子滚出来。”他眯眼扫视了一眼周遭,面色比之寒风冷上三分。

    回应他的只有阵阵寒风与回音。

    忽然传来一道泛笑的声音: “世子殿下还真是锲而不舍。”

    环顾一眼周遭,萧成钰竟不知声源来自何处,高焕还真是老奸巨猾,利用回音,让他无法判断声源,他冷冷一笑:“当了五年的缩头乌龟,上瘾了?”

    “世子殿下的激将法,于本座而言是没用的。”

    “那你的回答,岂不显得多此一举?”萧成钰嗤声一笑。

    这声音沉寂了半晌,方才笑道:“这五年来,本座可是日日望着世子殿下如何的痛苦不堪。”

    该死,萧成钰紧攥着拳头,语调冰冷的,犹如让人身置冰窖一般:“高焕,你若现在出来,本世子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那边却是一阵狂笑:“世子殿下未免小看本座,本座五年前给你下得了毒,他日自有要了你命的法子。”

    “如今你都不敢滚出来,谈什么要本世子的命?”他仿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嗤笑起来。

    “你且等着……”这声音如斯诡异阴森,话音刚落,周遭便起了一阵浓雾。

    高焕擅毒,眼见着情况不对,萧成钰迅速往后退去,也正是这空隙,笛声再次响起,“瑾王”随之窜入了浓雾之中。

    那浓雾来的快,散得也快,但凝眸望去,那“瑾王”早已消失不见。

    云峥落在萧成钰的身后,难掩几分失落,到底还是功亏一篑。

    萧成钰望着漆黑如鬼物一般的深林,眼神高深不可探测。

    “主子,你说死了的瑾王怎么会活过来了?而且还变得这番人不人,鬼不鬼的?”云峥觉得这一切即是诡异,又是让人匪夷所思。

    “瑾王早就死了,现在看见的,不过是高焕的一具傀儡。”萧成钰闭眼一瞬,声音听不出喜怒。

    当年除了高焕一人逃走,魔教被悉数灭尽,只是短短几年之间,高焕的爪牙却遍布整个大燕,由此可见,高焕不除,当成大患。

    “顾南浔那边可有消息?”

    云峥垂敛眸光,回道:“顾庄主那边,暂无消息。”

    那瓷瓶送去,已有半月有余,顾南浔未曾破解其中之物,想来有些棘手。

    高焕这老狐狸在暗中又谋划着什么阴谋诡计呢?

    这夜,沈清柚睡得并不安稳,发丝被汗液浸的湿透,猛然间她惊醒过来。

    环顾了一眼周遭,她无端的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梦,否则当真恐怖至极,梦里面,她的瑾儿又活了,只不过变得跟怪物一般瘆人,瑾儿张牙舞爪的如同猛兽一般朝她扑过来,任由她喊破了嗓子,他也丝毫不为所动。

    她支着身子坐起来,抹了一把额间的冷汗,心下思绪如潮。

    那日的黑衣人究竟把瑾儿的尸身带到哪里去了?他们要瑾儿的尸身做什么?这一切那般的诡异,她生怕梦里的情景会成真。

    咯吱——

    紧闭的门毫无预兆的开了,寂静如斯的夜,这声音让本就未缓过神来的她吓了一跳。

    她伸手攥紧放在枕头底下的玉簪,全身紧绷在了一起。

    夜色将门外的那道身影拉得很长,她面色苍白,心惊胆战的望着,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须臾,戴着鬼面獠牙的黑袍男人走了进来。

    不知为何,见了他,她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前来,不过是来吸血的,若换做了梦中的场景,她才是后怕。

    他一步一步的朝她走来,走至床沿边,他忽然停了下来。

    她望着他喉咙滚动,咽了咽口水,随即乖巧的躺了下去,动手将衣衫扯至了锁骨之下。

    半晌,他只身躺了上来,只是这一次,他竟没有吸她的血,而是将她的衣衫拉了起来。

    “不吸了?”她的声音听着有些诧异。

    说完,她却是想抽自己两嘴巴子,不吸不是更好吗?多嘴干嘛?

    面具之下的俊脸冰冷如斯,他只言未语,只是将她搂在了怀中。

    被这个男人搂在怀中就像置身雪地里一般,冷得让人睡不着。

    若不是他的鼻息尚且带了温热,她都得怀疑他是不是地下爬出来的鬼。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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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毒妃不从良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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