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章:为酒造势
立春之初,寒潮褪去,处处皆是盎然生机。
云烟阁院中的那棵老树也重新发了嫩芽,沿廊下的摆着的盆栽里冒了些绿草,久违的阳光明媚而温暖。
沈清柚收到了一封天下第一庄寄来的信,信是穆瑶请顾南浔代笔的,信中瑶瑶诉说了她在天下第一庄的点点滴滴。
她嘴角渐渐漾起一抹清浅,眉眼间也多了几分明朗,看来瑶瑶在天下第一庄过的不错,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抬眸望着明纸窗户外的春意浓烈,将信收好,她慵懒的伸了个腰,秋日埋的酒,如今终于到了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后院赏花的四角亭中。
“小姐,你看,那土包子穿成这样是要去哪里啊?”
墨清宁遂着望去,一做男装打扮的女子正步履缓缓的走在青石小道上,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的茶盏,她阴森一笑:“李公子前些日子倒是说对这小贱人有点兴趣。”
“小姐的意思是?”巧儿面上的神情变得不怀好意起来。
“去李府知会李公子一声吧!”墨清宁嗤声一笑,眼底寒意森森。
巧儿应了一声,当下便匆匆出了墨府。
出了墨府,沈清柚先是去了一趟四海赌坊,拿着顾南浔的令牌,她一路畅通无阻的去到了三楼。
四海赌坊以赌资作为判定,赌资的多少决定客人所处的楼层,三楼则为最高级别。
引路的小厮轻叩了一下房门:“黎叔。”
片刻里面便传来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进来吧。”
小厮轻推开了门,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墨小姐请。”
她微微颔首,抬步便走了进去。
方才踏入里屋,一阵淡淡的木香扑鼻而来,屋中的布置极为素雅古朴,让人倍感清新,与一楼的乌烟瘴气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也难怪要以赌资作为衡量了。
“墨姑娘请坐。”黎叔面容慈和的将人打量了一遍。
容色清丽,算不得惊艳,却让主子这番上心,想来自有特别之处。
她眉眼清和的微微一笑,兀自落了坐,眼前的老者虽眉慈目善,顾南浔能让此人打理这四海赌坊,说明这老者也不是简单之人。
“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来了,我便开门见山的说了。”她一开口便是直奔主题。
黎叔提壶斟盏的手滞了一瞬,须臾笑了起来:“墨姑娘倒是爽快人,说吧。”
“去年秋日,我购了一家酒坊,埋了一些桂花酒跟菊花酒,如今……”
话未说完,黎叔轻笑着打断:“姑娘的意思是想借四海赌坊给姑娘卖酒?”
她不言而喻的清浅一笑,作势便接过了他递过来的茶。
“主子的意思是,只要墨姑娘有需要,小老儿这边只管配合。”黎叔笑着抿了一口茶。
她怔了一下,似没想到顾南浔这么爽快:“卖酒的银子七三分,黎叔以为如何?”
纵然顾南浔说这是给她的筹码,但她到底不想欠他更多。
黎叔放下茶盏,摇了摇头:“主子有言在先,一切以墨姑娘的利益为先。”
她眉头紧锁,她倒是不信顾南浔会这番为她思量?顾南浔此人城府深厚,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既然他是另有所图,那她索性心安理得便是。
“黎叔,我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墨姑娘请说。”
她嘴角微勾:“这两日还请黎叔利用底下的人手在长安帮我的酒造势。”
“墨姑娘放心。”
黎叔一口应下,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女子,竟能想到为酒造势,倒是个机灵聪敏的人,也难怪主子会如此上心。
出了四海赌坊,她又去一趟自己的意兴酒坊。
刘术见了她当是笑脸相迎:“公子来了。”
“酒怎么样?”她掀开帘子,脚下麻利的入了酿酒的里屋。
里屋一股浓郁的酒香,两个酒娘正在洗练今日刚摘来的蜡梅花,见了她, 两个酒娘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唤了一声公子。
她微笑颔首算是回应,刘术从酒罐中舀了一盏开封的桂花酒给她。
她接过轻抿了一口,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在嘴里蔓延开来,清酒过喉,残香浓郁,如琼枝甘露,让人回味无穷。
“公子,这酒品着如何?”刘术心思不定的问道。
这酒可关乎这间酒坊的兴亡,虽然刘术将酒坊卖给了沈清柚,但到底对这间酒坊还是有感情的。
她顺势将酒盏递给了他,笑着点了点头。
刘术瞬间笑意浮面,转念一想,又不由愁眉苦脸起来:“这酒再好,咱们也没有销路。”
她笑意深深地拍了拍刘术的肩膀:“放心,五日之内,我们意兴酒坊的酒,会成难求一盏的极品。”
刘术神情激动的望着她,口气有些不敢置信的意味:“真的?”
“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梅花酒酿出来。”她不可置否的莞尔一笑。
只要四海赌坊那边配合得好,这一切自是不在话下。
刘术跟两个酒娘一听忙不跌的点头,做起事情来,都有了干劲。
“刘术,你且记住,三日之内何人来买酒,都不卖,听清了吗?”临走前,她忽然回身嘱咐道。
既要造势,就要吊足胃口。
“是。”刘术兴致高昂的一口应下。
出了意兴酒坊,沈清柚心情颇好,岂止走着走着一个女童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她眉头一皱,蹲下身子来,直视着眼前生得可爱的女童,眉头舒展开来,心底一片柔软,当下柔声笑问:“怎么了?”
女童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可怜兮兮的说道:“姐姐能帮我一个忙吗?”
她未曾多想,笑着点了点了头。
闲来无事正要进赌坊的盛小侯爷,余光忽然瞥见人群中一抹熟悉的身影,他顿下步子凝神望去,那不是病美人吗?牵她的手的女童是谁?
他眉头深锁,却又在片刻一消而尽,这病美人从来不领他情,还对他那么绝情,管她这么多作甚?
思及此,他抬步往里面走去,只是前脚刚进,他后脚又踏了出来,人来人往的长安街上,早就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了。
他神情阴郁的咬牙,眼底快速的掠过一抹焦急,她都那么无情了,他还是放不下她,盛景尘,你他娘的就是欠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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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章:煞费心机
女童牵着沈清柚的手左拐右拐的走进了一处偏僻的小巷中,遂着小巷望去是一间废弃的宅子,四下皆静。
意识到不对劲,她神色赫然一变,当下便甩开了女童的手,回身欲走,却不曾想看到了一个不想看到的人出现在了巷口。
“墨小姐,现在想走,恐怕已经迟了。”李岩随手扔了一锭银子给跑到身前的女童,满面的阴森邪笑,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她容色冰冷,眼眸微眯,没想到越是无害的东西越是暗藏祸心,李岩还真是煞费心机了。
她下意识的回眸,果不其然通往荒宅的巷口被他手下的小厮给堵住了。
“墨小姐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你若是伺候的本公子开心了,说不定本公子好心一发,还能将你娶了当个三房夫人。”
她眼底掠过一抹阴冷,他的话竟让她无端的泛恶心:“李岩,这可是长安,天子脚下,本小姐再不济也是墨府长女,你可掂量仔细了。”
纵然心下几分慌乱,但她掩饰的极好,面色从容的取下发间的玉簪攥在了手心,不动声色的望着步步逼近的李岩。
不以为然的瞄了一眼她手中的玉簪,他笑得张狂不已:“所以本公子才说娶了你当三房夫人啊!”
话落,他如狼似虎的一把朝她扑去。
她整个人紧贴在墙上,眼神凌厉的盯着面露yin——邪的李岩。
“不要挣扎了。”李岩瞥了一眼被他紧扣着的芊芊素手,笑得如斯邪恶。
言罢,她却忽然露出了一抹诡异异常的笑意,不等李岩去琢磨,她膝盖一抬狠狠地磕在了他的下身的命根子上。
李岩瞳孔微缩,嘶鸣一声,捂着下半身,疼的面部近乎扭曲。
趁这空隙,她动作灵敏的朝没了守卫的巷口跑去。
他真以为她会束手就擒吗?还真是天真啊!
痛的眼泪都流出来的李岩死死的盯着她落跑的背影,恶狠狠地低吼道:“还不赶紧给本公子把那小贱人抓回来。”
两个小厮应了一声,正欲起身去追,却不想一袭紫衫华袍的盛小侯爷从天而降。
“李岩,你好大的胆子。”盛小侯爷面色阴沉,杀意浮动,他很不开心。
他来时便看到了李岩将他的病美人抵在了墙上,他心中的怒火正欲发作,却不想沈清柚一脚磕在了李岩的命根子上,待她跑远后,他方才出来。
李岩与盛景尘交集不多,自然没将这个胡天海地的盛小侯爷放在眼里:“盛小侯爷,本公子的事,你最好不要管。”
他面色凌厉的有一声没一声的笑了起来:“你敢动小爷的病美人,那就是找死。”
话落,他二话不说拔出腰间的匕首就冲了上去。
盛小侯爷是个狠人,三两下便将两个小厮封了喉,把玩着手中沾了血的匕首,他阴笑着朝李岩走去。
李岩这下可是真的怕了,他艰难的站起身来,额间满是冷汗的往后退 ,喉结滚动,颤着声音说道:“盛小侯爷,我爹可是当朝尚书,你不能杀我,否则我爹定然会去找老侯爷的。”
听闻老侯爷三个字,盛小侯爷神色微变,他一把扯住李岩的衣角,慢条斯理的擦着匕首上的血渍。
“如果你敢再打病美人的主意,下一次搬出谁来,都不管用,听清楚了吗?”
李岩一动也不敢动的贴着墙,对着那双阴寒的双眸,神情呆滞的点了点头。
直至跑到人群熙攘的长安大街上,沈清柚方才停下来,轻喘着气回望了一眼 ,她这才松了口气,抬袖擦了擦额间淋漓的汗液,眼底的光阴沉晦暗。
经过这遭,恐怕李岩更不会放过她了,看来她日后得小心行事。
一进墨府,像是精心设计一般,沈清柚便碰上了正陪着墨老夫人赏花的墨清宁。
“念初姐姐这身打扮是做什么啊?”墨清宁搀着墨老夫人皱着眉,甚是诧异的望着她。
墨老夫人满是深纹的老脸近乎揪成了一团,眼下正是怒火升腾之时。
她暗自呼了口气,垂敛着头 ,仿似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吞吞吐吐的道:“听闻十里荷塘的荷花开了,所以念初去凑热闹了。”
墨老夫人气郁的怒瞪着她:“你这身打扮,被旁人知道了你的身份,这让我墨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旁人没认出来啊!”她小声嘟囔道。
墨清宁的神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看她这样子,想来李岩并未得手。
“狡辩。”墨老夫人低斥了一声:“从今日起,你禁足三日,给老身好好在院子里反思。”
三日,恰恰正好,反正三日内,她也没打算出门。
“念初知道了。”她怯生生的应道。
心下却是百转千回,李岩今日出现的太凑巧了,就好似提前知道了一般 ,若是她猜测不错,当是墨清宁从中作梗,看来她下次再出府,得在注意一些。
经过了这么一遭,墨老夫人已然无心在赏花,伺候墨老夫人歇下后,墨清宁向巧儿低语了几句,当下匆匆的出了府。
墨府的马车一路行至云来酒楼之后就停了下来。
店内的小厮引着墨清宁一路上了二楼的雅间,一推开门,李岩正如丧考妣的坐在椅子上,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想是被盛小侯爷吓破了胆。
“李公子。”她心下暗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面上却是言笑晏晏。
李岩的余光瞥了她一眼,眉间皆是不耐之色:“你让本公子出来,所谓何事?”
若不是墨清宁,他今日何必受这苦。
“看来李公子并未得手。”墨清宁兀自坐到了他的对面。
李岩先是闷不做声的睨了她一眼,而后厉声道: “若不是盛景尘,本公子早就将那贱人给办了。”
又是盛景尘,墨念初这小贱人还真是有福气啊!前有天下第一庄庄主,后有盛小侯爷护着。
墨清宁愤恨的双拳紧握,眸光阴沉的可怖:“李公子就这么放弃了吗?”
“不然呢?”李岩不甘心的望着她。
那小贱人踢的这一脚之仇,他可真是难以下咽。
墨清宁诡异一笑,便朝他勾了勾手。
他会意的眉梢一挑,便侧耳凑了过去。
也不知墨清宁说了什么,只见他面上的神色变得越发邪恶诡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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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章:暗夜迷香
转眼之间,夜色悄然而至。
虽已入春,到了晚间却还是有几分凉意,不时的清风徐来,将沿廊下盆栽里的嫩草冷的打了颤。
夜色更深之下,一个身影站在云烟阁外探头探脑?的,片刻便猫着身子小心的走了进来。
明纸被竹筒戳破,那人对着竹筒一吹,一道白烟便飘曳而出的四散在屋里。
了无睡意都沈清柚眼色深沉的望着那道白烟,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她就知道有些人不会死心,见那人影走后,她慢条斯理的起身拿起一块绢帕捂住了口鼻。
须臾,又躺了回去。
李岩若是敢来,她这一次就有本事让他变成阉人。
吱呀——
她眯着眼睛望过去,只见紧闭的门被人给推开了,紧接着一个轻手轻脚的男子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李岩。
灌进来的风将床帷吹得飘曳浮动,回身将门关上,望着床榻上熟睡的女子,李岩的眼底跃起一抹邪恶诡异。
今晚他定要将这个小贱人给办了。
忽然,也不知是不是屋外起了风,虚掩的门“砰”的一声开了。
本身做的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的李岩心虚的回望了一眼,却只见门外万籁俱寂,根本没起什么风。
再回眸,却只见床榻上的女子坐了起来,暗夜下看不清女子的表情,只听她嗤笑了一声。
如今的氛围之下,这笑声听着着实有些阴森诡异。
李岩闭眼一瞬,脸色有些难看,墨清宁这贱人诓他不成,不是说下了迷香了吗?怎么这小贱人醒过来了?
不过也不碍事,醒着更刺激。
思及此,他邪恶的舔了舔唇瓣:“小贱人,看本公子今晚怎么收拾你。”
眼看着他就要走到床沿边,她眉梢一挑,饶有兴味的瞄了一眼站在门口戴着鬼面獠牙面具的黑袍男子。
她作势斜躺在床榻上,慵懒的支着头,撩起眼皮子指向了他的身后:“你回头看看,你后面有什么?”
本来她打算不动声色,等李岩过来在动手,不曾想那个恶鬼一般恐怖的男子来了,这番倒不用她亲自动手了。
李岩转了转眼珠子,神色赫然一变,心想不会是盛景尘来了吧?
余光暗瞄过去,不等他完全看清,那黑影便如鬼魅一般朝他袭来。
望着眼前戴着鬼面獠牙面具的黑袍男子,李岩瞳孔微缩,面色煞是惨白,腿肚子一软跪到了地上,他惊恐万状的嗫嚅了一下唇瓣,想要求饶,方才发现喉咙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面具之下的眼神冷峻而可怖 ,看来上一次云峥给的教训不够啊!既然如此,他亲自来。
明明夜色如墨,他手中的剑竟能在这夜色下泛着瘆人的冷光。
“大人 ,小的以为杀了他只会脏了你的手。”
她瞥了一眼抖得跟筛子似的李岩,当下穿鞋下了榻,披着薄褥步履缓缓的走了过来。
这男人一来,她都觉这周遭的空气冷了不少。
吓得说不出话来的李岩一听慌忙的点头。
萧成钰手中的剑未收,而是慢条斯理的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冰冷的剑鞘触及满是冷汗的脖颈,顷刻一抹鲜红涌来出来,可想而知他的剑有多锋利。
李岩两眼一翻,吓得晕死过去。
周围的地面上一道不明的水流涌散开来,沈清柚瞥了一眼下袍都湿了的李岩,不禁厌恶的皱了皱眉,当下抬手捂住了鼻子。
“你来处理。”
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每次来要么二话不说吸她的血,要么就是搂着她睡觉, 这次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这声音清冷若寒冬腊月,凝沉似浩瀚深渊,光听这么一声,都让人禁不住打冷颤。
她手足无措的接住他扔过来的剑,侧眸瞧了一眼已经躺在床榻上的男人,嘴角慢慢绽开一抹阴沉。
萧成钰慵懒无匹的依在床榻上,深邃似夜的眸子却始终落在她的身上。
只见她将他扔给她的剑放到了桌上,往李岩嘴里塞了绢帕之后,她蹲下身子来……这女人做什么?他凌眉一皱,这女人竟然掀开了李岩的下袍………
他面色一凛,冷声道:“你做什么?”
夜色下 ,她笑意缱绻的说:“给他绝后。”
杀了这畜生 ,简直就是便宜他了,她要他做个阉人,一辈子生不如死。
眼见她就要脱下李岩下身说最后一块遮羞布,他眼眸微眯,作势夹起她放在床榻上的玉簪朝她的手扔去。
她的手一缩,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索性玉簪是落在了李岩的身上,没碎。
她捡起玉簪,揉着泛红的手,瞪着眼睛望向不紧不慢走来的男人:“大人不是说,让小的自己处理的吗?”
他冷冷的瞧了她一眼,只言未语的拿起桌上剑,稍一动作便挡在了她的身前。
被挡住视线的沈清柚有些不满的睨了他一眼,这个男人搞什么?她暗呼了一口气,正准备探头过去瞧瞧。
恰逢其时,原本吓晕过去的李岩扳身起来痛苦的惊叫了一声,而后又晕死了过去。
这个男人动手给李岩阉了?这样更好省的她瞧着李岩泛恶心。
她眸光晦暗的眯了眯眼,心下一横,试探性的扯着他的衣角,轻唤了一声:“大人。”
“嗯?”余光轻瞥了一眼她的小动作,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自己的嘴角漾起了一抹清浅的弧度。
“他若躺在这里,我明儿不好交代啊?”她转了转眼珠子,声音可谓是千娇百媚。
“所以?”他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
“所以把他扔到凝光阁去吧!”她笑的如斯温柔,却又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他冰冷的眸子泛了起了波澜,嘴角的弧度又深了一些。这女人还真是……
天光破晓,墨染的夜幕渐渐褪去。
端着热水的丫头如往常一般进了凝光阁,见了从侧屋出来的巧儿,小丫头连忙怯怯的唤了一声:“巧儿姐。”
巧儿睡眼惺忪的睨了一眼低眉顺眼的小丫头,打了个哈欠便将热水端了过来:“这里没你的事了。”
小丫头走后,巧儿站在屋外轻唤了一声小姐,可半晌里屋也没人回应她。
她心下疑惑,换了以往,这个时辰,小姐也该醒了,怎么今日?难不成是睡过头了?
思及此,她拔高声音又唤了一声。
这一次回应她的是一阵尖叫声。
巧儿心下一惊,顾不得多想的推开了门,望着床榻上的一幕,她瞪着眼睛似木头一般杵在了原地,端着的水盆应声而下,热水撒了一地…………
怎么……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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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章:狠下杀手
?墨清宁紧攥着被褥缩在角落,俏脸惨白的盯着躺在床榻外侧的李岩。
怎么会这样?李岩不是在墨念初那小贱人的院子吗?怎么会到自己的床榻上来了?
李岩被这惊叫声吵的迷迷糊糊的转醒了过来 ,尚且不知今夕是何夕的他眉头紧锁,只觉下半身痛的锥心。
回想起昨晚那个鬼面獠牙的黑袍男子,他惊魂未定的猛然坐起身来。
“李岩,你怎么会在这里?”墨清宁近乎愤恨的低吼。
面色惨白的侧眸瞥了她一眼,他无端的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等等……他的那里怎么那么痛,他瞪着眼睛颤着手后知后觉的朝下身摸去…………他被人给阉了……
他紧咬牙关,痛苦的抱着头……这比杀了他,还痛苦……
墨清宁遂着他的动作瞧了一眼,方才发现他下身的袍子是浸了血的。她不由面色微变,墨念初那小贱人这么厉害,竟然把李岩给阉了,还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弄到了她的床榻上…………
失神间,她的脖颈却突然一紧,揪着眉头凝眸一望,只见李岩面容狰狞而扭曲的掐着她。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若不是墨清宁出的主意,他怎么可能会变成阉人?
空气的阻断,让墨清宁难受不已,苍白的俏脸被憋成了红色,她费尽的抬手打在他的身上,处于极端愤怒之下的李岩似没感觉一般的一在收紧手上的力度。
回过神来的巧儿咽了咽口水,手忙脚乱的提起桌上的茶壶朝李岩的后脑勺狠狠地砸去。
望着慢慢倒下去的李岩,巧儿喘着气缓不过神来站在床沿边,一双手一直颤个不停。
空气的突然灌入,让墨清宁剧烈咳嗽起来,揉着被掐的起了红横的脖颈,眼底掠过一抹狠厉,她狼狈的起身,翻身下了榻,从妆奁中翻出一支金簪。
一把推开尚处在惊恐恍惚之下的巧儿,她拿起金簪对准李岩的心口狠狠地刺了下去,眼看着李岩疼的醒了过来。
回想起刚刚的一幕,她面色凌厉的抽出金簪,疯狂的连番刺了进去。
血喷溅在了她的脸上,她似魔怔了一般停不下手来。
回过神来的巧儿胆战心惊的望着这一幕,连忙从身后抱住了墨清宁。
“小姐,李公子……李公子死了。”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死了……李岩死了……冷静下来的墨清宁失魂落魄的望了一眼沾满了血的手跟金簪。
她瞳孔微缩,惊叫一声,手中的金簪应声而落,而她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怎么办?她杀人了……
她忽然望向敞开的门,颤声低吼道:“快,快把门关上。”
巧儿一个哆嗦,连忙手脚麻利的去将门给拉关上了。
“小姐, 怎么办?”巧儿扶起瘫软在地上的墨清宁,含着哭腔问道。
墨清宁沾染了血迹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紧攥着被血湿润的手心闭眼一瞬,唇瓣微微打颤,她杀的不是别人,她杀的可是尚书府的嫡子,怎么办?
“宁儿。”屋外响起了罗氏的声音。
犹如惊弓之鸟的墨清宁吓得打了一个颤。
“小姐,是夫人,夫人来了。”
母亲,母亲来了。
她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恍惚的撇开巧儿,跌跌撞撞的走过去拉开了门。
她惨白如斯的模样可将罗氏吓的不轻。
“宁儿,你这是怎么了?”罗氏转着眼珠子将人细细打量了一遍。
“母亲……”她搭着罗氏的手,噙着眼泪唤了一声:“宁儿,杀人了。”
罗氏的神色赫然一变,显然被她的话惊住了。
知晓事态严重的罗氏左右瞧了一眼,便慌忙拉着墨清宁进了屋。当看到躺在床榻上死不瞑目的李岩,罗氏的脸色越发的沉重起来。
若杀的是府中的下人也就罢了,偏偏杀的是李府的嫡子。
只是这李府的嫡子怎么会在宁儿的屋里?
须臾,墨清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的给罗氏说了一遍。
“宁儿,你怎么这么糊涂?”罗氏捶胸捣足的望着她。
“母亲,现在可怎么办?”墨清宁梨花带雨的拉着罗氏的手。
罗氏脸色沉郁的闭眼一瞬,为今之计,只能拉个替死鬼了,只是这个替死鬼让谁来呢?
今早墨清宁并未来给墨老夫人请安,说是染了风寒,唯恐过给老夫人。
到底是最疼爱的孙女,墨老夫人一听便要亲自去凝光阁一趟。
沈清柚不着痕迹的端详着罗氏,从罗氏说到“风寒”二字时,表情细微的不自然,她就知道这必然是一出好戏。
凝光阁
墨清宁身子紧绷的躺在床榻上,掩在被褥之下的手紧攥在一起。
听到屋外的渐进的脚步声,她方才揪着眉头,蜷手抵在唇瓣上故作难受的咳起来。
虚掩的门稍一推便开了。
“祖母怎么过来了。”墨清宁抿了抿苍白的唇瓣,气若游丝的说道。
眼见她要起身,走近的墨老夫人作势轻压在了她的纤弱的肩上,面露忧色的叹了口气:“这好好的,怎么就染了风寒呢?”
墨清宁扯着嘴角虚弱的笑了笑:“想是昨晚在榻上歇息着凉了。”
余光下意识的瞥向似笑非笑的沈清柚,她轻眨了一下眼睛,眸光着了些许心虚。
“这凝光阁的下人怎么当差的?”墨老夫人刻板着一张老脸,神情之间皆是不悦之色。着了怒火的老眼扫了屋里一眼,严词厉色的道:“伺候的巧儿呢?”
这阵仗显然是要拿人问罪了。
“祖母莫要怪巧儿,她许是有什么事呢。”墨清宁搭着墨老夫人的手,一派的善解人意。
这让墨老夫人瞧的心疼不已:“桂嬷嬷。”
伺候一侧的桂嬷嬷会意的微微颔首,便转身走了出去。
罗氏深吸了一口气,一个心提到了嗓子眼,稍一侧眸,便对上了沈清柚深邃透彻的清眸,那双眸子仿似看透了一切般,让她顿感不安。
不到片刻,桂嬷嬷面如土色的急步走了进来,仿似看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一般。
桂嬷嬷跟在墨老夫人身边数十年,一向沉稳得度,向来是处事不惊,如今能让桂嬷嬷变了脸色的,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还请老夫人亲自过去一趟。”
墨老夫人回身瞧了神色大变的桂嬷嬷一眼,不由眉头一皱。
一进侧屋,一阵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只见那一方床榻上,李岩死不瞑目的躺在上面,蓝白的衣衫近乎成了鲜红的血色,他的胸口上还插着一支沾满了血污的金簪。
五尺不到的地方,巧儿歪着头,嘴巴微张,瞪着眼睛被一道白绫悬吊在了房梁之上,她的脚下还有一张圆凳椅子。
沈清柚轻掩的口鼻,将这看似天衣无缝的一幕纳入皆是冷笑的眼底。
李岩可是尚书府的嫡子,这来头不小,如今死在了墨府的院子里,当真非同小可 ,饶是墨老夫人都不禁变了脸色。
“怎么,怎么会这样?”稍后跟来的墨清宁攀附在门旁,面色煞白的噙着泪。
“宁儿,你怎么过来了。”罗氏连忙担忧的扶住了她。
“宁儿,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墨老夫凝重的问道。
墨清宁装腔作势的抹着眼泪,梨花带雨的抬起眸子,似缓了缓神,须臾含着哭腔道:“李公子前日同宁儿说瞧上了巧儿,想要要回府上去,可巧儿一片忠心,只想跟着宁儿,那曾想这李公子会行如此苟且之事。”
这话说的倒是巧妙,三两下便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不管墨清宁说的是真是假,形势当前,也只能是李岩暗夜潜入墨府,想要对巧儿行不轨之事,却被巧儿杀了。
至于那支插在李岩心口上的金簪,根据墨清宁的说法,那是她赏给巧儿的。
墨老夫人着人收拾了一下屋里,唤人抬着两具尸身,亲自去了一趟李府。
目送着墨老夫人走后,罗氏母女皆松了一口气。
“我顶多绝了他的后,没想到,你直接要了他的命,还把巧儿拉来当替死鬼了。”临走前,沈清柚倾身伏近墨清宁的耳边,轻声带笑的说道。
墨清宁神色一僵,小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望着她泛笑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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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章:名声大噪
李府公子瞧上了墨府的小丫头,半夜潜入墨府,欲行不轨之事,小丫头宁死不屈,杀了李府公子后,上吊自尽了。
这话别说李府的人听了不买账,就连茶楼里说书的,说着说着都能说笑起来。
试问一个身份低贱的小丫头得了李府嫡公子的青睐,那有不赶紧抱紧大腿好飞黄腾达的理?还将人给杀了,落个上吊自杀?
将最后一粒花生送进嘴里,沈清柚拍了拍手上的花生屑,轻笑着为自己斟了一盏茶。
这三日里,墨府为这事搞得是焦头烂额的,甚至跟李府结了怨,自然没有心思在顾及她这个乡野来的大小姐。
除了这事被人津津乐道之外,还有意兴酒坊的桂花酒,听闻那酒喝着如琼枝玉露一般,让人快乐似神仙。
清茶尽饮,她站起身来凭栏望去,街头上正发生着有趣的一幕,一个长相清秀的蓝衣书生临街叫卖着自己的书画,可过往的人皆无人看上一眼。
恰逢此时,一个生得略显猥琐的男子停驻在了他的身前,不怀好意的说着一些不堪入目的话,那书生却是闷不做声的凝着脸。
大燕民风开放,有些富贵人家都公然养着娈童,长安街上还开着一家清倌楼,对于这男子调戏男子,倒是不足为奇。
轻笑着拉回视线,她瞧了一眼天色,差不多时辰了,这酒也该卖了。
白叙温不为所动的听着男子调戏之言,白净的脸上到底变得乌黑起来。他紧攥着拳头,终于忍受不住的一拳砸在了男子的脸上。
男子恼羞成怒,作势低呵了一声,身后的两个小厮作势一人扣住了他的两边肩头。
沈清柚下了茶楼,不由自主的望了一眼,只见那蓝衣书生的白净的脸上添了几处淤青。而那衣着华贵的男子依旧轮着拳头打在他的脸上,蓝衣书生倒是个硬气的,愣是忍着没说一句求饶的话。
她不是爱管闲事之人,但到底有些看不过去。眸光一扫,她作势捡起了墙角的一根棍子。
酝酿了一下,她面露凶色的走了过去,二话不说两棍子就打在了那两个小厮的手上。
“你们干什么呢?”她怒目圆睁的瞪着那衣着华贵的男子。
“关你什么事?”衣着华贵的男子抬着下颚,凶神恶煞的望着她。
她嗤声一笑,抬起的手中的棍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在手心:“他是我弟弟,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那又怎么样?本公子可是萧府的公子,你敢惹本公子,就不怕长安容不了身吗?”萧成勇狠声威胁道。
萧府,她想起来了,这位生得猥琐的萧公子,可不就是生辰宴时坐在萧成藩身边的人吗?
“听说过天下第一庄吗?”她皮笑肉不笑的从怀中拿出了一块刻着顾字的令牌。
萧成勇一瞧,脸当下变了颜色 ,天下第一庄可是他惹不起的对象,须臾,他瞪了她一眼,便灰溜溜的走了。
扔下手中的棍子,她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蓝衣书生,自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扔给了他。
正欲走人,那蓝衣书生忽然拉住她,闷不做声的将银子塞回了她的手中。
她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肚子都吃不饱了,还管这么多做什么?”
那蓝衣书生垂敛着眸光,只言未语的回到了自己的书画前。他又叫卖起了自己的书画。
读书人就是麻烦,她不耐烦的揪着眉头,将那银子扔给他,一股脑的抱起他的书画:“就当我买的。”
他怔了一下,对上她那不耐的神色,嗫嚅了一下唇瓣:“值不了这么多。”
他的声音很好听,仿似三月里的春风,让人听着无端的舒服。
她赶着去卖酒呢,睨了他一眼,她抱着那些书画,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叙温凝望着她的身形单薄的背影,余光下意识的瞧了一眼手中的那一锭银子,肚子当下咕噜咕噜的叫唤起来。
要说黎叔这三日可没少在长安为她的酒造势,所以当她来到意兴酒坊时,门面外早围了一堆慕名而来的人。
这可把刘术高兴坏了,可想着沈清柚吩咐他的话,饶是那些人在怎么费劲口舌,他只说一切待自家主子过来。
抱着一堆书画,她挤过人群,终于进到了店内。
刘术看到她时显然愣了一下,只因她今日着的是女装,而非男装。自得了上次的教训,她出门也懒得乔装了,索性坦坦荡荡的出来,省的又被别有用心去人寻到话头。
“刘叔,将这书画放好后,搬两坛酒出来。”她微微一笑,作势便将书画递给了刘术。
刘术连声应好,转身便去搬酒去了。
纵然她是墨府长女,但知晓她的人并不多。众人只是诧异这意兴酒坊的老板竟是个小姑娘。
两坛子酒,她并未一坛一坛的卖,而是吩咐刘术取来了五只碗,一碗一锭银子,卖完即止。
一碗酒一锭银子,未免价高了一些,让人不免望而却步,众人也是纷纷不满,只觉是她想银子想疯了。
刘术看的焦急不已,正想劝自家主子卖少了一点,恰逢其时说传来盛小侯爷的张扬的声音。
“是什么酒,一碗一锭银子啊!”
人群自然的让出了一条小道,盛小侯爷俊脸上的嘲弄在望见沈清柚的时候,僵住了。
病美人怎么会在这里?
她怔了一下,清声道:“小侯爷喝了自然就知道值不值了。”
盛景尘有些不自然的别开视线,心下有些别扭,他可没忘记她说的那些话,可掉头就走,又不是他作风,为此只能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他冷淡的睨了她一眼,顺势就要去抬桌上的酒。
岂止她的手毫无预兆的压在了他的手背,他似火烧了一般的缩回自己的手,黑着脸:“男女授受不亲。”
这话从盛小侯爷的嘴巴里说出来,当真是奇怪的紧。
自那日她跟他说了那些话之后,盛景尘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过她说的话确是绝情了一些,换谁,都不会热脸贴冷屁股。
“一碗酒一锭银子。”她收回手,如斯自若。
他冷哼了一声,摸出一锭银子就扔在了桌上。他牛饮了一口,当下一股淡淡的桂花香蔓延开来,酒水过喉,那桂花香如琼枝甘露一般让人回味无穷。
他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边的酒渍,斜了一眼观察着他神情变化的沈清柚,作势又扔了一锭银子给她:“再给小爷来一碗。”
她盈盈一笑:“一人一碗,多了没有。”
这……这病美人还真是绝情的紧,对他跟这群人都是一视同仁。
他心下不免生了几分怒火,赌气似的瞪了她一眼,他抓起桌上的银子就走了。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眉目间几分无奈。
经过这么一遭,众人无不觉得这肯定是难得一品的好酒,毕竟那尝尽天下美味的盛小侯爷都想要第二碗。
两坛酒,不消一会,便悉数卖尽,没尝到的人愁眉苦脸的叹气,尝到的人皆言这是人间美味。
这让沈清柚的酒自此在长安名声大噪。
“公……小姐,为何不趁着这时候,将酒都卖了?”刘术疑惑不解的望着正在数银子的她。
她把玩着手中的一锭银子,眉梢一挑,笑道:“少,则显得珍贵,这样才能卖个好价钱。”
刘术恍然大悟的点头:“还是小姐高明。”
“明日依旧是两坛桂花酒,至于价钱,在加五文。”
“是。”刘术笑着一口应下。
“这银子,你清点一下,近来你们也辛苦了,每人拿两锭银子。”
“这……”刘术有些迟疑。
“这是你们应得的。”她笑言。
闻言,刘术方才未曾多言。
“对了,一会你送坛桂花酒到侯府去。”回想起盛景尘,她不免有些头疼,思虑了一下,她淡声补充道: “就说,当我谢他的。”
他没少帮过她,见他喜欢这酒,索性送一坛给他当谢礼,况且今日也全靠他。
?
051章:惹人觊觎
意兴酒坊的桂花酒在长安彻底闻名,随着喝的人越多,这酒的价值自然是水涨船高,但依旧不变的是每日仅两坛,一人皆一碗。
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酒价在涨到三两银子后就停了下来。在此期间,还有不少稍大的酒楼、客栈来洽谈合作。
在刘术眼中是酒坊熬出头了,可在她眼里却是刚刚开始。
身怀宝藏,难免会惹人觊觎,况且意兴酒坊的崛起,本身就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接下来只怕是麻烦不断。
“小姐,近来洽谈合作的都是长安的各大酒楼、客栈,你为何不直接答应与之合作?”刘术甚是不解的问道。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在桌面上:“你说我们若是与各大酒楼、客栈合作,这临安街上的大小酒坊会怎么样?”
瞥了一眼面色微僵的刘术,她蜷起手,声音清冷如斯:“我们刚刚起步,不宜张扬,至于合作,我已经想好了,前期我们只跟四海赌坊合作,等时机成熟,我们再与长安的大小青楼洽谈合作。”
顿了顿,她紧接着说道:“以各色花酒作为供应,药酒作为特色酒,仅我们酒坊买卖。”
“小姐这招好是好,就是这花好采,好药可不好得啊!”刘术斟酌着说道。
她无声一笑,语气甚是轻描淡写:“药,你不用担心,你只管把酒坊扩大,酿造花酒便是。”
说着她将清点好的一袋银子都扔给了刘术。
“小姐,小的以为不妥,若有需要银子的地方,小的在……”刘术捧着一袋银子,面上甚是惶恐。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刘叔放手去做便是,不够在来我这里支取。”她站起身来,轻笑着拍了拍刘术的肩头。
刘术心中到底是有些动容的,小姐这番相信他,他万不可让小姐失望才是:“小姐放心便是。”
话音刚落,店面外便传来了一阵叫嚣的声音。
“谁是这酒坊的老板啊!赶紧给大爷滚出来。”
“小姐。”刘术心下赫然一紧。
她脸上的笑意已然悉数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覆的阴翳,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看她不顺眼了,理了理衣角,她从容自若的走了出去。
店门外,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眼神狠厉的彪汉扛着棍子吊儿郎当的将意兴酒坊的牌匾踩在了脚下,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牛里牛气的小混混。
俨然是来找茬的。
“小姐,这人是标三,长安有名的地头蛇。”刘术凑近她的耳边低语道。
这模样,瞧着不像是贵族世家的公子,能成为这长安一方的地头蛇,想必后面撑腰的人不简单。
她眼神犀利的一扫,停驻在彪汉脚下的牌匾上,须臾,面上浮现了些许笑意,只是那笑如寒风凛冽。
“你就是意兴酒坊的老板?” 彪汉棱着眼睛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似有些不敢置信,这娇滴滴的小姑娘会是这酒坊的老板。
“不知公子有何贵干?”她容色含笑,一派好脾性的模样。
“听闻你们酒坊的酒不错,给大爷跟兄弟们搬几坛上来尝尝。”标三肆无忌惮的大笑着,作势便要往里屋走。
沈清柚眸光一凛,脚下顺势一移,挡在了标三的身前:“听闻公子是长安有名的地头蛇。”
被挡住去路,标三显然有些不悦,但四目相对,这眉眼含笑的小姑娘倒是几分可人,他挑起她的下颚,卑劣一笑:“既然知道,还不将大爷伺候舒服了。”
她的眸底掠过一抹厉色,不动声色的退了几步,笑容婉约:“公子请。”
眼见着这群肆无忌惮的小混混走了进去,刘术揪着眉头抵唤了一声: “小姐。”
她递给他一抹笑意,转身便走了进去。
她吩咐刘术随便搬了三坛普通白酒上来,而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标三自是得意至极,那酒喝了一碗又一碗,直到酒罐见了底,他只觉眼皮沉的紧,浑身更是疲软无力,等他意识到中计了以后,只见那个娇滴滴的姑娘笑吟吟的说:“把人给我绑了。”
烛光摇曳不定,昏暗不明的里屋,女子闲适的抿着清茶,明黄的烛光侧映在女子的清丽的容色之上,本是柔和之色,此刻却徒增几抹冷寂。
标三动了动身子,方才发现自己被捆成了粽子,而他带来的人也不例外。
“你个小娘皮,竟敢设计老子,你最好乖乖放了老子,否则……”
她神色冷凛,未等他说完,她一扬手便将茶盏扔了出去,恰好砸在了标三的嘴巴上。
“聒噪。”她淡淡一语,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走至标三的身前:“说吧,谁让你来的。”
昏暗的光线下,标三瞧不清女子的神色,却无端的感觉一阵寒意袭来。
“那可是你惹不起的人物。”标三不屑的冷嗤道。
她也不恼,只是有一声没一声的笑了笑:“说来听听。”
“镇国公府的萧大小姐。”标三微抬着下颚,颇为自傲的说道。
萧冰玉若是知道自己找了这么一个蠢货,该是什么表情?呵呵……
她不紧不慢的自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瓷瓶递给了刘术:“刘叔,给他们一人喂一颗。”
刘术应了一声,果真将瓷瓶中的药一人喂了一颗,对于抵死不从的标三,她贯是有耐心的拔出的随身携带的匕首,狠狠地插在了他的大腿上。
疼的惊叫时,刘术趁机将药扔进了他的嘴里。
刘术从来不知道这看似娇滴滴的小姐,竟如此狠厉,且面不改色。
“这唤做七日散,每七日得服一剂解药,想活命的话,最好不要忤逆本小姐。”
标三吓得满头大汗,此刻他却是不敢在小看这个小姑娘。
“小的以后唯小姐的命是从。”
此言一出,那几个小混混纷纷附和表态。
“今晚回去怎么跟萧冰玉说,不用本小姐教你吧?”她把玩着沾了血丝的匕首,漫不经心的说道。
“小人明白。”标三连忙应道。
交待了刘术一些事宜后,沈清柚当下出了意兴酒坊,时辰不早了,她差黑溜出来的,此刻是该回墨府了。
夜色笼罩的长安大街,万籁俱寂。
一阵冷风袭来,她不由自主的拢了拢衣衫,忽然她看到主街的尽头出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她心存警惕,眸光一扫,闪身躲进了漆黑的小巷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身着白袍的男子走了过来,他的脚步顿了顿,余光瞥了一眼漆黑冗长的小巷。
躲在一堆发出恶臭垃圾之下的沈清柚神色一紧,她紧绷着身子一动也不动的望着走进小巷中的白袍男子。
白袍男子身量矮小,戴着白色鬼面,他目光如炬的四下扫去。
却未曾发现这巷子之中有何异常,难道方才是他看错了?瞄了脚边发出恶臭的垃圾一眼,他厌恶的凌眉一皱,随即加快步子走了出去。
那身影远去之后,沈清柚身子一软,不由松了一口气,刚刚她明显感觉到了杀意…………
052章:打脸现场
? 长安夜下,百鬼横行。
顾不得身上的恶臭味,沈清柚亦步亦趋的跟在白袍男子的身后,她不敢跟的太近,其一,这男子过于警觉,其次,她身上的味太重了。
白袍男子步履从容一路从长安主街走到了东城街上的太子府。?
?府门外的侍卫见了白袍男子尤为的恭敬,片刻那男子便入了太子府。
收回视线,沈清柚紧贴在墙壁上,一时间思绪翻涌如潮,这白袍男子如斯诡秘?,加之那夜后山所见,难道这白袍男子是宋昊天口中的国师?
纵然不是,这白袍男子又是谁?宋昊天究竟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忽然一个奇异的想法涌上心头,亦或许盗换瑾儿尸身的是宋昊天?她的容色如夜凝沉,眼眸微眯。
不对,若是宋昊天想要瑾儿的尸身,犯不着费那么大的功夫。
那她夜之所见,岂不是三路人?那个如恶鬼般的面具男人,盗换瑾儿尸身的黑衣人,如今的白袍男子。
而掩藏在这三者之下的秘密,又会是什么呢?
她闭眼一瞬,紧攥着的手骨节分明,心底百思不得其解。
初春的夜晚少有明月,这深夜如墨染一般浓稠,春寒料峭,竟是飘起绵绵细雨来。
屋里烛光明灭,萧成钰慵懒如斯的依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封刚从天下第一庄传来的信,也不知信上是何内容。
只见他冷峻的脸上多了一抹凝重。
寂静如斯的里屋,霎时多了一股压抑之感。
云峥侍在一侧,垂敛着头,大气也不敢呼一下,直到萧成钰看完那封信,他方才斟酌着语气问道:“主子,顾庄主可破解了那瓷瓶中的东西?”
萧成钰眼神阴冷的望着摇曳的烛光,信在手中攥成了一团。
见状,云峥垂敛了眸子,看来顾庄主并未破解那瓷瓶中的东西。
“七日之后的浴佛节,主子要去吗?”
他冷冷吐出一个字:“去。”
或许无妄大师会有答案…………
次日,午时,临安街上。
相对于其他酒坊的萧条景象,意兴酒坊却是门庭若市,为酒慕名而来的不在少数。
萧冰玉随手将三锭银子扔到了桌上,转而抬起了桌上斟好的酒,她就看看这酒究有什么稀奇的,竟能让这些人如此的趋之若鹜。
初品未有何特别之处,待酒水过喉之后,却是一股浓郁的桂花香在口中回味无穷。
这酒的确不错,但……
她晦暗的眼底掠过一抹诡异,淡淡的瞥了排在身后的标三一眼,手一松,手中的碗应声而落,她仿似极度痛苦的捂着肚子,蹲到了地上。 “本小姐的肚子好痛,你们的酒有问题。”
标三会意的几步上前,拔高了声音:“这意兴酒坊的酒有毒啊!给人小姐喝出问题来了。”
一时间,众人脸色各异地窃窃私语起来。
“这酒有什么问题?”沈清柚泰然自若的走了出来,扫视了一眼众人,最后落在了装模作样的萧冰玉身上。
萧冰玉仰眸对上她似笑非笑眸子,面色微微一僵,片刻又是一副疼的受不了的模样:“本小姐喝了一碗下肚,便疼痛难忍,你说有什么问题?”
她慢条斯理的斟了一碗,当着众人的面悉数饮尽,半晌,她揪着眉头,望向刚刚同萧冰玉一起饮酒的人:“你们的腹中可有不适?”
那四人齐齐摇头。
她放下手中的酒碗,耸了耸肩:“我也喝了,腹中未有不适,不知萧大小姐可是另有其因。”
“本小姐就是喝了你们的酒才腹痛难忍的。”萧冰玉一口咬定。
话音刚落,萧成藩便挤过人群来到了萧冰玉的身边,他面色不善的望了沈清柚一眼,转瞬便将萧冰玉搀扶起来。
“大姐这是怎么了?”
萧冰玉捂着肚子,恶狠狠地睨着沈清柚:“是她,她的酒有问题。”
“墨念初,想不到你这村野丫头竟如此歹毒。”萧成藩严词厉色的死盯着她,仿佛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李岩会看上墨府的小丫头,还被那小丫头给杀了,简直荒谬至极,幸而清宁告诉他,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这墨念初这么有手段。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难不成这意兴酒坊的老板跟萧大小姐有过节?”
“我看就是,否则怎么就萧大小姐一人腹中不适?”
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所有人的听得一清二楚,沈清柚置若罔闻的冷眼望着:“刘叔,去请个大夫过来给萧大小姐瞧瞧。”
“是。”刘术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酒坛子,当下挤进了人群中。
萧冰玉眼底掠过一抹冷笑,就算大夫来了,又怎么样?只要她一口咬定腹中不适,那她的酒就是有问题。
“听闻临主街最大的酒坊是萧府的。”她忽然意味不明的问道。
萧成藩眯了眯眼,想将她一眼看透,只是那淡然疏离的容色之下窥探不到一丝别样之色。
见二人皆默然不语,她拉过椅子,不紧不慢的坐了下去,捻着一缕青丝把玩着,她嘴角微勾:“最近各大酒楼、客栈都有意来跟本小姐洽谈合作,不知二位是否知晓?”
二人脸色微变,长安各大酒楼、客栈的确是跟他们酒坊合作,而他们之所以找她的茬,也只因此事。
将二人的神色纳入眼底,她冷意十足的嗤声一笑:“标三,你来说说。”
被点名的标三一个哆嗦,低眉顺眼的瞧了沈清柚一眼,他嗫嚅着唇瓣说道:“其实萧大小姐的腹痛是装的,为的就是陷害意兴酒坊。”
闻言,众人顿时恍然大悟,临安街上最大的酒坊——沉香酒坊可不就是萧府的,生意被抢,自是将意兴酒坊看做了眼中钉肉中刺。
起此彼伏的声音,一时间让萧冰玉二人的脸面有些挂不住。
萧成藩一记冷眼扫向身后的标三,后者却是将头垂的很低。
恰在此时,刘术也将大夫请了过来。
纵然不愿,但身为贵家小姐的姿态不允许她当众撒泼。
那大夫把脉半晌,终是欲言又止的说道:“萧小姐并无大碍,只是肠中堆积,去趟茅厕方可。”
对于一般人而言,这话顶多算个打趣笑谈,对于贵族世家的小姐来说,无异于当众羞辱。
听得那一道道嬉笑声,萧冰玉面露难堪的甩开那大夫的手,隐忍不发的盯着眉眼含笑的沈清柚,那模样仿似随时要冲上来将她碎尸万段一般。
须臾,她一把推开萧成藩,怒色难当的垂着头从人群中跑了出去。
她绝不会放过沈清柚这个贱人的……
萧成藩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被推得脚下踉跄了几步,待稳住身形,他冷冷的瞪了沈清柚一眼,当下挤过人群追了出去。
053章:从中作梗
?绿绣垂敛着头,垂下的手紧紧的扯着衣角,眸光不时的瞄向墨清宁,心下忐忑不已。
墨清宁专注的眸光悉数落在了白色的确良布上,红色丝线将牡丹最后的轮廓勾勒好,她方才揉了揉发涩的眸子,缓缓的望向了绿绣。
? “绿绣,你跟着墨念初这些日子,可还好?”
跟着那土包子能好到哪里去?若不是她偷藏了那支金簪,她可是什么好处也没捞着。
摸不清墨清宁的心思,绿绣心下不茬,幽幽的转了转眼珠子:“劳大小姐挂念奴婢,奴婢甚好。”
“当初是本小姐看重你,方才将你遣去云烟阁的,本小姐之所以未同你说,为的便是在墨念初面前演一场好戏,让她不对你设防。”?墨清宁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一伸手便温柔的握住了绿绣的手。
绿绣下意识的要缩手,最终却是反握住了墨清宁的手,有些诧异有些惊喜:“大小姐是说真的吗?”
墨清宁眉眼含笑的抽回手,余光瞄了一眼身侧伺着的丫头:“玲儿。”
玲儿会意的自宽大的袖中取出了一个鼓啷啷的钱袋。
绿绣贪婪望着那钱袋,眸子亮的仿似发出了绿光一般。
墨清宁看得真切,微勾的嘴角多了一抹冷意,将钱袋递给绿绣:“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绿绣捧着那钱袋,兴奋的咽了咽口水:“奴婢不辛苦,不辛苦。”
“还有三日便是浴佛节了,届时,你不会让本小姐失望吧?”墨清宁淡笑着将一个黄色纸包塞进了绿绣的手里。
“大小姐放心。”鬼迷心窍的绿绣望着手中的钱袋,笑着应道。
初春的天气最是让人琢磨不透,早间晃了一会的阳光,到了午时,却是飘起蒙蒙小雨来, 仿佛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了一块黑纱之下。
云烟阁沿廊下摆着的几盆绿盈盈的兰花草,那是沈清柚今早闲着栽种下去的。
难得闲时,她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了沿廊下,眼瞅着那兰花草,不知在想些什么。
“念初姐姐真有雅兴。”
略带打趣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恰一抬眸,正好四目相对。
她嫣然一笑:“清莹妹妹怎么有空过来?”
墨清莹并未带丫鬟,她步子盈盈,手中提着一个食篮子,不消片刻便走到了沿廊下。
“妹妹做了一些梅花酥,特意给姐姐送过来。”
她眸光不明的盯着她递过来的篮子,轻笑了起来:“妹妹有心了。”
沈清柚不请她坐,她不觉尴尬的亭亭立着,静默了半晌,她到底是隐忍不住了。
“念初姐姐不恨吗?”
终于忍不住了吗?沈清柚心底冷笑,面上却如斯不解。
墨清莹的脸色僵了一下,随即噗嗤笑了一声:“身为墨府长女,念初姐姐应当是嫡女才对。”
真不知道这墨念初是真傻?还是装模作样?
“妹妹所言极是,但姐姐在这偌大的墨府,立足都难,又谈何嫡女之位呢?”她拧着眉头,轻叹了一口气。
若细看一些,定然能发现她眉梢的万千冷意。
早不说晚不说,现在突然来挑拨,必然不安好心。
她的反应正中墨清莹的下怀,墨清莹暗自勾了勾嘴角:“其实妹妹与姐姐何尝不是这番处境。”
她蹲下身子,手搭着沈清柚放在腿上的手,一派的委屈无奈。
若不是墨清宁夺了她的文赋,那天下第一才女应当是她墨清莹才对,这蚀骨恨意,她一直隐忍在心底。
沈清柚的眼底不着痕迹的掠过一抹阴翳,嘴上却是心疼的安慰了两句。
“所以念初姐姐,我们都有同一个敌人。”墨清莹仰着水眸望着她。
她反手握住墨清莹的手,仿似找到了知己一般热泪盈眶。
墨清莹暗嗤了一句蠢货,当下轻抹着眼角徘徊不下的晶莹:“念初姐姐想不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她故作迟疑了一瞬,方才坚定的点了点头。
“念初姐姐,妹妹心有一计。”墨清莹不露声色的阴森一笑,便凑近了她的耳边。
也不知她说了什么,沈清柚的嘴角渐渐绽开了一抹讥诮。
墨清莹前脚刚走,绿绣后脚就走了进来。
瞧着盖着毯子躺在太师椅上看书的沈清柚,绿绣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大小姐请大夫给她瞧了瞧,还不知道她压根就没中沈清柚这土包子的毒。
想来那时就是这土包故意子诓她的。
气郁的快步走上沿廊下,恰似看见了放在沈清柚脚边的食篮子。
“这梅花酥是何人送来的?”本来以为被这土包子下了药,她还心怀惶恐,如今背后有了大小姐当靠山,她自是肆无忌惮起来。
余光淡扫了一眼拿着梅花酥就往嘴里送的绿绣,她并未搭理她,而是兀自的看着书卷。
绿绣得了个自讨没趣,这些日子,她倒是知晓她的脾性的,见她不说话,她自也不敢如前那番放肆,又捡了两块梅花酥,扭着细腰就往自己的屋走去。
二小姐最擅梅花酥,往年这个时候,只要在二小姐院子里当差的下人,都能吃到这梅花酥,想来这梅花酥定然是二小姐送过来的。
靠在门上的绿绣将最后一块梅花酥一股脑的塞进嘴里,她得想办法知会大小姐一声才是…………
盛小侯爷正要去醉梦楼醉生梦死一番,岂知出师不利,刚要踏进红尘,萧冰玉也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一出声便唤住了他。
到底是姑娘家,盛景尘在如何不耐,却也不会当街拂她的面子。
“景尘哥哥,我们酒坊近来酿了一些桂花酒,你要不要去尝尝?”萧冰玉眉目含春,顾盼流连的望着他,俨然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
拉开了些许距离,他的神情如斯淡漠:“有病美人酿的好喝吗?”
她心下有些落魄,面上的娇态亦是一消而尽,嗫嚅了一下唇瓣,想说什么,却是说不上来。
见状,盛景尘也懒得在同她废话,抬脚就踏入了醉梦楼。
说到桂花酒,也不知道病美人……啊呸……她怎么样,关他什么事?
萧冰玉眸光黯淡,嘴巴抿成了一条线,意兴酒坊,又是墨念初那贱人……她紧咬牙关,手紧攥着衣角,她到底哪里比不过那贱人……
“小姐。”
她敛下思绪,瞥了一眼身侧神色谨慎的翠儿:“事情办妥了吗?”
翠儿点了点头。
她冷哼了一声,笑得如斯诡异莫测,这浴佛节,她定要墨念初那贱人有命去,无命回…………
?
054章:危机四伏
正值初春,这几日来尚且都是雾雨蒙蒙的天气,直至今时,这连番小雨方才停驻下来。
春晨露水,这四下皆透着一股子清爽。
今日是三年一次的浴佛节,第一缕曙光方才刺破天际,长安主街上早已一片热闹。
百姓们拎着盛了香蜡的篮子簇拥在街道两侧欢呼着。而依照官位品级,主道上一连串的雕花马车也早已整装待发。
历年的浴佛节皆由杨皇后主持,但近来杨皇后身体抱恙,转而由太子与国师主持。
幸而不是杨妃,否则沈清柚当真怕抑制不住心底那股噬心恨意。
墨老夫人上了年岁,禁受不住马车劳顿,故而未来,这倒让沈清柚顺势捡了便宜。
坐在这装饰素雅的马车中,她捻起盘中的葡萄,慵懒至极的送入了口中。
山路到底是坑洼不平的,车身来回颠簸,她心下一沉,下意识的扣住了车窗边缘,面上不复方才的悠闲,反增了几抹晦暗。
按理说佛缘寺被尊为大燕第一寺,前去的路,纵然多是山路,但也不至于一路上都坑洼不平。
意识到不对劲,她撩起车帘的一角,不等她看清窗外的风景,马车却是忽然停了下来。
她容色凝沉的暗骂一声,当下动身出了马车,这条上山的道上满是泥黄的坑洼,四下只有她这么一辆马车,而赶马的车夫跟见了鬼似的一溜烟窜进了道旁的林子中。
至于原本因跟随在马车外的绿绣早已没了踪影。
看来是有人摆了她一道。
她神色凛然的扫视着周遭的动静,拔出匕首攥在手中,随即跳下了马车。
对方有备而来,必然是对着她的命来的,若她一人单打独斗,无疑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现下,她只能先寻个藏身之处。
思虑的同时,她已然在搜寻着可行的地方,但天不遂人愿,没等她寻到藏身之所,那林中便窜出了五个黑衣人。
她瞳孔微缩,面上一凛,作势就撒开了腿往山下跑去。
若是一个黑衣人,凭着机敏跟身上的绣花功夫,她尚且有斗上一斗的决心,五个的话,她着实只有送死的份。
这些黑衣人就像田间的蚂蚱,一蹦就能蹦很远,片刻追上了她,很快就将她包围在了中间。
她面色惨白的喘着粗气,一手捂在心口上,心脏那股撕裂般的痛意犹如狂浪般席卷而来,还真是祸不单行,雪上加霜。
她微勾着身子,苍白的唇瓣隐隐打着颤,这贼老天还真是拿她当笑话看不成?自重生以来,她就没安生过。
“乖乖束手就擒吧!”为首的黑衣人朝两侧的黑衣人使了个眼色。
眼看着两个黑衣人朝自己走来,她故作镇定的扯起嘴角,故弄玄虚的笑了起来:“你知道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两个黑衣人的脚步骤然一滞,遂着另外三个黑衣人扫向了四周,恰时微风吹来,这四下只听得林中叶子的声音。
“派你来的人,大抵不知道本小姐早就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吧?”眸底掠过一抹暗芒,她神秘莫测的眯着眼睛笑道。
面上泰然自若,鬼知道,她心下早已乱了一片,鼓弄玄虚只能拖着他们一阵,若想不到脱身之法,只怕自己要去见阎王爷了。
若是就这么翘辫子了,叫她怎么甘心?
难不成大姐走漏了风声?为首的黑衣人眯了眯眼,似在衡量她说的话的可信度。
“你以为凭借你那点小聪明就能糊弄过去吗?今日你必死无疑。”为首的黑衣人显然察觉了一些端倪,当下便讥诮着嗤笑道。
她面露惨白之色,神色赫然一紧,袖中的断刃滑落手中,她眼疾手快,攻其不备拿着断刃的朝自己而来的黑衣人刺去。
这黑衣人到底是练过武功的人,反应自然不在她之下,那黑衣人一个闪身,一抬脚就侧踢在了她的手上。
她闪躲不及,被踢中的手痛得一阵痉挛,吃疼的闷哼一声,手中的断刃应声而落。
待反应过来,两把寒光凛凛的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瞥了一眼落在脚边的断刃,漫不经心的揉着泛疼的手,冷笑道:“本小姐都要死了,谁派你来的,总要交待一下吧?”
面对这番境况,还能跟他说出这番话来,倒是个有趣的人。
为首的黑衣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满覆阴冷的小脸,嗤声一笑: “冤有头债有主,你还是去阎王殿问一问吧。”
说着,他朝拿剑架在她脖子上的黑衣人抬了抬下颚。
她面色苍白的闭着眼睛,紧攥着的拳头骨节分明,然而等来的不是冰冷的剑划破脖颈的刺痛,而是一阵痛苦的**。
她赫然睁开双眼,脚边趴着两个黑衣人,黄土上沾染了一些喷溅出来的血色,一个青衣侍卫游刃有余的转换在余下的三个黑衣人中。
不知何时,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车帘撩开露出了一张盈满笑意的俊脸。
来人正是萧世子。
“姐姐,快过来。”他笑容灿烂的朝她招了招手。
本以为要一命呜呼了,看来天不亡她,她回以一笑,勾身捡起落在地上的断刃,作势便奔向了萧成钰。
这边三个黑衣人不敌云峥,在负了重伤后,纷纷逃窜而去。
路如斯的颠簸,心却平静了许多。
“姐姐,吃。”
她容色含笑的望着他捧在手心的糕点,当下拿了一块:“多谢。”
他的余光暗瞥了她一眼,嘴角不自知微微漾起。回想起她刚刚从容就义的模样,眸底悄然掠过一抹暗光。
“对了,你唤做什么呀?”她拍了拍手上的糕屑,忽然笑问道。
“萧成钰的萧,萧成钰的成,萧成钰的钰。”他龇牙咧嘴的朝她笑了起来。
充当马夫的云峥抽了抽嘴角,若不是知晓自家主子的脾性,他还真不信这么白痴的话出自自家主子的嘴里。
原来他就是曾经冠绝天下的萧府世子。初至长安,她倒是听闻过一些关于他的传闻,这么一个惊才绝艳的人,何至会成今日这番痴傻模样?
回敛思绪,她无声一笑,瞧着他糊了一嘴的糕屑,禁不住抬手给他拂了下来。
“萧成钰。”
“姐姐唤我做什么?”他疑惑的望着她,任谁也捕捉不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片刻微光。
“下次可不能在吃的满嘴都是了,脏兮兮的。”她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女人把他当小孩子了吗?
他吸了吸鼻子,乖巧的笑着点了点头。
“还真是一个讨喜的小家伙。”她笑吟吟的收回手。
他面色微僵,片刻仅是腼腆的笑了笑。
这女人真当他是三岁孩童了……
若是她知道眼前这个乖巧无害的萧成钰是夜半吸她血,甚至差点要了她命的人,恐怕她就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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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章:手段卑劣
佛缘寺外,陆陆续续抵达的世家贵族皆由庙里的僧侣引至歇脚之处。 寺院的院子到底是有限的,三品以下的官员及家眷就只能安置在佛缘寺后的缓坡上。
“小姐,到了。”
翠儿撩开车帘,纵然来往寺庙的人众多,可萧冰玉仍一眼便瞧见了那一抹惊鸿之色。
眉若墨画的红衣少年,是她眼底唯一的颜色。
“景尘哥哥。”
女子含羞带怯,眸光似桃花一般,处处皆藏着春的味道。
盛景尘可品不出来,此刻的他只想知道他的病美人何故还未到,明明墨府的马车皆到了,却独独不见她,这也是他为何在此徘徊张望的原因。
萧冰玉满腔的情意被他这一盆冷水浇得所剩无几,怨念颇深的遂着他的眸光张望了一眼,心下也明白了七八分。
“景尘哥哥是在等墨念初吗?”她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难看。
他凌眉一皱,余光瞥了她一眼,意思在明白不过。
盛景尘虽流连红尘,却不曾留情,可这一次她看得出来,于墨念初,他动了心。
不过没关系,因为此刻墨念初只怕已经踏上了黄泉路了。
思及此,萧冰玉如释重负的绽开了一抹清浅笑颜。失神间,耳畔忽然传来盛景尘的惊喜的声音。
“是病美人。”
她凝眸望去,脸色一沉到底,只见沈清柚从萧府的马车钻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难不成四弟失手了?
盛小侯爷面色微黑,俊脸上写满了不爽,他看到了什么?萧成钰这小傻瓜什么时候搭上病美人的?而且看样子两人关系还不错………
哎哎哎……那小傻瓜的手往哪里放?他怒瞪着眼睛,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竟敢去拉病美人的小手,就那手,他都没牵过呢?
越想越觉得自己划不来,当下抑制不住的走了过去。
被忽视彻底的萧冰玉的脸色异常难看,眉梢的冷意足以将人淹没。收敛眸光,她冷哼一声,当是拂袖而去。
“病美人放开小爷的兄弟。”说着,盛小侯爷横插一脚挡在了萧成钰与沈清柚的中间。
盛景尘这臭小子真是莫名其妙的紧?冲她发火不是?冷睨了他一眼,她面上的笑顷刻消失不见。
站在一侧的云峥下意识的望向了盛景尘身后的自家主子,不觉几分冷意袭来。
萧成钰的眸底掠过一抹暗芒,一抬脚就踢在了盛景尘的屁股上。
这一脚踢得可一点也不含糊,猝不及防的盛小侯爷疼的那是挤眉弄眼的。
云峥贯是识眼色的人,见自家主子这番动作,早在盛景尘身形不稳扑上来时,就及时拉开了沈清柚。
若不是盛景尘反应快,恐怕得摔个狗啃泥。
“你挡着姐姐了。”萧成钰不满的嘟囔道。
反正现在他也是个傻子,索性将这股傻劲发挥到淋漓尽致便是。
沈清柚瞄了一眼揉屁股盛景尘,不厚道的憋笑起来。
他面含愠色的瞪了一眼满脸无辜的萧成钰,余光望向憋笑憋得得脸红的沈清柚,他真是恨不得给他一条地缝钻进去。
他堂堂盛小侯爷竟然在病美人面前丢面子了……
“小傻子,小爷可是为了你好,这病美人凶巴巴的,可怕的紧,你最好离她远点,不然她凶起来肯定把你一口吃掉。”盛景尘腆着个脸,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言乱语。
“盛小侯爷,你不要欺人太甚。”
“盛景尘,你说什么呢?”
云峥、沈清柚几乎同时低吼道。
她横眉冷对,俨然笑不出来了。
后者却是压根不搭理她。
“云峥,你且稍安勿躁,小爷这是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云峥沉着脸斜了他一眼。
这手段还真是卑劣得很,萧成钰为他所不耻。
“姐姐不会吃成钰的。”
盛景尘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眼瞅着萧成钰满脸的不信,几步走到了马车前,凑近他的耳边压低声音,继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那是你不知道,街口老王家的儿子就是被她吃掉的。”
那有板有眼的模样,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听得真切的云峥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他真想说:盛小侯爷要点脸吧。
萧成钰的眼底掠过一抹不易捕捉的冷冽,面上却是很配合的露出了一抹诧异。
见状,沈清柚的脸色越发黑了起来。
“姐姐,街口老王家的儿子被你吃掉了吗?”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沈清柚一时间无语凝噎,喉咙滚动,一股血腥味甚是上头。
盛景尘这臭小子竟然抹黑她?
盛小侯爷余光瞥了脸色颇为难看的她一眼,暗道失策,这小傻子还真是不懂人情世故,瞪了萧成钰一眼,唯恐他在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他作势就要上马车。
萧成钰伸手就去推他,他一手捂住他的嘴巴,一手将他拉进了马车。
“小成钰,听小爷的准没错,小爷都是为了你好,咱们路上慢慢说。”声音顿了顿:“云峥,走啊!”
云峥心中为他默哀了一刻,不出意外,以后盛小侯爷就会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望着远去的马车,沈清柚暗吸了一口气,小脸上恼怒难去……
盛景尘这臭小子……
“墨小姐。”
低沉而略带喑哑的声音,仿似喉咙里卡了沙子一般,让人一听便不甚舒服。
她不卑不亢的福了福身子:“见过太子殿下。”
他虚扶了她一把,不含温度的笑道:“墨小姐不进寺庙,是在等人吗?”
他的靠近让她尤为不适,不露声色的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她的眸光下意识的扫向宋昊天身后的男人。
男人身着白袍,戴着面具,身量矮小,一只手负在身后,颇有几分气势,给人以无形的压迫之感。
纵然看不见面具之下的容貌,但自那双眸子落下的视线,却让她颇感不适。这男子想来便是那夜小巷中,她见到的那个人。
不着痕迹的回敛思绪,她温笑着摇了摇头:“念初不过是出来转转罢了。”顿了顿,她笑着望向他身后的人:“这位大人气势不凡,不知……”
话未说完,便被墨昊天笑着打断:“你初至长安不久,自然不知,这位便是我们大燕的国师。”
说着,他脚下移了一步。
她面露惶恐的福了福身子:“念初见过国师大人。”
她果然没猜错,这国师弄的这番神秘,还教宋昊天修炼邪功,想来是个见不得人的妖道。
国师淡扫了她一眼,轻嗯了一声。
“此时正值三月,寺院后山的桃花开得正盛,不知墨小姐可否赏本殿一个脸面?”
盛景尘越是护着,他便越是要尝尝这其中的滋味。
跟他去赏桃花?她只怕自己没那个雅兴。 但他把这话说这份上了,她明着拒绝自是会惹恼他。
“念初自小养在乡野,不懂什么高雅之事,只怕坏了太子殿下的雅兴。”她扯起一抹笑意,有些拘谨。
“无妨,本殿只想找个人陪着走走罢了。”
沈清柚垂敛的眸子微微一暗,看来是躲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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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章:兵不厌诈
微光尽敛,夜幕早已铺开。
迎面而来的风将调皮的青丝温柔托起,沈清柚清丽的容颜在这蒙蒙夜色之下显得几分寂寥清冷。
从此地望去能将这一片桃花林的景色尽收眼底,只是她本无心赏花,当下有些心不在焉。
宋昊天说一句,她便上搭一句,若是他不言,她自是不语。
“墨小姐一向如此寡言吗?”宋昊天侧眸,语气着了些许寒意。
身为太子,他何曾受过这番冷遇?
对上他尽染了寒意的眸子,她惶恐的垂敛了眸光,:“念初的性子向来这番,还请太子殿下多担待。”
回想起死人林的那些腐尸,她瞧着他都觉恶心的紧,若不是强忍着,她都怕自己吐出来。
在她未有实力之前,对于宋昊天,她还是暂且敬而远之得好。
宋昊天端详她眼底满含藐视之色,这盛景尘的口味还真是独特,这女子根本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村丫头,木讷又无趣。
不过既是盛景尘看中的,他总得先尝尝味才是。
蒙蒙夜色最终沉淀下来,墨清莹站在偏院的石阶上,柳眉微皱,眸光不时张望。
身后的绿绣斜瞪了她一眼,满脸皆是不耐之色,也不知二小姐发什么疯非得等那土包子回来,害她有觉不能睡!
墨清莹倒不是担沈清柚,她担心的是不能按照她的计划进行。
思量间,宋昊天同沈清柚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墨清莹俏脸上的颜色微微变了变,不及细想,她提了提嘴角,挂起一抹得宜的弧度,莲步盈盈的迎了上去。
“清莹见过太子殿下。”
宋昊天的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了墨清莹的身上,笑意伪善的虚扶了一把。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绿绣一见宋昊天,就跟看到了金子一般兴奋,墨清莹行礼的当头,她已经走了过来。
沈清柚冷眼旁观着妄图攀附的绿绣,心下却将绿绣的小心思看的一清二楚,绿绣还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宋昊天这棵高枝可不是那么好攀的,就算攀上了,指不定是死人林又多一具腐尸罢了。
为了攀附上宋昊天这棵高枝,绿绣可谓是卯足了劲的演绎自己的甜美可人。
然而吃过了山珍海味的人,又怎会对一碟农家小炒感兴趣?
宋昊天走后,绿绣朝沈清柚、墨清莹敷衍的行了一礼,转而回了屋。
“姐姐屋里这丫头未免不守规矩了一些。”墨清莹冷冷的望着烛火通明的里屋,语气带了些许火——药味。
沈清柚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显然没放在心上。这作死作死,就得靠绿绣自己不是?她不是不收拾她,而是绿绣那些行为在她看来,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一提。
墨清莹知晓自己讨了个没趣,反正这丫头是墨念初屋里的,与她何干?转念一想,她便释怀了。
“姐姐与太子殿下何时相识的?”
墨清莹这是想探她的口风?
“我与太子殿下不熟,又谈何相识呢?”她眉头深锁的反问道。
墨清莹轻咬了一下唇瓣,在她看来是她不想与她透露,暗敛面上的几分难堪,她话锋一转,凑近她压低声音问道。
“姐姐可还记得你我之约?”
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轻扇了两下,她赫然凝眸,眉头皱而不解,有些迟疑:“妹妹是指?”
墨念初这贱人是故意想耍她吗?墨清莹暗自咬牙,眼底融了些愠色:“姐姐不是答应妹妹……”
未等她说完,她慵懒的双手抱臂,轻声一笑:“读过兵法吗?”
望着墨清莹怔然的模样,她轻描淡写的嗤笑道: “这叫兵不厌诈,比起被人支配,掌控要来的有趣多。”
墨清莹不傻,此言一出她自是明白了她的态度,她面容扭曲的瞪着她。
她以为墨念初蠢,殊不知她把她当成了一个笑话来看,还将她拿捏的死死的。
“那梅花酥,绿绣吃着感觉不错。”她笑意温婉的望着墨清莹,顿了顿:“当晚绿绣还去了趟凝光阁。”
闻言,墨清莹霎时脸色大变,窜起的怒火直逼脑门,望沈清柚的眼神亦是渐渐变得不同起来,她错了,这个墨府长女当真不一般。
墨清莹恶狠狠的圆瞪着眼睛,须臾,面色铁青的拂袖而去。
墨念初竟把她当猴子耍了一通,她绝不会就此罢休。
沈清柚冷笑了一声,抬步便入了里屋。
清冷的眸光一扫,绿绣正堂而皇之的躺在她的榻上。她容色淡然的爬上榻上,抬脚狠狠地踢在了绿绣的身上。
半梦半醒的绿绣疼的一声呜咽,猛然睁开了眼睛。
“你干什么?”绿绣坐起身来,指着她怒斥道。
那模样仿似要将她大卸八块一般。
她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淡然的神情沾染了阴冷:“三个数。”
绿绣还想说什么,却只听她数到了二,她满头冷汗的咽了咽口水,慌忙狼狈的翻身下了榻。
这土包子的眼神怎么这么吓人?
瞧了一眼滚坐在地上的绿绣,她不紧不慢的盘腿坐了下来,似想到了什么,只见她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本小姐好像将东西落在太子殿下哪里了。”
闻言,绿绣立刻眼冒绿光,似忘了方才发生的一切,转而殷切的笑道:“不若奴婢去太子殿下那里给小姐取回来吧?”
绿绣的反应,她并不意外。
“今日已晚,明早在去吧,以免惊扰了太子殿下歇息。”她淡声说着,眸底却暗芒沉寂。
宋昊天是什么人?绿绣想作死,她不介意送她一程。绿绣始终是墨清宁安插在她身边的祸根,除了也好。
绿绣一听连忙应是。
吹灭了屋里的火烛,趴在桌上歇息的绿绣从怀中悄悄摸出了一支祥云金簪,明日她定要打扮的漂亮一些,若是入了太子殿下的眼,那她可算是飞上枝头了。
绿绣攥着金簪,美滋滋的想着。
殊不知,她是沈清柚送进宋昊天虎口的羊,而那祥云金簪是斩她的刀。
次日一早,绿绣经过一番梳妆后,生怕沈清柚会反悔一般迫不及待的问了宋昊天落脚的院落。
门合上的刹那,本是睡眼惺忪的沈清柚慢条斯理的坐起身来,她眯了眯眼,嘴角漾起的弧度,阴森至极。
行至宋昊天落脚的东院,绿绣贴在墙壁上往院子里探了一眼,自袖中拿出那支金簪插到了发髻之间,理了理鬓角,她提起一抹笑意,缓步走了出去。
今日是诵佛大会,宋昊天未曾贪寝,屋外通报时,他早已整戴完毕。
绿绣如愿以偿的进入到了宋昊天的里屋,暗含秋波眸子怯怯的瞄了一眼正端坐在桌前用早膳的宋昊天,她乖巧的福了福身子。
只是后者却未曾瞧她一眼,直到她说明来意,宋昊天方才抬眸瞧了她一眼,也正是这一眼要了绿绣的命。
那支插在发髻之间的祥云金簪,让宋昊天面沉似海,莺莺是盛景尘最喜爱的美人,故而他记忆深刻,这支金簪是莺莺的,只是莺莺已经被他扔在了死人林里,怎么这金簪会出现在这丫头的发髻之间?
除非…………他眼眸微眯,眉目之间隐隐泛起了杀意。
他的眸光扫过来时,绿绣早已满心欢喜的垂敛下了眸子,自然没看见他满面的阴厉之色。
这一早,从东院传出了一个喜闻乐见的消息,那便是太子殿下瞧上了墨府一个唤做绿绣的小丫头。
人人都道这丫头命好,却独独只有沈清柚知道绿绣恐怕已经化作一具腐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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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章:扑朔迷离
绿绣攀上高枝,显然是墨清宁意料不到的,这番变故也打乱了她的全盘计划。
“小姐,瞧这时辰,诵佛大会快要开始了。”
回敛思绪,她置若罔闻的闭眼一瞬,眉目间烦躁阴郁半晌不散。
看来她得想点别的办法了……
彼时的佛缘寺不似往日的清冷,前院铺了上百个质朴的灰色软垫,前来诵佛会的世家贵族子弟,皆虔诚的跪在软垫上。
浴佛节三年一转,为期七日,按照惯例,首日当由宋昊天主持,往后六日皆由无妄大师主持。
青石阶上,一袭素袍的宋昊天与国师并肩而立,简单的开场过后,众人纷纷双手合十,轻抵在眉心上,开始所谓的祈福。
春日最是难测,早间瞧着黑沉沉的,过了一阵竟是金光破云,暖阳高照。
跪了近一个时辰,她的额间早已覆了一层细汗,这么挺立着,腰身难免有些酸涩,她动了动身子,木僵的膝盖刺痛了一下,小腿肚亦牵扯着一阵酸麻。
忽然身后一只手轻轻扶在了她酸软的腰身上,似寻到了支撑点一般,她觉得舒服了不少。
回眸望去,正对上那双看似深邃又清浅的含笑的眸子。
“姐……姐。”萧成钰夸张的张合着嘴,一字一顿的压低声音唤道。
她被他憨态逗得展颜一笑,如今是诵佛会,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片刻转回了头。
兀自轻笑着,眸光轻扫间却恰好落在了跟前的女子身上,这女子大抵同她一样,觉得腰身酸胀,故而伸手在纤腰上揉捏着。
女子墨色的青丝披散在身后,许是热极了,女子抬手拨弄了一下青丝,她的眸光随着女子的动作移动,青丝拨弄开的瞬间,她无意看见女子白皙的后颈上好像有一块像是纹身,又像是胎记的东西。
未等她看清,那墨色青丝早已将之覆盖。她收敛眸光,却未曾多想。
后排的盛景尘深深地望着她的背影,那双戏挑的眸底难染了妒忌之色。
萧成钰那小傻子竟然占病美人的便宜?
这些世家贵族弟子都是没吃过苦的,两个时辰的诵佛会才告一段落,这些世家贵族们皆是叫苦不迭。
甚至还有人方才站起身来,腿酸麻的受不了又跪下去的。
“姐姐,成钰扶你起来。”
她也不是客气之人,二人会意的对视一笑,伸手便搭在了他的手心。
别说那些娇生惯养的世家贵族,饶是她农女出身,也禁不住这么跪,她觉得那农活干起来,都比这跪着一动不动的要轻松一些。
饶是春日回暖,她的小手依是几分冰凉,搭在手心的这只小手不似那些世家小姐的手如玉脂般温软嫩滑,她的手心有些细细的茧子。
四根手指鬼使神差的合拢落在她的手背上,心头竟涌上一种异样的感觉。
“多谢成钰。”她浅笑着抽回了手。
萧成钰敛下那股别样之感,故作羞涩的挠了挠头,余光不自在的瞥了她一眼,兀自摇了摇头。
云峥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他家主子的演技真是越发的如火纯青了。
那股子傻劲天真,当真演绎的淋漓尽致。
“本小姐还以为是听错了呢?没想到真是成钰跟墨小姐。”
沈清柚遂声望去,眼前的女子长着一张小巧白皙的鹅蛋脸,眉如远黛,眸若杏仁,似染了桃花粉的脸颊与那袭粉色百花罗裙恰是相衬。
人面桃花不过如此,她有些印象,此女正是生辰宴上说话寒碜萧冰玉的萧冰蝶。
她闷声不语的回以一笑,没想到在她前排的竟是萧冰蝶……
萧冰蝶含笑的眸子转而落在了萧成钰的身上:“成钰,我哪里有酥饼,你要不要吃?”
偌大的萧府除了萧成钰,萧冰蝶等人皆是萧府的旁支所生,五年前她总是跟在萧成钰的背后唤着世子哥哥,但今非昔比,这称呼自是变味不少的。
萧成钰嘟嘴摇了摇头:“成钰不想吃。”
萧冰蝶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与沈清柚客套了两句后,便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
“成钰扶姐姐回院子吧?”
他本比她高出好几个头,此番垂眸满含期盼的望着她,她仰眸对上他沾染了微光的眸子,心下几分怪异的感觉。
似觉多虑的闷声一笑,她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他的这话。他这小孩子模样,实在让她不忍拒绝,况且她酸麻的腿实在是不允许她走回去。
“成钰很喜欢吃糕点吗?”她侧眸望向他忽然问道。
四目相对,他欣喜的睁大着眼睛,使劲的点了点头。
“等回长安,姐姐请你吃桃花酥,好不好?”
每次靠近,她总能在他身上闻到若有若无的桃花香,那股甜腻的感觉,让人犹如身临灼灼桃林之中,故而让她想到了桃花酥。
“好。”他眼眸一亮,兴奋的点头。
她兀自无声一笑,这个小傻瓜还真是容易满足。
二人谈笑着正准备抬脚跨过石槛,岂知突然杀出一个盛小侯爷。
眼见被挡住了去路,沈清柚微一挑眉,望着眼前的这尊佛,未免头疼。
不等她启唇,便只听萧成钰不满的说道:“盛景尘,你给我滚开。”
这小傻子的胆子真是越发的大了?他占病美人的便宜,他还没找他算账呢?
眸光不自觉的扫了一眼二人搭在一起的手上,他有种气血上涌的感觉,就那小手,他还没碰过呢?这小傻子都摸两次了……
“病美人,小爷三番两次让你离我兄弟远点,你听不懂吗?”盛小侯爷隐忍的扯了扯嘴角,对着她放狠话,警告的眼神却似有若无的落在了萧成钰的身上。
这番玄机,颇感头疼的沈清柚自然窥探不透。
倒是萧成钰的眼底黯然掠过一抹冷光,他头一次被人这么威胁……
盛小侯爷眼瞧天鼻观地的转而教训起萧成钰来: “还有你,小成钰,想被她一口吃掉吗?”
说着,硬是抬手将二人的手给拉开了。
大抵是心中诸多不爽,他手上的力气可一点也不含糊。
被抓住的手腕传来一股子疼意,她蹙眉闷哼一声,酸涩的腿本是勉强站着,他这么一折腾,她的小腿肚一个打颤,身形不稳的跌坐在了地上…………
058章:破绽百出
?反应过来时,已经为时已晚,盛景尘几乎是出于本能去扶她。
她“不知好歹”的挥臂甩开了他的手,冷冷的睨了他一眼,闷不做声的兀自撑着站起身来。
他仿似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不敢看她,嗫嚅了一下唇瓣,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却在对上她清冷的眸子时,到嘴的软话变成了猖狂:“怎么?你这模样还想吃了小爷不成?”
简直不可理喻!她别开视线,小脸微冷的拍了拍手心的灰尘沙粒:“盛小侯爷言重了。”
此言本在寻常不过,可听到耳里,却莫名的让盛小侯爷难受。
旁观的萧成钰深邃的眸底暗色不明,须臾,他作势一把推开了横在二人之间的盛景尘。
“小成钰,你敢推小爷?”本堵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宣泄,萧成钰此番动作自是将他的火气都引向了他。
萧成钰微抬下颚,怒道:“谁让你推姐姐的?”
云峥见状不对,顺势挡在了自家主子身前:“小侯爷不要欺人太甚。”
“你除了说这句话?还会说些什么?”盛景尘戏谑的勾了勾嘴角,俊脸之上冷意不散。
“成钰,我们走。”似置身事外一般,沈清柚拉住了萧成钰的手。
萧成钰应了一声好,无人看见他的嘴角悄然漾开了一抹弧度。
病美人这是真的生他的气了吧!可他又不是故意的,谁让她总是让萧成钰那小傻子占便宜?
望着二人的背影,盛小侯爷只觉心底委屈极了,若是仔细些还能瞧见他的眼眶隐隐泛红了。
他失神般的一把抓住作势欲走的云峥,声音如同染了霜雪一般叫人深感寒意:“云峥,小爷手痒了……”
不远处的萧冰玉看得真真切切,掩在衣袖之下的手一再收紧,墨念初这贱人还当真有本事得很,让自己那傻哥哥维护不说,还让景尘哥哥这番在意?
妒色的眸子渐染了几分愤恨,她到底哪里比不过那乡野的村丫头?
墨清宁被玲儿小心翼翼的搀扶起来,腿脚的酸麻,以及腰身的不适,让她抱怨颇多,眸光一扫却无意间看到了神色不对劲的萧冰玉。
虽说她与萧冰玉不过泛泛之交,但女人最了解女人,萧冰玉露出此番神色便说明了一切。
与玲儿使了个眼色,玲儿会意的扶着她朝萧冰玉走了过去。
“冰玉姐姐。”
打乱思绪的萧冰玉拉回了视线,转落在了眉眼浮笑的墨清宁身上,她的心情本就不甚太好,与墨清宁的亲昵熟络相反,她仅是敷衍的应了一声。
墨清宁有些不满她的态度,心底不茬,面上依是寻常笑意:“冰玉姐姐可又因盛小侯爷烦恼了?”
这话正说到萧冰玉心窝子里去了。
她闷不做声的抿着唇瓣,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墨清宁了然一笑,俯身凑近萧冰玉的耳畔,不知她说了些什么,却只见萧冰玉的脸色变得诡秘起来。
踏入内院,那个痴傻憨气的萧成钰一消而散,几乎是在瞬间,云峥便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冷意与压迫感,而这番犹如修罗的男人才是云峥所期盼的主子。
“属下不久收到消息,云游的无妄大师今晚便会回佛缘寺。”
萧成钰落座的同时自顾提壶斟了一盏茶:“确切的消息是今晚几时?”
他在明,高焕那老狐狸在暗,他不得不谨慎一些,未免发生不必要的意外。
云峥欲言又止的面露难色,不是他不透露,而是确切的时辰,他也不清楚。
眼风一扫,他大致明白了云峥的意思,轻抿了一口茶,他冷峻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沈清柚平躺在榻上,下半身的那股酸涩劲方才缓解了许多,望着透过明纸窗户偷溜进来的一地暖阳,思绪不由繁重起来。
以她如今的实力,暂且都要对宋昊天避而远之,那她又拿什么去扳倒宫里的那对狗男女?更何况他们身边还多了这么一个深不可测的国师?
愁眉不展间,屋外却传来了一道声音:“墨小姐。”
这院子里住了她、墨清宁,以及墨清莹,这一声墨小姐,倒是不知唤的谁?索性装作没听见的侧过了身子。
忽然门被人轻敲了两下,这番她方知这一声墨小姐唤的正是她。
起身下榻,拉开了门,一个眉清目秀的青衣小厮映入眼帘。
“何事?”她打量着眼前的人,心下多了几分警惕。
墨清莹姑且来勾结她谋害墨清宁,那难保不会有人勾结起来谋害她,况且来的路上,若不是仰仗萧成钰身边的那个侍卫,恐怕她早就踏上黄泉路了。
“这是我家小侯爷让交给墨姑娘的。”
青衣小厮说着,便双手奉上了一封信。
她几不可见的皱眉,伸手接过了信:“有劳。”
青衣小厮惶恐非常的摇了摇头:“奴才也只是替主子办事,那奴才先去回禀小侯爷了。”
她轻嗯了一声,若有所思的望着那青衣小厮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她这才拉回视线,转身关门入了里屋。
那青衣小厮并未回盛景尘落脚的南院去,而是转入了北边的院子,北边的院子多是萧府的人。
一听门外的动静,萧冰玉霎时放下了手中绣了一半鸳鸯的确良布问道:“光儿,怎么样?”
萧成光两手拂了拂并不存在的风尘,得意一笑:“大姐放心,一切妥当。”
“她没有怀疑什么吧?”
方才坐下的萧成光回想了一番,片刻摇了摇头。
那女人的表情始终都是一个模样,他实在是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这下萧冰玉不由松了口气,一会她定要要了那村丫头的命。思及此,她的面色越发阴沉起来。
拿着信,沈清柚也不急着看,而是不紧不慢的给自己斟了一盏茶,喉咙的干涸得以解决后,她方才依在床头展开了那封信。
信上大致内容就是他为今日的鲁莽所道歉,其次就是约她去后山亭,说是有什么话要跟她当面说。
她讥笑着将那封信揉成了一团。
这手段当真老掉牙了,跟前生杨妃对她用的手段比起来,简直拙劣的破绽百出。
先不说那青衣小厮的可疑之处,就是这封信也着实让人怀疑,盛景尘生性傲娇、直爽,就算要跟她道歉,也肯定是直接上门,这等弯弯酸酸的把戏,实在不像是他的手笔。
那这封信的出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有人要对她动手了。
059章:魔教尊主
暮色将至,天光似笼了一袭黑纱,尽敛了微芒,只余下苍茫的夜色。
离长安不过百里的山城县早已归于沉寂,而此刻才戌时而已。
云来客栈的客房内,烛光摇曳,一白胡子老僧闭着眼睛坐在软垫上静静地打坐。
诡异的是紧闭的门竟悄无声息的开了,耳畔忽然扫过一阵风来,老僧头微一斜,三支针头发黑的银针穿破床帷,直直的嵌入了墙壁之中。
“老秃驴近来长进了不少,竟能避过本尊主的银针。”
无妄大师撩起眼皮,一头银发的紫袍男子映入眼帘,与那张少年模样不同的是这男子的声音沧桑如古铜老树一般。
“怎么?认不得本尊主了?”紫袍男子有一声没一声的嬉言讥笑着,少年的面貌上皆覆雾霭。
“贫僧这些年云游四海为的便是铲除你们这些魔教余孽,你今日现身,就怪不得贫僧了。”言罢,无妄大师凝神静气,提掌一拍地面,整个人便犹如疾风般朝紫袍男子而去。
紫袍男子露出一抹嗔笑,极度的不以为然,几乎就在无妄大师的掌风要落在他的身上时,他藏在手心的银针一甩,悉数对着无妄大师的命门而去。
无形的掌风之中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白色的粉沫。
无妄大师不曾防备,虽堪堪避过了银针,却吸了不少白沫。
他手撑着桌面,身子顿时疲软无力,白眉紧缩,只觉喉咙一阵腥甜,渐渐地黑血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紫袍男子眼风一扫,嘴角的弧度肆意而桀骜:“老秃驴,你想不到吧,本尊主的毒可不在那银针上。”
无妄大师点了几处穴道,暂缓了身子的不适,向来眉慈目善的面上沾染了几抹杀意。这么说来,他的毒是在方才的掌风之上。
彼时,一个戴着蝴蝶面具的粉衣女子走了进来。
“尊主。”女子微勾着身子,声音清冷而恭敬。
“不要辜负本尊主对你的期望。”紫袍男子冷睨着强撑着的无妄大师,语气肃杀异常。
“遵命。”粉衣女子面无表情的应道,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般。
…………………………
紫袍男子负手站在山城县的城楼之上,飘曳的发丝拂过微冷的面庞,额间的彼岸花在这夜色之下妖冶而鬼魅,一双深瞳比那夜色还要沉上几分。
而他的眸光悉数落在了佛缘寺所在的方向。
五年前的记忆犹如浪花一般连绵不绝,这些所谓替天行道的光明正派在那晚屠尽了他的满门,血洗了魔教……
五年了,他费尽心思埋下的种子也该发芽了,他要当年围剿魔教的人一一付出代价。
“尊主。”
紫袍男子未曾回眸瞧上一眼身后的人,而是冷冷的问道:“你不在佛缘寺,来山城做什么?”
国师的身子微僵了一下,声音着了几分谨慎:“浴佛节是极好的契机,可否就此除了萧成钰?”
提起萧成钰,紫袍男子的神色霎时变得阴冷狠绝起来,长长的睫毛微微下垂,他掐着手心,一字一顿:“萧成钰,可比老秃驴厉害多了,况且他身边还有一个鬼医顾南浔。”
“尊主的意思是?”
“先不要打草惊蛇。”
“萧成钰装傻扮痴一直都在尊主的掌握之中,为何不借大燕皇帝的手将除之?”国师不免疑惑的问道。
“高护法是觉得能当上皇帝的人是傻子吗?” 紫袍男子冷嗤一声,顿了顿说道:“一切顺其自然。”
他迟早会将这些人一一送入阿鼻地狱去向阿娘跟小妹谢罪。
与此同时的云来客栈内。
粉衣女子褪尽了衣衫,娇好的身姿在暖色的烛光之下显得妩媚而动人,她身姿柔美的朝瘫软在桌边的无妄大师走去。
饶是无妄大师身为出家人也知道此番境况意味着什么?一张老脸惨白不已。
那妖孽好歹毒的心思竟要毁了他一生的修行。
他拖着疲软的身子挣扎着朝门那边爬去,然而不过是白费力气,女子轻而易举的就走到了他的身边。
“大师不要挣扎了,还是早早随小女体验一下人间极乐吧!”魅惑至极的尾音方才落下,她俯身掐住无妄大师的下颚,强塞了一粒药丸进他的嘴里,未免他吐出来,她两指合并拍在了他的喉咙之上。
纵然无妄大师在不愿,那药丸依是滚入了腹中。一向内敛沉稳的无妄大师此刻慌了神,眼见木已成舟,他奋力的推开女子,闭上眼睛打坐起来。
见状,粉衣女子讥讽一笑,动作不紧不慢的将披散在肩头的青丝绾起。
那可是药性极猛的极乐丸,吃了此药,就算定力在好的人,碰上温软的玉体仍是溃不成军。
她跪在无妄大师的身前,听着他嘴里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妖冶的舔了舔唇瓣,柔夷如小蛇一般伸进了他的衣衫之中。
明灭的烛光之下,她高绾的青丝露出了玉脂般的后脖颈,纹刻在脖颈之上的那朵彼岸花栩栩如生,让人欲罢不能…………
夜色渐渐浓稠,床榻之上的沈清柚久久未眠,她们落脚的院子靠近后山的竹林,故而一起风,那大片的竹林便被吹的沙沙作响。
她侧卧着眸光似有似无的扫向明纸窗户上,那封信即是一个陷阱,她自然没光明正大的出现,而是偷溜过去瞄了一眼。
后山亭里,倒是没见到盛景尘,反而见到了萧冰玉、墨清宁,以及萧成藩,这几个人什么心思,她心知肚明。
若是人多的地方,她大可走过去跟他们斗智斗勇,但后山亭地处偏僻,他们若是对她痛下杀手,那她孤掌难鸣。
他们喜欢玩明面上的,那她就玩背地里的,且看谁算计谁?
一计不成必有第二计,这也是为何她至今未眠的原因。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她眯着眼睛望向映衬在门上的身影,清浅的容色爬上了几抹寒意。
终于还是来了……
明纸被屋外的人捅了一个小洞,紧接着一条又一条的蛇爬了进来。
萧成藩厌恶的瞥了一眼尚未留有冰冷的手心,随手在身上擦了擦,片刻他阴笑起来,这些蛇都是毒蛇,这漫漫长夜,只要墨念初这小贱人被咬上一口,定然必死无疑。
这院子又靠近竹林,这小贱人也算是死的顺理成章…………
直到屋外的人走了,沈清柚方才慵懒的坐起身来,寂静的夜,那嘶嘶声着实让人头皮发麻。
若她是那些贵族子女定然要被吓的花容失色,可惜她是农女出生的沈清柚,这玩意,她行走田间可没少见。
而且那蛇胆可是上好的药材,她向来逮着一条杀一条的……
060章:不眠之夜
趴在青瓦屋顶上的盛小侯爷见人远去了以后,方才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他辗转反侧,心下一直纠结着怎么跟?病美人解释今日失手之事,鬼使神差之下就来了这偏院,恰好便看到了萧成藩放蛇入屋的一幕。
本来他堵了一肚子的抑郁之气无处发泄,这下他总算找到出气口了,等他妥善病美人这边的毒蛇,他定要萧成藩好看。
岂止未等他有所动作,却只听屋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他的眼珠子幽幽一转,一提身,转眼落在了屋顶之上。
凝眸望去,只见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从屋内走了出来,而女子的手上拎着一根长线,长线的一头捆着三个尚见蠕动的布袋子。
盛小侯爷有些目瞪口呆的感觉,他实在想不到她这么彪悍,一般女子怕的东西,她不怕也就算了,还给抓起来打包在一起了?
不愧是他盛小侯爷一眼看中的姑娘。
他继续津津有味的看着,只见她走过圆弧石拱门到了另外一间屋子前,如法炮制了萧成藩的举动,布袋中的蛇顺着明纸上的洞口钻了进去。
以牙还牙,不错。盛小侯爷的眼底满是认同。
沈清柚的记忆向来不错,仅是走过一次的地方,她都能铭记于心。
而盛小侯爷内力不错,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身后跟了一条尾巴。
萧府落脚的北院离他们墨府落脚的偏院不远,加之今日去前院祈福时,她途经过北院,所以不消片刻,她便走到了北院。
只是萧冰玉、萧成藩的屋子会是那间呢?
这北院共五间客房,冤有头债有主,她可不想误伤他人,更何况这其中一间里面还有萧成钰。
盛景尘望着她干杵在院中半晌不动,心下干着急起来,不就是放个蛇吗?这都到了,怎么还犹豫起来了?
不明情况的盛小侯爷甚是手痒的紧。
思虑再三,沈清柚仅是将蛇给破了胆扔在院中,如此也算是给他们一个警告。
而今以至三更,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方才哈欠连天的原路返回。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盛小侯爷这才拉回依依不舍的眸光,眼神一定,落在了北院最里侧的屋子。
病美人还是心慈手软了,既然如此,他亲自代劳也一样。
冷,仿佛整个人坠入了冰窖一般。
睡梦中的萧成藩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觉自己被鬼压床了一般,身子紧绷而冰凉,耳畔此起彼伏的嘶嘶声,让人甚是头皮发麻。
他如置梦魇般猛然清醒过来,赫然收缩的瞳孔,映入眼帘的是无数条盘旋在身上的蛇,冰冷的蛇身如绳索一般搭在他的脖颈之上,对着他不怀好意的吐着蛇信子。
额间的冷汗片刻浸湿了发丝,他喉结滚动,面色惨白的发现自己的身子仿佛被人用钉子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嗫嚅了一下微抿唇瓣想要出声呼救,侧眸之际却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却也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机。
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能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绝望……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的滋味……
欣赏着萧成藩的困兽犹斗,盛景尘嗤之以鼻的冷冷一笑,敢动他的病美人,下场不二之选,不是体验极至的恐惧,就是死路一条。
没想到当初萧成钰对他用的法子,有朝一日,他也会用到。
万籁俱寂的夜色之下,谁也不知道暗藏着多少“百鬼传说”。
趁着夜深,萧成钰潜去了无妄大师的禅房一趟,然而却是失望而归。
恰巧回来便碰上了拎着袋子的盛景尘往萧成藩的院子而去。云峥奉命去打探了一番,回来便如实禀报了自家主子。
萧成钰稍一想便窥探了其中的缘由,盛景尘虽纨绔不羁,但都能把持在一个度上,能让他舍弃梦中云游来整治萧成藩的,无非就是那个女人。
“属下可要去盯着?”云峥摸不透自家主子的心思,故而斟酌着问道。
他瞌上眼皮,闲适的嗓音听不出半分情绪:“不必。”
盛景尘的手段够萧成藩受了……
沈清柚做梦都没想到这一晚如此的不太平,本来她困乏至极,却不想回来的路上生了意外。
她的耳力极好,尤其是在这番夜深人静之下,更是灵敏,步履急切的走在盆栽夹道的青石小路上,却忽然听见屋顶上传来的青瓦发出轻微的动静。
她瞳孔微缩,浸染了谨慎之色,原本的困意更是一驱而散,顾不得他想,她余光一扫,就近移到了盆栽之后,紧紧的贴着墙壁,仿佛要融为一体般,幸而那盆栽刚好与她一般高,加之她身形娇小,倒也还算能遮掩住。
飞檐走壁这番场景,她以为只存在文人墨客的笔墨之下,直到前生她走出桃源村的那刻起,她就知道这并非杜撰。
两道黑色身影如鬼魅一般从屋顶轻点而过,一道往东院而去,一道往北院而去。
她兀自松了一口气,紧攥的手慢慢舒展开来,美眸久久的望着两道黑影去往的方向,
东院是皇室中人所居之处,北院则是萧府的人,这两人到底是谁?这深更半夜的,实在不像是做好事。
移步出来,她思绪翻涌的拂了拂落在身上的枯叶,以那二人的轻功来看,就算她在追过去一探究竟,恐怕什么都捞不着。
心中定下七八分,她理了一番思绪,继而往偏院走去。
偏院之所以唤做偏院,便是因其地处僻静人少之处,而这一路上难免会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事,譬如她途径一处假山时,听到了一阵儿童不宜的吟喘。
佛门清净之地,竟有人半夜行污秽之事,还真是不怕佛祖降罪?
她兀自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多管闲事,岂止前脚刚刚迈出,后脚就听到了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
“太子殿下轻点,奴受不了了?”
她身子微僵,竟是墨清莹的声音?她什么时候跟宋昊天苟且在一起的?
眼神防备的一扫,她动身钻进了不远处的竹林之中,宋昊天的身边跟着一个黑衣侍卫,若是隐在暗中看到她的话,就大事不妙了。
幸好,那黑衣侍卫迟迟未曾出现,倒是她想起一茬,刚刚那去往东院的黑影会不会是宋昊天身边的侍卫?
那又怎么解释另外一道去往萧府北院的黑影?亦或者宋昊天勾结了萧府其中一个人在做什么勾当?
思量间,只见整理着衣衫的宋昊天,以及发髻凌乱的墨清莹一前一后的从假山先后走了出来。
“怎么样,本殿的功夫不错吧?”宋昊天戏挑的抬起她的下颚。
墨清莹面色潮红的扶了扶发髻,含羞带怯的点了点头。
他口中满含别样色彩的功夫,一听便知指哪方面,沈清柚心底忍不住啧啧两声,回想起死人林那些腐尸,她不由一阵恶寒。
若墨清莹知道她好不容易攀上的太子殿下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恶兽,不知会是一副什么神情?
拉回思绪时,青石小道上早就没了宋昊天的影子,徒留墨清莹一人站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方才回身往偏院而去。
静至片刻,沈清柚方才从竹林中钻出来,她大抵能明白墨清莹的心思,在墨府,墨清莹深受罗氏母女压制,在世家大族的后院,除了嫡长女的婚嫁需思量再三之外。
庶女的婚配可全凭主母的一句话,李氏性子软弱,墨清莹自是指望不上的,本来还想借着她这个墨府长女来对付罗氏母女。
却不想利用不上,为了摆脱困局,自然只能另谋出路。
不过墨清莹瞧上了宋昊天,不得不说,眼光真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