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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毒妃不从良全文阅读

作者:莫寻意     祸国毒妃不从良txt下载     祸国毒妃不从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76章:险象环生

    “墨小姐,本官耐心有限,事实是否如他们所言?”赵松寒刻板着脸,严词厉色的问道。

    她容色清冷的凝望着眉眼泛笑的萧冰玉,终是微微颔首,事已至此,如若继续掩瞒,只怕会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

    “来人,将其扣押审问。”赵松寒呵厉一声。

    扣押着刘术的两名衙役默契的对视一眼,当下便朝沈清柚而去。

    “你这毒妇竟卖毒酒害我相公。”跪在男子身侧的妇人扯着桑子一声怒骂,肿的跟桃子似的眼睛恶狠狠盯着她。

    话音未落,那妇人四下一扫便情绪激动的抄起一旁耕地的锄头,气势汹汹的冲沈清柚而去。

    耕地用的锄头,一个劲挖下去,姑且能让久旱的土翻一层,若是挖到人的头上,那画面何止残忍血腥?

    萧冰玉露出了一抹极度愉悦的笑意。

    头破血流,脑汁喷溅,这么一个死法,还真是刺激。

    见势不对,沈清柚自然不会无动于衷,可扣押着她的两个衙役却似木头人般未曾松动一分。

    她脸色微变,若她猜的不错,萧冰玉已然买通了官府的人。

    千钧一发之际,她奋力一跳作势狠狠踩在两个衙役的脚背之上,趁这松动的间隙,她一个闪身后退,恰好避开了砸下来的锄头。

    锄头砸在青石板上发出一阵剧烈的声响,而原本完好的地面裂开了一道缝隙。

    此幕别说刘术缓不过神来,就连一众围观的人都不由惊骇至极的吞了口唾沫。

    沈清柚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堪堪稳住身形后,她惊魂未定的吐了一口浊气,额间皆是清晰可见的冷汗,只差一点,若不是她灵机一动,恐怕已经成那锄头之下的冤魂了。

    躲开了,这贱人竟然躲开了。

    萧冰玉心有不甘的紧咬牙关,微抬下颚,悄然望向了那手持锄头的妇人。

    妇人会意的转了转了眼珠子,举起锄头,大有卷土重来的意思。

    见状,她拔高嗓音冷声嗤道:“赵大人莫不是收了何人的好处,竟纵容这农妇当街行凶?”

    做官之人最忌讳的便是一个贪字,纵然真的拿人好处,那也是暗地里的勾当,摆到明面上来,就是一顶高帽,可不是谁都担得起的。

    更何况是天子脚下的长安?

    赵松寒余光暗扫了冷脸警告的萧冰玉一眼,轻咳了一声:“来人,还不赶紧将这农妇一并拿下。”

    “毒妇,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你给我相公偿命。”被衙役扣押着的农妇撒泼的朝着沈清柚的方向踢着脚,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沈清柚置若罔闻的黑着脸,这些话说与一般人听听尚可,于她刺激不大。

    她更关注的是农妇眼里流露出来的情绪,那妇人的眼中充满了虚张声势的愤怒,可亡夫的悲痛与对仇人的恨意却不见分毫。

    由此看来,这妇人不过是在演戏,亦或者说,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也在演戏…………

    为了验证这一想发,她走过去一脚踢在了男子的身上,她的力度不小,寻常人受了这么一脚定然疼得乍起,然而这个横躺着死不瞑目的男人却毫无反应。

    “你这毒妇,我相公都死了,你竟还不放过他。”妇人龇牙叫骂道。

    话音未落,便是此起彼伏的嘀咕声。

    “都说死人为大,这墨小姐还真是丧尽天良,死人都不放过。”

    “这种毒妇留着还真是个祸害。”

    很显然沈清柚成了众人眼中罪大恶极之人。

    她充耳不闻的凌眉一皱,繁杂的眸光几番化解不开。

    纵然没有达到预期的料想,可这个结果,萧冰玉还是颇为满意,望着沈清柚被押解而去的背影,她低声轻笑了起来。

    墨念初做梦都不会想到装死的男人事先服了过量的麻沸散,别说是踢,就是一锤子砸下去,也不会有何反应。

    不过,为了墨念初能早登极乐,亦为了二哥及四弟的右眼之仇,那个人是不能留了…………

    阴暗潮湿的牢房中飘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与霉臭味,微弱的日光透过那四四方方的天窗照射进来,落在沾染了干血而发黑的稻草上。

    沈清柚依在墙角怔然的望着生霉的地面。

    为了置她于死地,萧冰玉当真是下足了血本,买通了官府不说,还极有可能买通了意兴酒坊的人,若是如此,情况很是不容乐观……

    只望刘术能谨记她临行所言…………

    墨家大小姐入狱的消息不走而径,一时间成了茶楼酒馆的谈资,若说墨府是何态度,自然是坐视不理,全然将她当做了耻辱。

    萧府,竹园。

    云峥方才将所听所闻悉数告知了萧成钰。

    他端茶的手滞了一下,而后闷不做声的悉数饮尽,起身理了理微皱的衣角,作势朝外而去。

    “主子这是?”云峥连忙跟上自家主子的脚步。

    “说起来,本世子数日未见祖父了。”他淡声说着,冷峻的面上未见丝毫波澜。

    云峥也不是第一日跟着萧成钰,此言一出,他自是洞悉了其中的门道。

    主子这是想救念初小姐,可碍于此番情形,他自是不可能亲自出面,那么由老国公出面最合适不过。

    不过他家主子一向性子淡漠冷血,怎么突然关心起念初小姐的生死了?

    这个问题憋得他难受,可让他直接问,他又不敢。

    不消一会,从萧成钰与老国公的对话中却是让云峥找到了答案。

    “你巴巴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老国公端详着眼前的人,全然没了品茶的心思,若不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只怕他惊讶的都能吞下一枚鸡蛋了。

    这臭小子对人对物皆是冷冰冰的,如今竟为了一个女子跑到他这里来?不对劲啊!不对劲!

    萧成钰作势为老国公添了一盏茶,缓缓道:“正是。”

    老国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缓过神来,老国公笑眯眯的抿了口茶:  “总算有点长进了。”

    “她于我有救命之恩。”他淡扫了一眼老国公暧昧至极的神色,淡声补充道。

    老国公面色微僵,那茶顿时品着没了味道。

    云峥恍然大悟,这么说也就说得通了,他家主子至今扮痴,几次遭萧成藩谋害,而念初小姐数次“相救”…………

    只是他家主子何时变成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的人了………………

    临安街上,意兴酒坊门庭若市的盛况早已不复存在。

    刘术垂头丧气的踏进店门,只见看门的伙计单肘撑桌托腮,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刘术气不过,一脚踢在了桌脚上。

    这动静可将那伙计吓了一跳,瞌睡虫也瞬间跑的一干二净。

    “刘……刘掌柜。”

    里屋听到动静的人一个个都走了出来,一见是刘术,便有人问道:“刘掌柜,小姐怎么样了?”

    刘术默不作声的扫了一眼这屋中的五个人,唉声叹气的道:“我看若想小姐无事,得给姓赵的送点东西过去。”

    这话说得人明了通透。

    “左右咱们酒坊还是能凑够一千两的,倒也能将小姐救出来。”刘术脸色就像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姓赵的狗官,当真可恶至极。”

    说话的人正是前几日刘术方才招进来打下手的牛二。

    刘术的视线悉数落在了牛二的身上,叹息一声:“民不与官斗,若能用银子私了,自是最好不过,罢了,罢了,我还是去趟钱庄将银子取出来吧。”

    摆了摆手,刘术便失魂落魄的起身走了出去。

    “牛二,你说咱们这个酒庄子是不是完了?”看门的伙计用手肘拐了拐了若有所思的牛二,怅然若失的问道。

    牛二笑了笑:“谁知道呢?”

    ?

077章:化险为夷

    夜色浓稠,如泼墨晕染。

    今晚是牛二值夜,待确认众人睡下后,他方才偷摸出了酒坊。

    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他的这番动作,早已落入了他人眼中。

    未等他走出临安街,便被刘术带人给堵截在了路口。

    “小姐猜的不错,我们酒坊的确出了叛徒,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你。”刘术瞪着一双眼睛,怒色难耐的说道。

    牛二是他招进酒坊,却没想到成了祸害。

    做贼心虚的牛二大惊失色,见状转身欲跑,可一回头,原本已经睡下了的酒坊小厮们抄着家伙气势汹汹的堵住了他的去路…………

    长安天牢,关押着的都是一些穷凶恶极的亡命之徒,这里层层把控,守备森严,饶是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沈清柚栖身靠在角落里墙壁上,整个空间十分昏暗,只有两边几盏油封闪着微弱的光。这里常年不见天日,连空气都是浑浊的。

    耳畔边是从未断绝的惨叫声与求饶声,她微闭着眼睛,心下了无睡意。

    忽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她缓缓的撩拨起眼皮子,定睛一看,牢门外站着三个人,一人是正在找钥匙开锁的侍卫,另外两个人皆垂着头戴着黑色斗篷。

    从身形上看这二人像是一男一女,不知为何,她的心底突然生起一抹不安来。

    她扶着墙壁站起身来,神经刹那间紧绷起来。

    侍卫开了牢房后,便一声不吭的走了。

    二人走了不下五步,便顿下了步子,在她全然的警械防备之下,身量娇小的那人抬起素白的芊芊小手慢条斯理的揭下了兜帽。

    兜帽之下的小脸白皙如玉,哪怕背对着微弱的烛光,依是显得那般耀眼夺目,只是那脸上的笑意却比起这漆黑还要瘆人一些。

    女子身后的男子亦揭下了兜帽,那本是一张眉清目秀的俊脸,可让人遗憾的是,少年的右眼缠了一层白布,而那只紧盯着她的眼里流露出来的是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的狠绝。

    此二人不是旁人,正是将她恨透了的萧冰玉、萧成光。

    她面色微变,随着簪子被取下,那一头如墨的青丝瞬间倾散而下,漫漫散散的落在了身后,她紧攥着护身的簪子,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萧冰玉上下扫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手中的那支簪子时,有一声没一声的嗤笑道:“今日路是黄泉路,墨念初,你以为你支破簪子是神兵利器吗?”

    她闷不做声的冷眼望着她,红唇微张,缓缓道:“萧大小姐不会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吧?”

    “你知晓是本小姐设的局又如何?左右你活不过今晚?”萧冰玉如斯轻快的一声闷笑。

    沈清柚面不改色,攥着簪子的手却收紧了一分。

    此番有些棘手,今晚不是他们死,就是她命丧黄泉 ,看来她是等不到刘术了…………

    与此同时的衙门后院里,徐来的清风吹得沿廊下的兰花飘曳不定,明纸窗户上映照着一道膘硕的身影,烛光为里屋的饰物都镀上了一层暖黄的微光,桌上那白花花的银子反衬出一道道耀眼的光点。

    手慢拂过那堆积成一座小山的白银,微闭着眼睛的赵松寒露出了一抹极度享受的神情。

    “大人。”

    屋外乍起的声音霎时扰了他的兴致,他颇感不悦的皱眉,怒道:“何事?”

    “镇国公府送来了一张帖子。”

    这哪有人大晚上来送帖子的?若是旁人,他姑且不会理会,可这镇国公府是他得罪不起的。

    “进来。”赵松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有些不顺。

    衙役推门走了进来,而后恭敬的奉上了帖子。

    赵松寒随意的扫了一眼,而后眉头渐渐紧锁在了一起。这萧冰玉演的哪出戏,前脚让他抓人,后脚他们萧府的又来让放人?耍他不成?

    “大人,萧府这晚上送帖子过来,究竟是何意思?”侍在一侧的衙役眼瞧着赵松寒的脸色不甚太好,禁不住踌躇的问道。

    赵松寒怒色正浓的将那帖子扔到地上,作势一脚踩了上去:“走,去趟牢房。”

    以一敌二,本以为会孤掌难鸣,殊不知却是刚好能应付。

    倒不是她实力深厚,而是萧冰玉手无缚鸡之力,不成气候。至于萧成光虽武功不耐,可却有一个致命的要害,摸清他的路数之前,她虽是受了不少的罪。

    而如今的她虽不能制敌,却也恰好能牵制住萧成光。

    萧成光几次出招皆不得手,不免心浮气躁起来,手上的招式也显得越发凌乱起来。

    瞄准时机,她眼神一定,头一歪恰好避开他击过来的掌风,一个反手,紧攥在手中的簪子如黄龙直捣的抵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这反转的一幕,直将萧冰玉给看怔住了。

    “想活命,最好不要动。”她揪着苍白的小脸强咽下涌上喉咙的那股血腥味。

    幸好今日仅是萧成光一人,若将萧冰玉换成萧成藩,恐怕她已经横尸当场了…………

    萧成光面色惨白的瞥了一眼刺痛脖颈的簪子,心下尤是不甘。

    他僵着身子半分不动,眼珠子幽幽一转,自以为最快的速度打向沈清柚的持着簪子的手。

    全然紧绷着的沈清柚又岂是吃素?他快,她更快,在洞悉他的举动时,她一个箭步上前,在他欲打开她的手之前,手中的簪子用力的直抵他的脖颈而去。

    疼意骸骨,传遍身体的每一处角落,萧成光脚下踉跄了几步,仰着头急促的喘着气,手下意识的捂住了潺潺冒血的脖颈。

    他的那一掌拍的可一点也不含糊,她垂着那只仿似疼的要断裂一般的手,满头冷汗的紧咬着唇瓣,极力的隐忍着那股窜心似的痛意。

    萧冰玉那曾见过这阵仗,眼瞧着遂着萧成光指缝间溢出的血,怔是吓得惊在了原地。

    “萧四公子!”

    忽然乍起的声音,吸引了三人的眸光。

    凝眸望去,正是挂着一身肥膘的赵松寒,瞧着他起层的肉脸上的惊慌失措,便知他也被吓的不轻。

    萧四公子可是镇国府的人,若在他管辖的天牢出了事,那他可是脱不了干系的。

    赵松寒倒是个反应快的,着人去找大夫后,便让侍卫用担架将萧成光安安生生的抬了出去。

    那支木簪,纵然她用了十分的力,也不可能戳穿他的喉咙,只是那血看着有些瘆人罢了。

    缓过神来的萧冰玉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急忙追着萧成光跑了出去。

    若是四弟有事,她定然饶不了墨念初这贱人,不过,现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将这边的情况告知成藩…………

    否则事情彻底暴露,那便不仅仅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而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078章:夜探义庄

    ?牢房又恢复了如斯的寂静,自入了这牢狱起,沈清柚便是一直滴水未进,加之方才与萧成光周旋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

    当下她只觉腿肚子一软,便不受控制的跌坐在了地上,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已。

    赵松寒居高临下的扫了她一眼:“墨小姐当真有些本事。”

    “比起大人,本小姐差的尚远。”拇指轻滑过嘴角的血丝,她仰眸冷声说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赵松寒意味不明的眯了眯眼。

    “大人心知肚明。”她模棱两可的说道。

    赵松寒心中一紧,官场多年,他不仅为人处世圆滑,也深谙人心,这话虽不说破,可他也能窥探一二。

    左右萧府的老国公要他放人,那他何不顺水推舟的做笔买卖。

    打定主意,他呵呵一笑道:“墨小姐不妨考虑一下,本官放了你,而你只需对此事只字不提,权当过了,如何?”

    虽不知赵松寒打的什么主意,可就他的秉性而言,定是受了什么牵扯,否则怎会轻易开口放了她?

    “赵大人早间还言之凿凿的说是本小姐的酒,毒杀了人,更甚至放任萧氏姐弟进来杀人灭口,这个槛怎么过?”她皮笑肉不笑的说着,顺势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

    她誓不罢休的态度让赵松寒的脸色霎时一变,沉声问道:“那墨小姐想怎么样?”

    她有一声没一声的冷笑道:“想必赵大人不想此事传进皇上的耳朵里,本小姐也不想为难大人,索性赵大人将萧大小姐请进来坐两天,在给本小姐三百两白银作为抚慰,此事方可了结。”

    赵松寒的一张脸比锅底还黑,她这是趁机讹他?而且让萧府的大小姐入这牢狱,这不是让他公然得罪镇国公府吗?

    “墨小姐的胃口可真大,就不怕,本官今晚送你上路吗?”

    “只要赵大人有把握此事不会传到皇上耳里去,大可一举杀了本小姐,否则天一亮,本小姐出去了,可不是让萧冰玉入狱两日跟三百两能解决的事。”她眼神冷冽,万般笃定。

    杀了她自然是不可能的,否则老国公问责起来,他这里也不好办,而且听她的意思是已然掌握了证据,若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他乌纱帽不保。

    他狠吐了一口气,看着她咬牙说道:“就依墨小姐所言。”

    她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嘴角,笑了。

    她的确不是虚张声势,临入牢狱之前,她便吩咐了刘术,就算今晚赵松寒不放了她,明日刘术捆着“证人”到皇宫城门前一闹,她一样能平安无事的走出这里………………

    夜至三更,更深浓稠。

    沈清柚怀揣着刚从赵松寒哪里到手的三百两银票,步履缓缓的走在万籁俱寂的长安街上,乍起的风吹得街边的锦旗招牌刷刷作响,风呼呼的掠过耳畔,竟让人深感凉意。

    她不仅畏寒且身子单薄,眼下不禁拢了拢衣衫。

    慢慢的她加快了脚步,只不过不是去往墨府,亦不是去往意兴酒坊,而是朝临近城外的义庄而去。

    这几个时辰,倒是让她想明白了一些事,所以她要亲自去验证一下那男子是真死,还是假死。

    过了北街,拐入长安主街,到了平安街的尽头,便是隶属于衙门的义庄。

    拐角处立着两道一前一后的黑影,不是萧成钰、云峥主仆二人,又会是谁?

    “主子,你说念初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暗夜下,瞧不清萧成钰面上的神情,只听他缓缓道:“本世子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云峥略感窘迫的摸了摸鼻子,心想自家主子说这话,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义庄本是停放死人的地方,哪怕是白日都透着一股子的凉意,到了晚间,这凉意更添了几分阴森可怖。

    冷风吹得四方院子里的树叶刷刷作响,本是虚掩的门被风这么一吹,咯吱一声,开了…………

    费尽心思爬墙上来的沈清柚环顾了一眼黑漆漆的院子,截然不同的是本该归于黑暗沉寂的停尸房里竟隐约晃着烛光。

    看来她猜对了…………

    偌大的停尸房里透着一股子阴森森的寒气,就连潮湿的空气中都漂浮着淡淡的腐臭味,让人难以适从。

    萧冰藩举着烛光微曳的蜡烛,眸光四下寻找着什么,只见他每走到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前,都会侧过身子,然后尖手尖脚的掀起白布的一角。

    小心翼翼的扫了一眼,便又放下白布,继而前往下一具尸首之前。

    透过门缝的间隙,沈清柚瞧的一清二楚,心下不免讥笑,这萧成藩如斯惧怕,却还要来“杀人灭口”,倒是为难他了。

    “萧二公子这是找什么?”

    突然响起这么一道声音,可险些没将萧成藩给吓得跳起来。

    惊魂未定的转身望去,只见披散着墨发的紫衫女子慵懒无匹的依身在门上,烛光微弱,他看不清女子的容色,若不是着声音听着熟悉,他都以为是诈尸了。

    “墨念初!”他毒辣的盯着她,短短三个字却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

    她的出现,他并不惊讶,甚至提前预知了一般。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他一字一顿的说着,转眼手中便多了一把锐利的短刃,在烛光下散发着冷冽的寒光。

    她由上至下的打量了他一眼,最后定格在了他极端愤恨的脸上,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回去告诉萧冰玉,你们酒坊的生意,本小姐要了。”

    他呵呵一笑,极至嘲讽之意:“你还是先担心你一下的命吧!”

    “萧冰玉难道没告诉你,那个独眼的被本小姐刺破了喉咙吗?”她从容不破的嘴角微扬。

    不说还好,一说,萧成藩肚里的怒火一发不可收拾的肆虐起来。

    今日他定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隐匿在院外的萧成钰与云峥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眼看着屋中那抹微弱的烛光熄灭。

    云峥压低声音问道:“主子,要去帮念初小姐吗?”

    他薄唇微张,缓缓道:“不必。”

    那个女人敢这么嚣张,便足以证明她自己应付的过来…………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萧成藩还不如萧成光,且她发现这萧成藩怕鬼,就在他扔掉手里的蜡烛,正欲冲上来时。

    她惊恐万状的指着他背后的地方说了一句:“有鬼。”

    趁着这空当,她疾步上前出其不备的夺下了他手中的短刃,作势又退了几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下意识回望的萧成藩别说是鬼,就是鬼影也没瞧见,这下可方知是遭了她的道。

    “给你十个数,要么跑,要么永远的躺在这里。”她把玩着手中的短刃,嗓音清冷凛冽。

    空前的压迫感让萧成藩感到了恐惧之意。纵然如此,为了不显现出来,他仍是硬着头皮嗤笑道:   “口出狂言,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实力。”

    她不曾有分毫的恼怒,而是不疾不徐的道:“十、九……五……”

079章:是场好戏

    ?墨念初竟敢小看他?作为男人的那股子气血战胜了那股压迫感。

    未等她数完,他面色一狠,赤手空拳的生扑了上去。

    她一个闪身,容色未改。

    她只言未语,也不在留有本分余地,抄起断刃便如灵巧的狐狸一般冲了过去。

    半晌,只见萧成藩跌跌撞撞一身狼狈的跑了出来,云峥忍不住啧啧道:“还真是丢人。”

    漫步走出的女子,把玩着手中沾了血的短刃,慵懒的像只猫咪。就连萧成钰都未曾察觉自己的嘴角渐渐漾起了一抹清浅的弧度。

    比起独眼的那个,萧成藩还差些火候。

    拉回视线,她回眸扫了一眼仍是万籁俱寂的停尸房,看来那具横死的“尸体”不在这里。否则这么一阵动静,也该“诈尸”了。

    眸光环顾四周,这院子同一般宅院一样,有着主屋与三面侧屋,想来定在这三间侧屋的一间里。

    正想着,紧挨着主屋的侧屋却传来了动静,听着像是烛台落地的声音。

    她眸光一凛,快步而去。

    推开门,一阵腐臭味扑鼻而来,她下意识的掩住口鼻,眼睛四下扫去,只见最角落的地方仿佛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着白衣,在这夜色中尤为显眼,此人长发遮面,似无骨一般的垂着头,幽幽的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呜咽。

    像是啼哭又像是轻笑,为这本就阴森的地方,更添了几抹惊悚。

    若是一般女子见了这番场面,定然吓得惊声尖叫,扭头就跑,只可惜撞上的是她沈清柚。

    “在装神弄鬼,小心本小姐让你变成真的鬼。”她面不改色的冷笑道,妄图吓退她,这招使的不怎么样。

    那人却是不信,依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更甚是将嘴中的呜咽拔高了几声,听着骇人得紧。

    云峥在屋外听着那声音,都不免寒毛倒竖,可那个身量娇小的女子却从容不迫的走了进去。

    “这墨小姐还真胆识过人。”

    萧成钰默不作声的凝望着那抹没入黑暗的身影,薄唇轻启,缓缓道:“雕虫小技罢了。”

    ……………………………………

    为抓牛二现身,本就耗费了不少精力的刘术方才躺下,便隐约听到了一阵拍门声。

    原本的困意被驱一干二净,这大半夜来敲门的会是何人?难不成是牛二的同党?

    刘术不敢怠慢,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顺势还叫醒了几个已经在梦境中神游的小厮。

    烛光驱散了屋中的黑暗,五个人拿的拿着柴刀,举的举着木棍,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何人在门外?”刘术紧盯着门高声问道。

    “刘叔,是我。”

    一听是沈清柚的声音,刘术顿时面露喜色,急忙着人打开了门。

    “小姐。”刘术等人惊喜的唤了一声,眸光落在跟她一同前来的男子身上时,却不由露出了异样的神色。

    那身着白色中衣,被绳子捆得跟粽子似的男人正是今早横死他们店外,诬陷小姐的人。

    沈清柚将众人的眼神尽收眼底,只身便走了进去。

    那男人怯生生的瞥了一眼拿着柴刀跟木棍的五人,心中有些发虚。

    自顾提壶斟了一盏茶,牛饮了数盏后,沈清柚方才缓声说道:“刘叔,临行前,我吩咐你办的事,如何?”

    “已然办妥,人在柴房。”刘术朝一旁的小厮使了一个眼色,只身走到了沈清柚的跟前。

    两个机灵的小厮会意的一把拉扯过杵在屋外的中年男子,问道:“小姐,此人怎么办?”

    她坐在椅子上微闭着些许酸涩的眼睛,淡声道:“扔到柴房去。”

    小厮应了声后,便纷纷退了出去。

    彼时,这卖酒的前堂便只剩下沈清柚、刘术二人。

    “小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似想到了什么, 她不急不缓的撩开眼皮子,说着便站起身来:“随我去柴房一趟。”

    她倒要看看是谁吃里扒外。

    意兴酒坊的店面尚小,这柴房自是大不到哪里去,光是屋里堆积的柴火都占了不少的位置,牛二与中年男子分别窝在了两处角落里。

    久置黑暗,突然的光亮让牛二下意识的用手肘遮住了眼睛,缓了缓,方才慢慢的放下手来。

    “萧冰玉给了你多少好处?”她一张口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牛二面色微僵,心虚的不敢直视她那双锐利且溢满失望的眸子,嗫嚅了一下唇瓣:“小的有妻有女,也是逼不得已而为之,望小姐……”

    未等他说完,她嗤声笑道:“多说无益。”

    牛二面色煞白,到喉咙里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口来。

    出了柴房,刘术几番踌躇,正欲说话,却听她淡声说道:“明日指证了萧冰玉等人后,再给他们解药,告诉牛二,本小姐不想在长安再见到他。”

    刘术面露喜色,当下应了一声。

    牛二到底跟刘术有些关系,她不想把事做绝,况且妻女被控制在他人手中,做出这番事来,她大可理解。

    夜色渐褪的天空不是那么清晰,沉寂了一夜的长安街头却慢慢恢复了生机。

    冷风过巷,死气沉沉的临安街街尾,却忽然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铜锣声,此举无异于将一块巨石砸进了平静的湖中。

    “听说墨家小姐出来了?”

    “姓赵的狗官铁定拿了墨府的好处,否则那姓墨的毒妇怎会出的来?”

    “得了,咱们还是去临安街看看吧,姓墨的一早就闹出这么一阵动静,肯定有好戏看。”

    “走走,看看去。”

    祭祖方才回城的盛小侯爷听得真切,眉头微蹙了一下,他不过一日一夜未在长安,病美人难不成出事了?

    索性临安街离主街不远,将侯府的随从打发后,他翻身下马,脚下急切的往人群所聚之处而去。

    平日不甚繁闹的街,今日空前的拥挤。闻风而来的人直将意兴酒坊围了个水泄不通。

    未走近,女子咬牙切齿的呵斥声夹杂着无数的窃窃私语涌入耳畔。

    “墨念初,你休要血口喷人。”

    走近一看,只见店门前,一紫衫女子闲适的端坐在椅子上,她的一侧侍着一个提着铜锣,拿着棒槌的中年男子。

    面对面目怒容的萧冰玉,她漫不经心的扫视了一眼横搁在二人之间被被绑着手脚,头罩黑布的两个男人。

    转而笑容婉约的直视着那双怒目圆瞪的眼睛。

    “那萧大小姐权当是本小姐请你看的一场戏好了。”

    萧冰玉的小脸有些沉,宽袖之下的拳头又攥紧了一分。她竟看不透着该死的贱人,这贱人究竟玩的什么把戏?

    “墨大小姐好大的本事,卖毒酒害人性命,竟还能全身而退,本小姐着实佩服。”

    此言一落,围观的人瞬间炸开了锅。

    贪官是百姓们最为痛恨的,而那些作奸犯科的贵族子弟,却凭着家中的关系安然无事,让这些身处底层的百姓如何不气愤?

    “姓赵的狗官跟这个毒妇都不得好死。”

    也不知是哪里赫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这话可谓是一语击中多数人的心声。

    围观的百姓大多数露出了愤恨的神色,他们一边咒骂着,一边将手中的东西朝沈清柚身上招呼去。

    这番场面却是沈清柚不曾预料到的…………

080章:当真极蠢

    跟我斗,你还差的远呢?

    置身事外的萧冰玉俨然端着看戏的阵仗瞧着被百姓围攻咒骂的沈清柚,娇好的俏脸上满覆讥诮。

    被人潮隔绝在外的盛小侯爷眼见着形势不对,便放弃了硬挤进去的念头。

    他一提身,全将这些围观百姓的头当做垫脚石。

    盛小侯爷一落地便挡在了沈清柚的跟前, 眼风凌厉一扫,他怒声高呵:“都给小爷住手。”

    浑身的戾气昭示着盛小侯爷极度生气,他盛景尘捧在手心的女子,岂容他人这番对待?

    鲜衣怒马的少年气势磅礴的将心爱的女子护在身后,这番场面,萧冰玉不知在心里回放了多少遍。

    眼看胜利在即的愉悦在这一刻输的一干二净,她紧咬住唇瓣,小脸上怨念颇深。

    骂红了眼的百姓们那还顾得上是何人在他们眼前,纵然如此,那无数的东西还是往他们身上招呼。

    鸡蛋砸在身上,泄出了粘稠的蛋液。

    他一向爱干净,此刻却只为护住她而强忍着心底的恶心之感。

    他转过身来,不去看腰带上那黏糊糊的蛋液。

    “病美人,我来迟了。”眼底的沉郁瞬间被浅笑取代,一贯粗手粗脚的他温柔取下了扒拉在她头上的青菜。

    饶是盛小侯爷是长安出了名的纨绔子,杀人的事,他不是没干过,可他杀的都是一些恶徒,这些百姓,他总归是动不了手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她护在身后。

    她上下扫了他一眼,原本耀目的红衣被砸来的东西渐染了颜色,头上也扒拉着不少菜叶。

    她有些动容的望着他,须臾踮起脚尖用袖子擦了擦他脏乱的脸。

    他本能的想要往后缩,却被她一个眼神看得直接定住了,若是仔细些定能发现他眼底躲闪的羞怯。

    “下次这种事少往前凑,我不会感谢你的。”

    她睨了他一眼,有些责怪的意味在里面。

    “小爷乐意。”他死不悔改的吟吟一笑。

    萧冰玉死死盯着沈清柚,那眼神当真恨不得将她撕得粉碎。

    眸光慢慢的转向了情绪高亢的人群,那身着黑衣的高个男人在人群中尤为显眼,四目相对,她阴毒的眸光瞥了沈清柚一眼。

    高个男人会意的微微颔首,自腰间拔出了一柄短刃,他挤过人群,正要有所动作,却传来一道惊呼:“官兵来了。”

    男人停止了动作,短刃也趁势放回了鞘壳里。

    萧冰玉面色微变,赵松寒这狗官来做什么?

    赵松寒带来的人很快控制住了场面。

    而带赵松寒来的人正是刘术,方才形势不对时,沈清柚让他去请的。

    本来赵松寒不想来的,可奇怪的是在刘术未来之前,他又收到了萧府的帖子。

    他心底纳闷得很,萧大小姐要墨念初吃不了兜着走,老国公却要护住墨念初,还真是不知这萧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赵大人。”萧冰玉笑意冰冷,莲步缓缓的朝赵松寒走来。

    “是萧大小姐啊!”赵松寒应付似的微微颔首。

    这态度跟昨日收她白银的模样,还真是相差甚远啊!

    萧冰玉顿时有些气不顺当,可面上仍是得体有度的笑意:“本小姐想为昨日横死的人问问,大人怎么将墨念初放出来了?难不成大人收了何人的好处。”

    闻言,众人无不觉得这位敢于跟贪官叫板的萧大小姐是位大好人。

    赵松寒有些头皮发麻,这位萧大小姐可不是个好缠的角,幸而他有先见之明,今日一早便派人将昨日萧冰玉送来的白银还了回去。

    否则被她掐住命脉,当真不好说。

    “萧大小姐既然问了,赵大人给不了的答案,本小姐给你。”沈清柚绕开盛景尘,走到被黑布罩住头都两个男人面前,一把便将遮住真容的黑布扯了下来。

    这…………原本已经鸦雀无声的百姓们纷纷又躁动起来,不同于先前的愤怒,而是满目的惊讶。

    “这不是昨日横死的张生吗?”

    “见鬼了,死人活过来了。”

    “去你娘的,大白天的哪来的鬼 ,这分明是人。”

    “张生旁边那个不是意兴酒坊的牛二吗?”

    “难道说这墨小姐是被人陷害了?”

    这些话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盛小侯爷深深地望着她单薄却站的笔直的身影,他不在的这一日一夜还真是发生了不少事。

    萧冰玉煞变惨白的神色,她看得一清二楚,时下她笑容缱绻的道:“萧大小姐,这个答案满意吗?”

    “呵呵……”萧冰玉有一声没一声的嗤笑着,故作镇定的道:“本小姐还真是为墨小姐开心,原来是这二人串通起来陷害墨小姐,如今总算真相大白了。”

    轻飘飘的一语便打算让自己置身事外,她想,可沈清柚绝对不想。

    “萧大小姐言之过早,且听听他们怎么说吧。”她的视线不紧不慢的落在耸拉着脑袋的张生身上,纵是冷笑,也在此刻荡然无存。

    “小人的确是受了萧大小姐的命,装死来陷害墨小姐。”

    张生始终垂着头不敢瞧萧冰玉那能将他生吞了的神情。

    “小人是意兴酒坊当差的牛二,萧小姐以小人的妻女相要挟迫害墨小姐,小人无奈之下只能是依计行事,在酒水中加了过量的麻沸散跟假死药。以伪造张生横死之假象。”

    牛二高抬着头,朗声说道。

    闻言,众人无不一片唏嘘。

    “萧大小姐还有什么可说的?”沈清柚皮笑肉不笑的望着面如死灰的萧冰玉。

    这二人的指证无疑是最有力的,纵然萧冰玉想要辩驳,也无从说起。

    可她仍是不死心的说道:“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你故意买通来陷害本小姐的。”

    沈清柚一听,顿时乐了。

    “萧大小姐也算是钟鸣鼎食之家出来的,没想到这么蠢。”

    “你……”落了下风的萧冰玉怒视着正色的她,想说什么,却是动了动嘴皮子,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墨小姐说的对,那有陷害人的,将自己弄去牢里呆一晚的。”

    “看来是咱们误会墨小姐了……”

    言之凿凿,众人都能看透的事儿,萧冰玉又怎会看不透,她不过是不想就这么认输罢了。

    “来人,将这二人扣押,带回衙门审问。”赵松寒适时的出声。

    衙役应了一声,便将地上的二人揪了起来。

    “萧小姐,烦请同本官走一趟。”依着昨日对沈清柚的架势,对萧冰玉,赵松寒可是恭敬了不少。

    小翠一把挡在自家小姐身前:“赵大人,我家小姐可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女,你这番,不怕老国公怪罪吗?”

    还不是老国公来保墨念初的,否则你以为本官乐意?

    总觉着被萧府耍了的赵松寒面对这么一个咄咄逼人的小丫头,自是没了耐心,一把扯开翠儿,他面含愠色的道:“萧小姐最好不要考验本官的耐性。”

    萧冰玉瞧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翠儿,心底的怒火不比赵松寒少:“赵松寒,你好大的胆子。”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萧小姐还是乖乖听话走一趟,否则难看的还是萧小姐。”赵松寒冷冷的道。

    萧冰玉暗自咬牙狠瞪了赵松寒一眼,转而扶起了翠儿。

    “小姐。”翠儿担忧的望着她。

    她凑近翠儿低语了几句,也不知说了什么,只见翠儿点了点头。

    “萧小姐请。”赵松寒趁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萧冰玉睨了他一眼,眸光扬长,落在了站在沈清柚一侧的盛景尘身上,宽袖之下的手不禁又收紧了几分。

    见她如此狼狈,景尘哥哥这番无动于衷,与之墨念初那贱人,却是截然不同…………

    她势必不会罢休的,不管是为了四弟的右眼之仇也好,还是景尘哥哥,她定要墨念初这贱人付出代价………………

    ?

081章:并非说说

    临安街道又恢复了一派的清净。

    ?“看来小爷不过一日没看着,就险些出**烦了。”他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的入了酒坊前堂。

    “此言差矣。”她转过身,容色清淡。

    “怎么说?”?他闷声一笑。

    她转了转眼珠子,转而轻笑了一声:“落了一日清净。”?

    她这是嫌他聒噪不成?

    “病美人,你别不知好歹,小爷一般不对别人好。”?他微抬下颚,模样有些傲娇。

    女子充耳不闻的盈盈落座,心下浅叹,她倒希望他对她冷漠些。

    “醉梦楼的姑娘都道盛小侯爷最是疼人。”

    本是反驳他的话,听到他的耳里却变了味。

    病美人这是吃醋了?盛小侯爷心下欢喜,稳住不由勾起嘴角,故作无感的他傲娇的抬着下巴,顺势坐到了她的对面。

    “小爷瞅着这店里也不卖醋啊!”

    ?  他扫了一眼周遭,手欠的夺过了她刚刚斟好的茶。

    “放下。”?她颇感不悦的抬起眼。

    盛小侯爷虎躯一震,到了嘴边的茶水,愣是硬生生的给放下了,活像一只被欺负了的猫咪,病美人又凶他!

    睨了他一眼,她端过那盏茶如斯从容的抿了一口。

    他跟小媳妇似的垂着头,时不时哀怨的望她一眼。?

    她被他盯着有些头皮发麻,无奈之下,只得是给他另斟了一盏。

    “你斟给我的?”他有些迟凝的指着自己,眼底满是盛夏光点。

    她吐了口气,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话。

    拎着一个油黄纸包裹的刘术方才进屋,只见站在柜台后的小厮眼怔怔的瞅着一个方向,而那个方向坐着的,不是沈清柚与盛景尘,又会是谁!

    “发什么呆呢?”

    入神的小厮拉回视线,连忙尴尬的笑了笑。他方才应当是眼花,否则怎会看到一向“作恶多端”的盛小侯爷在自家小姐面前,那番的乖……巧……

    刘术斜了他一眼,便朝沈清柚走去。

    “小姐。”

    余光扫了一眼已然走至一侧的刘术,她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的茶盏:“可办妥了?”

    刘术有所顾忌的望了盛景尘一眼,迟迟未语。

    一眼看破的沈清柚红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无妨。”

    盛景尘端茶的手几不可见的滞了一下,嘴角暗浮,看来病美人还是信任他的。

    心中有底的刘术这才将事情一一道来,他先是按照事先吩咐将她的亲笔信交给了赵松寒,转而送走了牛二一家。

    回来的路上,他还接洽了几家与萧家酒坊合作的酒楼、客栈。

    沈清柚: “那几家意下如何?”

    刘术双眼含笑的点了点头,他们意兴酒坊的酒可是在长安出了名的,能与他们合作,这些客栈、酒楼自是求之不得的。

    沈清柚心情大好的勾了勾嘴角,那晚跟萧成藩说的话,她可不是开开玩笑而已。

    有些人就是不能太给脸,否则真不知道掂量掂量自己。

    ?       说话间,她的余光瞥见了他拎着的黄纸包裹。

    “你手中是何物?”?

    一经她提起,刘术方才想起来。

    ?“这是北街云糕坊的桃花酥,听闻味道不错,小的便给小姐买了一些尝尝味。”

    说着,刘术放到桌上,顺势便解开了捆绑在外的细绳,展开油黄纸,正正方方的叠了三层的桃花酥看着极为味美。

    “说得这么奇,小爷先尝一块。”盛小侯爷不爽的瞥了一眼刘术,当下手脚麻利的拿起一块放进了嘴里。

    刘术被他那一眼瞧的发悚,思来想去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爷。

    她也没注意二人之间的涌动,而是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糕香入味,勾芡着桃花的浓郁纷香。

    说起来,在佛缘寺时她曾答应过成钰回长安要给他做桃花酥吃的,这一来二去,竟忘了,还真是罪过…………

    送走了盛景尘后,沈清柚便问刘术长安附近可有桃林。

    “小姐找桃林做什么?咱们酒坊近来不差桃花。”

    这她自然知晓,酒坊近来酿造的便是桃花酒,想来刘术曲解了她的意思。

    “我想采摘点新鲜的桃花做点桃花酥。”

    刘术明了的笑了笑:“小姐若要桃花,明日芬娘婶送桃花来,小的便给小姐留些。”

    她琢磨了一下,左右还有一日才去祭奠,明日在做,倒也合适,况且折腾了这么久,她的身子却是有点吃不消了。

    “有劳刘叔。”她微微一笑。

    刘术连忙惶恐的摆手:“小姐说哪里的话。”

    她笑了笑,吩咐了刘术一些事宜后,便出了酒坊。

    墨府内院,今儿一早采买回来的桑婆,将剩下的事交给下面的人后,便扭着肥臀,踩着急切的步子,一路朝凝光阁而去。

    “主母,大事不好了。”

    未见其人便听其声,罗氏放下了手上绣了一半的祥云,保养得宜的脸凝了起来。

    “什么事不好了?”罗氏不悦的瞧了一眼扶着门气喘吁吁的桑婆。

    缓了口气,桑婆走近罗氏压低声音:“老奴听说墨念初那小贱人已经出来了,还给人萧大小姐送了进去。”

    “这贱人这么有能耐?”罗氏一脸的不信。

    “老奴亲眼所见。”桑婆言之凿凿,顿了顿又道:“若不是毒酒将这档子事弄得满城风雨,恐怕谁都不知道这意兴酒坊是那小贱人开的。”

    说起这事,罗氏心底却是有些疑惑,单凭这贱人刚来的那副寒酸样,哪来的银子开酒坊?

    “那小贱人想来快要回墨府了,依老奴看主母何不趁机拿下这贱人手中的意兴酒坊?”

    桑婆这话却是说到罗氏心窝子里去了,意兴酒坊可是肥肉,早在得知沈清柚入狱时,她便有这打算的。

    思量间,墨清宁莲步盈盈的走了进来。

    “母亲,听前院的下人说墨念初那贱人已经回来了。”

    气死人了,那贱人怎么不死牢里!

    瞧了眼气郁的墨清宁,罗氏笑着宽慰了两声。

    “那贱人看着碍眼得很。”墨清宁就像个撒娇的孩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呼呼的。

    “宁儿,这贱人可是给咱们送银子来了。”罗氏搭着她的手,笑得意味深长。

    墨清宁狐疑的转了转眼珠子:“母亲的意思是?”

    “意兴酒坊日后给宁儿添做嫁妆也不错。”罗氏笑道。

    墨清宁转怒为笑:“宁儿多谢母亲。”

    ?

082章:谁算计谁

    一回墨府,沈清柚自先去了趟墨老夫人的院里。

    今儿的天气不好,从早至今都雾蒙蒙的,时不时刮起阵冷风,倒叫人深刻体会到了什么春寒料峭。

    沿廊下的几盆牡丹花?打了小小花苞,迎着细风摇头晃脑的。

    里屋的光线有些弱,青铜鼎中一道白烟冉冉升起,墨老夫人眯着眼睛半身斜躺在罗汉床上,?桂嬷嬷侍在一旁,这边两个穿着黄衣的小丫头正给墨老夫人捏着腿。

    沈清柚默不作声的站着,半晌,总归是忍不下去了,便拔高声音道:“念初给老夫人问安。”

    “老身的耳朵可没聋。”墨老夫人撩起眼皮子瞪了她一眼。

    她当然知道她没聋,这死老太婆怕不是在给她摆谱。

    “念初不扰墨老夫人休息了。”?言罢,正欲抬脚,却被墨老夫人一声呵斥住了:“站住。”

    她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询问似的望向了在桂嬷嬷帮衬下坐起身来的墨老夫人。

    “老身不过让你站了会,就忍不住了,可这墨府的脸面却是被你给丢尽了。”?墨老夫人年轻时便是个暴脾气,如今老了,自然也是那样子,说着抓起一旁的物件朝她扔去。

    她容色微冷,闪身避了过去。

    瞧着砸在身后椅子上又滚落到脚边的东西,她字字珠玑的反问道:“墨府脸面?现下这长安何人不知念初是被人陷害的?”?

    她肚子里的火气不比墨老夫人少,可她却藏的比墨老夫人好:“念初受人陷害,墨府坐视不理也就罢了,如今念初历经艰险回来,却还要受老夫人这番责怪,试问老夫人一句,在你心里有没有把念初当做孙女?”

    这话句句带刺,说得老夫人的老脸一阵青一阵红的,可她说的却也是站理的,动了动唇瓣,却是被她堵的半晌说不上话来。

    恰逢此时,罗氏、墨清宁二人撩开布帘走了进来。

    这僵沉的氛围让人颇感压抑,墨清宁扫视了一眼众人的神情,便皱着眉头快步走到了墨老夫人的跟前。

    “祖母这是怎么了?”?

    墨清宁俯着身子乖巧懂事的?给墨老夫人顺起气来。

    墨老夫人斜睨了一眼罪魁祸首沈清柚,板着一张老脸怒道:“还不是这个不肖子孙气的。”?

    墨清宁瞥了沈清柚一眼,心中暗讽,得罪了祖母,那是不想过好日子了。

    “念初啊!老夫人再怎么说也是长辈,你有什么不满且跟母亲撒就是,怎能气老夫人呢?”罗氏语重心长的道,俨然当起了好人。

    这么一说倒变成她的错了?沈清柚心下冷笑不止。

    “若无他事,念初先回院子了。”言落,她容色清冷的福了福身子。

    之于她的充耳不闻,罗氏心里有愤,却掩饰的极好。

    “念初啊!母亲有件事要同你商量一下。”罗氏忽然出声唤住了她。

    她顿下脚步,回转过身来,无视墨老夫人那几乎能将她剐了的眼神,转而落在了笑脸相迎的罗氏身上。

    她与她有什么好商量的?

    “念初是意兴酒坊的东家?”

    此言一出,沈清柚便明了了罗氏打的什么算盘了。

    “母亲哪里的话,意兴酒坊的东家是阿浔哥哥,念初不过代为掌事罢了。”

    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正色道。

    推到顾南浔的身上正是恰好,一来顾南浔的天下第一庄生意遍布天下,说是他的,她们也不会生疑,二来也正好能打消罗氏母女的心思。

    这话彻底断了罗氏的念头,她就说这穷酸丫头哪来的本事,原是顾庄主的。

    罗氏的脸色变了变,墨清宁的身子亦是僵了一下。

    “原来如此,念初先回院子去歇息吧。”

    深深地扫了一眼罗氏那心痛落空的模样,她翩然一笑,当下走了出去。

    回了云烟阁,一沾上床榻,沈清柚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冷……怎么会这么冷……

    她撑起眼皮子,睡眼惺忪的动了动身子,锁骨下的刺痛感刺激了神经,让她渐渐清醒过来。

    暗夜下,睡着之前的被褥被掀到了一边,她的衣衫层层滑落,露出了绣着梅花的肚——dou,戴着鬼面獠牙面具的黑衣男人轻——ya,在她的身上。

    温热的血随着他喉结的滚动被吸出。

    难怪会这么冷,她习以为常的望着床帷,静静地等待着。

    直到心口那股阵痛消逝后,萧成钰一个翻身便躺在了她的身侧,手顺势将被褥带起,转而落在了两人的身上。

    她身子畏寒,他体质偏寒,且体内毒素发作,未免她难受,被褥之下,他离她尚且一尺之遥。

    浓稠的夜下,二人便是这番沉默寡言的躺着,经过这一番折腾,她早已了无睡意,思绪不由渐渐飘远。

    忽然她似想到了什么,侧眸望了一眼身旁的男人,斟酌着说道:“大人,小女子这里有笔生意,不知大人感兴趣与否?”

    刚睡醒的嗓音尚且有些低沉沙哑。

    面具之下的他双眸微闭:“嗯?”

    她骨碌碌的转了转眼珠子,一字一句皆经思量:“前些日子,小女子去了佛缘寺,无意中发现一处宝洞。”

    “所以?”他的眼皮子也未曾抬一下,心底却已然洞悉她心思,若这女人知晓那宝洞已被他洗劫一空,不知会作何感想?

    一看有门,她瞬间精神了不少。

    “小女子没啥能耐,那些东西转手不出来,不如我们二一添作五,对半分,如何?”

    男子半晌未言,气氛霎时僵住,她摸不透他的心思,此刻却是懊恼了起来。

    “接了。”

    男子淡淡而富有磁性的声线如泉水潺潺而出。

    她心底悬起的石头落了地,眉目间亦多了几分明朗。

    原本她打算过几日着人亲自走一趟佛缘寺的,可她不曾忘记在佛缘寺后桃林尽头发现的那密洞,她猜测密洞中定然藏着什么极度危险的人物。

    而宝洞离后桃林不远,怕就怕那些宝物是有主的,未免曝露被追杀,她还是折中一下得好,到时候就算惹人追杀,也不会追到她的头上来。

    她的小聪明,城府之深的他岂会看不透,他不过是不屑于去说破,更何况他并不打算分一杯羹给她。

    这也算是她算计他的一个小惩罚。

    ?

083章:有备无患

    天光破云,湿润润的风清扫着院子,柔和的微光穿透明纸窗户倾洒在地面上。

    沈清柚一番收拾后,便迎着晨光出了门。

    ?曲径通幽的青石道上,她步履闲适的走着,依照惯例,她自当先去墨老夫人哪里请安。

    ? 昨日她的那番话让墨老夫人气了半日,如今瞧着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念初给老夫人问安。”?她从容的福了福身子,没有丝毫的异色。

    “还知道问安?”?墨老夫人拨弄着手中的佛珠,面色不善的笑了笑。

    她冲老夫人婉约一笑:“这是念初的本分。”?

    墨老夫人老脸发沉的瞪着她?:“罢了,你回吧,看着碍眼得紧。”

    死老太婆以为她想来得很吗?若不是为了不落下话柄,她才没这个闲工夫来这里。

    让她走?正合她意,默不作声的福了福身子,便退了出去。

    请安差不多是一个时辰,这前脚刚踏出主院,后脚便对上了前来请安的罗氏母女。

    她顿下步子,神色清冷的望着越发走近的罗氏母女,红唇微张,极度敷衍的道“主母安好。”

    闻言,罗氏只觉心底堵得慌,这小贱人是故意给她添堵不是?

    言罢,不等罗氏出言讥讽,她早已错身扬长而去。

    罗氏紧盯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咬牙切齿的道:“这贱人当真越发能耐了。”

    墨清宁毒辣的瞥了一眼沈清柚走的方向,压低声音问道:“明日便是柳氏的祭日,母亲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提这个,罗氏心底的怒火消减了几分,喜色全露的搭着墨清宁的手,阴笑道:“宁儿放心便是。”

    顿了顿,罗氏忽然想起一茬来,故而说道:“ 昨日宏儿来了封信,说是你爹跟他已经准备从边城驻地启程回长安了。”

    “爹爹与大哥要回来了!”墨清宁满目欢喜。

    反观罗氏却是满面的愁容。

    “爹爹与大哥就要回来了,母亲不开心吗?”墨清宁反手拉住罗氏的手,柔柔的笑问道。

    罗氏提了提嘴角,勉强扬起一抹笑意来,她怎会不开心,只是她怕万一失手没杀掉墨念初,以将军对柳氏的疼宠,宁儿的嫡女之位恐怕不保。

    看来为了保险一些,她一会还是亲自走一趟,在加些注,以防万一。

    出了墨府,沈清柚直往意兴酒坊而去。

    今早芬娘婶送来不少新采摘的桃花,刘术给她留了不少,一到酒坊,她便撸着袖子忙活了许久。

    过了一阵,散发着桃花清香的桃花酥出了锅。

    留了一些给酒坊里的刘术等人,剩下的酥饼被她悉数用绢帕包了起来。

    本想着要不要送点去侯府,可想着昨日盛景尘说不喜酥饼,索性便打消了念头。

    若是盛小侯爷知晓因自己两句针对刘术的话而错失了沈清柚亲自做的酥饼,恐怕想抽自己两嘴巴子的心都有了。

    鬼知道盛小侯爷不过是图爽快罢了。

    萧府,竹院。

    所谓竹院,顾名思义便是种了偏多竹子的院子,可这院子里种的不是一般竹子,而是罕见的紫竹。

    清风徐来,捎带着一股清爽之感。

    沿廊下摆放着的几盆君子兰随风摆动了几下。

    今日的书房开了一扇窗,没了窗的阻隔,那清风就肆意了一些。

    书案上铺开的宣纸被风吹撩起一角,容颜冷冽的男子正坐在椅子上,背挺的笔直,如院外的紫竹般。

    他单手执卷,眸光一一掠过书卷上的每一个字。

    萧成钰今日难得没穿黑衣,而是着了一袭墨色衣袍,原本的冷峻消减了几分,反增了几分清冷的仙气。

    这会是自家主子看书卷的时辰,云峥不敢打扰,可捧着手中尚且热腾腾的酥饼,他心底不免打鼓。

    念初小姐是主子头次区别对待的女子,如今人姑娘巴巴的送酥饼过来,他这要是现在禀报吧,又会打扰到自家主子,不禀报吧,又怕等会酥饼凉了,主子会怪罪。

    云峥干杵在门外,左右为难的不知如何是好。

    最终他选择了后者…………

    时辰一到,不等萧成钰放下手中的书卷,云峥便轻敲了一下门。

    “主子。”

    “何事?”他放下书卷,揉了揉酸涩的眉心。

    云峥作势推门走了进来:“这是念初小姐两个时辰前送来的酥饼,当时主子正在看书,属下不敢惊扰。”

    不打自招说的大抵是云峥这种直肠子的人。

    萧成钰不显声色的瞥了一眼桌上的包裹着酥饼的绢帕,忽然有一声没一声的笑了笑:“做的不错。”

    云峥大喜,觉得自己刚刚真是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而他全然忘了自家主子不爱笑,一旦笑了,便会有人遭殃。

    “她没说什么?”他说着,动手便解开绑在绢帕方包外的红色细绳。

    “念初小姐只说将这桃花酥交给主子。”云峥一五一十的说道。

    “今日天气不错,等会把所有的书搬出去晒一下。”他不喜甜食,此刻却是捻起一块桃花酥咬了一口。

    这无疑是云峥的噩梦,主子喜书,这书房的书少说也有五、六百本,这还不加上竹卷。

    他下意识的瞧了眼不见阳光的外院,嘴角溢出一抹苦笑。

    他这也没得罪主子啊!怎么就飞来“横祸”了?

    送了酥饼后,沈清柚转身便去一趟四海赌坊。

    依是上次的小厮将她一路引上了三楼。

    “黎叔。”一进门,她便微笑着唤了一声。

    黎叔一向喜欢钻研茶道,平日不是品茗,就是煮茶。

    临街的窗户是打开的,近窗的下方摆着一张橡木矮桌,桌子放着两个青铜炉,炉中炭火正旺,青铜炉之上漆金色小壶中正热水滚烫。

    黎叔坐在软垫上从其中一个瓷罐中捻了一戳茶叶放进陶瓷壶中,须臾又提着烧的滚烫的热水冲放进去。

    灌入的风将茶香冲散在这屋子里,让人嗅着不免心旷神怡。

    “墨小姐请坐。”黎叔应她一声,可痴迷于茶道的他,此刻却仍是视线不移的落在手下的动作上。

    她也不是客气之人,当下便坐在了黎叔对面的软垫上。

    “墨小姐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黎叔说着便将刚刚冲好的茶水推到了她的面前。

    她正觉口渴,抬着抿了一口,方才道明了来意。

    “明日我要下乡祭奠母亲,可路途艰险,我怕生什么意外。”

    前往佛缘寺那一遭,若不是遇上成钰、云峥主仆二人,恐怕她早就命丧黄泉了,而这一次就怕不会那么幸运,所以她不得不防。

    这话说得明了通透,黎叔也是人精,一听便懂。

    “明日小老儿会着人暗中保护,墨小姐放心便是。”

    她笑了笑:“有劳黎叔了。”

    黎叔笑着摇了摇头,反而问道:“茶怎么样?”

    “这是龙井?”她抬着茶盏,温笑着问道。

    黎叔笑而不语的点了点头。

    她眉梢微挑,不紧不慢的放下茶盏,缓缓道:“恰到好处。”

    黎叔怔了一下,随即朗声笑了出来………………

    ?

084章:恐怖如斯

    次日清晨,一辆雕花马车早早的停驻在了?墨府门前。

    临行前,除了还没气消的墨老夫人没来送行之外,罗氏母女、李氏母女倒是虚情假意的送了一番。

    “此去柳家村祭奠,一去便是三日,你身边又没个丫鬟伺候,索性你跟着桑嬷嬷学过礼仪,母亲便让桑嬷嬷跟着你此番前去,也好有个照应,如何?”罗氏亲热的拉着沈清柚的手,笑的那叫一个眉慈目善。

    对上罗氏那伪善的笑意,她笑意嫣然的抽回了自己手,同时对着她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她的意思。

    故技重施,又想让桑婆来监视她,正好上次的账,她这次一并与桑婆算了。

    这一笑,反倒让罗氏心底忐忑起来。

    马车渐渐远去,墨府的人也各自回了院子。

    “母亲为何要让桑嬷嬷前去?”憋了许久的问题,一进里屋,墨清宁便忍不住问道。

    罗氏兀自给自己斟了盏茶,幽幽的望着满面狐疑的墨清宁,阴森森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一计不成,还有二计。”

    墨清宁似懂非懂的皱了皱眉,却并未在追问下去,只要这次万无一失的将那贱人除掉便好。

    马车出了长安城,桑婆迫不及待的叫停了马车。

    “臭丫头给老身滚下去。”

    趾高气扬的命令让人着实的不舒服,闭眼凝神的沈清柚不紧不慢的撩开眼皮子,上下打量了一眼插着肥腰,满脸凶色瞪着自己的桑婆。

    一贯清冷的眸子着了几分摄人的寒意。

    到底是做过皇后的人,这一个眼神看得桑婆有些心虚起来,可转念一想,便又端足了气势。

    她容色淡淡,红唇微张,缓缓道:“给你三个数。”

    无形之中的压迫感,让发自内心的那股子寒意霎时间遍布全身,可桑嬷嬷偏偏不信这个邪。

    吞了口唾沫,她刻板着一张老脸,嗤道:“看来老身不给你点教训,还当真把自己当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了?”

    桑婆说话的间隙,她已经数完了三个数,全然她也没了耐性。

    眼见着桑婆挽着袖子一副要收拾她的阵仗。

    她容色一沉,一伸脚便狠狠地踢在了桑婆的腿上。

    桑婆生得膀大腰圆的,自然不是她简单踢一脚就能撼动的。

    她这一踢彻底激怒了桑婆,她扯着粗嗓怒道:“你这贱丫头,看老身今日不好好收拾你一顿。”

    未等桑婆抬脚,她反应灵敏的自软席之下抽出一柄短刃,对准桑婆的脚背狠狠地刺了下去。

    她使的力一点也不小,从脚背直接贯通脚底,瘆人的血顺着脚背流下来,很快便在桑婆的脚下汇成了一滩。

    桑婆浑身一颤,疼的惊声尖叫起来,那声音足以跟杀猪声相媲美。

    可沈清柚并不打算这么放过她,眼见桑婆疼得老脸都扭曲了,她狠绝的攥住刀柄用力旋转起来。

    这么一折腾,更是让人痛不欲生。

    桑婆狰狞的脸上满是眼泪,浑身剧烈的打着颤,嘴里的嚣张之言早已变成了低声下气的求饶。

    “你给本小姐听清楚,再有一次,就算阎罗王不收你,本小姐也要送你上路,懂了吗?”

    她冷冷一笑,手下慢慢抽出了没入桑婆脚背的短刃。

    经过这么一遭,桑婆哪里还敢放肆,只得是忙不迭的点头,生怕慢了一步会惹她不高兴。

    此刻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乡野来的大小姐了………………

    春意难测,早间还隐有微光,到了午时却彻底沉寂了下来,暗沉沉的天色,未过几时,转而飘起细雨来。

    萧府,竹院。

    云峥脚下生风的推门走进了里屋。

    “主子。”说着便恭敬的奉上了手中的信件。

    假寐的萧成钰撩起眼皮子扫了神色紧张的云峥一眼。 他从容的坐直身子,伸手拿过云峥手中的信。

    也不知信上是何内容,却只见萧成钰一贯冷峻的面容之上多了几分凝重。

    眼见自家主子看完了信,云峥这才紧皱着眉头踌躇的问道:  “主子,顾庄主说了什么?”

    定然是出了大事,否则主子不会露出此番神色来。

    “顾南浔在柳家村发现了生死草。”

    生死草,这不是好事吗?这样一来化解主子体内的噬心毒不是指日可待了吗?主子何故这番忧愁?

    似看透了云峥的想法,萧成钰沉声道:“柳家村出现了怪物。”

    怪物!云峥心头一惊,不由回想起死而复生的瑾王来。

    狰狞如恶鬼,面容溃烂,眼珠翻白,嗜人血肉,越想越是头皮发麻。

    “主子有何打算?”

    “知会祖父一声,我们今晚出发。”他的声音极淡,冷峻的面容之上不见喜怒,只是他拿着信的手不断收紧。

    死而复生的瑾王,离奇而死的无妄大师,佛缘寺桃林尽头的玄关密洞,大缸中的怪物,看来这背后是一盘大棋………………

    马车走的虽是官道,可眼看逼近暮色,却仍是未到柳家村。

    按理说只要半日便能抵达,如今却半晌未到,只能说明她亲自点的马夫也被罗氏给收买了。

    掀起车帘的一角,入目的竟是成片的高林,鸟雀窜林,乌鸦轻啼,细风带雨,临近暮色之下,让人心生寒意。

    忽然一道闲适阴冷的语调传入耳畔。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命来。”

    马车应声停了下来。

    沈清柚面色凛然,这可是官道,一般不会有匪寇,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外面的人是罗氏买通的杀手,不过这声音听着有几分熟悉。

    她掀开车帘直直望去,身着红衣的男子映入眼帘,阴柔的容颜之上皆是肃杀之色,嘴角的弧度妖冶魅惑。

    万物在他面前似乎失去了颜色,而越美的东西毒性越重…………

    她想起来了,这个妖魅般的男子不正是她在佛缘寺遇到过的吗?

    桑婆在车夫的搀扶下,早已跳下了马车。

    “小贱人,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走至男子身边的桑婆极度的嚣张,顿了顿,她不知死活的朝司北辰发号施令:“我们夫人花银子可不是让你干站着的,还不赶紧把这小贱人给杀了?”

    司北辰垂敛眸光慢扫向趾高气扬的桑婆,眸底的凶光一凝,仅见他一拂袖。

    桑婆的脸上立刻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虫,那些黑虫也不知是什么,只听桑婆一声惨叫,手不断的去扒脸上的黑虫。

    可那些黑虫就像长了吸盘一般紧紧的吸附在她的脸上,很快,桑婆那张肥肉横生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黑虫啃食的满目全非。

    这招最绝的一点在于活生生的被黑虫一点一点的啃食。

    沈清柚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惊悚残忍的场面,那些黑虫啃食速度惊人,很快就将桑婆那膀大腰圆的身躯啃的只剩下一具粘着血的白骨。

    至于搀扶着桑婆的车夫也好不到哪里去,司北辰拂袖之时,也有几只黑虫落到了他的身上。

    啃食完了桑婆的黑虫自然不会放过他这份美食。

    她微瞪着眼睛,整个人似凝固住了一般。

    黑虫啃食完两人之后,就顺着男子的衣袍爬到了掩藏在宽袖之下的乾坤袋中………………

    ?

085章:生死一线

    细雨连风,带着丝丝的血腥窜入鼻腔。

    她望着他脚边的惨状,呼吸有些不顺,两具粘着血的白骨躺在绿草夹道的黄土路上,血侵染的黄土之上留下了两道胖瘦不一的人形。

    在前生战火纷飞的乱世,她见过因饥饿而人吃人的景象,见过血肉横飞的场面,却独独没见过这番惊悚残忍的场景。

    人吃人吃的是死人,血肉横飞那是战——争之下的必然,可那是活生生的人啊!竟这么被那些黑虫给啃食干净了…………

    这男人究竟是谁??手段竟如此毒辣?

    ?“墨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红衣男子笑得妖冶异常。

    阴冷的嗓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她面色惨白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动了动唇瓣:“不知阁下因何出现于此?”

    若不是她极力的控制,恐怕她的声音便不会如此平稳。

    鬼知道,她怕极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墨小姐以为呢?”他轻笑着反问她,尾音落下之际,他定格在她身上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具死尸。

    她心头一紧,看来是罗氏买通的杀手无疑了。

    “她给多少,我出五倍。”她咽了咽口水,额间早已冷汗淋漓。

    这个男人不仅诡秘且手段残忍,若是他真想要她的命 ,那可比捏死蚂蚁来得简单。

    话音方才落下,数十人蒙着面的黑衣人从天而降落在了马车周围。

    “看来墨小姐还做了准备?”男子不以为然的闷笑一声。

    显然他并不将这数十人黑衣人放在眼里,而他也的确有这个资本。

    “没我的命令不得对这位公子无理。”她急忙出声呵令道。

    这个男子可不是一般角色,妄动定然必死无疑,而且这些都是黎叔手上的人 ,她也不想他们白白送命。

    黑衣人们对视了一眼,如她所言,提在手中的剑渐渐放了下来,刚刚他们隐在暗处自然是将那骇人的一幕看进眼里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墨小姐做的不错。”男子本欲扬起的手慢慢垂敛了下来。

    见状,沈清柚一颗悬起的心霎时间落了地。她真怕他在放出那些黑虫来。

    “公子,小女贱命一条,不值得你脏了手,望公子高抬贵手。”她沈清柚一向能屈能伸,此刻为表诚意,她一动身便双膝跪到了地上。

    “小东西,过来!”置若罔闻的司北辰笑意缱绻的朝她招了招手。

    对上那双幽深不见底的双瞳,她只觉寒冷彻骨,她不想死,她也不能死,但她不过去,那么离死便不远了,可这男人高深难测,过去,会不会……

    “本尊主耐心有限。”凉飕飕的一句话如同腊月风雪,叫她登时一个激灵。

    肉弱强食是丛林法则,之于人也一样。

    纵然她早已经历过生死,内心已经足够强大,可她终究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

    十五年之后的世界,当真让她大开眼界。

    她走的每一步都沉重异常,就像奔赴死亡,想停却不能停。

    十五尺之遥,如今只剩下短短五尺,她不知道接下来面临的会是什么。

    就在她即将迈向最后五尺之时,她身后一道白影极速窜过,快到连司北辰都不曾反应过来。

    她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带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时有时无的药香萦绕在鼻尖,让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顾南浔抱着她落到了司北辰身后十尺之外的黄泥道上,这才慢慢松开了手。

    “主子。”黑衣人们见了顾南浔纷纷惊喜的唤了一声。

    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他们。

    有顾南浔在,沈清柚心中顿时有了底气。

    “顾庄主来得好生及时。”司北辰面色阴沉的扭了扭脖子,一字一句皆染杀意。

    闻言,顾南浔笑得如沐春风,手中的折扇轻敲在手心,笑吟吟的道:“凑巧罢了。”

    “不得不说这小东西的气运可真好。”说着,司北辰阴沉沉的眼风淡掠过沈清柚的身上。

    这一眼冷得直叫人鸡皮疙瘩横生,照他这句话的意思,刚刚她若真的走近他了,不得一个死字?

    此刻想起来却是后怕不已。

    只是她掩饰的极好,她的容色落入顾南浔、司北辰的眼里是那番的从容自若。

    顾南浔如玉的面容之上依是寻常笑意:“阁下瞧着有些眼生,江湖之中倒不曾见过。”

    面上的笑意随着话音的落下顷刻消失殆尽。

    司北辰冷笑道:“江湖之大,顾庄主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

    “阁下瞧着不像好人。”眉目皆覆冷意的顾南浔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

    “彼此彼此。”话音未落,只见他作势就要扬手。

    沈清柚面色一紧,扯着顾南浔的衣角急声道:“小心。”

    警惕如他,早在她出声的同时,他动作极快的揽着她的腰,转眼便抱着她落在了一旁粗硕的树叉之间。

    如今的天色已然沉寂,夜色之下,依稀能看见方才他们所站的地方爬着一些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

    她心有余悸的吐了一口浊气,若不是顾南浔反应快,恐怕他们已经变成两具森森白骨了,那黑虫的厉害,她可是见识过的。

    黑虫未觅到食物自然要爬回男子宽袖之下的乾坤袋中。

    她动了动唇瓣,沉吟道: “那黑虫能食人血肉,转瞬之间便能让人化作白骨。”

    顾南浔眸光一凛,一贯肆笑的俊脸沉了下来。

    眼看着那群黑虫就要爬到男子脚下,一道白影如风般袭来。

    未曾料到顾南浔会偷袭,司北辰双眸微瞪,一个闪身,堪堪避开了他直击眉心的折……折扇。

    那群虫子找不到主人,自然是不依不饶的。

    可司北辰尚且被顾南浔的纠缠着,自然顾不得那些黑虫,至于那数十个黑衣人在他们主子动手时,全然加入了战斗。

    沈清柚不敢怠慢,趁机跑到了马车中,翻找出了火石与火折子,幸好是去祭拜,故而车上备了这些东西。

    那些黑虫就是祸害,自然不能留着,现下细雨绵绵,自然没有干草给她用,她只得是将祭拜用的白纸全数拿了出来。

    一点燃,她便眼疾手快的扔到那些黑虫的身上,她不敢停下来,只能在未燃尽之时,拼命的扔白纸。

    火光驱散了她周身的黑暗,诡异的是被火灼烧的黑虫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像是惨叫又像是低鸣。

    等消灭了所有黑虫,一转身哪里还有顾南浔等人的身影………………

    ?

086章:幻境杀人

    ?夜色似一张黑网将世间万物全然笼罩,高林耸立,冷风时起,细雨不绝。

    比起官道上的夜色,这高木汇成的林子更显得阴沉可怖。

    身形单薄的女子紧攥着手中的短刃不断的穿梭在林中,灌入耳中的除却冷风细雨,便是不时的乌鸦啼叫。

    她凝神聚力,耳听八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此事因她而起,她自然不能一走了之。

    林子最深处的地方,两道身影纠缠着,前者白衣胜雪,执扇为器,打斗起来行云流水。

    后者红衣妖冶,手持长鞭,鞭及之处,一片狼藉。

    二人出招皆狠厉异常,俨然不给对方留丝毫的生路。

    要说司北辰碰上顾南浔可谓是真的遇到了对手了,司北辰擅用毒,身为鬼医的顾南浔自然也不会差。

    可在武功内力方面,司北辰稍微逊色一些。

    加之数十个黑衣人,几番打斗下来,司北辰早已落了下风,被顾南浔逼得节节败退。

    最后顾南浔手中的折扇快速一收,翻手之间,合并为一的扇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击司北辰的心口而去。

    司北辰反应过来已经为时已晚,顾南浔手中的扇子不比刀剑的威力小,那一击,直震得他五脏六腑要碎了一般。

    他捂住心口,脚步踉跄后退,最终抵身在树躯之上。

    噗——

    一口血控制不住的喷了出来,他急促的呼吸着,极力的压制着几欲涌上喉咙的血腥味,阴柔的面容之上寒意深深。

    身为魔教尊主,此刻是他最为狼狈的一刻。

    “顾南浔,今日之仇,我记下了。”他故作镇定的直起身子,拇指不紧不慢的滑过嘴角残留的血渍,眼底掠过一抹不易捕捉的戾色。

    可惜额间的冷汗出卖了他。

    顾南浔的容色分毫未变,眼底笑意缱绻:“他日阎罗殿,阁下在慢慢清算吧。”

    他的嗓音如三月清风过巷,而吐露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沾染着杀意。

    简而言之,他不会让他活过今晚。

    司北辰面色微变,论狠绝,他一点也不怀疑这个笑面阎罗比他差。

    不过他若杀得了他,他司北辰三个字倒着写……

    “大言不惭。”他冷冷的嗤笑一声,言未落,便只见他一昔衣袖翻转。

    无形之中,那自袖中散落而出的白色粉末顺着风向朝顾南浔的一方而去。

    顾南浔眼眸微眯,抬袖掩住口鼻的瞬间,便屏住了呼吸。

    可司北辰是突然使的这么一招,纵然他反应极快,仍不可控制的吸入了些许粉末。

    趁这间隙,司北辰早已披着夜色潜入了深林之中。

    这些粉末的药性发作极快,几乎是转瞬之间,顾南浔便觉得眼前的景物晃动了起来,连带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心脏狂跳,这一刻他仿佛听到了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接连不断。

    顾南浔这般人物都防不胜防,他手下的黑衣人更是难以防备,悉数中招。

    恍恍惚惚之间,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褪去,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着绿衫的女子。

    女子身姿娇小,生得俏皮可爱,特别是她一笑起来,露出那两瓣小小的虎牙,尤让人看的移不开眼。

    他失神的盯着眼前的女子,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她便会消失不见。

    嗫嚅了一下唇瓣,无声的吐露出“玲珑”二字。

    女子灵巧可爱的脸上绽开一抹笑颜来,可笑着笑着竟哽咽起来:“南浔,我回来了。”

    他的笑一贯不着暖意,此刻却笑的仿似万里花开。

    她回来了,他的玲珑回来了。

    不知今夕何夕的他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嘴中念念有词。

    几番寻找的沈清柚抵达之时,入目的竟是极为诡异的一幕,她头皮发麻的站在原地,脚步像被钉子钉住了一般。

    黎叔手下的那数十个黑衣人竟提着剑在自相残杀,空气中隐隐夹杂了一股子血腥味,不消多想,定然是那妖魅男子使了什么诡计。

    她稳住心神,眼风四扫的寻找着顾南浔的身影。

    待眸光定格在那抹白色之上时,她快步走近,却只见顾南浔魔怔似的抱着一颗树,嘴中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这还不止,因为接下来的一幕,让她更为咋舌。

    她隐约听见他呓语了一个“好”字,紧接着他自袖中拿出了一柄匕首,褪去鞘壳,径直往自己的心脏而去。

    沈清柚一看,这还得了!

    顾不得他想,她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匕首,拔高声音唤了一声:顾南浔。

    可对方不仅没有转醒的迹象,还杀意肆虐的望向了她。

    沈清柚心头一紧,脚步往后退了退,他这眼神有些瘆人。

    步步往后的她防备的盯着步步逼近的他,惊悚异常的咽了咽口水,唤道 “顾南浔,你醒醒啊!”

    说着,她扬起手正欲落在他的脸上打醒他,可惜对方却早一步洞悉了她的举动,先一步扣住了她的手腕。

    此刻在顾南浔的眼中,她不是沈清柚,而是曾经伤害过他心悦女子的罪人。

    沈清柚试图挣脱他的控制,可惜不过是无用功,心底一声暗骂,她这是刚刚没死成,现在补上了不是?

    这么认命,别说老天爷看不过去,就是她也不情愿。

    情急之下她想起刚刚仿似听见他紧张的唤了一个女子的名字,好像叫玲珑。

    如今顾南浔神志不清,六亲不认,为了小命着想,她只能博一把了。

    “玲珑!”她微瞪着双眸直直的望向他的身后,忽然高唤了一声。

    这一招起了成效,顾南浔果然放松了对她的控制,紧张异常的转身望向了身后。

    逮着机会,她毫不留情的抬脚狠狠踢在他的臀上,他一个踉跄猝不及防的直面扑去。

    她面露喜色,一把坐在了他的身上,未免他在反扑,她拔出断刃抵在了他后脖颈之上,阴森森的威胁道:“识相的,不要动,否则我的刀可不长眼。”

    怒火以燎原之势在顾南浔的心中铺展开来。

    就在沈清柚琢磨着要怎么做的时候,顾南浔无视她手上的短刃,双手一拍地面,跃身而起。

    极大的力度将她震了出去,说来也巧,她砸出去,头正好不偏不倚的撞在了树干上。

    顾南浔望着晕死过去的“恶人”,桃花眼底浸染杀意。

    眼看着他朝沈清柚而去,掩在暗中看了半晌了萧成钰终于按耐不住了。

    他自树间飞身而下,二话不说,抄起手中的剑往顾南浔身上攻去。

    萧成钰的武功内力皆在顾南浔之上,不出三个回合,顾南浔便败在了他的剑下。

    趁此时机,萧成钰眸光一凛,凌厉的掌风朝他的腹部而去。

    一丝黑血自顾南浔的嘴角流了出来,可这还不够,萧成钰顺势移到了他的身后,运功的手掌抵在了他的后背。

    随着一股白烟溢出,满头冷汗的顾南浔浑身颤抖着,终于呕了一口黑血出来…………

    顾南浔如梦初醒的环顾周遭,幻境之中的景象早已化作泡影。

    他蜷着手抵在残留着血丝的唇瓣上一阵轻咳,眼底难藏那一抹落寞之色。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忘不了她?”  萧成钰眼色极淡的望着他。

    四目相对,顾南浔闷不做声的点了点头。

    若不是在幻境中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儿,以他的实力,岂会被困在其中。

    “愚蠢。”萧成钰嗤之以鼻的冷哼一声 ,眉目之间难染怒色。

    为了一个女人消沉也就罢了,今日竟险些死在幻境之中。

    顾南浔淡然一笑,余光似有似无的瞥了一眼晕死在树下的沈清柚。

    “若有一日,换做是你,你也不会比我好到哪去。”

    为了一个女人吗?萧成钰似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冷笑道:“不会有那一日。”

    顾南浔温声一笑:“但愿。”

    ?

087章:村庄秘闻

    冷风阵阵,细雨未停,更深露重的柳家村被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一户农院处,衣着单薄的男子睡意全无缩在角落,他的脖子被一根上了铜锁的铁链拴着,整个人冷得瑟瑟发抖。

    这堆柴火、农具的草屋四下透风,春寒料峭,那阵阵而来的风就像刀子似的往身上刮。

    忽然一道类似于怪物的嘶吼打破了夜的俱寂。

    回想起前几日便在村落之间流传的鬼怪秘闻,男子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吞了一口唾沫,胆战心惊的紧攥双拳,不敢有分毫异动。

    接连传入耳中的便是一阵阵惊悚的惨叫…………

    满头冷汗的男子倒吸了一口凉气,紧闭上双眼,身子颤的越发厉害起来……………

    柳家村四面环山,其中正南方的一处山穴之中。

    “尊主。”黑衣隐卫跪在潮湿的地面上,余光小心的瞥向斜依在雕刻着四张鬼面铜椅之上的司北辰。

    他的额间还残留着细密的冷汗,五脏腑仍叫嚣着噬入骨髓的痛,每呼吸一下,都扯着心肺。

    他不显声色的皱了皱眉头,阴冷的嗓音缓缓泄出:“天亮之前,将寒岭洞中的生死草悉数捣毁。”

    “是。”黑衣隐卫不敢有半分的迟凝,纵然心中颇有不解。

    须臾,这偌大的洞穴之中仅剩下司北辰一人,夜明珠清冷的幽光打照在他阴戾的面容之上,手下渐渐收紧了几分。

    为了避开萧成钰、顾南浔二人,他特意寻了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却不想还是被他们发现了端倪。

    看来他得另做打算了………………

    次日一早,村子最偏户的老王家一夜惨死的消息在这个本就不甚太平的村庄激起了千层浪。一时间弄得人心惶惶。

    村里最德高望重的方村长一早便着人去县城的衙门报了官。

    乡野间的路不比长安,踩在脚下的黄土路,因着一夜连绵细雨,走得多了,鞋底便沾上了一层厚厚的泥土,就连鞋面也着了一些污秽。

    “这村子有些古怪。”沈清柚的眉目之间多了几分思索。

    此时正值春日,田间看不到劳作的农户也就罢了,从村口一路走来,这家家户户皆是闭门闭户的,实在是可疑。

    顾南浔因何来这里?除却生死草,便是传言出没在此地的怪物。

    他淡然处之的勾了勾嘴角,薄唇微张,有几分戏谑的味道在里面:“兴许这村里来了不速之客呢?”

    她偏过头目光如炬的望向他,似想将他看透一般。

    “顾公子好像知道些什么?”不可置否的语调笃定了她心下的猜测,这其中必然隐藏着什么,否则顾南浔怎会出现在这里?

    四目相对,他如玉的面上依是寻常笑意:“叶姑娘指什么?”

    搁她这儿装疯卖傻?她不岔的睨了他一眼,红唇微张,缓缓道:“顾公子出现在此地的原因?”

    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手心,他笑意缱绻的反问:“叶姑娘呢?”

    她紧盯着眉眼含笑的他,清丽的容色沉了几分,但仍是如实回道:“今日是墨将军夫人的祭日,墨府让我前来祭奠。”

    “原来如此,那叶姑娘只管做好分内之事尚可。”他状似随意的一笑。

    桃花眼最是惑人,明是在笑,可若是仔细些,便能发现那春风之下的万古寒冰。

    他这是警告她?还是让她不要多管闲事?

    她皮笑肉不笑的移开了视线,冷冽的眸光落在不远处槐树下,轻笑了一声:“这句话,我原句奉还给顾公子。”

    言罢,她一马当先疾步走了出去。

    他顿在原地眸光深深地望着那抹远去的背影,温润的面容之上笑意消减了几分。

    这女人总能语出惊人!

    乱世造英雄,原先的墨卫国也只不过是乡间满腔热血的少年,那年驻军此处,一眼瞧上了墨念初的娘亲柳氏。

    世人讲求落叶归根的说法,以至于在柳氏思女成疾病逝后,真心疼宠柳氏的墨卫国不顾墨老夫人的反对,将柳氏的陵墓修到了柳家村。

    本来沈清柚是打算先去找墨府在此处的农庄的,可人生地不熟的,又没个接应的人。

    加之思绪繁琐,这一路上便是漫无目的的走着。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还有多远?”

    “回大人,快到了。”

    沈清柚下意识的回避到了一边,只见一个身着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骑在马背上,马屁股后面跟了两个带刀的衙差。

    随行在一旁的是一个穿着青灰色旧衣的青年男子,男子的神色显得有些焦急,回话时,不住的抹着额间的汗。

    至于另一侧背着药箱的中年男子想来是衙门里的仵作。

    官府的人都来了,难不成这村子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容多想,沈清柚抬步跟上了前面的人。

    此时圆柱木头围成的院子外面聚集了许多神色各异的人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她就说这村子里的人哪去了,敢情全到这里来了?

    也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声:“胡大人来了。”

    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当下让出了一条小道出来,一个已然花甲之年的老人由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搀扶着迎了出来。

    沈清柚可没心思听他们那一套寒暄,见缝插针的挤进人群,视线转而望向了院中。

    只见院中横躺着四具盖着白布的死尸,左侧跪着一个背向人群的男子,男子深垂着头,蓬头垢发,身姿焉败,从这个方向看去,正好可以看到一根沾了血的铁链从他脖颈之处垂掉下来落在黄泥地上。

    凶杀?她心中存疑。

    此时胡大人与方村长等人走到了院中,着随从的衙差掀开白布后,一幕让人深刻难忘的景象映入眼帘。

    四具死尸,浑身是血,脖颈之上皆有一个骇人的血窟窿,直叫人看得心凉不已,在往上,面目已然看不清,像是被野兽撕咬过一般血肉模糊。

    让人心寒的是这四具死尸,有一具还是孩童。

    有见不得血腥场面的人,当场呕吐起来。

    谁也不知道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家四口又经历了什么惊悚的场面。

    “难道这阎罗殿里的鬼物真从地下跑出来了不成?”一个吓得面色惨白的妇人抱紧身子,万般惊恐的呢喃道。

    妇人一旁的男人瞪了她一眼,低声斥道:“你个妇人懂什么?”

    “可王婶前几日还同我说,有次起夜解急,瞧见这田间有鬼影,昨晚人就死了。”妇人一板一眼的说道。

    妇人还想说什么,却在对上男人极度难看的脸色后,自觉的闭上了嘴。

    鬼影?沈清柚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

    看来事情不简单………………

    ?

088章:夜下鬼物

    “大人。”验完尸的仵作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样?”

    “就尸体身上的伤口来看,属野兽撕咬造成的。”瞧了一眼有些坐不住的胡大人,仵作有些迟凝的说道。

    此言一出,犹如一道惊雷落地,围观的村民们一下子炸开了锅。

    这十里八乡的,别说野兽了,就是兔子,上山一天都不准会打到。

    如今这老王一家四口却是死于野兽撕咬?

    一时间人心惶惶,说什么奇闻怪话的都有。

    眼看着场面越发的不受控制,方村长这才黑着脸怒声威慑,到底是村里德高望重的人物,这一声下来,果然起了效果。

    其实莫说这些村民,就是方村长心下也没底,思量再三,还是绷不住问道: “大人,此事你怎么看?”

    “这是何人?”胡大人答非所问的望向了跪在一侧的男子。

    旁人不曾注意到,沈清柚却注意到胡大人提起那男子时,方村长的神色有了一些变化。

    看来这里面有点问题!

    方村长踌躇了一下,正欲言说,那跪着的男子却抢先一步说道: “小生是被人牙子卖到此处的。”

    嘶哑干涩的嗓音就像喉咙卡了一把沙子似的,直听得人嗓子疼。

    沈清柚心想这男子竟是被人卖到此处来的?还真是活久见?

    这里正感叹,那边却传来了一阵嘀咕。

    “老王家的大妞脑子不爽利,这十里八乡,没人瞧的上,却不想这老王倒是舍得,给大妞买了个相公。”

    “这下算是遭报应了,否则这野兽谁也不咬,专咬他老王家的人。”

    “那可不是,我这一生没做啥坏事,只望我这一家子平平安安的。”妇人双手合十,满面的虔诚。

    沈清柚不着声色的听着二人的对话,眸光却扫向了院中。

    衙差斩断了男子颈上的铁链,转而将状似弱柳的男子扶了起来。

    听那个胡大人的意思是要将人带回去审问。

    这下,沈清柚总算瞧清了男子的相貌,纵然面上脏兮兮的,可那双无意之间与她对上的眼睛却是让她尤感熟悉。

    白叙温一眼便认出她来了。

    眼底波光转暗,当下便匆匆移开了视线。

    人被衙门带走了,可这四具死尸却暂且搁置在了此地,用胡大人的话来说:县城衙门不比长安,没有像样的义庄,且这一家死的蹊跷,为了不必要的恐慌,姑且停放在此处。

    临近暮色时分,衙门便派了两个衙差过来。

    一番打听之后,沈清柚如愿以偿的找到了墨府在柳家村的农庄。

    说是农庄,倒不如说是一间姑且看的下去的草屋。

    “是小姐吗?”

    站在屋前的沈清柚回身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色布衣的婆子提着一个菜篮子站不远处,深纹遍布的脸上满是喜色。

    她并未应声,而是谨慎的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

    喜极而泣的婆子开了门上的锁,一边引着她入屋,一边念念有词的说着。

    从婆子的话中,她也了解了不少,这个婆子原是柳氏身边伺候的嬷嬷,柳氏去了以后,她不愿留在墨府后院,便向墨卫国请示驻守到了这里。

    “听闻今年是小姐前来,老奴一早就去县上的市集买了些肉,在村口守了半日,却不想没见到小姐。”

    张嬷嬷哽咽着将菜篮子放在桌上,转而用袖子擦了擦长凳子,见差不多了,这才让她落座。

    她端坐着扫了一眼周遭,屋中陈设简单,一张木床,这边的柜上摆放着一个灵位,供着香。

    再有就是她坐的这张长凳子跟眼前的木桌了。

    “墨……爹爹这些年没打发人送银子过来吗?”

    张嬷嬷浅叹了一口气,颇为看开的笑了笑。

    其实问完,沈清柚便后悔了,张嬷嬷驻守此地,墨将军定然不会亏待,只是墨将军人远在边城驻地,罗氏身为主母,想做手脚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故意苛待,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罗氏的手笔。

    暮色已至,想要上山去祭拜是绝无可能了,加之路上遭遇的种种,沈清柚那单薄的身板早已有些吃不消了。

    当晚用过膳,与张嬷嬷说了一阵子的话后,一沾榻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临睡着之际,她竟鬼使神差的想起今日被衙门的人带走的那个男子,不正是她曾在街上“救下”的小白脸书生吗?

    夜凉如水,万物俱寂。

    柳家村的东面有座“怪山”,用村里人的一句话来说:山脚阴风阵阵,半山腰如置繁春三月,至于山顶还未曾有人上去过。

    悬崖边上立着两道人影,前者一袭黑袍,负手而立,神情冷峻,仿似睥睨天下的王君。

    后者白衣胜雪,手执折扇,温润如玉的容色之上静若无虞。

    寒风呼啸而过,衣摆翻飞,墨发轻扬。

    “接下来有何打算?”顾南浔偏过头轻扫了他一眼,嗓音极淡。

    “你说是何人先了我们一步呢?”萧成钰拨弄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尾音将落之际,眸底冷光乍现。

    寒岭洞中的生死草,等找到时,已经被人给悉数捣毁了。

    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手心,回想起那个红衣妖冶的男子,顾南浔沉吟道:“高焕的爪牙。”

    毋容置疑!

    心里定下七八分,似想起了什么,萧成钰凝了凝眸子,薄唇微张,缓缓道:“那蠢女人呢?”

    顾南浔神色晦暗的瞥了他一眼,当下摇了摇头。

    今日沈清柚愤懑而去之后,他便只身赶来跟萧成钰汇合了,至于她去了哪里,他还真的不知道。

    浓稠的夜色之下,饶是萧成钰都未曾发觉自己的眉头皱了一下。

    而沈清柚做梦都想不到今晚自己竟然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惊心动魄。

    她本是浅眠,到了后半夜,竟被一阵类似于野兽的嘶吼声给惊醒了。

    猛的坐起身来,却只听隔壁家传来一阵凄惨叫声,但仅是片刻的功夫便又恢复了如前的寂静。

    联想起今日的种种,她断定咬死那一家四口的野兽趁夜出来了。

    一时间睡意全无,她不敢怠慢,急忙自腰间拔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刃,随即翻身下了榻。

    猫着身子,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她眯着眼睛朝门缝之间望去。

    一股子冷风遂着这缝隙吹在她脸上,屋外黑漆漆的,不见一物。

    四下皆静,饶是她凝神细听也听不见分毫动静。

    心有余悸的吐了口浊气,难不成是她今日见了那番血腥的场面,幻听了?

    紧绷的身子渐渐松缓下来,紧锁的眉头亦是慢慢舒展开来,抬手抹了一把额间的冷汗,她正欲抽回视线。

    却不想余光一瞥,那原本空无一物的院子中央,忽然多了一道人影…………

    ?

089章:惊魂一夜

    吼——

    屋外的怪物一阵嘶吼,便猛烈的朝着门这边扑了过来,那力道仿似随时能将门掀翻一般。

    沈清柚将木桌推过来抵住了门,被惊醒的张嬷嬷见了这番景象,也连忙跑了过来。

    她头皮发麻的听着那一阵阵惊悚骇人的嘶吼,面色惨白的闭眼一瞬,连着呼吸都万般急促起来。

    忽然屋外安静了下来……

    张嬷嬷颤颤巍巍的喘着粗气,动了动惨白如斯的唇瓣问道:  “小姐,那怪物应该走了吧?”

    她微瞪着眼睛,喉咙动了动,镇静的凑近门缝扫了一眼屋外。

    四下皆静,不见一物,仿佛刚刚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她嗫嚅了一下唇瓣,岂止刚到嘴里的话还没吐露出来,却只听砰的一声……

    那……那怪物竟然撞破了木窗户进来了…………

    此情此景,让人如临深渊,惊恐至极。

    夜色笼罩之下,灌入里屋的风捎带着一股子血腥腐臭味涌入鼻腔。

    那怪物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歪着头,头发似杂草一般堆积在头顶,面目血肉模糊,狰狞至极,那瞪的翻白的眼睛根本看不见眼珠子。

    怪物嘴里不住的发出阵阵含糊不清的呜咽,嘴巴张合之际,一股夹杂着血且恶臭的液体自嘴角不断的滴落下来, 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一股寒意自脚底窜起,纵然沈清柚看不清那怪物生的何种模样,可从今早哪一家四口的惨状便知,这怪物定然穷凶恶极。

    这怪物嗜人血肉,见了活物便异常的亢奋。

    见状,张嬷嬷早就已经吓傻了,整个人跟被定住了似的浑身颤抖。

    沈清柚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下暗骂一声,眼看着怪物以极快的速度扑来,她不及细想,一把推开了张嬷嬷,自己则闪身滚到了一边。

    扑了空,那怪物显然极度不悦的一声惊吼,转身就朝躺在地上的张嬷嬷扑了过去。

    张嬷嬷躺在地上吓得动弹不得,老眼瞪得直直的,下半身的衣物已然被一股子不明的液体浸透。

    怪物对着张嬷嬷就要撕咬下去,沈清柚双眸圆瞪,抓起柜上的香炉扔去,刚好不偏不倚的砸在了怪物的头上。

    要说那香炉好歹也是青铜造的,可砸在那怪物身上却是不痛不痒的。

    带着恶臭的牙齿猛然落在了面目之上,紧接着就是皮肉被撕裂的痛。

    啊——

    张嬷嬷的一声惨叫划破了寂静无声的夜,嘴里却断断续续的说道:小姐……快……快跑……

    沈清柚背脊发凉,眼眶泛红,深深地望了一眼被怪物撕咬的张嬷嬷,手下的短刃渐渐收紧。

    她紧咬着牙关,心一横,顺势从怪物撞破的那方窗户跑了出去。

    前脚落地,后脚就传来了一道空灵的笛声。

    她环顾周遭,却是辨不清着笛声从何而来,这笛声与那日她闯入佛缘寺后桃林那玄关密洞中的笛声一模一样。

    今晚伏出的怪物与那日她在大缸看到的不正是一样的吗?今晚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而为?

    不及细想,那怪物一声嘶吼将她从云里雾里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眸光一凛,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短刃。俨然做好了殊死一博的架势。

    岂止那窜出来的怪物似没看见她一样的,只身跃入了田间,片刻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掩身在古桐树之间的司北辰深深地望了一眼笛声不断的方向,嘴角渐渐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原本遂着动静寻来的萧成钰、顾南浔等人,在瞥见那窜入夜色的怪物之后,当即遂着笛声调转方向追了过去。

    这边,沈清柚已经只身跑回了里屋。

    “小……小姐……”张嬷嬷蠕动着唇瓣,奄奄一息的唤道。

    此时的张嬷嬷早已不成人样,面上皮肉翻起,血早已浸透了浑身上下。与那一家四口的惨状一般无二。

    她跪坐在地上紧紧的握着张嬷嬷的手,眼泪无声落下,

    “小姐……夫人……罗氏……毒……死……的……”张嬷嬷棱着眼睛,死死的扣着她的手背,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话音落下,便沉沉的瞌上了眼皮。

    她垂着头,闭眼一瞬,早已溢满眼眶的玉珠顺势滴落下来,脑中乱做了一团。

    “小东西。”

    低沉而阴冷的嗓音自身后传来,沉寂的夜,这声音不亚于索命的黑白无常。

    她的身子僵了一下,清丽的容色越发惨白,放下张嬷嬷的手,她故作从容的撑着地面站起身来,当下回转过身来。

    两眼防备的直直望向了立在木窗边的红衣男子。

    天知道,她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小东西,过来。”他好似轻笑了一声,掩在宽袖之下的慢慢伸了出来,继而朝她所在的方向微微高抬。

    他嗓音极度慵懒闲适,却又充斥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意味。仿似主子在逗弄自己的玩物。

    手下的短刃收紧了一分,她死死的盯着他,脚下却未挪动一步。

    “同样的话,不要让本尊说第二次。”他扭了扭脖子,眉目之间皆是阴狠之色,显然十分的不悦。

    她动了动惨白如斯的唇瓣,慢慢的自然紧抿。

    这是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这个男人的手段过于毒辣,若是违背他,只怕…………

    衡量一番,她终是艰难的迈出了步子。

    走到尚且还有两尺的位置,她故作谦卑的垂着头,温言软语的嗫嚅道:“不知小女可有得罪公子的地方?”

    闻言,他面色阴郁的笑了笑,步子前移,长臂一捞,便扣住了她纤细的腰身,顺势一带,她整个人便扑在了他的怀中。

    她的身子瞬间紧绷起来,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猫,却又不敢有分毫异动。

    他微凉的大手一遍又一遍的顺着她披散在身后的青丝,下颚轻抵在她发顶。

    他微闭着眼睛,任由那淡淡薄荷清香涌入鼻腔。

    此举让她很是头皮发麻,一时一刻都是煎熬。

    现下的她像极了虎口的兔子,战战兢兢却又无可奈何。

    “本尊原想杀了你,不过,现在本尊改变主意了。”

    阴沉冷冽的嗓音自头顶传来,她容色微僵,揪扯住衣角的手收紧了几分。

    “知道为什么吗?”他闭着眼睛狠狠地吸了一口那独属于她身上的薄荷清香,嘴角渐渐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来,仿似极度的享受。

    她面沉如海,仰眸望向他,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小东西,你认识萧成钰与顾南浔,对不对?”他垂眸望向她那双生晦的眸子,微凉的手落在她的面上,细致描摹着她的眉眼。

    他问这些做什么?

    “小女与他们不熟。”她软糯的道。

    啪——

    一巴掌猝不及防的落在了她的脸上。

    “来,再说一次。”他掐着她的下颚,神情狠绝的逼视着她。

    口中一阵腥甜,当下一股温热遂着嘴角溢了出来,她望着他嗫嚅了一下唇瓣,缓缓道:“阁下想要做什么?”

    “小东西,本尊向来不喜欢擅作聪明的东西,你知道吗?”他温柔的诉说着,手却寸寸下移,转眼落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她的神色微微一变。

    “小女知错。”

    此言一出,那扼住她脖颈的手,方才未曾收紧。

    他闷声冷笑,顺势从宽袖之中摸出了一个白色瓷瓶,她眼睛也不敢眨的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小东西,吃了它。”

    悚然的望着被他夹在指缝之间还尚且蠕动着的虫子,她瞳孔微微,细汗直冒,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起…………

    ?

090章:身中蛊毒

    柳家村北边的一处林子里,伴随着怪物仿佛怒怨的嘶吼声。

    萧成钰眸光一凛,手腕一旋,剑身一顶,以近乎变、态的速度,一下便将那怪物头身分离,

    ?刹那间,一股子恶臭血腥的汁液自怪物的脖颈之处喷洒出来。

    萧成钰是何许人也,自然不会让这些污秽之物沾身的,只见他跃身而起,转瞬之间便落在了那怪物倒下的七尺之外。

    “我们似乎中了圈套。”立在萧成钰身旁的顾南浔若有所思的一收折扇,清冷的面上越发冰冷。

    云峥不解,问道:“顾庄主这话什么意思?”

    “还记得那道笛声吗?”

    顾南浔偏过头眸光淡淡的扫了萧成钰一眼,当下便将那日从红衣男子手中救下沈清柚的情形一一道来。

    越听萧成钰的面色就越发阴沉,夜色之下,那一抹担忧之色自眼底悄然滑落,快到让人窥探不及。

    那笛声他曾在佛缘寺后桃林的密洞之中听过,隐在暗处的人便是以此法操控着缸中的那些活死人怪物。

    今晚想必也是那人的手笔,本以为跟着这怪物就能揪出这背后之人,却不想追至此地,那笛声竟戛然而止了。

    若照顾南浔的说法,那蠢女人岂不是…………

    归于沉寂的屋子,此刻仅剩下沈清柚一人,她死死的揪着眉头,掐着脖颈,蜷缩着躺在地上,额间的青丝早被冷汗浸透。

    痛……好痛…………

    眼泪遂着眼角慢慢滑落下来,紧咬着唇瓣冒着血丝,渗入嘴中,化开一股子血腥味来。

    那该死的变态,竟然喂她吃了蛊虫……她的眼底掠过一抹寒意,最好不要让她逮着翻盘的机会,否则她定然百倍奉还。

    紧接着她只觉眼皮越来越沉………………

    三人赶到时,沈清柚早已痛的晕死过去。

    云峥手中的夜明珠勉强照亮了里屋。

    昏暗的小屋,只见身形娇小的女子蜷缩着身子,一双小手掐在脖颈之上,惨白的面色将唇瓣之上的那抹血色映衬的越发触目惊心。

    满头细汗的女子紧闭着眼睛,哪怕晕死过去了,那眉却仍是紧锁着。

    而距女子不远的地方,躺着一个浑身是血,死状极惨的婆子。

    看来那只活死人怪物是从这里跑出去的,顾不得他想,萧成钰神色沉郁的暗骂了一声,当下疾步上前,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她本就清瘦,他第一次将她抱起在怀中,方才发现她竟轻的让人心疼。

    他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在生硬的床榻上,眸光未移片刻的唤道:“顾南浔!”

    顾南浔清浅的眸子掠过一抹暗芒,只身便走了过去。

    “云峥。”

    听见顾南浔唤自己,云峥不敢怠慢,连忙走了过去。

    “顾庄主?”

    顾南浔收回搭在她手腕的手,转身默然不语的拿过了云峥手中的夜明珠。

    清幽的冷光打照在她的脸上,他们方才发现她的小脸白的吓人。

    顾南浔细致的扫了一眼她的面容,未见异常,他正欲动手扯开她的衣衫,却被萧成钰一把按住。

    “你这是做什么?”语调隐含着不悦,冷峻的面容之上更添了几抹冷意。

    只是当事人似乎察觉不到自己的变化。

    顾南浔看得真切,余光轻瞥了一眼沈清柚,他清浅的眸光渐变得隐晦复杂。

    “她似乎中了蛊毒,若不查看,待蛊虫侵入心肺就晚了。”

    萧成钰眉梢微冷,手不甘的收了回来,转而启唇缓缓道:  “云峥,出去守着。”

    对于自家主子的吩咐,云峥不敢有何异议,当下收回视线,规规矩矩的跃窗出了屋。

    眼见着顾南浔的手就要去拉她的衣衫,他眼色微变,缓缓道:“我来,你只管好好看便是。”

    不知为何,这话说出来,他的心底竟莫名有些不爽快。

    顾南浔并未说什么,仅是意味不明的望了他一眼。

    他的动作极慢,解开她外衫,紧接着动手解开了她里衫,分至两边时,只见她脖颈之下一片乌黑,隐隐还能看到一条虫子在皮肉之下蠕动着。

    他的神色赫然一变,眉目之间寒意十足,不等顾南浔动手,他先后点了她身上的几处穴位。

    顾南浔不急不躁的自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来,继而那锋利的顶尖落到了她的脖颈之下那块乌黑的地方。

    匕首刺破的哪一处地方,缓缓的流出黑血来,只见顾南浔自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洒了一些粉末在那刀口处,很快皮肉之下的那条蛊虫便遂着爬了出来。

    见状,顾南浔面不改色,将之用刃面托起放入了瓷瓶之中。

    只是谁也未曾看见那黑虫被挑出的瞬间,一条蚕丝状的细虫渗入了她的血脉之中。

    处理完沈清柚的伤口之后,屋外已然天光破云,余晖普照。

    蛊虫已除,她惨白的面色总算浮现了些许红润。

    顾南浔从容自若的望了一眼屋外的微光,温声笑道:“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此番紧张一个女人。”

    并肩而立的萧成钰眉头微皱,似有不悦:“你也知那蠢女人是本世子的药引,又何须说这番话?”

    顾南浔的弦外之音,他岂会听不出来?他紧张那蠢女人?简直笑话……

    顾南浔无声笑了笑,却并未在言一字。

    沈清柚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撑起眼皮子,模糊的画面里一抹白色身影端着什么东西朝自己走来,那人快要走到床榻边沿时。

    她的视线方才明晰起来,望着眼前清风朗月般的男子,她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

    “是你救了我?”说完,她方才发现嗓子干涸难受,连带着脖颈之下传来阵阵刺痛。

    手下意识的落到了刺痛的地方,隔着衣衫,她都能清晰的感受到一股子温热,很快,那处的衣衫渐染了血色。

    见状,顾南浔容色之上的笑意一驱而散,放下手中的汤药,他坐在床榻边上,顺势便要去解她的衣衫。

    她双眸一瞪,一把拍他的爪子,冷声道:“你做什么?”

    他眉眼含笑,温润如玉的缓缓道:“若不止血,叶姑娘可别去阎罗殿告在下的状。”

    她皱了皱眉头,终是放下了手,任由他为她处理伤口,因为伤口在了位置比较尴尬。

    她只能压着衣衫,未免不小心滑落下去。

    “叶姑娘不必如此,在下看来,叶姑娘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他神情专注的处理着她裂开的伤口,嘴上却不忘调侃了两句。

    他这是看不起她?

    不过她也不恼,而是有一声没一声的笑了笑:“那也不能便宜你不是。”

    他手下的动作微微一僵,沾着药沫的绢帕刚好落在她的伤口之上,眸光暗转间,加重了力度。

    她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对他怒目而视:“公报私仇,不是君子所为。”

    他置若罔闻的将纱布缠在她的伤口处,笑意缱绻的瞥了她一眼,满不在乎的道:“在下从未认为自己是君子。”

    她登时一噎,他这是承认自己是小人?这笑面阎罗当真能气得人七窍生烟。

    不显山不露水的睨了他一眼,兀自闭上了嘴巴。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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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毒妃不从良介绍:
身为大燕开国皇后,她死的凄惨,受尽世人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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