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十四章 拉勾
天色渐暗，霞光满天。
孽都，下城区，贫民窟。
黄昏时分，耶尘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将戴格兄妹平安地送到了家。
戴格曼笑容灿烂地上前迎接。
“哟，你们回来啦，山里好玩么！”
戴格瑞安点头回答道：
“嗯，有好多漂亮的东西，好玩！”
戴格瑞克挠头感慨道：
“主要还是有耶尘大哥带着我们兜风，不然光是爬山都会让人累死不活......对了，爷爷，今晚吃什么呀？”
戴格曼得意洋洋地大笑道：
“烧肉大餐！”
戴格兄妹俩好奇地跑进客厅，随即发现家里增添了许多崭新的厨具，更有一大袋色泽鲜美的肉质食材，光是看上去就叫孩子们直流口水。
“哇！太棒了！全是肉！”
“天呐，这些一共得花上多少钱呀！”
戴格曼乐呵呵地回答道：
“这种问题就不用你们两个小崽子操心了，赶快洗手，接着和我一起准备料理！”
戴格兄妹俩小脸激动地点头应允。
“嘿嘿，明白啦！”
看着孙子孙女开心的背影，老人的苍老面容布满了欣慰之色。
可是，就在戴格曼接着转过头之后，他却是愕然发现，耶尘并没有急于进入室内，而是站在门口，默默看着自己......
见到此状，戴格曼表情怔住，紧接着便是以颤抖的嗓音缓缓开口道：
“耶尘，你怎么啦，为什么不进来呢？”
“这次的晚餐算是我们家有史以来最丰盛的了......”
“今天你带两个孩子上山，肯定也累了吧，接下来的脏活我们干就行了，来，快点进屋歇歇吧。”
然而，面对老人的好意，青年却是微微摇头。
“不必了，戴格曼先生，我还有事要办。”
戴格曼听罢，遍布老脸的欣喜之色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猝不及防的错愕与呆滞。
“你......你这就要走了？”
“可是，现在天色已经这么黑了......”
“明天再动身不行吗？”
老人强忍心中的万千情绪，刻意压低音量，向青年如是确认道。
可是，哪怕他这么做了，屋内的两个孩子还是敏锐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于是，下一秒，戴格兄妹便是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大哥哥，你要去哪！？”
“难道你现在就要离开了？太着急了吧！起码也得和我们吃顿晚饭再走呀！”
面对戴格一家的震惊、疑惑、挽留，耶尘眼神复杂，面露苦笑，言辞冷静地向众人安抚道：
“别担心，我还回来的，现在还不是正式分别的时候。”
戴格曼疑惑不解道：
“真的吗......？”
耶尘点了点头。
“嗯，有些事情只有天黑了才能去办，等我忙完以后，还会回来找你们的。”
戴格瑞克怔怔发问道：
“那你还会和我们一起吃晚餐吗？”
耶尘语气平淡地回答道：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具体要花费多久时间，所以你们还是别等我了，就和先前一样，只管自己吃好就行。”
戴格瑞安听了，随即快步上前，向着耶尘伸出了自己的小手。
“既然如此，大哥哥，那你得和瑞安拉勾承诺，保证自己之后一定会回来！”
低头看着女孩一脸认真，耶尘的内心涌过一阵暖流，整个人随即俯身蹲在女孩的身前，面带微笑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指。
“嗯，我答应你，我一定不会就这么撇下你们不管的。”
于是，一大一小两根手指，就这么紧紧勾在了一起。
“嗯！”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那就这样说好了哦！”
念完这句古老的童谣，戴格瑞安笑哈哈地收回小手，随即乖巧地回到了哥哥和爷爷的身边。
“虽然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不过，耶尘大哥，祝你万事顺利！”
戴格瑞克表情认真地为耶尘送上祝福。
“如果有什么能够帮忙的地方，请务必告诉我们啊。”
戴格曼摸着孩子们的脑袋，言辞恳切地向耶尘提醒道。
“嗯，谢谢你们。”
耶尘心怀感激地接受了戴格一家的好意。
“不用管我，先吃饭吧，我去去就回。”
话音落下，青年随即带着笑容转身离去，就这么将陈旧的木门轻轻带上。
......
嘎吱。
耶尘独自一人走出室外，抬头望向昏黄的天际，随即深深吸上一口气。
（在这座城市逗留休养了这么多天，总算也到了该干正事的时候了......）
怀抱着这番决心，耶尘转身前行，一路向北，穿过形形色色的人群，快步离开了贫民窟，快步离开了孽都下城区，快步离开了城郊田野，整个人就这么融入了山峦树林的阴影之间。
待到确认自己的位置足够隐匿过后，耶尘终是释放出了体内凝聚已久的奥灵之力，正式施展灵空之之术，一步登天，直冲云霄，进而向着山林天地的北方极速飞行。
嗖——————————————————！
（一路前进，直至抵达这座隐域世界的边缘区域，然后在外界确认一遍它的地理位置！）
夜幕之下，耶尘一边思考，一边疾行，突破重重音障，飞跃山峦河流。
接着，在经历了数分钟的全速飞行之后，大地的远方终于出现了除去山林以外的全新景物。
耶尘眼神一凝，定睛望去，发现这片轮廓不仅规模庞大，更是在夜色之下显得闪闪发亮，于是整个人的表情当即充满了震撼之色。
“咦！？”
只因为，此时此刻，青年的目光所及之处，俨然乃是一座城市的影子！
（这个隐域世界，竟然还存在着和孽都一样规模的其它大城市——————！？）
耶尘难以置信地惊想道。
突然间，青年的脑髓闪过了一阵刺痛之感。
滋滋滋！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股电流猛然触动了耶尘的神经，这才让他瞬间回忆起来，自己当初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见过了这样的景象，其实就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至少存在着两座城市这一事实！
于是，耶尘的眼角顿时剧烈抽搐了两下，整个人匪夷所思地伸手捂了捂自己的额头。
（奇怪，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我现在才想起来呢——————！？）
耶尘满脸诧异，满心不解，身体则是速度不减，朝着远方的城市全力飞去。
然而......
伴随着双方距离的迅速缩短......
青年的神色却是愈发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只因为，这座屹立在大地远方第二座城市，无论是地理构造，还是城市样貌，又或者是工业水平，全部都让耶尘感到无比的眼熟！
城郊、下城区、中城区、上城区、以及那座标志性的大钟楼！
这一刻，映入耶尘眼帘的所有景象，全都和他印象之中的一模一样！
至此，青年彻底呆住了。
显然，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第二座城市......
而正是“孽都”本身！
耶尘明明是从孽都的北郊朝着天地的北方全速飞行......
结果，事到如今，他居然又从孽都的南方飞了回来！
第一千八十五章 孽都的本质
耶尘神情诧异地飞到城市上空的千米云巅，居高临下，再三确认，最终能够肯定自己确确实实实就是回到了孽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明明从孽都北门出发，然后一路向北直线飞行......）
（结果，现在，居然又回到了孽都——————！？）
面对如此诡异的事实，耶尘眉目紧皱，陷入沉思，整个人在高空悬浮片刻，接着便是伸出双手，现场凝造出了一大团殷红光亮的纯粹血体。
（姑且先来做一个实验吧......）
耶尘神情凝重地决意道。
只见殷红的血液先是不断向外喷涌，宛如一道破堤而出的狂暴江洪，紧接着却又迅速浓缩，在耶尘的身前一步步拉伸塑形，最终就这么被耶尘铸造成了一柄晶莹剔透，五米之长，能量磅礴的血色标枪。
耶尘转身面向孽都上空的正东方向，侧身将标枪斜举而起，大口吸气，积蓄力量，再是使出浑身解数，将血色标枪朝着天空的东方猛然掷出。
嗖——————————————————！
修长的标枪被耶尘狠狠投出，旋即化作一道殷红的流星，仅是在顷刻之间便是飞跃数十公里的距离，很快就消失在了天地的远端。
做出如此行为之后，耶尘心中暗自计算起了时间，面无表情地再次原地转身，这一回将目光对准了孽都上空的正西方向。
十来秒之后，情况就和耶尘料想的一模一样，西方的天际很快就浮现出了一抹殷红的光亮，按照微微发曲的轨迹朝着耶尘这边极速掠来！
见到此状，耶尘深呼一口气，依旧原地不动，等待着红光主动靠近，最终就这么伸手将那柄血色标枪稳稳当当地接了下来。
（果然是这样......）
低头看着手里毫无变化的标枪外型，耶尘神情严峻地在内心做出结论。
（这个囊括了孽都的世界......）
（它的北方直连它的南方！）
（它的东方直连它的西方！）
在领会到了这道惊悚的事实之后，耶尘随即抬头向上，垂直飞行，突破云层，转而向着夜空的最高点全速前进！
离地一千米！
离地两千米！
离地三千米！
然而，待到耶尘继续向上飞行，直到穿过了某个无形的空间节点之后，整个世界的重力便是瞬间迎来了全盘的颠倒！
一直向上飞行的他，最终向下飞出云层，又回到了原来的孽都上空！
面对这道如出一辙的结果，耶尘眼神下沉，脑海从而得出了更进一步的结论。
（这个世界，在水平方向就是一座“循环空间”，而在垂直方向则是一座“镜像空间”！）
（这里......）
（根本不是什么自然天成的隐域——————！）
心念至此，耶尘再一次抬头向上，垂直飞行！
直到靠近那个无形的空间节点之后，他整个人便是悬空静止，闭幕凝神，转而将体内所有奥灵之力通通用来强化自身对于“空间”与“时间”的感知！
经过这么一番自我强化的举措，耶尘很快就将自己的精神感知力提升到了极限，从而渐渐领会到了另外一项更加惊悚的事实......
那便是，此时此刻，耶尘不光被困在了这座诡异万分的死路空间，冥冥之中，他的**更是受到了某种“束缚”！
这种束缚来自于耶尘眼前的世界本身，并非直接作用于他的四肢百骸，但是却暗中触及到了他的大脑思维，甚至是暗中影响到了他的精神根基！
这样一来，耶尘先前的种种疑惑，瞬间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他为什么纵使实力恢复也无法召唤自己的迷宫遗物......
他为什么会忘记**复活之前的那些重要讯息......
全部都是因为耶尘所身处的这个当前世界在暗中作祟！
至于这股“束缚”的本质，更是不让耶尘感到陌生！
它乃是一种人为造就出来的“法则”！
整个世界自带的“法则”！
一旦外人进入这片特定空间就必须承受的“法则”！
至此，耶尘的眼前，终于是真相大白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生活的这个世界，他一直蜗居的这片土地......
并不是什么孕育出了独特文明的广袤隐域。
而是一座扎根建立于某人精神深处的......
灵界！
就和耶尘的前辈卡黛西所使用的花罗万象一样！
就和耶尘的旧敌丁摩洛所使用的生夺冥手一样！
这些天以来，他居然一直就这么住在某个人的灵界之中，浑然不知，丝毫未觉！
至于这个人的身份......
不必多说......
除了屠夫猎人杰提斯科基还能有谁！
“怎......怎么会这样......”
面对如此惊悚，如此诡异，如此叫人匪夷所思的现实，哪怕是生性冷静至极的耶尘，此时此刻也是震惊到了三观崩碎的夸张地步。
“怎么会这样！？”
耶尘的面目因为震惊而陷入苍白，随后难以自控地自言自语起来。
“整个世界，都是灵界......”
“可是，我都在这里居住这么多天了！”
“灵界本应属于一类短时间高杀伤的奥术，按理说，它又怎么可能支撑这么久，就像是真实的世界一样久立不倒？”
“而且，这些天，我明明还一直和他人生活在一块！”
“戴格一家，他们的**，他们的情感，他们的思想，毫无疑问，全部都是真实的！”
“贫民窟也好，郊外工地也好，城市商店也好，街头闹市也好......”
“这座城市的所有平民百姓，明明全部都是活生生的人！”
“太离谱了......”
“这一切，简直太过离谱了！”
“哪怕是纵观猎团的整个历史记录，如此类型的灵界也完全是前所未闻！”
低头扫视着周遭一如既往缓缓飘浮的云海，耶尘眼角抽搐，脸色苍白，脊背颤抖，然而很快却又因为意识到另外一项事实而不由自主地咬紧嘴唇。
那就是，既然他如今确认了眼前这座世界的本质乃是一片灵界，那也就意味着他这段时日以来的所有去向，所有行为，全部都被那名灵界的主人看在眼里！
自始至终，耶尘的一举一动，都在被杰提斯科基暗中监控着！
可是，这些天以来，他却从来没有出手袭击耶尘，反而任由后者一直在孽都里面休养生息！
如此情况再次让耶尘的诧异和不解领向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随后，带着沉重的心情与凝重的神色，耶尘就这么缓缓降下云层，继而将视线直指下方那片城市的中心，同时也是城市的最高点。
（看样子，只能亲自找他，然后当面对峙了。）
于是，别无选择的耶尘，就这么俯身下冲，朝着那座高耸的大钟楼全速掠去......
第一千八十六章 再会
带着凝重的面色与警觉的目光，耶尘飞跃夜空，垂直向下，宛如一枚导弹般向着孽都上城区的最中心直飞而去。
嗖嗖嗖嗖嗖——————！
伴随着空间距离的极速拉近，上城区的城市风光很快就如同潮水一般涌入耶尘的眼帘。
高耸的建筑，开阔的大道，绚烂的灯火，奢华的庄园......
这里的一切市景都与中城区和下城区显得天差地别，格格不入，无声诉说着居民之间的地位差距。
不过，耶尘现在根本不关心这些琐碎的细节，沉重的双眸仅是死死锁定着位于上城区最高处的那片行政区，死死锁定着行政区当中存在最为显眼的大钟楼。
那里是孽都市长的地盘。
同时也是耶尘必须前往的地方。
毕竟，事到如今，他已是充分认识到了“自己乃是一只被困在灵界内部的笼中之鸟，打从最开始就已是出于完全的被动方”这一严峻事实。
正因如此，无论是为了真相，为了自由，还是为了世间最后一件神物......此时此刻，摆在耶尘眼前的路，只剩下了最后那么一条。
那便是，直接找出造成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质问他的想法和动机，又或者直接与他展开一场你死我活的殊死搏杀！
怀揣着这道坚决的目标，耶尘借助夜色的掩护，很快在悄无声息之间到达了行政区的百米上空。
然而，就在他准备针对附近的建筑物，尤其是那座大钟楼展开一番调查之前，青年的表情却是马上再度变化了起来。
只因为，此时此刻，位于行政区大道汇聚处的中央喷泉广场，已是站满了无数黑色的人影。
他们的数量约有足足一千名，各个身披漆黑斗篷，整齐排列于广场的四面八方，抬头静静仰望耶尘位于高空的身影，仿佛就像是在举行简单的迎宾仪式一般。
看起来，这群人马似乎早就预见了耶尘的到来，于是早早就在这片广场集结等候。
（果然，我的一切行踪都被掌握了......）
耶尘神色阴沉地停留高空，无声俯视地面的这群人马，一边暗自思考，一边冷静观察。
尽管这群神秘人士皆是通过斗篷与兜帽隐藏了彼此的真身，然而服饰之下的强壮体魄与隐晦气场却依然能够化为无数信息涌入耶尘的脑海。
经验丰富的他一眼看出，此时此刻，这里的所有人马全部都不是平凡之徒，而是与自己一样掌控着超凡力量的“同类”。
（这些莫非都是杰提斯科基的部下？）
面对规模如此庞大的千员团体，耶尘面不改色，暗自疑惑。
（可是他们似乎没有敌意，手里也不见任何武器......）
随后，广场队伍之中，一位高大的斗篷之人大步走出，抬手掀开了头上的兜帽，主动展现了自己的真容。
这是一名人类男子，身材壮硕，五官硬朗，面貌看似中年，短发随意地梳至一侧，厚实的眉毛底下长着一对散漫的细眼，下巴和脖颈则是布满了浓密的络腮胡，散发出了一股久经世事的沧桑感。
接下来，只见他动作悠闲地掏出香烟，通过指尖的浓郁奥灵之力随手点燃烟头，接着以能量包裹的雄浑声音向着天上的耶尘发起问候：
“耶尘先生，你好，我们是孽都市长的守备队，我是队长豪万，现在奉市长之命，在此欢迎你的到来。”
耶尘迅速打量了一遍豪万的面容，内心暗自感受到了一股怪异的违和感，于是接着语气镇定地提问道：
“你们都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类？”
豪万先是面无表情地吸上一口香烟，而后语气毫无波澜地给出回答：
“我们的任务只是在这里迎接你，并不包括回答其它的任何疑问。”
话音落下，这个男人伸手指了指广场后方的大钟楼，转而向着耶尘简单说明道：
“看到那座钟楼顶部那片凸起的阳台了吗？那里就是市长的办公室。他在里面等候多时了，你直接飞进去就行。”
耶尘闻言，转头望去，视线在远处的大钟楼停留了几秒，随即也不再和广场这群人马多说废话，直接转身起步，背对皎洁月色，飞跃百米长空，眨眼的功夫便是降落到了大钟楼的外部阳台之上。
而也就在耶尘落地的同时，阳台的门窗亦是被一举打开。
一名身材高挑，五官貌美，身着秘书打扮的金发女子随之出现在了耶尘的眼前。
“你好，我是市长的秘书，莉法。”
莉法弯腰低头向耶尘予以礼貌问候，然而脸庞却是面无表情，声音也毫无丝毫情感，乍一看就像是一具拥有活人外表的人偶。
不过，仅是稍微观察了两眼，耶尘就从莉法身上敏锐的感受到了一股隐晦的能量波动，单论威胁程度，与广场之中的那群守备队人马完全不遑多让。
面对耶尘投来的警觉视线，莉法毫无动容，只是抬手示意耶尘进入室内。
“市长在里面等你许久了。”
宽敞的室内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便是窗外的月色，因此显得满屋黯淡。
纵使如此，耶尘依然能够在里边看见那道静坐于黑暗之中的人影。
只见他斜身坐在单人沙发之上，半边身体沐浴在月光的照耀之下，背对耶尘，举起手臂，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表达的意思显然再清楚不过。
见到此状，耶尘没有犹豫，直接步入室内，就这么向着人影大步走去。
哒，哒，哒。
然而，接下来......
伴随着双方距离的一步步缩短......
伴随着人影的外貌特征在耶尘眼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耶尘的五官神情却是逐渐陷入凝固。
人影身穿一袭漆黑风衣。
人影头戴一顶暗红镶边三角帽。
人影的唇须与嘴角一同微微上扬。
人影的双眸在月光之下精光闪烁。
这是一名打扮十分得体的中年男子。
他的容貌不算多么英俊，不算多么奇特，不是那种第一眼看过去就能让人印象深刻的类型。
但是，对于耶尘来说......
如此一副平淡无奇的长相，却是让他表情僵硬，头脑空白，眼神一时间充满了震撼与惊悚。
待到青年正式走到人影的面前，彻底看清人影的容貌之后......
耶尘的思绪就这么瞬间回到了自己多年以前的学生时期。
在那个平凡的自由日夜晚......
在蜂巢酒吧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座位处......
曾经有那么一位看似是耶尘猎团前辈的陌生人，拿着一瓶红酒，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和耶尘搭话，和耶尘对坐，和耶尘闲聊。
这在青年的脑海当中，本是一段普通，平淡，甚至是毫不起眼的记忆。
然而，此时此刻，眼前的所见，却是让耶尘的曾经印象就此迎来颠覆性的改变。
依然是盛满了红酒的瓶子。
依然是打扮得体的外貌。
依然是那副悠然自在的中年面庞。
时隔多年......
耶尘和这位陌生人再次迎来了宿命一般的相会。
第一千八十七章 我就是屠夫
在成为奥灵猎人之前，耶尘就见过杰提斯科基的通缉名单，记住了这个出身于猎团的残忍杀人魔之五官面容。
结果，此时此刻，出现在青年眼前的，却是完完全全的另外一张脸。
而更加让他感到惊悚的事实是......
虽然这张脸和通缉单所印刷的不一样，却同样是耶尘早在多年以前就见过的脸。
正是当初耶尘还是一介猎人学生之时，那个在蜂巢酒吧找他搭话的陌生人。
对于耶尘来说......
最熟悉的陌生人。
于是，青年的步伐就这么不由自主地停下，原本镇定的表情也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色彩。
杰提斯科基抬起面庞，深邃的眼眸望向耶尘，再是伸手指了指桌面的酒杯，面带笑容地打起了招呼。
“怎么了？过来坐呀。我还特意为你准备了酒水呢~”
反复确认了几遍杰提斯科基的面容，耶尘随即语气低沉地开门见山道：
“你......就是屠夫？”
杰提斯科基哈哈一笑，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
“没错哦。”
“被你们猎团通缉多年的杀人犯。”
“世间最后一名神物持有者。”
“同时也是这座孽都的市长。”
“屠夫猎人，杰提斯科基。”
“如今正坐在你的面前，货真价实，绝无半点虚假~”
耶尘听罢，眉目锁紧，再是眼神阴郁地质问道：
“四年以前......你曾经来过猎人镇，对吗？”
“在我还是一名学生的时候......”
“我们就已经在那座酒馆里面见过面了。”
杰提斯科基低头又是一阵轻笑。
“呵呵呵......”
“是的，你说得没错，事实正是如此。”
“时隔多年，我们总算再次相见了......”
“耶尘啊耶尘......”
“这如果是命运，还能是什么呢？”
见到杰提斯科基丝毫没有掩饰的想法，耶尘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试图再次开口发话，不过在那之前却是遭到了杰提斯科基的无情打断。
“先坐，再问，别告诉我，你已经忘记了最基本的礼仪。”
耶尘闻言，看了看杰提斯科基的对侧沙发，随即倒也干脆利落地上前入座。
“哎呀，真是让人感慨万千呐~”
杰提斯科基一边端着暗红的酒杯，一边直视耶尘的脸庞，一边不紧不慢地大声感慨起来。
“遥想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你还不过是一只没有毕业的小鸡仔，随便伸手就可以捏死的那种......”
“结果，仅仅只是过去了四年时间，你就一路成长到了今天这般足以和我平起平坐的地步......”
“血匠猎人耶尘......”
“你实在是一头既可怕又离谱的怪物啊。”
面对杰提斯科基阴阳怪气的赞美之言，耶尘无所动容，仅是以冷漠的语气继续与眼前的市长展开一系列问答。
“五官也好，体型也好，你和通缉名单上的照片完全不一样......正是凭借这样的易容手段，以及你手里那件具备空间传送能力的神物能力，你当年才能够顺利地潜入猎人镇，对吗？”
“嗯，差不多就是你说的这样，像是这种大大方方进入敌人大本营的事情，这世上估计也就只有我屠夫一人能够做得出来了~”
“你当时潜入进来是为了什么目的？我记得，那段时间，猎人镇很太平，并没有闹出什么大事。”
“目的？说话请别这么带有功利性。我那时候无非就是想要体验一下发达社会的繁华城市生活而已，所作所为仅仅只是四处闲逛，四处游玩，品尝一下美酒和美食，根本没有做什么坏事啊。”
“那么......你在酒馆里面接近我，又是为了什么？”
“纯属巧合，信不信由你。”
“......”
“我当时真的就只是想要找个座位，以及想和你们这群新生代聊一聊罢了。”
“......”
“谁知道，这随便一找，就直接碰上了你这么一头披着人类皮囊的怪物......唉，真不知道我这是幸运还是倒霉啊！”
听完杰提斯科基一连串淡定自若的回答，耶尘沉默片刻，不打算再继续深究过去的这些琐事，随即将话题转移回到了当下的正事。
“杰提斯科基......”
“你到底是什么立场？”
“你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杰提斯科基斜视耶尘一眼，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向后方待命的莉法大声吩咐道：
“莉法，给这位客人上酒，拿最好的出来。”
莉法闻言，即刻从后方的酒柜里边取出又一瓶尘封红酒，再是与酒杯一齐快步放在了耶尘的桌前。
耶尘默默看着莉法给自己倒酒，展现出了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不过，杰提斯科基却是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语气低沉地表态道：
“一个人喝酒，很没意思......如果你想要更多的信息，最起码也得表现一下诚意，不是吗？”
耶尘闻言，目光扫向杯中的暗红酒水，身体一时间仍然没有动作。
“怎么了？怕我下毒？”
杰提斯科基语气戏谑地讽刺起来。
“你在孽都享受日常的这段时间，每一秒，我都有无数暗算你的机会......可是我并没有那么做，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耶尘瞪了杰提斯科基一眼，随即按照对方的意愿端起晶莹剔透的玻璃酒杯，直接将杯内的浓醇酒水一饮而尽。
“这样子，你满意了吗？”
杰提斯科基抱胸回应道：
“哎，你喝得这么急，着实有些浪费了......”
“但是，管它呢，继续吧......”
“接下来，一个问题对应一杯酒，能回答的，我尽量回答~”
标记。
耶尘默默看着莉法给自己倒酒，展现出了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不过，杰提斯科基却是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语气低沉地表态道：
“一个人喝酒，很没意思......如果你想要更多的信息，最起码也得表现一下诚意，不是吗？”
耶尘闻言，目光扫向杯中的暗红酒水，身体一时间仍然没有动作。
“怎么了？怕我下毒？”
杰提斯科基语气戏谑地讽刺起来。
“你在孽都享受日常的这段时间，每一秒，我都有无数暗算你的机会......可是我并没有那么做，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耶尘瞪了杰提斯科基一眼，随即按照对方的意愿端起晶莹剔透的玻璃酒杯，直接将杯内的浓醇酒水一饮而尽。
“这样子，你满意了吗？”
杰提斯科基抱胸回应道：
“哎，你喝得这么急，着实有些浪费了......”
“但是，管它呢，继续吧......”
“接下来，一个问题对应一杯酒，能回答的，我尽量回答~”
第一千八十八章 提问与回答
耶尘言辞冷漠地提出了第一个疑问，与此同时，旁边的莉法则是为耶尘再一次盛满酒杯。
“你为什么要在之前那场战争之中同时对我们和小丑做出意义不明的干扰？”
杰提斯科基听罢，细抿一口手中的红酒，再是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下一个问题。”
耶尘眉目一皱，再次饮尽杯中的红酒，接着提出了第二个疑问。
“这座孽都以及周围的天地万物，全部都属于你的灵界构成？”
杰提斯科基轻轻颔首。
“对。”
“罪孽狂都。”
“这便是我的灵界之名。”
耶尘饮完第三杯红酒，提出第三个疑问。
“为什么你的灵界不仅能够稳定运转下去，甚至还能像是普通隐域一样让人们长久地居住于此，和其他人的术法性质差别这么大？”
杰提斯科基得意笑了笑。
“哈哈，这个问题我可没办法给你具体解释......只能说，因为我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吧，历史长河悠久不断，其中总会冒出一些特殊的个例，不是吗？”
耶尘饮完第四杯红酒，提出第四个疑问。
“那么，居住在这座灵界里面的所有居民又是从何而来？”
杰提斯科基对此并没有给出正面回答。
“你很快就会自行领会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耶尘沉默片刻，饮完第五杯红酒，提出第五个疑问。
“另外一个被你传送带走的女猎人怎么了，为什么我没有在这里遇到她？”
杰提斯科基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
“你真的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耶尘眼神一变，不自觉地握紧双手，随即语气沉重地肯定道：
“说。”
杰提斯科基语气平淡地回答道：
“本来我是想要把她也带过来的，只可惜，她被芬忒削去四肢，废掉脊髓，然后被芬忒活生生缝在了自己的肚子上，以此保证母女俩今后再也不会分开了......”
“我见芬忒对她执念那么深，自然也就做了个顺水人情，把她当做礼物送出去了。”
“嘿，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想要亲眼看见那副画面的~”
听到这里，耶尘垂下头颅，闭上双眼，面部五官埋没在月光的照耀之外，当即蒙上了一层深邃的阴影。
“......”
偌大的市长办公室就这么陷入了一片死寂。
然而，紧接着，无形的杀意便是如同磅礴的江海一般从青年身上扩散而出。
这一刻，杰提斯科基手里的酒杯以及桌上的酒瓶，纷纷爆裂破碎。
噼里啪啦！
与此同时，甚至就连众人所在的整座大钟楼，都开始产生了因为恐惧而战栗一般的震动。
轰轰轰轰轰......
旁边的莉法被这股极端强大的压迫力逼得后退连连。
而杰提斯科基则是坐在原位，纹丝不动，并且若无其事地向耶尘安抚道：
“哎，年轻人，别激动呀，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办公室就这么被你给毁了！”
耶尘一字一句地重声追问道：
“我.的.其.他.队.友.呢？”
杰提斯科基杰摆了摆帽子，呈现出了一副慎重考虑措辞的神态，接着便是欲擒故纵地向耶尘安抚道：
“放心，他们没事，剩下的人全都没事。”
“而那场战争的走向最后也是以你们猎团的大获全胜作为结局。”
“所以，耶尘，冷静，冷静，千万不要被你的情绪控制啊~”
“或许我刚才只是为了动摇你的心智而故意这么说谎呢？”
“你就把事实当成是这样，好不好？”
沉寂许久，耶尘终是将恐怖的杀意全部收敛回去，重新抬起面庞，睁开双眼，竟然真的就这么重拾了最初的冷静。
“说的也是，毕竟只有亲眼所见，我才会相信你说的这些。”
“除非，你能够使用神物为我送上铁打的证明，并且给我一个‘近距离，手把手，进行验证’的机会......”
“当然，我相信你也懒得做到这种程度，反正对于你来说，这不过就是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吧？”
杰提斯科基不知道耶尘心中是怎么想的，但是倒也明白自己的话术并没有起到多大效果，于是皮笑肉不笑地平声回答道：
“呵呵，确实如此，无论你相信还是不相信，我根本没什么所谓。”
“只是可惜了这些好酒......算啦，看在你是年轻人的份上，我作为长辈也就不予追究了。”
“莉法，来，收拾一下。”
旁边的秘书闻言，随即像一名女仆，开始收拾满桌的酒水以及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
“来，还想问什么，继续吧~”
杰提斯科基接着
耶尘神色平静地回归正题。
“那么......在我和小丑厮杀的过程之中，你明明未曾给过任何一方实质性的帮助，胜负结束之后，却又把我抓到这座城市......”
“还有这段时间也是一样，你明明对我的状态和行为全部了如指掌，却又未曾出手袭击，反而放任我在这里休养生息......”
“你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不光是我，恐怕就连那群小丑也都完全无法理解吧。”
“杰提斯科基......”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杰提斯科基不再直视耶尘，转而低头看着杯里的酒水。
“是啊，我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问题。”
“然而，我可不会直接给你答案......所以，你不妨自己来猜猜看呗？”
耶尘面不改色地补充道：
“在此之前，我得先确认一遍......你应该在暗中观看了我和丁摩洛的战斗全过程，肯定已经知晓了我身体的秘密，对吧？”
杰提斯科基云淡风轻地点头承认道：
“没错，拜你这头天杀的深渊怪物所赐，丁摩洛的凄惨下场至今仍在我的脑海里边挥之不去，简直都要让人做噩梦啊。”
耶尘没有理会杰提斯科基的讥讽，转而根据迄今为止掌握的所有信息，接着针对杰提斯科基的动机展开了分析。
“首先，假设你的立场是站在深渊那一边，之前的那场战役，你本应坚定不移地帮助欢愉剧院与我们抗衡，可是你并没有这么做。”
“其次，换作是圣光这边，你的立场也同样不必多说，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被通缉的杀人魔，并且也没有对我们提供任何实质性的援助，并没有展现什么戴罪立功的态度。”
“综上所述，以上两种立场，你哪边都不是。”
“那么，另外一种情况，也许你的所作所为全部都是出于你个人的兴趣？只因为你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心理变态？你就专门喜欢欣赏这种混乱的局面，就专门想要看见他人摸不着头脑的反应，所以才故意做出这些乱七八糟的行为？”
杰提斯科基听罢，笑呵呵地夸奖道：
“嘿，我喜欢你的这种分析！没错，正因为我只是一个心理变态，所以我的全部行为都不需要任何逻辑！这样一来，所有事情都可以解释得通了！嗯，真是皆大欢喜的结论呢！”
第一千八十九章 你太高估自己了
结果，接下来，耶尘却是突然话锋一转。
“但是，我本人并不这么想。”
“毕竟你在先前大战之中的行为，完全就是一个置身事外，喜欢坐山观虎斗的态度。”
“而且，我也知道，你早年在圣光净土犯下的屠杀罪行，一直秉持着‘见好就收，人来就跑’的卑劣做法，正因如此，教会的骑士才始终无法将你制裁，因为你根本从不给他们半点机会。”
“这些过往，无不证明你是一个心思缜密，作风谨慎的人。”
“然而，看看你如今又在干什么？”
“明明已经亲眼见识过了我的不死特性，明明已经顺利把我抓到了自己的老巢，结果却还放任我在这里恢复状态，自己甚至还这么大摇大摆地主动坐在我的眼前。”
“你的这些行为无疑等同于引火烧身，简直就像是在故意为自己累积风险一样......和你之前的作风完全不符，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杰提斯科基举杯将红酒一饮而尽，再是态度散漫地冲耶尘反问道：
“呼......所以，你该不会是想说，我这个屠夫是冒牌货吧？”
耶尘语气冷漠地纠正道：
“不，我想说的是......你更像是受到了某种指使，某种控制，又或者说是某种胁迫，所以才会做出这种违背自己个人风格的反常行为。”
听到这里，杰提斯科基手里的酒杯微微一顿，不过表情和神态还是依旧显得淡定自若。
“真是十分有趣的猜想啊......如果你觉得这种说法可能性最大的话，那么我们就当事实是这样吧，那么，然后呢？你还想要说什么？”
耶尘神色平静地表明了想法。
“我想说的是......如果这个猜想属实的话......”
“那么，无论你背后的那个幕后主使是谁......‘它’肯定交给了你某种任务。”
“而‘我’正是这个任务的关键所在。”
“你必须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可是却又因为某种‘限制’的缘故，无法对我强行动手。”
“所以，这些天以来，你始终只能处于被动状态，不得不任由我在你的地盘休养生息，直到我现在亲自来到你的面前为止......是不是？”
杰提斯科基听罢，不动声色，没有回答。
“......”
见到此状，耶尘表情认真地表明观点。
“所以，屠夫，接下来，我们就不要再拐弯抹角浪费时间了，直接挑明彼此的目的，直接提出彼此的条件吧。”
“如果有的谈，那我们就谈。”
“如果没的谈，那我们就打。”
“事情并不应该变得复杂化，相信你也认同这一点，对吧？”
杰提斯科基眼神再次一沉，随即流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呵呵呵......能谈就谈，不谈就打？”
“年轻人，瞧瞧你这话说的，可真是嚣张到了极点呐！”
“我封锁了你的迷宫遗物，缴械了你的专属武器......结果，现在处于空手状态的你，居然还敢这么对我说话？看来我这个屠夫貌似是被看扁了呢......”
耶尘面无表情地做出回应：
“我的底气来自于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毕竟已经有了那个丁摩洛作为最好的例子。”
“这么说吧，杰提斯科基......”
“如果可以的话，我个人反而更加希望，你这个神物持有者，真的有能耐‘彻底’杀死我呢。”
杰提斯科基闻言，当即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狂妄！你这头披着人类皮囊的怪物！真是狂妄到了操蛋的地步啊！”
“谁又能够想到，当年那个在酒馆里面光是看着我就紧张到了时刻准备拔枪地步的怯懦小鬼，今天居然敢在我的面前这么有恃无恐，这么大放厥词！”
“哎，岁月的洗礼，实在是叫人感到神奇不已啊！”
聆听着这个男人的刺耳笑声，耶尘随即神情冷漠地催促道：
“所以，我们现在可以抛开这些多余的废话，直接进入正题了么？”
然而，面对耶尘的这番要求，杰提斯科基仍旧没有正面回应，而是举起酒杯让秘书又给自己倒上一轮红酒，接着再以不紧不慢的语速冲耶尘反问道：
“小鬼，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很理智，很冷静，是么？”
“你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把我看透了，是么？”
“你觉得自己现在占尽了上风，是么？”
听完杰提斯科基的这番讥讽，耶尘一言不发，不过表情倒是显得完全无所谓。
“只可惜......你太高估自己了。”
杰提斯科基神情傲慢地发话道。
“耶尘，为什么你现在不仔细回想一下，这些天以来，你的种种行为到底是否合理呢？”
耶尘的眉目微微皱起。
“你想说什么？”
杰提斯科基缓缓举杯，细抿一口红酒，接着便是洋洋洒洒地展开了自己的举例与质疑。
“当你在那片贫民窟角落里边苏醒的时候，当你并不清楚自己的存在是否被我察觉的时候，为什么你一开始没有选择一直躲在屋里调养状态，直到自己力量有所恢复之后再外出行动？难道你不觉得我提的这种做法才更加稳妥，更加谨慎？难道你就不怕自己一出门就向我直接暴露了行踪？”
听到这里，耶尘的眼神陡然剧变。
“就算不提这一点，在你之后外出行走的期间，为什么你敢直接顶着自己的真面目在大街上行走？甚至就连最基本的伪装工作都没有做？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这副长相在外边十分吸引眼球吗？尤其是对于贫民窟这样的地方来说？莫非你身为一介大师猎人，甚至就连最基本的警惕心与自知之明都没有？”
耶尘的瞳孔开始收缩。
“接下来，再让我们回顾一下你前两天做了什么......”
“第一天，你和那个老头前去郊外工地工作，抱着参观城市与收集情报的想法，嗯，这个理由勉强说得过去......”
“然后呢？然后你就向工地的大伙们展示了你的非凡力量，一言不发地向所有人强调了一遍你的特殊，你的存在感，你的与众不同......喔，不得不说，这种炫耀的方法可真是别出心裁！”
“如果我是他们之中的一员，晚上喝酒的时候，我肯定会忍不住将你的事迹在自己的圈子里面传播开来！”
耶尘的面庞开始僵硬。
“好，让我们继续看看第二天，你又做了什么？”
“嗯......你选择了......让那个老头带你去街头打拳？”
“哇哦，依旧是完全没有半点伪装，依旧是完全不怕他人非议，依旧是在防止别人记不住你！”
“接着呢？接着你就在擂台上边留下了一段扮猪吃老虎的传奇故事！顺便打破了当地赛场的最高纪录！不仅为老头一家赚到了丰厚的钱财，更让当地街区的几乎所有人都能听闻你的事迹，你的外貌，你的实力，你的特征！”
耶尘的眼角开始抽搐。
“更别提，你之后还为了那两个小乞丐打抱不平，毫无忌惮地当街暴打了那家猪肉店的一家三口......”
“哈哈哈，现在回顾这些情形，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耶尘，看起来，你似乎是生怕自己被别人误认为是毫不起眼的小角色，生怕自己无法在孽都这座城市闯出名堂，生怕自己的存在没有办法传入我这个市长的耳朵啊？”
“难道不是这样吗？”
第一千九十章 彼此的条件
面对杰提斯科基的这一连串举例分析，耶尘的面色终是染上了动摇的色彩，眼神之中的冷静与理性就这么被不可思议的情感全面替换，全面覆盖，全面占据。
只因为，他不得不承认，杰提斯科基刚才所提出的这些质疑......
全部都是合情合理的！
在此之前，耶尘对于自己这些天以来所做出的种种行为，完全没有丝毫的怀疑，完全没有半点的犹豫！
可是，现在经过了杰提斯科基这么一提醒，耶尘这才愕然意识到，期间的问题简直大到了离谱的程度！
情况就像是对方所说的那样，在孽都的这几天，耶尘的数次行动，几乎都可以用“无脑”或者“鲁莽”来形容！
他本该步步为营！
他本该低调行事！
他本该采取更加严谨的态度来对待任何一次外出计划！
然而，耶尘并没有这么做！
他就像是一头愚蠢的野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之中，理所当然地进行各种冒险举动！
想到哪就做到哪！
根本没有意识到其中的隐患和可能导致的后果！
于是，耶尘神色呆滞地垂下脑袋，难以置信地举手捂头，整个人就这么迅速陷入了自我怀疑的心境状态。
（这是......怎么......回事？）
（我......这些天以来......行事居然会如此莽撞？）
（不应该啊......）
（不应该啊！）
（为什么我当时没有半点自觉！？）
（难道只是单纯的考虑不周！？）
（每一次的失误......全部都只是因为......我单纯在犯蠢！？）
看着耶尘一副震惊不解的模样，杰提斯科基语气嘲讽地大笑道：
“哈哈哈，你的这个反应简直太有趣了~”
“所以说，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否则在发觉自己原来是这么愚蠢的时候，场面只会变得尴尬万分，同时让你的窘迫样子显得更加可笑~”
不过，紧接着，耶尘便是抬起面庞，再一次向杰提斯科基投来了冷峻的视线。
“是你给我动了手脚？”
杰提斯科基撇嘴耸肩道：
“哦？你这是准备把责任甩到我的头上了？”
耶尘无视杰提斯科基的讽刺，仅是语气低沉地继续质问道：
“你的灵界，不光能够封锁我的迷宫遗物，妨碍我的大脑记忆......还能够干涉我的想法思维！”
“偶尔一次犯蠢，我也就认了......可是，连续几天一直犯蠢，而且还是在这种局面下？我可不会相信。”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在从中作梗，是吗？”
杰提斯科基听罢，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哈哈哈！你这小子找借口，脸都不红一下！真行！”
“不过，可惜的是，你说得对，事实的确如此！”
“四年岁月尽管改变了很多事情......然而，归根结底，你在我眼中的变化，无非也就是从一只小鸡仔变成一只笼中鸟而已。”
“在这座名为罪孽狂都的牢笼之中，不光是你的行为，就连你的思考，也全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所以，耶尘啊，我想表达的是......”
“收好你那该死的傲慢！”
“就算你真的是一头杀不死的怪物，自始至终也没有资格在我面前摆谱！”
耶尘眼神闪过几分冷意，随后语气敷衍地回答道：
“所以，我们现在可以谈正事了吗？”
杰提斯科基摇晃着酒杯，一脸轻蔑地平声回答道：
“可以啊，说，你那边想要什么？”
耶尘转头向着旁边待命的莉法投去了冰冷的目光。
“在此之前，外人的存在会让我有所分心，你能够让她离开这里吗？”
杰提斯科基毫不介意地点头答应道：
“行，莉法，出去，这里没你的事了。”
莉法闻言，依旧是如同人偶一般面无表情地点头应允，随即转身快步走出市长办公室，再是将大门轻轻合上。
于是，耶尘和杰提斯科基就这么得到了一对一的谈判空间。
见到此状，耶尘随即开门见山地向杰提斯科基直言道：
“我有两个条件。”
“一，把你手里的最后一件神物交给我。”
“二，放我离开这座灵界。”
“只要你能满足我的这两个要求，这场谈判就可以继续进行下去了。”
杰提斯科基听罢，又一次大声讥笑起来。
“好小子！真是狮子大开口！你这个要求简直和让我自杀没什么两样！”
耶尘面不改色地质问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谈判破裂了？”
杰提斯科基嬉皮笑脸地回应道：
“那我得先反过来问问，如果我答应你的这些条件，你愿意饶我一命么？”
耶尘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道：
“当然。”
杰提斯科基点头微笑道：
“嗯，这样的话，我们倒还是有的谈~”
耶尘平声追问道：
“所以，你的条件又是什么？”
杰提斯科基放下酒杯，一边从怀里掏出雪茄，一边神态悠闲地说道：
“我的条件？很简单。”
“一，我要你保证，事后放我一马。”
“二，我要你听我说一个故事......非常认真，专心致志地聆听这个故事。”
听到这里，耶尘的眉目挤出了疑惑与警惕的褶皱。
“故事？就这么简单？？”
杰提斯科基点头肯定道：
“是的，认真听完这个故事，你就可以拿走我的神物了......流程就是这么简单，你可愿意？”
显而易见，这个提议可疑到了极点，不过耶尘还是果断地答应了下来。
“没问题，不过，在此之前，我也想要根雪茄抽一抽。”
杰提斯科基挑了挑眉毛。
“噢？原来你也好这一口？哈！我还以为你是超级禁欲的那种类型呢！来，接着！”
杰提斯科基说完，随即掏出第二根雪茄，对准耶尘便是随手抛来。
结果，同一时间，耶尘的手臂却是猛然伸出。
他抬起的手掌看似是要接住空中的雪茄，实则却是在掌心处无声射出了一束殷红血线。
嗖。
这束殷红血线的尺寸规模就如同一根头发，射出的动作并未在空气之中掀起什么明显的风声，存在感可谓是细微到了极点。
然而，这一刻，它的射出方向却是直指杰提斯科基的双目！
标记。
杰提斯科基说完，随即掏出第二根雪茄，对准耶尘便是随手抛来。
结果，同一时间，耶尘的手臂却是猛然伸出。
他抬起的手掌看似是要接住空中的雪茄，实则却是在掌心处无声射出了一束殷红血线。
嗖。
这束殷红血线的尺寸规模就如同一根头发，射出的动作并未在空气之中掀起什么明显的风声，存在感可谓是细微到了极点。
然而，这一刻，它的射出方向却是直指杰提斯科基的双目！
第一千九十一章 人类凭什么
面对耶尘突如其来的这番袭击举动，杰提斯科基表情一惊，棱角分明的双眼瞬间发亮。
紧接着，这个男人的面前便是凭空多出了一道拳头大小的空间裂隙，就这么精准接住了耶尘掌心射出的血线。
与此同时，耶尘的后脑勺亦是传来了一声滴答的声响，与之相伴的是一股轻微的冲击。
耶尘面不改色地伸手摸向脑后，接着抽手回来，只见掌心处多了一小滩殷红的液体。
而这滩液体的真身正是耶尘刚才瞄准杰提斯科基射出的血线。
那束毫无半点攻击力，单纯只是液体，纯粹为了试探的血线。
耶尘低头看着手里液态鲜血，脑海重现了一遍刚才发生的状况。
耶尘突然出手向杰提斯科基射出一道血线。
杰提斯科基动用神物之力创造了一条小型空间隧道。
隧道的入口像是盾牌一样挡在杰提斯科基的身前。
隧道的出口像是长矛一般冒在耶尘的脑后。
于是，耶尘射出的血线在碰到杰提斯科基之前就被送回到了耶尘本人身上。
毫无疑问，倘若这是真正的袭击，那么受伤的只会是耶尘自己。
随时随地连接任意空间，集攻防于一体的本领。
这就是杰提斯科基所持有的神物能力。
除此之外，通过刚才的这番试探行为，耶尘还弄清楚了这件神物的位置，正是杰提斯科基那对棱角分明的结晶色双眼。
只要能够将这对眼珠从这个男人的眼眶里边抠出来，那么耶尘就相当于是入手了世间的最后一件迷宫神物，一举完成自己作为奥灵猎人的最大义务。
心念至此，耶尘抬头凝视杰提斯科基的双目，就好像猎人正在看着猎物一般。
而杰提斯科基这边，原本以为耶尘会自讨苦吃，结果现在却还是一副安然无恙的模样，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于是接着满脸不悦地质问道：
“你.在.做.什.么？”
耶尘收回视线，伸手点燃刚刚接过的雪茄，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不好意思，手掌一不小心就‘流血’了。”
“毕竟我前不久才复活，身体还有些控制不了力道，请见谅。”
“反正也没有人受伤，不是什么大问题，对吗？”
杰提斯科基深呼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在心中暗骂起来。
（这个狡猾的臭小鬼......）
（除此之外，刚才的行为居然不算作攻击，我还是无法真正地展开行动。）
（这个该死的束缚，简直难受死了......）
不过，虽然心里这么埋怨，杰提斯科基外表还是神情淡然地回应道：
“行，那就让我们继续吧......”
耶尘将雪茄放入嘴边，表情平静地吸上一口，再是吐出浓郁的烟团，看上去似乎十分乐在其中，完全不把杰提斯科基的故事放在心上。
“呼......所以，你要讲一个什么故事呢？最好别太长，不然我会犯困的。”
杰提斯科基轻声一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眼。
“呵呵，放心，你绝对会感兴趣的......”
“因为，这个故事，正是源于我眼中这件神物所赐予的知识。”
“既然你想要得到它，那么自然也应该提前有所了解，难道不是吗？”
听到这里，耶尘神色顿时一变，烟团的吐息也随之暂停下来。
“神物的知识......有意思，说吧，我洗耳恭听。”
见到耶尘总算摆正了自己的态度，杰提斯科基的表情显得很是满意。
“好，那就让我们开始吧......首先，我想你应该已经了解过‘前世’这个概念吧？虽然猎团和教会对此向来闭口不谈，不过经过了先前的那场大战，你肯定已经跨入了这种禁忌知识的门槛，对吗？”
耶尘闻言，双眼闪过几丝复杂的情绪，然后缓缓地点头回答道：
“我确实曾经从那个名为丁摩洛的小丑口中听过这种概念，不过仅仅只是将它当成是一个嗜血疯子的胡言乱语而已......莫非，你现在也要像他一样，试图说服我来相信这种违背常识的荒唐理论了？”
杰提斯科基微笑摇头道：
“呵呵，年轻人，在我面前虚张声势是没有用的。”
“我的这双眼睛能够看出来，你其实已经开始相信了。”
“毕竟，我们这些噩梦感应者，一直就是违反科学逻辑的，碾碎唯物主义者的存在。”
“既然如此，如今多出几个跨越时空的概念，又能夸张到哪里去呢？”
耶尘一时间沉默了。
“......”
杰提斯科基不紧不慢地补充道：
“另外，丁摩洛知道的不少，但是也多不到哪里去，充其量也就只能作为一个参考罢了。”
“而我接下来要和你聊的......将是更进一步的‘真实’。”
“耶尘，你有没有想过......古往今来，世间的智人种族明明类别如此繁多，然而自始至终占据碾压性发展优势的智人文明，却是你我这样的‘人类’？”
耶尘对于这个问题感到莫名其妙。
“难道不是因为人类的居住地首先被圣光选中成为了最可靠的庇护所吗？如果没有圣光提供的援助，人类并不会比其它种族强上多少。”
杰提斯科基眼神意味深长地追问道：
“那么，人类又凭什么会被圣光看上呢？难道只是单纯的碰巧吗？”
“只是因为人类的居住地点对于圣光来说最为理想？又或者只是因为人类这一种族的特性受到圣光的偏爱？”
“你有思考过这类问题吗？”
耶尘停顿一会，随后平静回答道：
“我是以战斗为生的猎人，不是什么研究物种起源的哲学家。”
“这些涉及人类文明源头的问题，我从未深究过，并且教会也未曾对此做出什么具体说明。”
“如果你硬要我给出什么答案，那么我只能承认，你刚才提出来的这些猜想确实是最有可能的。”
杰提斯科基戏谑地笑了笑。
“确实，如果用‘正常逻辑’进行思考的话，那么大多数人都会觉得‘人类是有幸靠到圣光这座大山才能够发展起来的’，而不是‘人类自身具备某种特点才得以主动将圣光吸引到自己身边的’......”
“只可惜，正确的答案，从来都不会‘正常’。”
“圣光是主人，人类是客人......”
“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然而，真相却正好相反。”
“这个世界，不，应该说是这个时空......”
“只有人类才是真正的‘原住民’！”
“至于那些各种各样的智人种族......”
“以及深渊和圣光这两尊真神......”
“全部都是该死的‘外来者’！”
“我们人类所处的时空节点，本应是科学至上的时代！”
“什么奥灵之力，什么圣光之力，什么深渊之力......”
“这些超脱物理法则的玩意，这些唯心主义者最乐意见到的东西，打从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因为，真正的人类时代，唯有‘数学’才是一切的起点！”
“然而，就是因为这些外神的搅局，整个宇宙的发展被搞得一团乱麻，彻底偏离了原来的时空轨道！”
“而整个人类文明亦是迎来了翻天覆地的‘重组’，这才变成了你今天看见的样子，懂么！？”
“这才是我们人类为什么会优先得到圣光庇佑，最终一举在这个混乱世界之中成为世界第一文明的‘根本原因’！”
第一千九十二章 我见过地狱
耶尘的手指夹着点燃的雪茄，困惑的烟云从中缓缓升起。
“我还是不太明白......只想知道，你说的这些观点，和你刚才提到的‘前世’又有什么关系？”
杰提斯科基深深吸上一口雪茄，再是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因为，原先的人类世界，或者说，真正的人类文明，已经彻底毁灭了。”
“而这一切正是发生于你提到的这个‘前世’范畴。”
“至于我们现在所认知观念之中的‘人类’......其中的绝大多数成员，仅仅只是其它时空的其它生命，被深渊和圣光从时空的断壁残垣之中抓过来，然后再套上人类皮囊进行转世重生的‘替代品’，。”
“耶尘，你就不用多说了，一头披着人类皮囊的不死深渊怪物，自始至终就不算人类，相信你自己心里已经很清楚这一点了。”
“但是，至于你的那些猎团同僚，几乎也都能归纳于‘虚假人类’的范畴。”
“尤其是那群天杀的极猎......”
“他们的外表看上去好像和你们属于同一个种族，实际上各个都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超级怪物，否则根本没有可能到达那种离谱的境界，因为那些力量曾经本来就是属于他们自己的。”
耶尘闻言，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
烟雾在宽敞的房间之中缭绕，宛如冰川之间缓缓扩散的裂痕，埋藏在冰面之下的是遥远的真实，现在即将因为寒冰的破碎而在青年眼中重现天日。
“所以......杰提斯科基，你自己呢？”
片刻的沉默过去，耶尘转而向杰提斯科基这么质问道。
“你刚才用到了‘几乎’这个词，对吧？”
“那也就说明其中存在着‘特例’。”
“既然你刻意向我提出了这个话题，难不成，你自己就是这个‘特例’之中的一员？”
杰提斯科基听罢，顿时仰头大笑，看起来十分高兴能够听到耶尘的这种猜想。
“聪明！”
耶尘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所以，你是想说......你的‘前世’，正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杰提斯科基嘬着雪茄，转头看向窗外的月色，语气低沉地如是回答道：
“准确来讲，应该是‘旧人类’。”
“遥想当初，我们那个世界也曾经描绘了无数神明，只可惜祂们都只存在于口口相传的神话又或者是宗教自我编纂的故事里面，对于唯物主义者来说就是一堆用来娱乐的笑话。”
“如果硬要搬出什么堪称神明的实际存在......”
“那也只能是那颗提供了浩瀚热量的火焰巨球。”
“那是真正的阳光，那是真正的热量，那是与这个世界的赝品远远不同的存在。”
“以及那颗自身蕴含了无数堪比奇迹一般完美的条件，从而在宇宙虚无之中制造生命的蔚蓝行星......”
“那才是人类真正的母亲——————！”
“啊！”
“那是一个无神的时代！”
“那是一个科学的世界！”
“那是位于宇宙的某个偏僻角落！”
“那是时空长河之中的一个微小节点！”
“多么的叫人怀念！多么的让人追忆！”
“......”
“只是......可惜......”
“这一切，早已在虚无之中完全消逝了。”
“葬送于更高层次的力量之下。”
“而那正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由来。”
“一个支离破碎的虚假大陆。”
“一个飞不出去的封闭空间。”
“一个知道越多真相，就越会感到沉闷绝望的该死世界。”
“这就是你我如今所身处的现实本质！”
耶尘坐在沙发之上，一言不发地吞云吐雾，等待杰提斯科基继续讲述自己的故事。
“欢愉剧院道的那群疯子大多数坚信，这世间每一名噩梦感应者，都是过去某位神明的信仰教徒，就像是你们圣光教会那边的骑士和祭司一样，所以才能够通过迷宫引发的噩梦，不断开凿自己过去曾经拥有的力量......”
“可是，要我说，这种理论终究太过狭隘了。”
“毕竟，还是有那么一部分噩梦感应者，过去其实就是一介十分简单的平凡生命体。”
“只是因为过去的他们拥有强大的灵魂，作为一根脆弱的芦苇，却有能耐通过思想在时空轨迹之中留下浓墨重彩的印记，所以才能在这个时代迎来属于自己的超凡力量，进而迎来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
“当然，强大的灵魂，并非意味着一定要有什么高尚的作风、顶尖的地位、强悍的成就。”
“好比当初的我......”
“不是什么思想家，不是什么艺术家，不是什么政治家，不是什么革命家，不是什么大国的帝王，不是什么军队的统领......”
“仅仅只是一个沉迷于战争之中的前线士兵，一颗微不足道的旗子零件，一台淹没于历史洪流之下的杀人机器，一只得益于自身渺小而被社会忘却的虫豸。”
“那时候，根本没有现在这样的超能力一说。”
“尽管我们的武器能够通过科技的发展变得越来越强大......可是，作为一类生物个体，我们的肉身却始终脆弱不堪。”
“别说是一颗带着火星迸发出来的普通金属子弹了，甚至就连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枚带壳鸡蛋，都有可能要了我的性命，要了我们人类的性命......”
“就像是现在蜗居于圣光净土的那群平民百姓一样......”
“就像是觉醒噩梦之前的你我一样......”
“真正的人类，曾经的人类，就是这么平凡，这么脆弱。”
“但是，你知道吗，耶尘，哪怕拖拽着如此一副孱弱之躯，曾经的我也亲临地狱，然后硬是从中活了下来。”
“那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一座城市，漫长的两百天，推积成山的两百万具尸体！”
“一个士兵的整体平均存活时间只有区区24小时。”
“而在最激烈的阶段，我们的平均存活时间，甚至只有9分钟！”
“只有那该死的短短9分钟！”
“那是一片人为的地狱！”
“那是一座广袤无垠的绞肉机！”
“那是你这种天生不死的怪物永远也无法感受的绝望！”
“但是，就算如此，我也还是活了下来！”
“你听到了吗，耶尘！”
“我在那片地狱之中活了下来，并且还在之后逃过了追捕，躲过了审判，活了很久很久才死！”
“这便是屠夫猎人杰提斯科基的过去！”
“你这种小鬼根本无法想象的过往！”
第一千九十三章 七宗罪
听完杰提斯科基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耶尘夹着雪茄，默然许久，最终这么回应道：
“所以，你所说的这些故事，都是神物告诉你的？”
杰提斯科基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缓缓颔首纠正道：
“准确来讲，其中的小部分源自于我的自身启迪，大部分源自于这件神物所提供的知识，多亏它，我才能够比世间绝大多数人更加接近那个古老的真相。”
耶尘吐出一团松散的烟云，接着语气冷静地开口道：
“这样么，我知道了，那就当这些故事都是真的吧......”
“可是，知道了这些信息，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过去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旧人类也已经消亡了，而我关心的也只有当下的世界和人类，所以我并不觉得你这个古老的故事能够对我起到多大作用。”
杰提斯科基神色嘲讽地轻笑否定道：
“不，不光是对你，甚至是对整个圣光净土来说，我所说的这个故事都是意义非凡的。”
“因为，你们的人类社会，自古至今一直都在走‘旧人类’的老路。”
“尤其是科技生产这块领域。”
“圣光净土至今为止的社会发展，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功劳，都得归于猎团千百年以来搜集到的零零零碎的科学遗迹，不是吗？”
“耶尘，你觉得，这些科学遗迹是怎么来的？”
耶尘闻言，表情倏然变化，瞬间从中领悟到了什么重要信息。
“难道......它们正是‘旧人类’留下来的？”
杰提斯科基面不改色地点头表示肯定。
“没错。”
“你们那边似乎人为这些产物是某种远比人类还要高级的古老文明所遗留下来的......”
“但是，事实的真相却是，这一切原本就是属于人类自己的科技结晶！”
“石器时代、青铜时代、铁器时代、工业时代、蒸汽时代，电气时代、信息时代......”
“圣光净土迄今为止所经历的这些发展历程，其实全部都是在重现‘旧人类’的文明脚印啊——————！”
面对这道足以颠覆常理无数次的震撼结论，耶尘的脸庞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色彩，整个人就这么陷入诧异的沉默。
“......”
然后，杰提斯科基话锋一转。
“当然，虽然我刚才话是这么说......”
“不过，和往昔的‘旧人类’文明相比，当今‘新人类’的圣光净土发展历史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其中最大的不同，耶尘，你这么聪明，不妨猜一猜是哪个概念？”
耶尘与杰提斯科基对视片刻，又经过了数秒的沉思，随即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你是想说......统治者吗？”
“旧人类世界，没有超凡概念，没有圣光，没有神谕，没有教会这样稳定强大却又永不**的统治集团，所以这个文明自然也没有绝对的主人......”
“你的意思......是这样吗？”
杰提斯科基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和聪明人对话果真让人感到身心愉悦啊。”
“没错，耶尘，这个回答，我可以给你满分！”
“旧人类的世界，可以称得上是唯物主义者的天堂！”
“除了脚下的‘大地之母’以及头顶的‘烈阳之父’以外，我们根本就没有像是安格里诺昂德这样实际存在，抬首可见，甚至是愿意亲自督促芸芸众生进行发展的‘真神’！”
“凭借意志凭空创造能量？”
“通过信仰强行进化肉身？”
“开什么荒唐的玩笑！”
“旧人类的时代压根就没有这些玩意！”
“时代的一切进程，全都要靠人类的自觉！”
“然后，耶尘，你再猜一猜......”
“在如此‘自由’的背景之下，人类又呈现出了怎样的‘本性’呢？”
杰提斯科基越说越起劲，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字一句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那便是——丑恶。”
“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
“源自于以上七宗罪，共同汇聚形成的丑恶。”
耶尘默不作声，面目逐渐沉重。
“......”
杰提斯科基洋洋洒洒地继续开口道：
“那么，问题来了，耶尘......”
“你为什么要参与先前那场九死一生的三方大战？”
“你为什么不惜自我毁灭也执意要和深渊对抗到如此程度？”
“难道只是因为单纯的仇恨吗？”
“你厌恶那些以杀人为乐的癫狂小丑，你仇视那些贪婪无边的深渊怪物，所以你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它们大卸八块？”
“难道只是这么简单而疯狂的理由？”
“不，耶尘，我看得出来。”
“尽管你的心中确实存在仇恨，可是你的眼睛却一直很明亮，就像是我旧日故乡的蔚蓝大海。”
“你是一个意志刚强，原则明确，信念坚定的年轻人。”
“你是一个渴望将眼前的黑暗全部剿灭干净的理想主义者。”
“就如同我曾经知晓的那些受到历史赞颂的革命家一样。”
“而你参与那场战争的目的，不光是为了亲手制裁你的敌人们，更是为了捍卫你身后的那片家园，更是为了守护圣光净土这个社会，更是为了延续当今世界的新人类文明。”
“正是因为它们显得如此美好，所以你哪怕赴汤蹈火也要全力守护，不对吗？”
耶尘面无表情，继续沉默，然而却感觉自己的内心似乎就像是一颗洋葱，正在被杰提斯科基的手指轻缓而精准地一层层剥开。
“......”
杰提斯科基张嘴抽完最后一口雪茄，掐灭残余的火星，随后将它随手丢在了烟灰缸里面。
“然而，讽刺的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耶尘，这个被你付出生命为之续航的‘人类文明’，难道就‘绝对’要比那群癫狂小丑和深渊怪物更加‘美好’吗？”
“噢，这个问题似乎太过隐晦了，那么让我换个说法重新问一遍......”
“耶尘，你真的能够忍受，‘人类’的下限吗？”
耶尘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随即语气冷淡地回答道：
“我真的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
“圣光净土的人类社会确实不是绝对完美的，里面确实也不可避免地存在犯罪事件。”
“但是，尽管如此，整个社会大体一直都是稳定并且繁荣的。”
“光就这点而论，欢愉剧院以及深渊族群那些毫无人道的地方，和圣光净土根本没得比。”
“你的这个问题太过愚蠢了。”
第一千九十四章 罪恶的一生
但是，对此，杰提斯科基却是漫不经心地轻笑回答道：
“呵呵，愚蠢？”
“不，愚蠢的是你才对啊，耶尘。”
“如果不是圣神安格里诺昂德坐镇，你们那边的凡人能有那么安分吗？”
“如果不是圣光教会那些老东西受到圣光之力的影响，彻底忘却了自己身为人类的‘七宗罪’，你们的统治阶级能有这么大公无私吗？”
“你知道吗？耶尘，在我的故乡，也曾经出现过不少以神之名的‘教会’或者‘教团’。”
“但是，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根本没有能力约束自己的**，反倒是以神谕之名做尽各种卑劣勾当，欺压弱小、掠夺钱财、打压科学、维护统治，渴望灭掉世间一切不信己教的异教徒，其实和欢愉剧院没什么两样。”
“而这些恰巧正是人类在‘自由’面前最容易展现的真实模样。”
耶尘口吻有些不耐地回答道：
“即便如此，那也不过是你所谓的‘旧人类’的故事，而‘圣神真实存在’才是我们这边所处的现实，把前后二者混为一谈还是没有意义。”
杰提斯科基表情嘲讽地表态道：
“不，意义犹在。”
“这就要涉及神物给予我的另外一道‘启示’了。”
“耶尘，认真听好。”
“圣光......并.非.永.恒。”
“祂之所以会作为外来者出现在你们的眼前，只是为了阻止整个时空彻底因为深渊毁灭。”
“一旦深渊这个‘异常’被完全清除，那么圣光也将会回到自己的原点，接着将遥远的未来全部留给人类自己主宰。”
“而到了那个时候嘛......”
“呵呵呵。”
“‘旧人类’曾经经历造就的一切‘灾难’与‘过错’，最终还是会在‘新人类’的时代反复发生，反复轮回，反复重现——————！”
“而这正是‘人类’这种生物永远也无法摆脱的‘天性’——————！”
“同时也是你这个理想主义者拼命想要保留下来的‘成果’——————！”
“难道这一切还不够讽刺吗？”
耶尘听罢，言辞冷静地反击道：
“这种纯粹的口头言论是不可能说动我的，除非你把神物交给我，然后让我自己去确认。”
杰提斯科基咧嘴一笑。
“嘿，不愧是你，头脑还是一如既往的机灵，果然，单凭语言还是无法这么轻易地挑拨啊。”
耶尘伸手掐灭雪茄，再是淡定地发话道：
“我得承认，你的故事确实很精彩，并且给了我不少有意思的启发。”
“所以，我们能够结束这个流程了吗？”
“是时候进入正题了吧？”
杰提斯科基摇头笑叹道：
“真是急性子啊。”
“不过，你说得对，我想要‘口述’的故事确实也就这么多了......”
“耶尘，你确定我刚才说的那些，你都牢牢记到脑海里边了吗？”
耶尘毫不犹豫地点头回答道：
“嗯，如你所愿，这辈子我都不会忘的。”
杰提斯科基哈哈大笑道：
“很好！我喜欢这个回答！那就让我们回归正题吧！”
话音落下，这个男人随即坐直身体，再是伸手指向自己那对在月光之下闪闪发光的结晶眼眸。
“这件神物，名为传导棱眼。”
耶尘不由自主地低声沉吟道：
“传导棱眼......”
杰提斯科基微笑地点头肯定道：
“没错。”
“你真的很想得到这件宝贝，不是吗？”
“毕竟，没有它这块最后拼图的话，你们就无法激活启示录，无法召唤最强的神力，从而清除你们的千年死敌——深渊。”
“换句话来讲，整个世界的命运走向，如今已是浓缩在了我的这颗眼球内部啊。”
“不惜自杀也要捍卫人性的人，肯定做梦都想把它拿到手吧？”
耶尘无言凝视着杰提斯科基的结晶双眼，停顿稍许，再是平声质问道：
“所以，你到底愿不愿意将它交出来？”
杰提斯科基摆手发话道：
“如果谈判成立的话，我当然愿意啦。”
“但是......”
“在那之前，耶尘，你得先扪心自问一下，你真的愿意放我一条生路么？”
耶尘表情淡然地反问道：
“为什么不呢？”
杰提斯科基保持笑容，嗓音低沉地给出了回答。
“因为，我是那个屠夫。”
“那个被你们猎团通缉多年的罪犯。”
“那个在圣光净土犯下了数次大屠杀罪行的元凶。”
耶尘坐在原位，沉默不语。
“......”
接下来，杰提斯科基仿佛像是在炫耀过去所造就的荣耀勋章一般，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过去的我，曾经为了娱乐，为了解压，为了消磨无趣的时光......通过神物的力量，一次次地潜入到那些偏远的城镇。”
“然后......”
“一路上的男人、女人、老人、小孩......”
“所有被我遇到的活人，我通通都没有放过。”
“就那么挥舞柴刀，将他们一个个地大卸八块，欣赏他们错愕与绝望的神情，聆听他们惊恐与无力的惨叫。”
“那副场面让我感觉自己回到了曾经的时代，是那么的让人陶醉，永远也不会让我觉得腻烦。”
“不过，话又说回来，让我想想，当时总共杀了多少人来着？”
“好像也才‘区区’五万左右吧？”
“如果不是教会和猎团屡次插手，我保证，自己可以在一个月之内完全杀光圣光净土的所有普通人。”
“真是可惜呀~”
耶尘仍旧保持沉默，仅仅只是注视着杰提斯科基，五官神情并没有出现什么明显变化。
“呵呵呵......”
见到耶尘一时间还是能够沉得住气，杰提斯科基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
“不过，幸运的是，奥灵迷宫，天大地大，还有无数的隐域文明供我享乐。”
“虽然那些异人屠宰起来不能像是正常人类为我带来一种情怀，但是最起码不会让我面临被教会或者猎团逮到的风险。”
“因此，当年在圣光净土高度警戒起来之后，我就开始将‘娱乐方向’转移到了奥灵迷宫里面那些犹如繁星一般零散而又繁多的隐域了。”
“耶尘，你想知道......”
“迄今为止，我总共屠掉了多少个隐域文明吗？”
“单论人数的话，我在圣光净土的‘战绩’，其实只能算作冰山一角了~”
第一千九十五章 谈判破裂
杰提斯科基突然改变的话题风向，让市长办公室的室内氛围就这么陷入到了死亡一般的寂静。
耶尘的双眼死死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尽管没有做出进一步的表态，可是，就像是他那对逐渐攀附血丝的双眸一样，此时此刻，耶尘整个人所散发出来的气场已是变得愈发森寒。
早在很久以前，耶尘就知道，杰提斯科基在圣光净土之中犯下的那些残忍罪孽。
这个变态杀人狂在过去的所作所为，不仅夺去了万千平民百姓的无辜生命，毁灭了万千美满家庭的幸福生活，更是让猎团和教会的关系在之后一度变得十分紧张，可谓是对圣光净土整个社会造成了极度恶劣的影响。
这些都是杰提斯科基永远也没法补偿的灾难。
同时也是嫉恶如仇的耶尘永远也不可能饶恕的过去。
只不过，为了大局考虑，耶尘对此还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倒也不会因为杰提斯科基的重提旧事而改变自身心境......
然而，让耶尘没有想到的是......
杰提斯科基在圣光净土的所作所为，原来还只是他此生罪孽的冰山一角。
屠杀五万平民百姓，在杰提斯科基的眼中，仅仅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拙劣战绩。
哪怕这个男人在圣光净土犯下了数次惨无人道的大屠杀，最终完美逃脱，销声匿迹......结果在那之后，仍然还有数之不尽的隐域文明以及异族人种，像是圣光净土那些平民百姓一样惨死于他的刀下。
而最让耶尘感到血脉贲张的是......
杰提斯科基之所以犯下这些暴行，仅仅只是为了消磨时间，仅仅只是为了娱乐自我！
耶尘虽然将圣光净土视作为自己的家园，可是在到达圣光净土之前，他始终是一名在隐域里面长大的孩子！
所以，在耶尘童年之中留下了重要印记的白霜人种也好，以及生活在迷宫天地其它隐域的异族人群也罢......
只要他们具备与圣光净土相符的道德观念，那么在耶尘看来，这些异人和人类就没有区别！
但是，这在杰提斯科基的眼中，也是一样的道理。
这个疯子将杀人视作至高无上的娱乐行为！
人类也杀！
异人也杀！
不分青红皂白地疯狂屠杀！
只是因为人类有教会和猎团的庇佑，所以屠夫的残暴才能够得到限制。
可是，那些孤立无援的隐域文明却不一样......
屠夫将他们杀得一干二净！
杰提斯科基使用手中那把柴刀，独自一人，残忍灭掉了不可计数的隐域文明！
就如同深渊当初对耶尘的故乡永冬隐域所做的那样！
屠夫猎人的罪孽深重，甚至比耶尘之前想象的还要离谱！
心念至此，青年尽管依旧坐在原位，沉默不语，没有做出进一步的行为，然而湛蓝双眼之间的血丝却已是在无声之中开始一步步地膨胀......
察觉到了耶尘的这番神情变化，杰提斯科基内心暗喜，嘴角上扬得更加扭曲了。
“我亲爱的耶尘啊......”
“你是一个正义感十分强烈的年轻人。”
“通过观察你先前在那场大战之中的种种表现，我早就已经深刻领会到了这一点。”
“而我呢？”
“一个杀人成瘾，恶行累累的屠夫。”
“一个你们眼中罪该万死的人渣。”
“那么，问题来了......”
“你这样的正义使者......”
“居然还有脸保证自己会在事后放我一条生路？”
“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杰提斯科基仰头狂笑，猖獗的笑声朝着四周凶猛扩散，当即将房间内部的一切事物都震得嗡嗡作响。
“这绝对是我这辈子听到过最烂的谎言了！”
看着杰提斯科基一副嚣张至极的模样，耶尘的面容蒙上了一层阴寒的黑影，整个人再次散发出了一股无形而又极具压迫力的气场。
但是，就算如此，青年还是原地不动，并没有因为眼前之人破绽百出的大笑姿态就急于动手发起先攻。
见到此状，杰提斯科基逐渐收敛笑声，再是皮笑肉不笑地低声质问道：
“怎么了，年轻人，为什么还要强迫自己维持这种无动于衷的态度呢？”
“这场可笑荒唐的谈判闹剧现在已经结束了。”
“就像是你最开始说的那样。有的谈，就谈。没的谈，就打。非常简单的道理！”
“你想得到传送棱眼，不是吗？”
“你想从这里出去，重新恢复自由身，不是吗？”
“你想让我这个残忍的疯子为过去的一切付出代价，不是吗？”
“既然如此，年轻人，你还坐在这里等什么呢！？”
“赶快向我这个人渣，宣泄你的愤怒，执行你的正义，挥洒你的热血吧——————！”
听完杰提斯科基这番挑拨意味满满的宣言，耶尘闭口数秒，最终语气低沉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杰提斯科基，我知道你想要干什么......”
“你在挑衅我，煽动我，激怒我......”
“你的所有行为，仿佛都在催促我，快点向你发动攻击。”
“而这一切全部都是为了......”
“达成某种‘条件’，对不对？”
面对耶尘这道镇定的回击，杰提斯科基眼色一变，眉目赫然多出了几分与喜悦相悖的褶皱。
“过去的这些天以来，你之所以没有对我动手，不是因为什么兴趣，不是因为什么心情......”
耶尘一字一句，语气冷漠地分析道：
“而是因为你受到了某种‘束缚’。”
“正是这种‘束缚’的存在，才让你没有办法自由行动，甚至让你没有办法走出上城区，导致你这段时日只能一直眼睁睁看着我休养生息，恢复状态，最终等我自己找上门......”
“恐怕，只有当我主动向你发起攻击的那一刻，你才能真正地放开手脚，对吗？”
杰提斯科基微微低头，将自己的面容埋在了帽沿的阴影之下，再是低声嘲讽道：
“呵，你这小鬼可真是思维跳跃，净是喜欢这么毫无证据地胡思乱想呢......”
耶尘面不改色地追击道：
“如果我的猜想是错的，那你完全可以率先动手啊，我完全不介意。”
至此，终于轮到杰提斯科基这边陷入沉默，似乎是被耶尘说中了软肋一般。
“......”
第一千九十六章 惊喜
市长办公室再次变得寂静无声。
而杰提斯科基这种突然陷入沉默的反应，顿时也让耶尘刚才的猜想变得更加坚定。
看样子，这个男人果然受到了某种“束缚”。
否则的话，按照杰提斯科基过去的行事风格来看，耶尘绝对没有机会能够像现在这样，和这个心理变态的杀人狂魔一边抽烟一边喝酒一边闲谈，并且还完全没有必要担心自己突然遭受任何形式的袭击。
傻子都能够看出来，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
许久过去，只见这个男人重新抬起面庞，那对棱角分明的结晶双眸，直勾勾地与耶尘相互对视，再是涌现出了烦躁而又无奈的情感色彩。
“唉，好吧好吧，我累了，不装了，摊牌了！”
“烦人的小鬼！你是对的！满意了吧？”
“如果不是背负着这个该死的‘束缚’.......我老早就把你剁成稀泥千万次了，又怎么可能容忍你在我面前这么嚣张——————！？”
“好了，你现在距离真相又进了一步，真是恭喜你啊！”
“可是，然后呢，耶尘？”
“就算知道了这一点，对你来说又有什么用？”
“这个世界的主人是我！”
“如果你不动手杀了我，就永远也别想出去！”
耶尘神情镇定地回答道：
“不，尽管你的灵界确实能够对我的**和精神造成影响，但是这些影响全部具有时效性，并且还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步步淡化效果。”
“我逐步恢复的力量，正是最好的例子。”
“毕竟，灵界的能量始终来源于你的精神力，就算你是神物持有者，力量也多半不可能是‘无限’的。”
杰提斯科基闻言，反而冷声一笑。
“所以，你的选择就是，和我一直这么耗下去吗？”
“啊，麻烦的小鬼，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懒得装了......实话告诉你吧，你说得都对，我的罪孽狂都确实不可能永远将你囚禁在这里。”
“可是，永远之下的时间又有多久呢？”
“一年？十年？百年？你又能够从我的表情直接看出具体的时长吗？就算你自己等得了这么久，外边的世界等得了吗？”
“要知道，传导棱眼一日在我的手里，圣光净土就一日不得安宁......你难道能够保证，在我的灵界影响结束之前，圣光就一定不会被深渊毁灭吗？”
“拜托，耶尘，不要这么愚蠢！”
“我先前之所以怂恿你动手，只是因为我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了，因为一刀来个痛快要远远强于这种漫长的等待！”
“你可以认定我满口谎言，但是，接下来的这句话，我绝对发自真心，没有半点虚假！”
“时间如果一直这么拖下去，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
“反正你已经是不死不灭的**了，做事又何必这么犹犹豫豫的呢！”
耶尘闻言，默不作声。
尽管杰提斯科基这番言论颇具情急之下发怒威胁的意味，不过，耶尘不得不承认，他说得确实没错，就算耶尘能够在这里和杰提斯科基一直耗下去，可是圣光净土那边呢？
耶尘不清楚这座灵界内部与外部的时间流速差异，不清楚圣光净土那边目前到底是什么局面，不清楚自己的同伴与组织到底在自己失踪之后遭遇了什么......
如今的形势扑朔迷离，好像无论怎么思考，他也没法确定一个百分百稳妥的选项。
见到耶尘的眼神终于开始变得纠结，杰提斯科基意识到时机总算成熟，于是紧接着便是不慌不忙地微笑感叹道：
“哎，看来你还是没有办法彻底下定决心呢~”
“但是，没有关系，耶尘。”
“身为你的长辈，我早就考虑到了你可能会面临的困扰，所以已经提前为你准备了一份惊喜，将其作为促使你之后行动的源泉了~”
听到这里，耶尘表情一愣，立即冷声质问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
杰提斯科基笑容阴险地低声沉吟道：
“呵呵，你不是很聪明么？”
“现在不妨来回想一下，这些天以来，我到底为什么会在暗中诱导你的思维，为什么会让你在城市里面一次次做出那些没有脑子的冒险行为呢？”
“耶尘，你有没有发现，这些行为全部都有一个特殊的共同点？”
耶尘闻言，稍加思考，原本镇定的瞳孔就这么走向震惊的扩张。
无论是第一天冒险外出前往工地干活，又或者是在第二天前往街头参与黑拳比赛，情况就像是杰提斯科基所说，耶尘的这些行为全部都具备着一类相同的目标。
那便是，工作，赚钱，以此报答戴格一家的收留之恩。
耶尘过去所做出的这些“不理智举动”......
全部都是和戴格曼、戴格瑞克、戴格瑞安这一家老小脱不开干系的。
想到这里，耶尘的心境瞬间迎来了一股翻天覆地的惊涛骇浪，眼角就这么开始了急促的抽搐，立刻伸手释放出了一条殷红的血链，宛如蟒蛇一般朝着杰提斯科基的身体全速缠去，尝试将他固定下来！
唰！
然而......
这一刻，映入耶尘眼帘的，却是杰提斯科基那道充满了得意，扭曲，兴奋的瘆人笑容。
那副上扬的嘴角与森白的牙齿，仿佛像是在对耶尘这么说道：
“你的这个表情，我已经等待很久了。”
与此同时，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多余的停留，在耶尘反应并且做出行动之前，杰提斯科基就已经完成了自己这边的操作。
哗！
只见一道巨大的空间裂隙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的下方，旋即就这么将杰提斯科基本人连同坐着的沙发一起吸向了下方空间！
于是，耶尘猛掷而出的殷红血链，就这么扑了个空。
杰提斯科基走了。
通过传送棱眼的力量，这个男人，已经将自己传送到了某个地方。
同一时间，面对眼前空荡荡的地板，青年的面色彻底染上了恐惧的色彩。
因为，他知道那个地方会是哪里。
（不......）
随后，带着惊惶失措的面目，青年猛然转身，全力蹬地，一举撞碎了市长办公室的阳台门窗，就这么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入夜空，转而朝着城市远方的底层角落拼命冲去。
（不——————————————————！）
第一千九十七章 痛
寂静的夜空，月亮独自高挂，周围没有一颗星星，萦绕着诡异的荒凉。
夜幕之下，名为孽都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上中下三大城区的平凡居民依然还在享受着平淡的日常，其中无人知晓这座城市即将迎来什么。
唯有那道从市长办公室猛然冲出，踏碎音障，飞跃长空的年轻身影不同。
嗖——————————————————！
耶尘的眼神布满血丝，如同沾染火星的木炭。
耶尘的速度达到了生平之最，仿若一闪而逝的天边流星。
耶尘的脑海不停闪现出了各种场景，就像是在极速播放的电影荧幕。
他在那个小棚屋唯一的一张床铺苏醒过来的画面。
他与那一家老小初次相识的画面......
他帮助老人在工地干活的画面......
他带着老人前往黑拳赛场赚钱的画面......
他牵着孩子的小手迎着夕阳一起回家的画面......
他与孩子一同躺在郊外花田共同放松享受的画面......
以及他坐在火坑旁边，默默看着这个贫苦家庭，能够因为自己的举手之劳而享用丰盛的食物，最终一个个展现幸福笑颜的画面。
这些正是耶尘这几天与戴格一家共同生活的点滴回忆。
如果说，孽都这座陌生而古怪的城市环境，为不知自己身处何方的耶尘带来了莫大的心理压力......
那么，戴格一家的存在，便是让耶尘得以在混乱之中平稳保持镇定的安心来源。
朴实憨厚的老人，天真无邪的兄妹，他们的存在简简单单，然而正是因为这份纯粹的简单，才会为耶尘的内心带来浓郁的温暖。
尽管四人一起生活的时间十分短暂，说起来也就只有一周不到的时间......
但是，这种在特殊情况下的朝夕相处，依然还是让戴格一家在耶尘的心底占据了重要的一席之地。
正因如此，耶尘打从心底里希望......
戴格一家能够得到安稳的生活，长久的幸福，充实的人生。
无论是年长的戴格曼，还是年幼的戴格瑞克与戴格瑞安......
他们都理应得到如此待遇。
善人应该被善待。
这是耶尘始终坚守的信条。
伴随着思绪从回忆的片段之中缓缓收回，耶尘的身影已是悬停在了贫民窟的正上方。
周围的穷人纷纷抬头，望着青年从天而降，一幅幅面容充满了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那座简陋而又熟悉的小棚屋，则是安静地坐落于街巷一角，安静地坐落在耶尘的脚下。
“呼！”
耶尘深吸一口气，再是向下俯冲，迅速降落到了小棚屋的门前，心怀忐忑地将其推开。
下一秒，那片曾经温馨的小客厅场景，就这么再次回到了耶尘眼前。
中央的火坑熊熊燃烧。
火坑上面吊挂着陶制的锅炉。
锅炉里边热汽滚滚，似乎早已在很久之前就已煮沸。
浓郁的肉香从中散发，混杂着烧焦的味道，无声弥漫了整一座小棚屋。
这副场景，乍一看，毫无异样。
然而，耶尘的心头却是赫然涌上了一股冰冷的寒意。
火坑附近，没有人。
厕所附近，没有人。
仓库附近，没有人。
只有那座房门大开的唯一一间卧室，有人。
那并不是老人或者孩子。
而是一个身穿猎人风衣的中年男人。
孽都市长，屠夫猎人，杰提斯科基。
这一刻，他翘腿坐于卧室木椅，就这么静静看着耶尘，带着脸上那副瘆人的微笑。
与此同时，棚屋的上方，传来了一阵轻微响动。
嘎啦......
嘎啦......
嘎啦......
于是，耶尘的五官表情，就这么彻底染上了冰封般的凝结，耳畔不由自主地浮现起了曾经听到过的言语。
“唉，耶尘，这两个小家伙可喜欢你了，甚至还想把你当做父亲呢......”
“所以，等到了分别的时候，他们肯定会哭的很厉害吧，想想就叫人头疼呐，呵呵呵......”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你为我们家已经做得够多了呀......谢谢你，耶尘，真的谢谢你。”
曾几何时，老人戴格曼向耶尘这么苦笑道，语气之中，充满了不舍，更是充满了感激。
“耶尘大哥，总有一天，我也能变得像你这么高大强壮吗？”
“这样的话，哪怕遇到了坏人，我也能够保护爷爷和瑞安了。”
“我想要赶紧长大，赚钱养家，这样的话，爷爷也不必这么操劳，而瑞安也可以安心读书了。”
曾几何时，男孩戴格瑞克向耶尘这么期盼道，语气之中，充满了崇拜，更是充满了决心。
“大哥哥，你留下来，好不好......做我们的爸爸，等你老了，再让我和哥哥一起养你！”
“呜啊啊啊啊！你是个好人！我不想你死！呜呜呜！大哥哥！我不想你死掉啊！”
“大哥哥，我们会等你的！所以，你也得答应我，一定要回来哦！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曾几何时，女孩戴格瑞安向耶尘这么嬉笑道，语气之中，充满了天真，更是充满了信任。
带着耳边这些记忆的回音，耶尘缓缓抬起僵硬的面庞，就这么将呆滞的目光扫向客厅的正上方。
只见房屋的顶部架着一根老旧横梁。
横梁之间，捆着三根粗壮的绳索。
绳索之下，吊着三道安静的人影。
一大，两小。
松弛的肢体。
肿胀的脖颈。
紫红的面色。
干涸的泪痕。
紧闭的嘴唇。
无光的眼眸。
冰冷的身躯。
将这一切景象收入眼底的青年，忘却了世间，停下了呼吸，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再然后，震惊的头颅开始发晕，好似炮火一般的狂响在里面翻江倒海......
对于全新生活的展望也好。
对于美好未来的期待也好。
对于拉勾约定的信任也好。
这些事物，曾经就像是珍珠一般，即便在脏乱的贫民窟之中也显得闪闪发亮。
然而，现在，它们就像是被狠狠踩碎然后随手丢弃的垃圾，全部都褪去了原有的光泽，彻底失去了意义。
原来充满了爱与温馨的一家老小，就这么以三具冰冷尸体的形式，在耶尘的眼前，支离破碎，烟消云散......
青年抬头仰望，面色苍白，脊梁颤抖，宛如石雕一般杵在原地不动，感觉心脏就像是被挖去了一角似的。
很痛......
很痛......
这种滋味，真的很痛。
第一千九十八章 理性的丝线
坐在卧室的杰提斯科基，看着耶尘整个人原地石化，随即语气平淡地感慨道：
“唉，这栋屋子又脏又乱，真是一个适合滋养蛆虫的垃圾堆。”
“耶尘，让你在这种恶心的地方一连住上六天，实在抱歉啊。”
“这三只虫子的尸体就当做是我的赔礼吧，别客气，不用谢。”
“顺带一提，我可不是刚刚动手的。”
“早在你先前与他们分别，接着走出这间房屋的几分钟之后，这一切就已经发生了~”
“他们当时还在乐呵呵地烹饪食物呢，只可惜，晚餐还没吃上，自己反而先凉了~”
“哎，前一秒还在热情洋溢地有说有笑，后一秒就开始绝望无助地哀嚎挣扎，那种强烈的反差实在是太鲜明，太有趣，太让人印象深刻了......”
“你不在场，真是遗憾~”
青年抬头仰望着上方悬挂的一家老小，缩小的瞳孔缓缓从错愕之中扩大恢复。
下一秒，悲恸的色彩就这么覆盖了耶尘的整幅面庞。
他没有对杰提斯科基的话语做出任何回应，仅仅只是眨了眨自己那对血丝爆棚的眼眸，接着举手释放出了一道殷红的血浪，割断戴格一家头顶的吊绳，再是稳稳接住他们的尸体，继而将三人轻轻地放在了自己脚边。
然后，耶尘弯腰半跪，近距离将那三幅惨白的面容映入脑海，再是伸出自己微微发颤的手掌，将他们的眼皮一个一个地轻轻合上......
与此同时，他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那像是火山喷薄之前的地震。
又如同暴雨来临以前的雷鸣。
这一刻，青年的理性，已然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只需要再往前面踏出一步......
只需要再来那么一小步......
那么，磅礴的力量就会跟随浩瀚的杀意彻底爆发，从而让青年就此化身为一头怒不可遏，心中除了杀戮再无其它的恶鬼。
只不过，在这之前，耶尘勉强止住了这股“前进”的趋势。
因为，心中残存无几的理智告诉他，这一切正是杰提斯科基想要看见的。
（我......不能失控......！）
（杰提斯科基......就想要让我愤怒......就盼着我能够对他主动出手......！）
（所以......所以......我不能如他所愿......！）
（眼下，当前的局面也好，我自己的思绪也好，全部都混乱不堪......！）
（因此......我......必须先冷静下来......！）
（理清头脑......保持镇定......然后再去思考寻找最妥当的应对之策......！）
（这......才是我现在应该做的......！）
耶尘伸手捂住几欲跳出的心脏，牙齿将嘴唇咬得泛起血色，额头青筋毕露，眉目充满狰狞。
然而，即便如此，青年还是将自己从失控的边缘拉了回来。
见到此状，后边的杰提斯科基一脸阴沉，看起来显得有些失望。
“你......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耶尘背对杰提斯科基，半跪于戴格一家跟前，咬牙切齿地低声开口道：
“你过去几天，之所以一直在暗中诱导我的思维，做出各种不合理的举动......”
“只是想让我和他们持续互动......”
“借此培养我和他们之间的感情......”
“而这一切全都是为了让我现在能够彻底丧失理智......”
“我在孽都的所有日常......全部都是你的阴谋。”
杰提斯科基口吻无奈地轻叹一口气。
“唉......”
“你说得没错，事实确实如此。”
“只可惜......既然你现在仍然能够和我正常对话，那就说明这个计策完全失败了。”
“果然，区区一家老弱病残，还是‘不够格’充当你的行动力啊。”
“毕竟他们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就像是路边的蚂蚁，死了就死了，又哪里值得你为他们发火呢？”
耶尘默不作声，闭上双眼，想要强迫自己的头脑彻底恢复冷静。
可是，眼前一旦陷入黑暗，过去几天与戴格一家的种种回忆就又以影片的形式在耶尘脑海不断闪回。
无法阻止这种思维风暴的他，不得不再次睁开眼眸，然后转过脑袋，想要借此让自己的注意力随着视线一块转移到别的地方。
结果，正是这个简单的偏头动作，接着就让耶尘发现了那些安放在火坑旁边，自己刚才没有细心留意的事物。
那是一些陶制的餐具。
碗、叉、筷、勺。
廉价粗糙，刮痕遍布，简简单单，没有什么不平凡的特征......
只不过......
戴格一家，只有三人。
但是，这些餐具的数量，却有四套。
显而易见，这多出来的一套，正是他们为耶尘准备的。
在孽都生活的这几天，耶尘明明滴水未沾，滴食未进......
而今天出门以前，耶尘更是提醒过这一家人，让他们别管自己，安心吃好。
然而，就算如此，老人和孩子也依然为耶尘特地备好了属于他的那一份餐具。
只因为......
他们知道耶尘可能赶得回来。
他们希望能够和耶尘一同分享这顿美食的喜悦。
他们真心想要看着耶尘融入这份简单而纯粹的快乐之中。
但是，纵使这份心愿是如此简单，如此微小......
现在的它也依然破灭了。
就如同耶尘此刻的理性一般。
戴格一家的凄惨死状，尽管让耶尘心如刀绞，不过还是没能完全夺走他的冷静......
然而，这最后多出来的一套餐具，到头来却是成为了点燃那条引线的最后一抹火星。
于是，下一秒，青年的脑海就这么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响声。
嘣。
那是名为理性的丝线，彻底断裂开来的声响。
同一时间，看着耶尘跪在地上，许久没有吭声，狭小卧室里边的杰提斯科基，随即满脸失望地摇头叹气道：
“呼......看样子，你似乎执意要和我耗下去了啊。”
“也罢，随便你吧，反正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
“你若想离开罪孽狂都，只能杀死我这个主人，除此之外，再无其它选择。”
“那么，让我想想看，接下来该干些什么来消磨时间呢？”
“对了，就把这片贫民窟剩下的家伙全部清理干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