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耶尘
白雪皑皑的山林之间，一位少年正低头倚靠在一棵枯朽的树木上，专心致志进行着手头上的某种行为。
而在他身后百米开外的雪地尽头，五道白影踏着一路雪花，朝着少年疾掠而来。
它们披着雪白的毛色，露着尖锐的獠牙，其真身正是这片山林中赫赫有名的猛兽，雪狼。
而如今那倚靠在树边的少年，正是雪狼们狩猎的目标，同时也是复仇的对象。
少年名叫耶尘，十七岁，有着一头乌黑浓密的卷发，身穿一件保暖厚实的狼皮大衣。
他自幼成长于这片永远飘散着雪花的世界，如今之所以会出现在山中，乃是为了狩猎狼群，以此磨练自己的战斗技巧。
一位土生土长，并非穿越者的异世人，这就是耶尘的身份。
打从五岁起，他就在老师的指导与督促下，一直过着这般充满了厮杀的修行生活。
而此刻少年的周遭，正躺倒了五头雪狼的尸体。
其中三头皆是死于腹腔或是后背的弹孔，剩下两头则是死于脖间的刀痕。
五头死相狰狞的野兽，正在悄无声息地流淌血液，将惨白的雪地沾染上刺眼的红。
不过耶尘对这些尸体并没有任何的想法，一眼都没有瞧，毕竟对于这些修行中的日常要素，他早已见怪不怪。
只见此刻耶尘的右手稳稳拿捏着一把甩出了转轮的银色左轮手枪，而左手则正在不慌不忙地将黄铜色的弹药一发发装填于弹仓之中。
待到后方那三头狼与自己的距离拉近到三十米以内，装填完毕的耶尘终于离开了树木的掩护，目光快速扫了扫前方那五名怒火冲天的复仇者，旋即抬起枪口，毫不犹豫朝着最前方的三头雪狼依次打完了转轮中的子弹。
这三头野兽收获的子弹不多不少，各自都是两发。
砰砰砰砰砰砰！
随着枪火之声于寂静的雪林间爆发，两头雪狼应声翻倒下去，不过中间的那头却是堪堪避开了两发左轮弹头，带领着剩余两名同伴朝耶尘狂奔而来。
“啧。”
耶尘因为枪法的失误而下意识皱皱眉，迅速收起左轮，将腰间长刀一抽而出。
那是一把细长的直刀，不过表面却沾满了暖呼呼的血液，散发着杀戮的寒气。
残余的三头雪狼动作娴熟地将耶尘围成一圈，想要觅其破绽，一击必杀。
不过，耶尘见状却是不慌不忙，双手握紧修长直刀，两腿泛起奇异光芒，整个人当即快如残影，电光石火之间，就与其中最近的一头雪狼擦肩而过。
唰！
凌厉的刀光，在空气中飞掠出一条顺滑的曲线，在这名受害者反应过来之前，就已是利落地抹过了它的脖间。
下一秒，狼血飞溅，身首分离。
紧接着，剩下两头雪狼继承了同伴的遗志，悲愤狂暴地扑向了耶尘的背面，企图将他扑倒在地，狠狠咬断他的喉咙。
不过，少年的四肢，在此刻再度泛起了一阵奇异的光芒，令得他在力量与敏捷上皆是获得了明显的强化。
只见耶尘脚步回旋，当即如同陀螺一般在洁白的雪地间拖拽出一条急促的弧沟，不仅一举绕开了两头野兽的扑击，更是迅速滑步到它们中间的位置，紧接着，左手持刀一刺，贯穿了左边雪狼的脖颈，右手握拳一出，直接将右边整条雪狼径直轰飞至十米开外。
嚓！咚！
被刀刺中的雪狼，血溅当场，一命呜呼。
被拳捶飞的雪狼，则是倒在远处的雪地间，翻滚晕乎一阵后，立马转身疾逃。
耶尘望着逃窜者离去的身影，本想就此将其放过。
然而一种奇妙的狩猎本能，却是在此刻操纵起耶尘的双手，令他有条不紊地将古铜色的子弹，再次装入那把银质左轮手枪之内......
砰！
随着雪林间又一次枪声的响彻，那最后一头狼最终也是断送了气息，彻底栽倒在了耶尘的手里。
“十头雪狼，不用老师帮忙就尽数解决了......这奥灵之力，倒真是好用。”
耶尘扫视了雪地上的尸体们，然后不禁握了握拳头，一边感受着那种充盈澎湃的力量，一般喃喃自语赞叹非凡。
凭借一把六发左轮，一柄细长直刀，独自猎杀十头结队捕食的雪狼，倘若没有奇异能量的加护，这等行为以壮年男性的身体素质都是极难做到，更别说尚且还只是十七岁少年的耶尘了。
若是换做一个月以前，耶尘最多杀到第五头雪狼，就会因为迟钝的动作为众狼所扑倒。
而一旦到了那种情况，数道金光就会如往常一般自云端上的穹顶射下，横跨数公里的高空，笔直贯穿这些雪狼的脑干，从而救下耶尘的小命。
不过伴随着这段时间对于奥灵气息的感知愈发敏锐，耶尘对于奥灵能量的掌控也是变得更加娴熟。
这是一种由心灵深处感知到了某种召唤而获得的能量，耶尘不知道它的具体原理，但却深知一旦有了它的存在，自己的力量、敏捷与感知就会呈现爆炸式的增长，最终令他的动作迅捷如电，力量威猛如雷，轻而易举地猎杀了狼群，着实是个奇妙到令人惧怕的好东西。
刺骨的寒风迎面吹来，打断了耶尘的发呆思绪。
他打了一个冷颤，旋即也不打算在这片雪林中浪费更多时间，掏出长刀，一顿娴熟的切割手法便是将猎物们的毛皮与肉材通通收割......
将其装袋完毕后，耶尘即是快步下山，试图尽快返回至远方另一座雪山腰间的老旧教堂，同时也是他这些年以来一直居住的家。
不过，就在耶尘携带着皮肉，还未走出百步之外，他的后方立刻响起了一连串的震动之声。
咚咚咚——
耶尘听闻，脸色一变，目光回转，只见他此时身处的这座雪山山头，已是掀起一片白蒙蒙的浪花，直朝耶尘这边冲刷而来。
糟了，雪崩！
耶尘于内心一声惊叹，当即开始在四周寻找着诸如巨岩一类的可躲藏地带，然而找来找去也只能找到一片干枯的树林，最后没有办法，只得躲在其中与同类相比最为壮硕的一颗老树之后。
待到雪崩降临之际，这颗老树也是不出意外地被压了个粉碎，耶尘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视野立马就陷入到了漆黑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耶尘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正趴在雪山的悬崖尽头，距离他摔下悬崖仅剩下半米的距离。
而此刻耶尘的周围，则闪烁着一圈奇异的光芒，仿佛坚实的壁垒一般，将耶尘牢牢守护在大雪与悬崖之间。
“到头来，还是免不了老师的相助啊......”
耶尘深深叹了一口气，向着远方山间的老教堂投去了感激的视线，随后迅速站直身子，拍了拍雪，就欲离去，不过在视线无意间往山脚下一瞄之后，耶尘的脸色猛地僵住了。
“嗯？”
他惊疑一声，赶紧往悬崖底下探出了头。
在那下方的，乃是一片漆黑的深渊，在耶尘过去的认知中，这片山区的深渊本该只是浸没在山脚下的，然而今日不经意间的一望，他竟然惊诧地发现，这片“深渊”已经没到了山腰处，宛如潮汐时刻的涨水一般不停上涌！
“什么时候到达这种高度的......”
耶尘喃喃自语，头探得更下了。
而这番举动之后，他更是发现那浸没在山壁表面，最上一层的深渊，竟有着无数黑影在蠕动，好似万千只新生的蛆虫，又仿若万千条扭曲的触手，正迫不及待地攀过这座高峰，涌入自己的世界当中。
而在耶尘的视线抵达其中之后，这些蛆虫一般的黑影甚至扭动起躯干，向耶尘做起了形似挥手的动作。
同时，更有无数模糊的声音笼罩向耶尘的耳畔，似是在邀请他下来陪它们“玩耍”一会......
就那么一小会。
紧接着，漆黑的潮水就这么涌入了耶尘的脑海。
他的意识，仿佛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下，被拉入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海之中。
“啊！？”
耶尘忍不住地惊呼一声，转头张望，只见周遭仅是一片黑暗的海水。
然而那黑暗的深处，却隐隐约约存在着无数枚眼球正死死盯着自己，如同在垂涎着一顿美味的佳肴，令深海充斥起一股贪婪而又狂热的氛围。
这是......哪？
深陷黑暗，惊恐失色的耶尘，在茫然的大脑里不停重复起这个问题。
然而，还不待他有所反应，一股强大的拉力即是攀附上了少年的两腿。
耶尘猛地低头望去，只见无数支触手，竟然在他不知不觉间自下方的海渊盘旋而出，一把缠绕住了耶尘的下身，旋即将他拖向那深不见底的海渊。
“唔——！”
耶尘奋力挣扎，正打算掏出左轮与长刀，与这群莫名其妙的触手搏命拼杀，但是下一秒，白雪皑皑的山林光景突然回归到他的视野中，将原本的黑暗取代替换。
“咦......？”
少年迟疑了，转头观察四周，随后便是看见了他所熟悉的连绵雪山与稀疏松林。
此时此刻，耶尘仍然站在悬崖边上。
没有深海，没有触手，一切仿佛都不过是他的想象。
少年莫名其妙地深陷幻觉，又莫名其妙地回归清醒，情况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到底是怎么回事......”
困惑的耶尘，难以忍受心中的求知欲，再度探头望向那山崖底下的深渊。
然而，那里的黑暗却是平静如水，仅是沉默地吸收自穹顶照射下来的光线，没有任何回应少年的打算......
第二章 噩梦
嘶。
面对如此诡异莫测的情形，耶尘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立刻带着背包转身离开，朝着老教堂狂奔不止。
很快，少年就奔到了另一座雪山的山腰处，抵达一处破旧不堪，宛如废墟一般陈旧杂乱的教堂门前。
嘎吱......
耶尘推开生锈的铁门，推开腐朽的木门，走入宽敞而又清冷的教堂大厅，望向那大厅最前排座椅中的中年男子背影，然后将狼皮尽数放置于一旁，语气有些紧张地开口道：“老师，我完成狩猎了。”
中年男子没有转头，继续背对着耶尘，仅是简单做了一个点头的动作。
他身穿着一袭风衣，留着一头凌乱的长发，不过就算是满脸不修边幅的胡渣，也掩盖不住他俊朗的五官，平静而又深邃的眼瞳，注视着前方那座破烂碎裂的神像，让耶尘完全不明白他脑海中究竟在思考些什么。
这个人即是耶尘口中的老师，自耶尘有记忆起，就一直在旁培育耶尘各种生活知识，战斗技巧以及狩猎技能的男人。
耶尘只知道他叫莱尔，称作是自己的老师，除此之外，男人就再没透露过其它关于他自身的信息了。
而且到目前为止，耶尘也只知道自己是名被莱尔所收留养大的弃婴，至于耶尘具体的身世，尽管他本人向莱尔提问过很多次，但对方却从来没有回答的打算，总是以“你未来自然会明白”来搪塞过去。
时间回到现在，耶尘不安地抿了抿嘴唇，然后向莱尔张口述说了他刚才所看见的诡异光景。
“老师，刚才我在悬崖边，发现深渊居然已经漫到了边界山山腰的位置！明明一年以前还只是山脚处......”
耶尘语塞一阵，紧接着补充。
“而且......与深渊对视的那一刻，我突然看见了一些幻觉......发现自己身处于深海当中，有无数眼睛盯着我，还有无数触手想要将我拽向海底......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紧张的少年相比，中年男子的脸色依旧是平静如水，听了耶尘的疑问，他也只是平淡地给出了回应。
“这只能说明这个世界快到大限了，不过被深渊侵蚀是早晚的事，我有办法处理，你不必在意。”
“至于你说的幻觉，不用那么大惊小怪，伴随着这些天你对奥灵之力的掌控是越来越精炼，你的感应力亦是强大了许多，能从深渊中看出常人所无法窥见的幻觉，是十分正常的现象。”
“此外......”
说到这，莱尔话腔一转。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你将会迎来第一重噩梦，只要挺过它，你将正式觉醒独属于你的本命奥灵术。”
“这样一来，你就能为你十来年的修行做个收尾了，我会通过三道实战试炼来对你的实力做一次最终检测，然后在深渊彻底侵蚀这片土地之前，将你送到迷宫之外的人类国度——圣光净土。”
“那里，才是你作为人类真正应该生活的地方，所以你现在最好尽快就餐，早早休息。”
耶尘听罢，也不再多想，点点脑袋，转身离开。
莱尔话中的噩梦，并非寻常人类睡眠期间所遭遇的不适且偶然的梦境，而是一种对于奥灵之力持有者的召唤。
在奥灵之力的使用方面，现在的耶尘只是个外行菜鸟，只有经历噩梦的召唤，才能正式踏入这股奇异能量的世界。
因此，噩梦也可以看作是奥灵之力的突破与觉醒的方式。
耶尘简单地完成了就餐与洗漱，之后便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迎接他人生最重要的那一场噩梦。
莱尔则依旧坐在教堂破败的大厅中央，望着身前缺失了头部的神像，一言不发，许久之后，再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耶尘躺在厚实的兽皮毛毯上，望着房间内陈旧的木制屋顶发了许久的呆，这才闭上双眼，等待噩梦的来临。
接下来，少年的主线目标就很明确了。
挺过噩梦，觉醒能力，完成试炼，最终在深渊入侵以前离开这片永霜冻土，前往外面开阔的新世界，然后享受全新的人生，与他的家人一起。
耶尘原本以为紧张的思绪，可能会导致自己彻夜难眠，不过令他感到惊奇的是，眼皮一合拢，一股诡异的倦意就气势汹汹地冲刷耶尘的脑海，以极其强硬的态度占据了他的意识。
......
......
......
寒冷，潮湿，腥臭。
朦胧之中，两种感觉逐渐攀上耶尘的脑髓，令得他那原本合拢的眼眉不由得紧锁起来。
好寒冷，好潮湿，好腥臭。
在眼皮不自觉拉起缝隙之后，一片鲜红映入视线当中，这令得耶尘的精神猛然一振，整个人当场从昏睡中清醒了过来。
“唔！？”
耶尘神色震撼地惊喃一声，率先察觉到自己正坐在一张古怪的椅子上，紧接着又睁大双眼看向自己的双脚，发现它们正浸没在一股诡异的鲜红液体当中。
联系着传入鼻间的那股刺激性气味来推断，这片液体应当是......血。
耶尘吞了吞口水，目光动摇地又扫视起周围的景色，此时此刻的他，正坐在一片宽敞的血池当中，而血池的边缘则是一片朦胧的雾气。
这血池很浅，刚好没过了耶尘的脚跟，纵使耶尘下意识地抬起了脚，它的表面也未荡起任何一丝波纹，诡异到了极点。
被浓雾所笼罩的血池，激不起任何波纹的血池。
耶尘在内心感慨着，再度抬头扫视时，发现血池的周围隐隐约约漂流着一些影子。
当他仔细凝视起，发现那竟然是一把把种类各异的武器残块，其中有折断的长戟，有歪曲的钉锤，有溶解的直剑，有燃烧的猎枪......
耶尘认知中所有类型武器的残骸，这片血池似乎都有，都飘浮在池面之上。
这种情景，会有什么含义？
耶尘缓缓站起，先是瞥了身后木椅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而后又走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柄漂流的烂刀处，下意识朝其伸手触碰。
不过就在他即将完成这个动作之前，一道突如其来的响声顿时敲打了他的耳膜。
哗......哗......哗......
这阵巨响毫无征兆地响起，而后沿着血池周边的雾气，自四面八方一齐向耶尘涌来。
这一个刹那，原本平静的血池表面突然生出了涟漪与浪花，而耶尘的心头更是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适感，精神仿佛是在被尖锐的钉子不断开凿一般痛苦难受，令得他不由得捂住双耳，想要摆脱这道怪异音波的围攻。
这是什么声音？
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接下来自己又会发生什么事？
就如同寻常的梦中人一般，如今的耶尘并不记得自己刚刚入眠，并不知道自己存在于虚幻的梦境里，此时此刻，他的大脑只接受到了求生本能的警告，开始疯狂思考关乎生存的关键性疑问。
少年紧捂双耳，紧闭眉目，几个片刻过后，其脸庞就已是汗如雨下。
在最初听到这阵巨响时，他还以为这是类似于天崩地裂般的动静。
然而耶尘在痛苦中反复品味之余，竟然是赫然听出了这阵巨响，是在遵循某种特定规律，有序地起伏着，时高时低，时尖时厚......
简直就像是谁在哼唱歌谣一般。
不行，没有任何头绪......武器，至少先得武器握在手里......什么都好，先握住再说！
在怪异音波轰击下苦苦支撑的耶尘，强行稳定心神，一把伸手紧抓起身前那把满是铁锈的烂刀。
而下个瞬间，耶尘就发现他抓空了，因为掌心原本所该朝向的血池突然消失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片十分眼熟且简陋的木制天花板。
“呼！呼！呼！”
大汗淋漓的耶尘，紧张地喘了数口气，扭头张望周围，发现他已经回到了自己居住了十七年的房间当中，原来刚刚所目睹到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正是他早已等待已久的噩梦。
“呼......”
惊魂未定的耶尘深呼一口气，望着倾洒在自己被褥上的阳光，下意识望向了房间的窗。
在那室外雪原的尽头，一轮初生的新日正在冉冉升起。
一夜过去，曙光来临，意味着耶尘的噩梦暂时结束了。
暂时......
第三章 血之奥灵术
一夜已过，噩梦已结。
耶尘面对朝阳呆滞了许久，最终洗漱一番后，就直接前往教堂的大厅，而他的老师莱尔依然坐于大厅最前排的木椅之上，似是一整夜都未曾从那离开过。
“老师，我做完噩梦了。”
耶尘站在莱尔的身边，开始讲述昨夜他在梦中所见到的怪异场景，与耶尘紧张不安的脸色相反，莱尔的神情依旧是那般平静。
“血池、浓雾、武器以及声音......这就是你噩梦的成分吗？”莱尔听完耶尘嗓音微颤的叙述以后，十分精炼地提取了耶尘要点。
“呃，是的......”耶尘点了点脑袋，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向莱尔提出了疑惑：“老师，你之前说过一旦我做了噩梦，我就会明显的变强，可我今早起来，发现流淌在体内的奥灵之力浓度昨天差不多啊......没有明显增幅的迹象......这是为什么呢？”
听了耶尘的问题，莱尔沉默了一秒，突然向耶尘伸出了手，开口说起别的来：“在你的左轮里装上一发子弹，然后递给我。”
耶尘虽然疑惑万分，但还是听从了老师的命令，通过娴熟的手法往枪内转轮装上弹药，随后小心地递给了莱尔。
哪知道，莱尔一接过左轮，连击锤都不压，就直接举起枪口对准耶尘的胸膛，猛地扣下扳机来了一枪。
砰！
对于莱尔完全没有防备的耶尘，压根就未曾料想过这种结果，整个人旋即往后一翻，最终摔倒在了教堂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咚。
耶尘躺倒在地，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地板上模糊的纹路，随后伸手捂起了发痛的胸口。
然而几秒过去，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类似于血液的湿润感，透过指尖的摸索，耶尘最终发现自己胸口上仅是衬衣破了一个洞，而里面的皮肉完全没有被左轮的弹头给贯穿。
“这么近的距离挨枪，却没事......这怎么可能？”
耶尘神情凝滞地坐起身，触摸了自己仅是发肿的胸口，又从附近地面上拾起那因撞击而变形的弹头，满脸写满了不可思议。
坐在他面前的莱尔再一次发话了。
“最初的噩梦不同于未来的噩梦，对你奥灵之力的强化并不明显，不过却会直白强化你的**，以及启示你的能力本质，这两点才是最为关键的。”
“所以，现在普通的弹药已经不会对你的身体产生致命杀伤了，你算是正式踏出了第一步。”
“虽然这些我可以口头上告诉你，不过亲身体验一番还是会更加深刻。”
莱尔说完，露出了一抹罕见的微笑，脸上丝毫不存在对这番过激恶作剧的悔意。
耶尘听完老师的讲解后一阵无语，又好奇地掏出腰间长刀，向着手臂皮肤细细一割。
随后他便发现，虽然自己如今的皮肤尚且柔软，不似树皮那般坚硬，但长刀就是难以在皮肤表面切出血痕，只有当耶尘将体内的奥灵之力灌输向刀刃，这才能够划破表皮，割出点点血珠。
耶尘实在难以理解自己的**究竟在以什么样的原理得到了强化，或者说在那一场噩梦之后，自己的**究竟产生了何等的变异。
“详细的原理我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你只需要明白，这就是奥灵迷宫的法则，我们这些感应了迷宫召唤的生物，一旦接触到了它的气息，**自然就会变成法则所指引的状态。”
莱尔转头望向前方那破碎的神像，语气平淡地回应道。
“奥灵迷宫......以及它的法则......”
耶尘重复着莱尔的话语，思绪瞬间飞了起来。
从小，耶尘就被莱尔告知，奥灵迷宫乃是一片包罗天地万象，日月星辰的环状地带，将世界分为了里外两侧，外侧是深渊炼狱，里侧是圣光净土。
而自己如今所居住的这个小世界，名为永冬隐域，乃是奥灵迷宫中的一片隐藏空间，相当于一抹狭小且隐蔽的水洼，耶尘，莱尔，以及山区外的白霜城的居民们，皆是居住在这抹水洼中的一员。
总而言之，这个永冬隐域是狭窄且不可靠的，总有一天，会迎来被深渊侵蚀的湮灭结局。
到了那个时候，便是耶尘离开此地，走出迷宫，前往圣光净土，正式踏入人类国度的时刻。
老师过去所说的那个时刻，应该很快就要到来了吧......
想起昨天在边界山崖所目睹的深渊靠近之景，耶尘不由得在内心中如是思考道。
“耶尘，将你的几滴血交给我。”少年沉思之际，老师又下达了新的指示。
耶尘点点头，用刀面沾取他手臂切口上的血珠，稳妥地递给莱尔。
莱尔接过长刀，视线紧紧盯着刀面上的血滴，耶尘在旁静静观看，随即发现老师的瞳孔深处不断有着光芒闪烁，仿佛是望血一穿，想要将自己血液的成分彻底透析一番。
仔细端详了十来分钟，莱尔最终收回目光，将长刀还给了耶尘。
“嗯，你的奥灵术核心是血，结合噩梦中那些残缺的武器来看，可能是要二者结合方才能正式施展开来。”
莱尔揉了揉眉间，神情略微有些疲惫，也不知道他在那小小的血滴当中到底检查出了多少微观事物。
“奥灵术......是什么？”
耶尘歪歪脑袋，过去他只清楚奥灵之力能够令自己的身体能力获得短时间的强化，但是莱尔还从来没有告知他有关奥灵术的概念。
“类似于童话中的魔法，是奥灵之力的进阶用法，不同人会产生不同的噩梦，而不同噩梦则会孕育出不同奥灵之力的使用路线，每个人灵魂的本质不同，所挖掘出来的奥灵术媒介以及效果皆会不同，有的人媒介是毛发，有的人媒介是皮肤，而你的媒介则是血，效果尚且还需要实验才能得知。”
听完莱尔的讲解，耶尘若有所思地凝视起刀面上的血，这时候一股奇妙的直觉涌入他的脑海，令得他的手指不由得将血往刃缘处一抹。
而耶尘这一行动之后，那些细小的血珠突然开始膨胀变形，顷刻间化作成极薄的丝带物，并且紧紧贴合了长刀的刃口。
“......”
旁边的莱尔观察着这一切，没有发言，而耶尘在检查了几遍发红的刀刃后，旋即握紧刀柄，将血刃瞄准身前一张废弃长椅，用力斩去。
咔！
木制的老旧长椅，瞬间被少年的直劈一分为二。
从手头上传来那削木如泥，感受不到任何明显阻隔的手感来看，耶尘几乎当即可以确定，自己的血液拥有着强化武器威力的作用。
稳妥的来讲，至少也是能够强化诸如刀剑一类冷兵器的斩击效果，因为过去耶尘没少砍断这些木头，而无论是哪一次的劈砍过程，都远不如眼下此回这般流畅，这般利落，这般舒适......
第四章 第一道试炼
“甩出枪的转轮，挤出更多血液，将它们装入弹巢，看看还会不会产生其它反应。”莱尔见证了耶尘手中长刀的变化，又忽然开口提点起来。
少年毫不犹豫地遵从老师的话语，将左轮弹仓暴露于空气之后，随即用刀口在皮肤上挤出了更多的血滴，并试图令其流入左轮的其中一个弹巢之内。
随着鲜红血水的渗入，银色的弹巢内部果然开始闪烁起奇异的光芒，显然是在产生某种剧烈的反应。
在耶尘惊讶的视线注视下，这些鲜红的液体开始迅速凝聚，而后迅速膨胀，再是迅速变形，最终如耶尘预感那般，凝结塑形成了一枚血色的子弹。
“哈......真是神奇。”
耶尘情不自禁地感叹一声，手指随后不由自主地压住了击锤，抬起银制左轮，下一秒就欲朝着身旁另一张木制长椅开火射击。
砰！
枪响过后，木屑飞溅。
整一张长椅仿佛是被炮弹轰中一般，在耶尘面前直接炸成了无数碎末，而碎末散落的周围，则遍布了血水的痕迹，看上去，似是血液将长椅炸成了粉碎。
与沾血的刀刃变化如出一辙，这一发血子弹所打出的威力，显然要比耶尘过去所发射的寻常火药强大数倍，同时也恐怖数倍。
“不仅能够以血来强化冷兵器斩击的威力，还可以用血来制造高杀伤的子弹么......”莱尔观察着长椅残骸上的干血，细声呢喃起来。
惊讶，好奇，兴奋，欣喜这四种感**彩很快在耶尘的心口开始混合，驱使早已习惯疼痛的他立刻在手臂切口处挤压出更多的血液，制成第二发血子弹。
不过，这一回耶尘并没有急着将其发射，而是就这么存放在掌心观察，并且看着怀表记录时间，因为他想要进行实验，测试一下这种由自己血液而制成的子弹究竟能在外界维持多久的形态。
毕竟刚才仅是造了两发血子弹，耶尘的双眼就有些发晕了，这始终是他体内流淌的血，若是肆意滥造，想必耶尘会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极其危险的休克状态。
但是假设这种血制品能够长期保存，那么耶尘自然也得以将其慢慢囤积。
少年小心翼翼地将血子弹收好，沉默一阵，最后向老师提出了他心中最大的疑惑，也就是噩梦里那几乎令自己震耳欲聋，身心崩溃的诡异声色。
“那么，老师，我在梦中听到的声音又是什么呢？为什么它会让我感到难受至极？每个做噩梦的人都会遇到这种声音吗？”
“大概是迷宫本体的声音吧......”
莱尔应答，又停顿片刻，再是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噩梦相当于迷宫对于每一个人的召唤手段，而这声音便是其中召唤的第一步，你如今挺过了第一层噩梦，即意味着你成功回应了迷宫的召唤，而迷宫也会以奥灵术来回馈你......”
“以我们猎人自古流传下来的术语来说，在经历第一重噩梦之后依然可以保持理智的人，称之为听见其歌声者。”
“而在噩梦中丧失自我的人，便会在现实中落得精神暴走的下场，成为理性全无的疯子，这样的人，则被称之为堕落者。”
莱尔徐徐讲解道。
听见其歌声者......那声音难道还真是歌谣么......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耶尘听完，不由得在心底感慨起来。
接着，无数问题，自他脑海中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
迷宫的召唤与回馈？这是什么意思？这迷宫难道不单单只是庞大错综的地形，而是什么拥有意识的生命体吗？为什么它要召唤我，又为什么要给予我奥灵术的力量呢？这一切到底有何意义？
不过，在莱尔说了一句“你现在没必要深究这些......”之后，耶尘也只能将这些疑惑抛诸脑后，不再多问。
“从现在开始不用再去山上猎兽了，给你三天时间熟悉奥灵术，三天之后，我们开始试炼，试炼分三道，当你全部完成后，就可以永远离开这个地方了。”
莱尔脸色平静地宣布着，耶尘将思绪从幻想中挪回，表面上波澜不惊，仅是点头答应，内心里却是充满了期待与不安。
虽说这十几年以来，少年每天的日常生活都被学习，训练以及狩猎所覆盖，对于试炼这个字眼他的内心早已感到麻木，不过一想到完成这最后的测试以后，自己就能离开脚下的土地，少年的内心即是感到五味杂陈。
虽说耶尘老早就期盼着离开这片名为永冬隐域，土地面积不超过一千平方公里的狭小世界，可他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会更加美丽，还是会更加丑陋。
毕竟，莱尔从来没有就这个问题给他过确切的答案，美好与否，耶尘到头来还是得靠自己的眼睛去判别。
由于接下来的三天都不必再像往常般上山狩猎，锻炼技巧，耶尘便专心于研究以及掌控自己的奥灵术了。
经过他的实验，沾了耶尘之血的刀刃所能维持的强化时间足足长达一个小时，而耶尘之血所凝练出来的弹药则只能维持短短三分钟的形态，期限一过，这些血造物便会化为普通血水然后迅速干结，再无任何奇特之处。
另外，耶尘通过实验还发现，哪怕他将自己流出的血液施以凝血剂储存起来都是无用，这道血之奥灵术似是只能靠新鲜出炉的血液来现做现用，与人体分离久了，则会失去效果。
一旦在十分钟以内做出一枚以上的子弹，身体就会产生长达数十分钟剧烈的头晕现象，在实战当中，这点对耶尘来说显然是极为不利的。
这也就是说，在确定并靠近猎物前，为了求稳，耶尘只能在枪膛中储存一枚血子弹，而若需要用到第二枚血子弹而又不会头晕，就得在开火之后，拉扯出长达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才行。
“嗯......倘若接下来的猎物与我一样能够抵御寻常火药的杀伤，那么血子弹就是一张不可轻易打出的底牌，大部分时间还得依靠血刃的白刃战。”
耶尘躺在兽皮毛毯上，揉了揉有些苍白的额头，做出了如上结论。
虽然噩梦之后伴随着身体素质的极大提升，耶尘体内的造血功能也得到了大幅度强化，不过这两天为了测试，他在取血上也还是稍微做过了头，这最后一天用来休养生息自然是最好。
做好决策的少年，闭上了双眼，等待新一天的来临，而先前的那场噩梦，则没有反复叨扰他的打算。
耶尘完全无法理解噩梦的原理，只知道这一晚自己睡得十分香甜。
......
三天已过，试炼将至。
清晨时刻，耶尘佩戴好磨亮的长刀与装填完毕的左轮，站在教堂大厅中央，等待着老师下达指示的那一刻。
莱尔依旧坐在最前排的陈旧木椅上，面对残缺神像，背对学生耶尘，在宣布任务之前，他先向耶尘提了一个要求。
“耶尘，先将猎人三则念诵一遍。”
少年随即将老师多年教诲的准则一一道出。
“猎人一则：永远保持理智，考虑万全，不要被怒火或恐惧蒙蔽双眼。”
“猎人二则：永远追求智慧与技巧，磨练自身到极致，延伸道路至极点。”
“猎人三则：永远坚守自己的人性，无论何时，都不得屈服，都不得堕落。”
莱尔听完，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正式公布了第一道试炼的内容。
“昨天白霜城的一名死刑犯于半夜越狱，现今正在山脚以南的村落废墟里歇脚，正好你过去仅是狩猎过低智野兽，从未狩猎过高智异人，因此对方作为你实践奥灵术的对象十分理想，猎杀他，就是你第一项任务的内容。”
“记住，对方也经历过迷宫的噩梦，虽说他在梦境中丧失了自我，成为了堕落者，但依然能够施展奥灵术，对你来说还是一道不可轻视的威胁。”
“时刻谨记猎人三则，不要因为对方是人形所以手软，不要让仁慈成为你的祸患。”
讲述完试炼一的内容，莱尔轻轻摆了摆手。
“去吧。”
第五章 村庄废墟
耶尘嗓音响亮地应答一声，打开背包快速检查一遍其中的物品，待到将一切都确认毫无异样以后，耶尘即带着紧绷的神经走出了教堂，笔直朝着山下那片村落废墟前进。
在耶尘的印象里，莱尔从来没有离开过那教堂的祷告厅，几乎是一直坐在那面对大厅中的神像沉默着。
可是边界山区深渊侵蚀的迹象也好，白霜城流寇逃亡的情报也好，有关这个永冬隐域的一切信息，莱尔又显得了如指掌，仿佛全知全能一般......这又是为什么呢？
关于这个问题耶尘思考过很多遍，但莱尔却从来没有为他解惑的打算，总是以“以后你自然会明白”来搪塞。
久而久之，耶尘自然也只能将其塞入常识的一种，可能对于这个小世界来讲，自己的老师，就像是无所不能的神明一般吧......
少年哈着热气，穿过一条又一条下山雪道。
迎面不断吹来的冰冷雪风，述说着这片土地恶劣的气象，不过对此少年却早习惯。
永冬隐域，如同它的名字那般，是一片全年冰寒的小世界，在这里，既不存在微凉的秋，也不存在温暖的春，更不存在炎热的夏，唯有那寒冷的冬在永远维持着。
这块地方虽然遵循着日月更替，水气循环的基础法则，但是每一昼的日光都是一个温度，每一夜的月相都是一个满圆，给人一种极为明显的违和之感，好似在这块土地，空间与时间已是发生了严重的割裂......
不过对于十七年来都在此地长大的耶尘来说，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正常现象了，而再过不久，他也将彻底告别这片冬雪纷飞的永冬隐域，只要完成了那三道试炼的话。
不到一个小时的行程过后，耶尘已是来到了莱尔所指示的那片村庄废墟大门前。
自耶尘年幼有了记忆起，这片村庄就一直是这么个破烂腐朽样，似是被原住民荒废了百年之久，而空无一人又地处偏僻的它，显然也十分适合成为一名逃亡犯的藏身之处。
耶尘没有急着进入村庄，而是先观察起周围的环境，在白雪最为稀少的主干泥路表面，他隐约发现了数道宽大的脚印痕迹。
从脚印那夸张的尺寸以及深度来看，耶尘即刻能够判断出这个逃亡犯是一名体型巨大的白霜人，大概率拥有着强悍的力量，再加上先前莱尔提醒过目标也会奥灵术，得以看出对方是不能小觑的敌人。
耶尘躲藏在大门外，窥视着村落内弯曲交叉的雪地小道以及大大小小的屋宅残骸，在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身影后，他沿着村落陈旧的围墙饶了半圈，很快在墙上寻到了一个隐蔽的破洞。
耶尘俯身钻入破洞，正式潜入进村庄的内部，熟悉此地构造的他明白，这里能够供一名逃犯躲避飞雪，藏身取暖的完好建筑就只有那么一栋，倘若目标真的在此扎营，那么地点只可能是那唯一一处。
确定好具体目的地的少年，即刻轻手轻脚地行动起来，不过就在他抵达那栋尚有屋顶的住宅百米开外时，街道拐角处的某样事物却是令得少年的身体当即停止行动。
耶尘睁大眼睛，仔细凝望，发现空气中隐约悬挂着某样细长的物体。
那是一根极难发现的钢丝，两头被人为地钉在路口两侧的栅栏处，将通往住宅的道路横穿阻隔。
耶尘又转头望向左右两侧的其他通道，发现它们皆是存在钢丝的模糊银光，看起来这些钢丝彼此相连，以那个屋宅为中心组成了一个半径长达百米的圆环。
如果不出耶尘所料，这应当是某种警告装置或是致命陷阱，一旦碰到就会引发诸如铃铛摇晃或者弩箭来袭一类的现象。
“对面的警惕心也很足呢。”
耶尘内心感叹一阵，旋即抬起腿，小心翼翼地越过那条钢丝，避开道路上一切有可能安置陷阱的地点，几个翻腾就抵达了那栋破旧，但却仍然足以抵挡风雪的老木屋附近。
木屋很小，占地面积也就十来平方米，仅有一扇破碎的木门虚掩，耶尘的视线穿过木门的缝隙，在屋内一角看见了一道簇拥成一团的身影。
那道身影表面裹着毛毯，只有轮廓，看不见具体的面容。
耶尘潜伏在雪地之中，无声观察了一阵子，随后轻轻掏出长刀，以灌注奥灵之力的刀尖往手臂一割。
他先是将流出的血液覆盖刀尖以铸炼血刃，再是将剩余的小心滴入左轮仅剩的一道空弹巢之中，在一阵微弱光芒的绽放下，一枚鲜红的血子弹随后就被凝练了出来。
一枚血子弹，五枚普通古铜子弹，确认左轮装填情况无误后，耶尘旋即将弹仓推回原位。
此刻他与木屋内那团身影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三十米，虽然目标早已在左轮的射程之内，不过耶尘却并不急着动手，反而是蹑手蹑脚地绕着木屋转了半圈，通过破碎的窗户，以不同角度再次检查室内的情况。
不过，即使耶尘改变角度，木屋内依旧有一个角落无法看清，而它则恰好是门缝与窗边的共同视野盲区。
耶尘思忖着屋内可能还安置有别的陷阱，也不敢贸然闯入，只得回归木屋大门附近，在十五米的隐蔽距离下，将左轮枪口对准门缝内那裹着毛毯，蜷缩成一团的影子。
......
半年以前，戈达本是白霜城附近小农场的一名平凡磨坊主。
他长相矮小瘦弱，为人胆小愚昧，白天被城里的恶棍欺压勒索，晚上被家里的老婆谩骂殴打，过着贫穷难受又没有一丝尊严的人生。
可以说，戈达是一个失败到极点的窝囊废。
一切本应该是如此。
直到他经历了那场噩梦。
梦境中，戈达站在一片野原里，野原整体漆黑，边缘被一股浓雾所笼罩，此外还有无数断裂的铁链横置在戈达脚旁的土地上。
起初，戈达是一脸懵逼，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然而当他发现鞋底踩的不是他认知观里的杂草，而是一种古怪扭曲的黑丝时，恐惧与惊慌瞬间占据了戈达的心头。
这片古怪的大地上，生长着无穷无尽的漆黑毛发，散落着支离破碎的铁链残骸。
这一切都意味着什么？
自己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方？
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
正当戈达冷汗直流，开始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了某种奇异的声音，某种断断续续而又模糊朦胧的声音。
哗......哗......哗......
第六章 逃亡犯戈达
那像是狂风声，又像是地震声。
而在戈达下意识闭上双眼，全神贯注去凝听之后，一股恐怖的直觉宛如长矛一般贯穿了他的脑髓，让得他的大脑产生了某种莫名的想法。
这难道......是某种巨物的嗓声？
这般念头一闪而过，戈达的精神顷刻间就因为不可名状的力量而支离破碎，强烈的恶心感开始疯狂轰击戈达的**，他的意志开始崩塌，他的情绪开始暴走。
当他用指尖将自己的脸颊划得血花飞溅之时，他越看脚下踩的黑丝，就越像自己天生浓密的手毛，他越看周围散落的铁链，就越像束缚自己人生的枷锁与铁箍。
然后，他暴怒，他嘶吼，最终从噩梦中苏醒。
梦醒之时，戈达旋即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恐怖的变异。
他不再矮小瘦弱，变得高大强壮，感受着那股充斥四肢百骸的奇异能量，那道来自于奥灵迷宫的恩赐，戈达坚信着，自己总算迎来了人生的转折点。
自此之后，他性情大变，再也没有人去欺负他了，因为都是他去欺负别人，外面的流氓也好，家里的凶妻也罢，从今往后，强悍且狂暴的戈达不再是受害者，反而彻头彻尾成为了加害者。
复仇，欺压，暴力，快感，犯罪，沉迷。
时间飞逝，最终，戈达迎来了他肆意妄为的下场，那便是被白霜城全面通缉。
败于那压倒性的人数差距，戈达最终被城中守卫队捉拿，白霜城城主决定翌日就将他给吊死。
不过，纵使守卫们认为戈达天生怪力，特地给他拷上了一套特制化的加重手铐与巨大脚铐，但这些不知晓奥灵之力存在的麻瓜们，却还是错估了戈达的力量。
他在无人注意的时间点，轻而易举地扯断了双手以及双脚的铁链，并且以之为武器，在当天深夜击垮监狱的墙壁，就这么直接逃出了白霜城。
而戈达的最终目的地，便是这片远离白霜城，坐落在雪山教堂下的一处荒废村庄。
在这里，戈达一边躲藏，一边思考着要如何将他疯狂的人生继续进行下去。
“嘻嘻嘻，我受到了它的眷顾，可是被选中之人，所以没有人能够杀得了我！任何人都做不到！血光之灾，势必会降临在每一个违抗我的傻子头上！嘻嘻嘻嘻嘻——！”
村庄废墟里，戈达蜷缩在唯一可以抵御飞雪的小木屋某个角落内，一边神经兮兮地自言自语，一边露出肮脏发黄的尖牙，狰狞地笑了起来。
......
时间回溯到现在，耶尘指尖压下击锤，毫不犹豫直接对准目标连开三枪，不过，这三枪射出去的都是古铜色子弹，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将血子弹这张底牌给打出来。
砰砰砰！
三连枪响打破了村庄的死寂，三道弹孔令得裹住黑影的毯子上的绒毛纷飞。
耶尘的三发子弹精准命中了目标，然而，对面仅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而挪移了一下，却丝毫没有生物该有的反应，更看不见任何鲜红的液体溅出。
果然，那不过是个诱饵！
耶尘的预感没有错，既然对方是会特意在周围百米安放钢丝装置的人，那么自然也就不可能躺在木屋内最显眼的位置。
那团毛毯里面裹着的，不过是由杂七杂八物件堆积而成的假人，真正的猎物，铁定藏在先前耶尘无法直接从室外观察到的视野盲区以内！
噼里啪啦！
就在耶尘心里如此断定的时刻，木屋侧面的破窗突然响起了玻璃碎裂的动静，一道庞大的黑影从中翻出，似乎早就做好了迎接敌人来袭的准备。
逃亡犯戈达的真面貌，终于在此刻显现在了耶尘眼前。
尖细且在后脑勺的耳朵，深凹而又呈现墨绿色泽的眼球，雪白而且布满疙瘩的皮肤，正是耶尘所熟知的这个永冬隐域中唯一的智人族——白霜人的外貌特征。
然而，白霜人的身材通常与人类相近，可出现在耶尘视野里的戈达，却有着足足两米五的身高，体格粗大的可怕。
他穿着一身破烂的囚犯褴褛，裸露在外的两手两脚缠绕着一圈圈铁链，充满了肌肉的线条与蠕动的青筋，嘴中的獠牙更是锐利外凸，比一般的野兽还要恐怖，整体看上去俨然就像是一头从深山老林中走出来的怪物。
在戈达显露真身的瞬间，耶尘就将左轮枪口对准了目标，不过见戈达翻出窗以后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暂时还没有任何的动作，耶尘自然也不急着扣下扳机。
“你......不是白霜城的人？”
“不......你这模样，连白霜人都不是......”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戈达在与耶尘四目相对，看清少年的面容后，原本充满敌意与狂暴的神色瞬间被好奇与震惊所掩盖，一时间都忘记了动弹。
毕竟，戈达先前从来没有见过像耶尘这样两腿站立形似白霜人，但五官却有着极大差别的存在，因此不由得开口用白霜语发出了疑问。
而耶尘虽然经常根据莱尔嘱咐，前往白霜城进行过日常生活的采购，不过进城时总是带着斗篷与面罩，因此城中居民未曾发现过这个永冬隐域之中，竟然还生活着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智人种。
不过与好奇心爆棚的戈达不同，耶尘倒是清楚对面的底细，心里完全没有半点闲谈的打算。
趁着对方静止不动之际，他手疾地甩出左轮弹仓，倒掉三枚弹壳并且重新装填完毕，仔细调整转轮的位置，在戈达还欲开口的下一刻，耶尘的三枚古铜色子弹又是随火花而动。
砰砰砰！
枪响三声，却不见血花。
在耶尘开枪的瞬间，戈达就已经举起双臂，护住脸部以及裆部两个部位。
耶尘所射出的子弹，分别击中了他的胸口腹部与大腿，不过戈达的身子仅是后退了一步，就立马牢牢站稳。
三枚子弹的威力仅是在他的表皮上留下了浅浅的瘀伤，除此之外，甚至连将戈达击倒在地都是无法做到。
这**也太过强大了......这也是噩梦的影响么？他和我做的究竟有什么差别？我以后如果再做噩梦，也可能会变成他这副模样吗？
耶尘一言不发地盯着逃亡犯戈达，手头继续装填起弹药，脑海却不断浮现着各种奇妙的想法。
而戈达在防御完耶尘的射击后，一脸轻松地拍去陷入皮肤，形状扭曲的三枚弹头，然后扭了扭脖子，发出一阵清脆的喀啦之声，显然早就料想到普通弹药已经对自己的肉身起不到什么威胁。
“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你为何要袭击我，不过，罢了......”
“不管是什么奇怪生物，有肉，就能拿来填饱肚子！看来我忍受了一天饥饿，却仍然不忘祷告的诚意，确确实实传达到了它那里。”
“而你......就是我用真诚换来的回报，即是它对于我虔诚的赏赐！”
眨眼之间，戈达的神情又变得狰狞吓人，一嘴黄牙咧成半圆，开始不断流出兴奋的唾液，浑身上下散发着极端的狂暴气息。
第七章 一枪定音
“小家伙，我要连你的骨头，不，连你的衣服，连你的枪，连你的刀，连你的一切都吞入腹中，以示我对它的感激之情！”
戈达疯狂地大笑起来，高大的身躯旋即如同巨石一般向着耶尘猛冲而来，那恐怖的冲劲，令得其脚下的白雪都如同浪涛一般瞬间溅射飞散开来。
感受杀意来袭，耶尘手指本能性地拨动左轮弹仓，使血子弹对正枪管，接着就要将其击发。
然而，在看见戈达一边用缠绕着铁链的双臂护住自己要害，一边全速狂奔而来的情景后，耶尘又立刻意识到眼下并不是使用底牌的最好机会，转而侧步后退，试图与戈达周旋。
“哈啊！”
戈达狂笑一声，粗壮的手臂倾力一抡，掌中的铁链瞬间便带着残暴的破风声朝耶尘竖直抽来。
少年往一侧迅速翻滚一圈，灵敏避开铁链的抽打，下一秒，铁链狠狠砸在雪地之上，不仅将白雪激起得犹如海潮一般涌起，更是将地面都锤得发出了明显的震动。
好强的破坏力！
耶尘一边俯身躲闪，一边观察对方的进攻声势。
他目光迅速扫视着那两条缠绕在戈达手臂上的铁链，旋即发现它们竟然已与戈达的手毛融为了一体，半边铜色，半边毛色，显得诡异非凡。
“嘻嘻，别跑呀，你不是跑来杀我的么——！”
见少年躲闪，戈达的神情变得更加狂热，双臂一顿狂抡，两条锁链就如同正在掠食的饥渴蟒蛇一般，自左右两侧朝着少年疯狂袭去。
咚咚咚咚咚！
耶尘没有开枪，也没有拔刀，仅是踏着灵活的步伐不断左右来回闪躲。
纵使戈达的铁链快又狠，但耶尘却硬是以比他更为灵巧的身手，躲开了戈达所有的铁链鞭击。
在戈达又一次抡空之后，耶尘立刻绕到了原先戈达藏身的木屋后方，似是想要将其当作掩体，与戈达反复周旋，从而寻找机会。
“嘿，想和我玩躲猫猫？抱歉，不可能！”
看见耶尘绕到木屋的对侧，戈达仅是一声冷哼，完全没半点打算与耶尘绕圈的念头。
只见他左右两手大力一甩，两道铁链猛地朝前方怒砸而下，竟然瞬间就轰爆了整座小木屋，令这座在村落中唯一能够遮风挡雨的建筑，顷刻间也化作成了一堆废墟。
耶尘望着因木屋粉碎而升起的尘埃，脑中迅速做出结论：那些与铁链融合的毛，应当就是这名逃亡犯施展奥灵术所使用的媒介，由眼前景象来看，他的奥灵术效果应该就是单纯地增加铁链的破坏力。
虽说戈达的奥灵术简单粗暴，可就算以耶尘如今经过噩梦锤炼后的**，亦是不敢将其硬接，防御并不是耶尘的强项，因此他自然要避其锋芒，绝不与猎物硬碰硬。
弥漫的烟雾中，一道庞大的身影踩着木屋的残骸，缓缓浮现而出。
轻而易举就将一栋房子给毁灭的戈达，脸上正挂着一副充满了嘲弄与饥渴的笑容，死盯着前方的少年。
哪知耶尘不由分说，又是转身飞奔，就像一只想要从狼口逃离的兔子一样。
“嘿，到嘴的美食，岂会放你离开！”
见到对方向自己露出了象征胆怯的后背，戈达内心的野性顿时爆发开来，驱使他即刻开始向耶尘狂追而去。
纵使耶尘身手灵活地不断闪转挪移，但在宽敞的雪地上，手长脚长的戈达还是不断拉近着两边的距离，很快就追到了耶尘的身后。
戈达猛举手臂，正打算将缠绕其上的铁链朝耶尘的脑袋狠狠抽去，然而这个时候，他那**的脚掌，突然踩进雪地上一道极其不显眼的浅坑当中。
下一刻，某种机关运转的声音骤然响起。
咔嚓！
戈达惊讶地低头望去，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右脚，踩中了雪地中已经被安置好的捕兽夹陷阱里，想必这是耶尘先前就已设置好的东西。
嘿，可惜，这种小手段对我可不管用呀！
戈达无所谓地撇了撇嘴，他对自己强悍的**具备着极度的信心，就连子弹火药都无法撕裂他如今的皮肤，踩中这寻常的捕兽夹，又哪能对他产生什么影响呢？
然而，就在戈达心里这么掂量着，企图将注意力再度转移到面前的少年之时，一阵剧痛立刻涌进了他的脑海，令戈达的浑身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咦？”
戈达低头顺着剧痛朝右腿望去，发现那明明只是普通铁造的捕兽夹，此刻不仅贯穿了自己结实的皮肉，更直接将其中的脚骨绞至扭曲。
无数鲜红的液体从那锯齿状的锐器当中溅出，戈达的右腿，在短短这一瞬间，就如同普通人一样，被捕兽夹尖锐的锯齿给碾废了。
“咦——！？”
戈达疑惑了，震惊了，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脚下的突发状况。
而此时的另一边，原本逃窜的耶尘却早已驻足于原地，一脸平静地举起了他那把银色左轮。
在耶尘正式对木屋发动袭击的数分钟以前，耶尘就料想过袭击失败，而猎物反过来追击的可能性，所以才提前在附近安放了这道捕兽夹，随后再寻找机会引诱目标将其触发。
当然，身为与戈达同样经历过第一重噩梦的“听见其歌声者”，耶尘自然明白，普通的捕兽夹大概率不会对目标产生什么效果。然而一旦沾了耶尘之血，那么在奥灵术的强化下，这道陷阱自然也就不会普通了。
而这也正是耶尘昨天通过实验得来的信息，他的血能够强化所有锐器的切割效果，眼下这道沾血捕兽夹，正是用来对付戈达的重要后手。
当逃亡犯低头伸手，准备靠蛮力将捕兽夹强行掰开之时，少年手中的左轮枪已然开火。
血红色的子弹，在火花炸裂下迸射而出。
戈达的思维完全宕机，身体也因为捕兽夹的钳制变得呆滞迟钝，破绽百出。
但是不知道是生死一线的本能，还是纯粹的运气，他在耶尘射击的同一刻，不经意间侧了侧上身，导致原本是对准戈达心脏而射的血子弹，直接偏进了戈达的左肩，并没有令得他当场死亡。
然而即便如此，对于戈达来说，情况并没有好转多少。
因为在血子弹渗入皮肤的下一刻，它便宛如石子砸入水中，炸出了一圈鲜红的血花。
嘭！
在血花的飞溅下，戈达的左肩炸了。
他的整条左臂，如同出水的飞鱼一般，被震到了空中。
短短一瞬间，戈达的上身就已是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第八章 仁慈与祸患
“呃啊——！”
逃亡犯忍受不了那恐怖的剧痛，跪倒在地，开始嘶声咆哮起来，不过耶尘倒是不给他半点的喘息机会，拔出沾了血的长刀，握紧血刃，即是直接朝着戈达猛冲而来。
局势直接一面倒！
戈达在剧痛之余同样察觉到耶尘的靠近，下意识开始疯狂甩动着自己仅剩的右臂，最后一条铁链犹如垂死挣扎的蟒蛇一般疯狂扑腾，形成一道道强悍的鞭风将戈达暂时守护在内。
不过耶尘对此却是不慌不忙，仅仅及时止步于铁链的攻击范围之外，举起左轮瞄准戈达因疼痛而昏厥的脑袋，又是一枪开火。
砰！
古铜色的子弹精准轰中戈达的脑门，虽然无法击穿他的表皮，但却依然给他本就发晕的大脑再一次带来了强烈的震荡。
“啊！”
戈达一声痛吟，右手挥舞的铁链也即刻滞缓下来，而耶尘也借着戈达动摇的空隙，携着长刀左轮直接冲到了距离他三米的距离，锐利的刀尖马上就能触碰到戈达的脖颈了。
“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感受到人生前所未有的急剧危机，戈达也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如同疯子般再度乱抡手臂，将铁链抽打得更加迅猛，更加狂暴。
而已经无法撤出铁链范围的耶尘，却是不焦不燥，眼神冷静地观察着猎物的一切动作，旋即做出回应。
只见他左手横握长刀，右手高举左轮，每当戈达的铁链即将抽打在耶尘身上时，耶尘就用左手挥刀拨开铁链的进攻。
在他左手完成动作的一瞬间，右手紧接着放下来再朝戈达的头部开枪，待到铁链再度甩来，耶尘又将右手的手枪举起，继续挥舞左手的长刀将其招架。
而这套行云流水，冷热兵器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的招式，便是莱尔教导耶尘多年的猎人近战技巧之一：近身剑枪交火术。
砰咣砰咣砰咣砰咣——！
少年的剑刃持续抵挡着逃亡犯的鞭击，少年的枪口不断轰击着逃亡犯的脑门。
短短一秒钟不到的片刻，戈达的头部又挨上了四发子弹的重击，而他强忍晕厥，拼命挥舞的铁链攻势，也全部被耶尘用沾血长刀给抵御了下来。
即便戈达的**经过了噩梦的锤炼，但对他来说，威力酷似于小石子的古铜色子弹，接二连三地砸在脑袋上，依旧会对晕眩的大脑造成严重的震荡。
而耶尘则是看准猎物精神到达极限的那一刻，右手紧握血刃，在空气中掠过一道流畅的曲线，绕开戈达的铁链，直接将他仅存的右臂挑飞而去。
唰啦啦！
血花暴溅，戈达最后的铁链终究也是连同手臂一齐摔在了地上。
事已至此，逃亡犯已没有任何的自卫手段。
结果已出，耶尘的胜利成为定局。
纵观二人的整一场厮杀，过程看似惊险，但是从头到尾，逃亡犯都没有正面命中过少年，哪怕只是那么一次，都没有。
耶尘，以几乎无伤的状态，以将近碾压的姿态，彻底击垮了戈达，毁灭了这头猎物的所有反抗手段。
一切情况，仿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这也正是耶尘所需要的。
毕竟，猎人的世界，最忌讳的就是惊险与悬念。
一名合格老练的猎人，只会将“稳”这个字眼贯彻到极致！
噗咚。
两手都被斩断的逃亡犯戈达，表情绝望地躺倒在了地上。
耶尘快速将射空了的左轮收回腰间，双手持刀，将刃缘贴向戈达起伏的脖间。
少年的意图明显至极：要将猎物给斩首，以完成自己的狩猎。
“等......等一等......”残废了的戈达，望着眼前悬空的刀刃，惊恐地呢喃起来。
耶尘没有理会他的声音，默默将长刀微微举起，再是朝猎物大力劈下。
“我的妻子！”
然而，就在沾血的刀刃要陷入戈达脖间之前，戈达突然爆发的话语，却是让耶尘手头的动作瞬间停顿下来。
“我的妻子......我的妻子还在等我回家......”
见耶尘真的停了手，戈达惨白的脸色顿时涌现出渺茫的希望。
“求求你......求求你放我一马......我不想让我的妻子伤心......”
“如果你硬要杀我的话，那也请在我回家见完妻子一面之后......”
“因为我真的很想再见她一面......我之所以越狱，就是为了她才这么做的......”
听了戈达的话语，耶尘的表情顿时变得动摇起来，此时此刻，年轻的少年不由得回想起了那坐在教堂祷告厅，抚育了他长达足足十七年的中年男子背影。
在耶尘眼里，莱尔虽然很少流露感情，但十七年的养育与教导之恩，令得他已然成为了父亲一般的存在，如果自己哪天真要死了，那么耶尘或许会同面前这个逃亡犯一样，想要在死前再看老师一眼......
哪怕是一眼，都好。
“看来，你也有重要的人，不是吗？那么，你肯定也能够理解我这种感受。所以......求求你，放过我吧！”
戈达见希望越来越大，很快开始痛哭流涕，开始疯狂打出各种感情牌。
不过最后迎接他的，依旧是耶尘那在飞雪之中下落的刀刃。
唰。
寒光一闪，身首分离。
耶尘的情感动摇了，但狩猎的本能最终还是战胜了他的感性，那抹刀尖依旧断开了猎物的脖子，为这趟短暂的狩猎之旅拉下帷幕......
大雪纷飞，回到老教堂的耶尘，神色紧张地将步子跨入祷告大厅当中，最前排的座椅，依旧坐着他的老师，名为莱尔的中年男子。
“老师，我完成狩猎了。”
耶尘忐忑不安地说道，语气没有半点成功的喜悦与自豪。
莱尔背对着耶尘，好半天没说话。
那种死寂般的沉默，让耶尘的心头越来越慌，越来越慌。
他知道，虽然自己到头来依然取下了猎物的首级，但在那之前的迟疑与踌躇......仍然还是把老师给激怒了......
“出发之前，我告诉过你，不要让仁慈成为你的祸患，对吗？”
闭口许久，莱尔终于是冷冷地开口问道。
“对。”耶尘像在家长面前犯错的孩子一样，只敢小声应答一声。
“那么为什么你在最后还是动摇了？你知不知道，那时候如果对面还藏着你未察觉的底牌，或者再有另一头猎物插脚进来，死的就可能是你了。”
莱尔的语气虽然听上去如往常一般平淡冷静，但与其共同生活了十七年的耶尘，却还是能感受到对方在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所以只敢继续胆颤心惊地点头。
“你知不知道，你的猎物是个谎话连篇，卑鄙下贱，彻头彻尾的渣滓......根本就没有人等他回家，因为他的家已经被他自己毁了，他的妻子也早在他入狱前被他自己给虐杀了......”
耶尘闻言发怔，脸色也彻底变得难堪了下来，开始为自己的天真而感到懊悔。
话到最后，莱尔的腔调终于在怒火熏陶下爆发了。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做法......可能会导致你自己变成猎物！”
中年男子的嗓音响彻了清冷的祷告厅，并且携带着一股极端的压迫力，将他身后成排的长椅全部轰成粉碎，致使无数木屑扑打在了耶尘的脸上。
尽管少年明白自己的行为确实犯了错，但他却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因为在耶尘的印象里，过去无论自己犯了其它什么严重的错误，莱尔都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将情绪表达得极为露骨，可唯独这一次......截然不同。
从对方那燃烧的怒火当中，耶尘隐约感受到一丝违和，仿佛莱尔的感情中，还夹杂着几分别样的情绪......
那仿佛是......焦虑。
老师他......这是怎么了？
耶尘一边在脑海里疑惑，一边连忙低头道歉，而在失态过后，莱尔又陷入了沉默，许久许久，再度发声。
“罢了，记住，下次不要再犯这种错误，我重申一遍，不要让仁慈成为你的祸患。”
少年拼命点头，满脸充斥着悔改之色。
“第一道试炼姑且算你合格，眼下太阳还未落山，可以直接进行第二道试炼，怎么样，你想今天就此休息，还是一口气一起解决？”
恢复平静的莱尔，将话题转移回正道。
耶尘听后，不觉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虽说他刚才与戈达进行了一番惊险的交战，不过由于正确的决策与果断的行动，从头到尾，耶尘都没有正面受伤。
非要说的话，无非就是他以血刃连续拨开锁链时，手腕被那股可怕的力道震得有些胀痛，而这样身体仅是怀着这种小伤，显然是能够将试炼进行下去的。
少年将摊开的手掌紧握成拳，感受着体内依旧旺盛的精力，旋即面露微笑，颇有信心地朝老师回答道：
“我觉得......还是一起解决比较好。”
第九章 第二道试炼
“几天前，寒风松林里的一头冰猿沾染了深渊，不仅身形外貌发生了异变，性情也变得残暴狂乱，被一股极端的食欲所操纵，不停屠杀掠食着各类生灵，猎杀它，即是你第二道试炼的内容。”
在莱尔宣布了新任务之后，耶尘的表情随即涌上了惊讶之色，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这回的目标竟然会和那种漆黑黏稠，诡异万分的物质扯上关系。
“野兽沾染上了......深渊？”疑惑不解的少年不禁喃喃起来：“深渊难道不是只存在于边界之外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寒风松林原本就离边界不远，或许是贯穿地底的某条洞穴隧道，被那些无缝不钻的东西给碰巧发现了吧，不过你提早要和深渊打交道的，也不必多想，专心于解决猎物就行。”
莱尔轻描淡写地回答，再是补充了一些信息。
“路途不短，所以你就骑马去吧，另外，虽然这次的目标是一头没有经历过噩梦的野兽，但被深渊污染的它，已经具备了与奥灵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力量，因此比你刚才击杀的逃犯还要危险的多，不要大意，时刻谨记猎人三守则。”
说罢，莱尔摆了摆手，示意两人间的谈话到此结束。
“明白了，我这就出发。”
耶尘摸了摸脑袋，虽然对于深渊入侵的情况还是一头雾水，但也没有继续纠缠自己老师的打算，简单收拾检查了一下腰间的武器以及背包里的道具，然后便快步走出教堂的大门。
门外平旷的雪地上，一匹毛色漆黑，眼神深邃，浑身散发着平静而又非凡气质的骏马，正伫立在飞雪当中，蹬着蹄子，哈着热气，好似提前收到了主人莱尔的指示，已经做好了迎接耶尘的准备。
这是莱尔的爱马，黑奇。
早在耶尘有记忆起，这匹黑色的大马就一直伴随着师徒二人，而耶尘的马术也是从小在黑奇宽阔的后背上磨练出来的。
尽管黑奇是匹马，但对于耶尘来说，它也依然是与莱尔一样不可替代的亲人，而黑奇更是看着耶尘长大的，因此看待耶尘的眼神，就像是看待自己的孩子一般。
少年轻轻抚摸了老马粗壮的脖颈，而老马也将脑袋温柔地蹭向了少年，一时间，一人一马显得亲密非凡。
“好了，寒风松林在西方，黑奇，我们出发吧。”耶尘娴熟地坐上马背，牵起缰绳向黑奇说道。
黑奇用低沉的嗓音回应一声，它虽然有着一副专属于老马的神情姿态，然而其腿力，却像是永远定格在巅峰时刻一般。
只见它抬起强壮的马蹄，旋即便是如狂风一般，带着耶尘向着山下飞奔而去。
耶尘常年居住的这座老教堂以及周围的山脉坐落于永冬隐域的东南区域，寒风松林则位于永冬隐域的西南区域。
虽说两者分别位于小世界的两端，不过路程却仅有五十公里不到，再加上黑奇那恐怖的速度与体力，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耶尘就已经在狂风呼啸当中，抵达了一条宽阔的林间小道。
而环绕在他周围的雪林，便是此次第二道试炼的地点：寒风松林。
“到是到了，但是如此庞大的区域，要怎么才能找到那头冰猿呢......”
耶尘坐在马背上，扶颚思索起来。
他过去磨练狩猎技艺的地点，通常都是教堂附近的山脉，这寒风松林耶尘虽然通过书籍有所了解，但却从未亲自拜访过，因此对当地地形并不熟悉。
而莱尔之所以没有指明这次试炼的具体位置，可能就是想要看看耶尘在这种到处都是未知的情况下，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来解决难题吧。
不过，就在耶尘开始思考下一步行动没多久，小道一旁的灌木丛，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窸窣声。
修行多年的战斗本能，让耶尘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那把早已填满了弹药的左轮。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从灌木丛中走出的不是什么凶恶的野兽，而是五名穿着皮毛大衣，背负猎枪，手持弓箭的白霜人。
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耶尘立刻撩起自己藏在衣领下的面罩，掩盖鼻梁以下的面容。
走出灌木丛的长耳白皮人们，起初各个表情凝重严肃，手持搭箭的长弓，似是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
不过在发现声音的源头，原来不过是个骑马的行人后，他们便不由自主地放下弓箭，一脸疑惑地望向马背上的耶尘。
看样子这些人并不是强盗......那应当是寒风松林附近村落的居民了。
耶尘打量起众人的表情，分析完情况后，也将慢慢左轮收回怀中。
为首的白霜人走上前，观察了遮住面容的耶尘好一阵，这才用白霜语警惕地询问道：“我从来没有在这片山区见过你，你是从哪里来的？到这又要干什么？”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耶尘却是毫不惊慌，以平静的口吻以及标准的白霜语言回答道：“我是白霜城的居民，因为对当地冰猿的生态很感兴趣，想要亲自看一看，所以才来到这里寻找它们的踪迹。”
耶尘说起谎来，情绪十分镇定自然，而这种娴熟的话术技巧亦是在莱尔手下修行多年所得出的结果，足以让这些山中村民看不出半点倪端。
但是在得知耶尘的身份后，他们的脸色却依然不约而同地难看起来。
这反应怎么回事？
正当耶尘有些不解时，那为首的白霜人当即摇头长叹一口气，嗓音沙哑地解释道：“最近这里冒出了一头极其危险的巨猿，将寒风松林搅得天翻地覆，导致现在林中几乎堆满了被它吃完的生物尸体与残骸，而且我们村里也有十几人被吃了......大伙为了阻止那畜生的暴行，这才成群结队出来狩猎它，所以，你这个不了解情况的城里人若想活命，最好趁着天还没黑，赶紧离开这片森林！”
原来那头被深渊沾染的野兽，已经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影响啊......
耶尘于内心叹息一阵，然后向讨伐食人怪物的村民小队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那也算我一个吧。”
“啊？”
众人听完表情一懵，却只见那坐于马背上的少年晃了晃手中银光闪烁的左轮，语气平静地宣告道：“我也是一名猎人，此次就是为了猎猿而来的，请让我加入你们，助你们一臂之力吧。”
第十章 寒风松林
错综复杂的林间，一队武装齐全的人马正在向着寒风松林深处前行。
前方带头的五人来自于寒风松林附近的村落，而走在末尾跟随其后的则是从外地而来的少年耶尘。
考虑到松林凹凸不平的地形，不便于老马黑奇施展腿脚，耶尘便让它在林外小道上自由活动，而自己则跟随当地村民一同踏上了狩猎食人猿的旅途。
“罗伊德，你真的要让这个来路不明的怪人加入我们的行动吗？他可是连脸都不敢露啊，我觉得这家伙绝对有问题。”
队伍前排第二位的白霜人回头瞄了一眼戴着面罩的耶尘，旋即脸色担忧地向队伍第一位那位名叫罗伊德的领头人悄悄嘀咕起来。
“哪怕他是从白霜城监狱中逃出来的罪犯，也总不会站在食人怪物那一方的，我们本来就战力有限，这种时候多一份力量自然是好事。”
心忧的同伴听完罗伊德的解释，想想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也只好将猜疑暂时扔在一边，专心于寻找杀害吞食诸多村民的罪魁祸首。
而众人赶路间，猎猿小队的领头人罗伊德也向耶尘简单讲解了一下自己的村庄以及那头头猿食人的情况，态度语气很是热情，似乎十分感激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帮手。
原来，罗伊德一行人的村庄名为寒风村，乃是一片自给自足的农耕之地，不过由于深陷山林的原因，因此难免会受到凶猛野兽的威胁，而为了保护村庄的安全，就诞生出了一批像罗伊德这般精通于猎兽的家园卫士。
而寒风松林的冰猿，则是寒风村卫士打了最多次交道的对手，这种野兽大部分体长都维持在一米上下，平日也主要以水果为食，就和普通的猿猴一样没什么威胁。
但是每过一年，冰猿的群体中就会诞生出一只独特的头猿，这种头猿不仅体格高达二米，力量恐怖凶悍，更是天生喜爱暴力与欺压，经常以袭击寒风村的村民来取乐。
不过即便如此，多年以来，寒风村卫士们靠着人数优势与武器技术还是能够保得住村庄，只不过......
话说到这里，罗伊德的神情顿时黯淡起来，似乎沉浸在那不好的记忆中，有些无法自拔。
“只不过什么？”
在耶尘的提醒下，罗伊德这才回过神，揉了揉疲惫的双眼。
“不知为何，今年出现的头猿发生了某种变化......”
“它不仅体格膨胀到了三米，力量也增强得极为夸张，而且......”
“它袭击寒风村的行为也变得凶残了百倍，不再像以前一样仅是为了找乐子，而是单纯想要将村子的人们全部吃掉似的......”
当不同于以往的头猿出现，并且袭击寒风村之后，当即出现了十几名受害者，而他们的下场则都是没有例外地被头猿用尖锐的牙齿嚼碎，然后吞入腹中。
不仅如此，头猿的胃袋更是将林中大大小小的各种生物全部扫荡的一干二净，以至于耶尘跟随卫士队探索寒风松林的沿途路上，尽是铺满了那些被吃剩的动物残骸与尸体。
今年的头猿，仿佛就像是被一种无穷无尽的食欲所操纵一样，彻底变成了一头狂兽。
而寒风村丧生的十来名受害者，有一半都隶属于卫士队，也就是罗伊德的战友，一想起他们被撕碎前那惊恐绝望的表情，罗伊德就悲愤得不能自已，将牙齿都咬得咯咯响，看来已是对那头食人恶兽仇恨到了极点，极度渴望着为受害者复仇。
深渊的影响，原来如此夸张吗......
耶尘听完寒风村悲惨的近况，陷入了沉默。
他原先只以为深渊只是一种如同泥浆般恶心黏稠的液体，却没想到被深渊所侵染的生物，竟然会发生身形与食性等诸多巨大的异变，这简直就像是另一种形式的噩梦效果啊。
思索片刻，耶尘又回到了狩猎的主题上，向罗伊德问起正事：“那么我们现在前往的地点就是那只头猿的领地么？”
“不，自从头猿发生了某种变化以后，冰猿的领地也消失了，因为它手下的其他猿猴......都被它自己给吃的精光了......曾经的冰猿巢穴，现在只有满地的猿骨......而那只怪物则是每天都在寒风松林的不同区域游荡，不停啃食着还活着的其它生物......”
罗伊德摇了摇头，解释道。
“不过，我们卫士队中的首领庞森每日都在跟踪它，几个小时前我们在村里望见了庞森所燃起的信号狼烟，这才结队出击，而现在想必只要跟随庞森所留下的这些痕迹走，我们马上就能见到那头畜生了。”
耶尘看了看身边的树木，发现每隔十来米的树根处都有着刀痕所划下的叉形图案，想必这些便是那位名叫庞森的卫士队首领所留下来的标记。
至此，耶尘也不再多言，仅是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继续跟随寒风村卫士小队深入寒风松林......
一个小时之后，罗伊德带领众人来到松林中的小山丘，望着突然断掉的树根标记，他的表情当即变得茫然起来。
“怎么回事？标记没了，可附近什么都没有啊......”
“老大他在做什么？莫非......他也遭遇了不测？”
“不，老大可是很强的啊，他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被干掉的！”
突然失去了方向的卫士队众人，顿时被困惑与不安所感染，纷纷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罗伊德神情紧张地扫视着周围，试图找到自己首领高大的背影，而耶尘则是俯身观察起脚下坑坑洼洼的雪土，伸手轻轻在周围摩挲几下，很快便是发现了几道模糊的巨大浅坑，其轮廓形似脚印。
“罗伊德，头猿很可能就在附近，而你说的庞森，也许已经完蛋了。”
耶尘一边小声地叮嘱，一边将直刀迅速划过手臂，沾染上血色的刀刃绽放出微弱的荧光，散发起一股极端锋利的寒气。
“你说......什么？”
罗伊德语塞地开口，而正好就在这时，他队伍中的一名成员突然叫喊起来。
“快看，这不是庞森的帽子么！”
卫士队一行人闻声立刻凑了上来，只见山丘中一处隐蔽的岩石缝隙间，侧翻着一顶灰色的狼皮帽，其表面沾染着模糊的暗红血迹。
“庞森几十年以来，天天都戴着这顶狼皮帽，不可能将它丢在这种地方......看起来，他真的已经惨遭毒手了。”罗伊德望着那染血的帽子，眼神终究是阴沉了下来。
而就在寒风村一行人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踌躇之时，一阵响亮的声音突然从山丘的底部传来。
哒，哒，哒。
这一刻，众人感觉自己的鞋底传来了明显的震动感，仿佛整座山丘正在猛烈地颤抖，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某种生物的到来所造成的。
第十一章 被深渊沾染的猿猴
察觉到危险来临，罗伊德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立刻拿出长弓，拉弦搭箭，从山丘的边缘向下探头观望。
只见下方繁密的松林间，一道犹如小山般庞大的黑影，正两腿直立地向他所站立的山丘摇晃地走来，令得罗伊德脚下的土地震动得更加剧烈了。
哒，哒，哒！
“大家快做好战斗准备！”
瞥见黑影的罗伊德，当即向着同伴嘶吼起来，而卫士队众人听了也是不敢稍有含糊，纷纷拉起弓弦，搭上利箭，随时准备向着目标发起围攻。
“冷静点，它还未进入射程！”
罗伊德见身侧一个同伴已经紧张地连弓弦都快要控制不住了，连忙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示意同伴振作一点。
但是下一刻，罗伊德身后的另一个同伴却又慌了神，因为他发现原先一直呆在队伍末尾的外地人耶尘，竟然在不知不觉之间消失了。
“那个外地佬呢！？他去哪了——！？”
罗伊德听了大惊，回头张望，果然看不见耶尘的踪影，但黑影马上就要抵达山丘的正下方，事到如今，罗伊德也无暇理会那么多了。
“那家伙大概是跑了！不要管他！我们团结一心为庞森报仇就是了！”
在罗伊德坚定的怒吼，勾起了寒风村卫士队一行人对于老大庞森的种种回忆，一想起那个和善而又可靠的男人已经成为了头猿口中的受害者，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悲愤交加，一扫最初的慌乱与恐惧。
“没错，让我们一起为老大复仇，剥了那畜生的皮！”
众人举弓咆哮，士气大涨，同一时刻，那道巨大的黑影也终于走到了山丘之下，与卫士队的距离已经拉到了五十米的程度。
随着距离的靠近，黑影虽然面部依然被树林的阴影所笼罩，不过罗伊德一伙却能进一步发现，它那两条粗犷得可怕的手中，似乎紧握着什么东西。
只见此刻黑影的左手拎着某样漏水的块状物，不断朝地面倾洒着液体，而右手则捏着某样长条物不停往头部送去，整体的动作，简直就像是一边行走，一边啃食着鸡爪的人影。
“它手里抓的......是什么？”
原本战意昂然的众人，在瞄到黑影手里奇怪的事物后，脸庞上又涌现出了动摇，而当双方的距离再近到一定地步后，这回哪怕是队伍的领头人罗伊德，面色都是忍不住变得铁青起来。
原来那黑影左手握着的漏水块状物，乃是一匹被咬下了四腿与头颅的尸体，正在不断往地面滴着血液，而黑影右手捏在嘴边咀嚼的，则是一条血肉模糊的人类手臂，一条连肉带骨一齐被黑影送入口中的手臂。
这一刻，卫士队的大家都反应过来了，黑影手中紧握的，就是他们曾经的老大庞森。
而这位昔日指导训练罗伊德一行人的领袖，如今已是被五马分尸，与寒风松林中遍地死去的野兽一样，悲惨地沦为了头猿的盘中餐。
嘶。
在众人感觉鼻尖的空气冰寒到极点的一刹那，那黑影的真身终于也彻底暴露在光线当中，一头挺着凹凸肚腩的巨猿，毫无遮掩地现身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它的皮毛本该是浑身雪白，然而此刻却是有着大片漆黑泥浆攀附在巨猿的表皮上，将巨猿体色沾染得半白半黑，隐隐间，甚至有着无数细小的触手在其猿毛中蠕动。
而在瞥见白霜人恐惧的面部神情之后，那巨猿更是将大嘴咧成一条弧线，狰狞地咯咯笑起来，而后将庞森的手臂扔在嘴里嚼成了个稀巴烂，发出一阵骨头碎裂之声。
“给我射——！”
心智明显要比其他人强上数倍的罗伊德，趁着同伴战意还未完全崩溃，立刻下达了决一死战的指令。
而他的这一吼再度令周围人变得清醒起来，众人都害怕眼前这头高大的恶鬼，不过即使如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
另一边，耶尘正蹲伏在寒风村众人周围附近一颗高大松木的树梢上，一言不发地关注着下方的局势。
此前在前往庞森标记地点以前，罗伊德曾告诉过耶尘，头猿几天前袭击过寒风村，那时候卫士队与头猿正面交过一次手，发现任何火药都无法贯穿头猿的躯体，除了能够造成出血的创口外就再无其它功效。
而在这之后，卫士队就在庞森的领导下改变了战略，他们最终决定，以涂有致命毒药的弓箭作为对付头猿的主要武器。
这种毒药是庞森精心调制的，毒性强烈非凡，寒风松林中被它所侵染的野兽，从来都没有能撑过十秒的，无外乎都落得了个暴毙而亡的结局。
所以，即便弓箭的威力比起火枪还要弱小，但只要箭头能够划破目标的皮肤，令得那抹致命毒药渗透进头猿的体内，那么寒风村卫士队就依然有击败这头骇人恶兽的可能。
而现在，躲藏在树梢间的少年，就是想要见证这份计划的可行性。
嗖嗖嗖嗖嗖！
卫士队五箭齐发，带着剧毒的箭头就这么笔直朝巨猿刺去，不过面对此般攻势，头猿却是不闪不避，仅是张口将庞森仅剩的躯干也一口塞入嘴中，任由利箭倾洒在自己的体表。
嚓嚓嚓嚓嚓。
五支箭，分别命中了头猿的肚腩与胸膛，不出卫士队的意外，虽然有些勉强，不过箭头还是浅浅地插入了目标的表皮下。
“成功了！”
目睹此景，几个卫士队成员当即忍不住喝彩起来，在他们看来，这头愚蠢自大的野兽肯定还以为自己这边用的是寻常弓箭，这才没有采取任何的防御措施，想必几秒钟过去，它就会自讨苦吃了，哼哼......
头猿站在原地不动，大口嚼着庞森的尸体，突然身体一阵抽搐。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毒性起效之时而准备欢呼雀跃时，它竟然打出了一个饱嗝，反倒是一脸悠哉地告知众人：自己只不过是因为吃得太急，有些噎到罢了，不用这么紧张......
“毒性累积还不够，继续射——！”
感觉到自己遭受到了戏弄与羞辱，罗伊德当场大动肝火，纷纷命令同伴进行下一轮射击。
嗖嗖嗖嗖嗖！
毒箭如同雨点一般再度挥洒在头猿的身体表面，然而它却是嬉笑地咧嘴，踏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寒风村卫士队走去，纵使肚皮与胸膛随即被一支支毒箭所插满，头猿的神情都是不为所动。
卫士队众人忙于射箭，无暇去注意目标的细节，而唯有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切的耶尘，才能够眼尖地发现每当毒箭插入巨猿体表之时，那攀附在它躯体表面的漆黑淤泥就会迅速席卷伤口，形成极其微小的漩涡，将依附在箭头上的那些暗绿色毒素全然吸收得一干二净......
看起来，是深渊替头猿将这些毒素尽数吞噬了......卫士队的战略，完完全全地失败了。
树梢上的耶尘，表情镇定地在心里得出上述结论，随后将甩出左轮转轮，将手臂上新鲜出炉的血液滴于弹巢之内，令其迅速凝结成一枚鲜红的血子弹。
第十二章 幽魂的低语
嚓嚓嚓嚓嚓！
新一轮毒箭如同雨点一般接连不断击打在了巨猿那强壮的胸口，加上之前射击的总量，令得头猿的正面已是插满了箭头，乍一看已然变成了一头刺猬。
然而纵使如此，这头食人恶兽的嘴角也始终保持着扭曲的弧度，一边用手臂将身上的利箭一一拔落，一边踏着震动得步伐继续朝众人靠近。
“罗伊德，毒箭压根就起不到任何效果啊，我们是不是该逃了——！？”
接连射了六轮的卫士队一行人看那头猿完全不为箭雨所动，脸色显得越来越惊慌，几乎是战意全失，纷纷向队长投去无助的目光。
罗伊德见状，紧咬牙关，心里也是明白，此次猎猿行动的失败基本已称得上是板上钉钉。
可当他正欲挥手示意众人边打边退，逃回寒风村，却不料那头猿一见他们有逃脱的想法，硕大的脚掌瞬间往地上猛踏，即刻将它那数吨重的躯体，一举弹向了空中。
咚！
下一秒，头猿的身躯便是如同陨石一般撞击在狭小的山丘上，直接将地面撞出了形似蜘蛛网般密集的裂痕，直接拦住了罗伊德一行人的退路。
“哇啊，它来了——！”
望着那从天而降的庞然大物，看着那对自己虎视眈眈的血盆大口，卫士队的情绪终于到达了崩溃的界限。
哦吼，除了罗伊德以外的所有成员都开始乱哭乱叫，并且掏出猎枪，冲着头猿不停地开火。
砰砰砰砰砰！
子弹疯狂扑打在头猿的皮毛上，然而对它来说，众人的攻势简直就和苍蝇的挠痒没什么区别。
“一边开枪一边分散，各自寻找出路！”
形势危急，罗伊德也只能以颤抖的嗓音对同伴下达最后的指令，随后就要同众人一块举起猎枪，对怪物进行火力压制。
然而，就在罗伊德的目光不经意锁定在头猿那硕大凹凸的肚腩上时，他即将压下扳机的指尖，却是突然不动了。
因为，当头猿与罗伊德的距离缩短至五米远之时，罗伊德终于发觉，原来头猿那肚腩上凹凸不平的纹理，根本不是什么表皮褶皱一类的玩意，而是一张张凸出的脸状轮廓。
从硕大的猿肚上，罗伊德能望见数张鹿脸，狼脸，以及熊脸等翠鸟森林原居民的面庞，直觉告诉罗伊德，这些应当都是不久前被头猿给吞食入肚中的受害者。
而当罗伊德视线下意识来回挪移后，他随之也望见了那位于猿肚最中央，同时轮廓也是最清晰的一张脸。
那是一张人脸。
一张表情绝望，张着嘴巴，凄惨哭嚎的人脸。
虽然只有模糊的轮廓，但那张脸的五官，罗伊德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因为那是来自于属于曾经教导自己战斗技术，带领卫士队保护寒风村的首领，来自于名为庞森的男人之面容。
曾经的庞森，强大，可靠，堪称是罗伊德以及每一位寒风村村民憧憬的榜样。
可是，如今这个男人的死相，却是这般狼狈，这般无力，这般恐惧。
“啊......啊啊......”
在见到如此惊悚，如此悲哀的一幕后，纵使是卫士队中心理素质最坚强的罗伊德，此时此刻，体内最后的一道心理防线，也终究是产生了崩塌的迹象。
伴随着他意志的瓦解，那猿肚上的庞森，在头猿体表上无数漆黑淤泥的簇拥下，竟然是化作一缕幽魂飘了出来，直接飞到了罗伊德的面前。
庞森的幽魂与罗伊德脸贴着脸，罗伊德近距离凝视着幽魂那因绝望而扭曲在一起的五官，聆听着幽魂那寒冷入骨的哀嚎。
“罗伊德......我好痛苦......这里好黑，好湿，好闷......好难受......”
“为什么你们不能早一点来呢......如果你们早一些来的话，我或许就不会死了......”
“我好孤单......我希望......你们都来陪我......我希望卫士队的大家都能够重聚......”
“所以，放弃抵抗吧......跟随我的脚步......让我们一起前往那个地方......”
“让我们一起前往深渊，与它融为一体吧。”
听到这，罗伊德紧握住猎枪的双手，终究是无力地松开。
庞森那如同鬼魅般的低语，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力量，仅是几句耳语，就已令得罗伊德的心头迸断了几根重要的弦，令得他再也没有抵抗的念头，内心不自觉产生了想要追随这道幽魂的想法。
与此同时，罗伊德身旁的战友们也是依次注意到了头猿肚腩上的惊悚之象，与罗伊德一样，庞森的幽影亦是显现在了他们的眼前，用冰寒的嗓音摧毁了他们的意志，令得所有人的手掌都是不自觉地悄然松开。
哒哒哒......
猎枪一把把摔落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仅是近距离的注视，卫士队的神志即刻崩塌，就连逃跑的想法也没有了，而面对这些呆滞乖巧的猎物，头猿上扬的嘴角不由得更加扭曲起来。
只见它缓缓走向最近的罗伊德，伸出宽大的手臂，眨眼就将毫无抵抗的罗伊德整个人抓于空中，随后，就要将其塞入自己的血盆大口，大快朵颐。
不过就在卫士队队长即将命丧猿口的一刹那，一直潜藏在树梢上的少年，在此时终于是动了。
他许久的沉默，就是为了等待头猿走到最适合自己发动袭击的距离。
浓郁的奥灵之力，在这一刻如涓涓细流般汇聚在耶尘的脚底，随着耶尘用力一跃，这股奇异能量就化作成了一股强悍的爆发力，令得他瞬间跨越十来米的距离，直接飞向了头猿破绽大开的背门。
少年一手举着沾血长刀，一手维持着身体平衡，在空中旋转了一圈，旋即将积蓄的腰力通通灌入到锋利的刀芒间，随后再向头猿的后颈猛劈而去。
可是，就在耶尘的刀刃马上就要将猎物脖子一分为二之时，依附在对方后背上的漆黑淤泥却是突然骚动起来，仿佛在警告着头猿：危险降临了。
而在它们的提醒下，头猿当机立断，猛地扔飞手里的罗伊德，紧接着向前俯身翻滚。
它这一番灵巧的行动，令得耶尘的刀路一偏，仅是划开了头猿脊椎上被漆黑淤泥所覆盖的表皮，以及斩断其猿尾，并未能够将本体一击必杀。
这深渊真是麻烦。
耶尘稳当落地，在内心如是思考道，旋即发现自己刚才沾染了些许深渊物质的长刀，正在嘶嘶作响，好似在燃烧着什么一样。
耶尘低头望去，只见那被刀刃剥离下来的漆黑淤泥，宛如蛆虫一般蠕动，争先恐后向爬向他握住刀柄的手，不过在那之前，涂在刀面上的耶尘之血就将这些恶心的物质通通净化得一干二净，令其化作飞灰消散而去。
看起来，自己的奥灵术对于这种深渊物质，具有极强的克制性。
耶尘一边做出结论，一边抖去刀面上的残渣，将视线移回猎物身上。
负伤的头猿在雪泥中翻滚一圈后，并没有停下，而是立刻两腿猛踏树干，毫不犹豫地将整个身形蜷缩成一团肉球，反向直冲着耶尘猛砸而来。
看起来，一刹那的交锋，已是让它得以明白，眼前的少年并非卫士队一类的寻常人，那抹能够轻易削开它皮毛的刀刃，显然意味着少年不是它能够轻敌的对手。
如今，头猿的态度不会再像刚才那般懈怠慵懒了。
飙血的伤口，彻底激发出了它的兽性，让它当即决定，要尽情宣泄自己的力量，同它体表上的漆黑淤泥一起将少年撕成碎片，然后共同品尝少年那鲜嫩的血肉，以抚平它们躁动的食欲！
猎人与猎物的对决，现在才算是真正的开幕！
第十三章 初逢深渊
头猿蜷缩成一团的躯体，如同一枚巨大滚石般高高弹起，再是将耶尘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
下一刻，只见它用那恐怖的体重掀起一阵凶猛狂风，一个泰山压顶，即是向耶尘当头压下。
轰隆！
巨猿蜷缩成的肉球，直接将山丘砸至塌陷。
刹那间，泥土崩碎，雪雾暴起。
头猿的力量很恐怖，但速度更加恐怖，倘若不是耶尘借助脚底迸发的奥灵之力，瞬间就奔离出对方攻击范围的话，想必此刻的他已是身负重伤。
单单通过最初一回合的较量，耶尘就已经明白，眼前这头被深渊所沾染的巨猿，无论是论破坏力还是敏捷性，都远远超过他白天所猎杀的逃亡犯戈达。
因此，就算如今耶尘的**已然经历了噩梦的锤炼，他也没有办法去与对方硬碰硬，只能以彼之长，攻其之短。
耶尘在躲开头猿的猛砸后，没有选择追击，而是直接跳下崩塌的山丘，而漫天雪雾中那道庞然巨影则是当即紧随其后。
光光腿部就有两米之长的它，凭借恐怖的脚力，轻而易举地追上了飞奔的耶尘，只见那对一半赤红一半漆黑的猿臂猛然举起，而后便是冲着眼前的人影一通乱砸。
咚咚咚咚咚——！
巨猿追着少年一顿狂追猛打，将沿途的松树林捶得东倒西歪，不过却始终无法击中目标。
耶尘聆听着背后不断传来的暴响，脸庞神色却是不急不躁。
虽然他的脚力虽然甩不开头猿，但在奥灵之力的加护下，耶尘却依然得以踏着灵敏的步伐，如同小蛇般在复杂的松林间来回闪转，不断以树木当作掩体，致使对方的攻势不断落空。
“呜哇哇——！”
一连追了上百米，却连少年的一根毫毛都碰不到，头猿的情绪也是难免暴躁起来，只见它突然伸手一抓，直接扯下身旁一颗松木的树干，再是倾力向少年的背影猛丢而去。
感受到背后传来危险气息的耶尘，在回头后的一瞬间，身体就向一侧翻滚，以躲闪飞掷而来的断木。
咚！
然而，纵使少年反应快的已经接近人类极限，但他的肩膀仍然不幸被回旋的断木所磕碰，整个人即刻因为猛烈的冲击力而失衡飞倒在雪地上，瞬间没了动静。
“嘻呼呼~”
头猿见耶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随即开始得意地咧嘴傻笑。
不过，就在它兴奋地踏出脚掌，想要细品耶尘血肉的甘甜时，雪土中一道锐利的铁器迅然合拢，直接在头猿宽大的脚背上绞割出了无数暗红的血花。
“唔嗯！？”
头猿大吃一惊，身体忍不住地向前摔倒，而它这一摔，就又接连触发了埋藏在前方雪地里的两道捕兽夹陷阱，沾了耶尘之血的铁器，恰好夹在了头猿的左右两手上，令得洁白的雪地间，顿时被一股股温暖的猿血所轻洒覆盖。
就在刚才罗伊德一行人还在围观庞森遗落的帽子时，耶尘就以最快速度在山丘脚下安置好了这三道捕兽夹，之后又攀爬到松树上观察情况，最终才引发了眼前的结果。
提前安置陷阱，然后再诱敌将其触发，不仅是耶尘先前猎杀逃亡犯戈达的手段，更是十来年他狩猎诸多野兽中屡试不爽的手段。
而此时眼看头猿已经中招，仅是肩部略微瘀伤的耶尘，也再没有继续装死的必要。
只见他迅速从地上爬起，举起那把银光闪烁的左轮，看准头猿挣扎起身的瞬间，瞄准它那破绽百出的心脏部位，当即扣下扳机，一枪射去。
砰！
鲜红的血子弹携着耀眼的火花，猛烈轰击在头猿的胸膛，毫无悬念地撕裂了它的表皮，贯穿了它的血肉，径直渗入头猿那枚硕大的心脏之间，而后再是凶悍地炸开。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一道硕大的血洞应声贯穿了头猿的左胸。
下一刻，头猿的身体便是立刻停下了一切动作。
它仰天倒下，其恐怖的体重，将身下那片起伏不平的雪地再度激荡起了大片的雪花。
耶尘站立在巨猿五米远的地方，目睹此景，原地不动。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这一发血子弹毫无疑问射穿了猎物的心脏，但他隐约间，却还是感受到那群依附在巨猿体表上的深渊物质......并没有停止活动。
它们犹如泥浆一般覆盖在头猿的皮毛上，似乎还在盘旋，还在缠绕，还在散发着令人深感不适的嗡嗡声响。
脑海中产生了不好预感的耶尘，旋即准备提刀将头猿的脑袋也一分为二。
但是，就在他踏到距离头猿躯体三米远的位置时，耶尘的目光，突然注意到头猿那硕大肚腩上的褶皱，竟然开始诡异地蠕动起来。
耶尘立刻警惕地后退数步，短短数秒之间，那猿肚上密密麻麻的褶皱就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化成了一张张生物面孔的轮廓，其中有狼脸、鹿脸、熊脸，更有着一张宽大的人脸。
而且那个人脸的主人，耶尘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他今天上午在废弃村落中所猎杀的逃亡犯，戈达！
早在耶尘先前蹲伏在树梢上，观察雪风村护卫队围攻头猿的时候，他就深觉事情十分不对劲了。
当头猿一走到护卫队众人三米内的距离，以罗伊德为首的众人就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猎枪，可是从耶尘的视角来看，头猿明明什么也没有做，而它的肚皮上更没有飞出任何类似于鬼魂的存在。
头猿仅是就这么慢慢走到了他们的面前，而护卫队一伙则像是丢了魂一般，直接放弃了抵抗，这样怪异的光景，任凭谁来看，都会觉得大有蹊跷。
当时，直觉告诉耶尘，头猿以某种手段攻击了罗伊德一伙人的精神，现在，他总算明白了，这种手段的真面目，就在于猎物肚皮上这些由深渊物质所交缠而成的褶皱！
而且能够肯定戈达确实死在了自己刀下的耶尘，旋即又意识到：这些由深渊化成的褶皱，并不单单只会呈现出各种被头猿吞食过的受害者，更是能够直接感知自己脑海中的记忆，从而发动更加诡异高效的精神攻击！
耶尘一边思索，一边后退，而猿肚上戈达的那张五官面貌，突然被其周遭的深渊物质所环绕凝聚，顷刻间便是凝成了幽灵一般的形态，迅速飞舞到了耶尘的跟前。
然后，一连串的斥责与渴求，随即从亡魂的嘴中念叨而出，钻进耶尘的耳畔。
“为什么......我明明和你无怨无仇......可你为什么要杀了我......”
“我好想再见我妻子一面啊......为什么你就不肯手下留情，让我在临死前再看她一眼呢？”
“你好无情......你好无情啊......跟我走吧，带我去见我的妻子吧......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了......你也想得到原谅，不是吗？”
少年与幽魂面对面，聆听着那寒气森森的声音，虽说神情确实产生了动摇，不过那也仅是维持了零点几秒的时刻，便是被少年亲自用沾血长刀所斩断。
“滚！”
心理素质远超常人的耶尘，当即举臂怒挥血刃，将戈达的亡魂斩得四分五裂。
由于他早已从莱尔口中得知，戈达的妻子是被戈达自己所杀害，因此对方这般道德谴责，不仅不会让耶尘心生不安，反而会起到反效果，让他深感不屑，心头迅速恢复了冷静。
刀光飞掠，在耶尘清醒的视线下，四分五裂的戈达没有重组复生，而是烟消云散，化为了无数黑色颗粒，最终消逝在了寒冷的空气中。
“深渊......当真不可小觑。”
耶尘于内心如此叮嘱起自己，可是当他转过头，将视线挪移回猎物的方向时，却发现那里的雪地，除了头猿躯体所留下的深坑以及痕迹之外，再无它物。
那头食人怪物的影子，不知不觉间已经失踪不见了。
第十四章 恐惧与决心
见到头猿不知所踪，仅留下满地狼藉的雪花与猿血，耶尘脸色当即剧变。
他显然是没想到，就在自己刚刚因为戈达的幽魂而失神的短暂期间里，这头心脏被彻底射爆的巨猿，不仅未丧失气息，反倒还能够从地上爬起来活动，甚至还带着钳在它身上的三道捕兽夹一起溜没了影。
它会去哪？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耶尘的第一猜想便是卫士队所处的山丘，而当他飞快奔跑，赶回崩裂的山丘之上时，旋即发现那头狡猾的怪物，正好将卫士队的其中一员给扔入了嘴里。
喀拉，嘎吱......
骨头碎裂声与血肉撕裂声，在巨猿的血盆大口中此起彼伏地演奏着，无数人血从巨猿的锐利獠牙中喷溅而出，将雪地染得无比鲜红。
耶尘目光迅速一扫现场，发现还能够看见的幸存者就只剩两个目光呆滞，对头猿丝毫没有反应的卫士队成员，以及先前被头猿扔飞而晕倒在地上的卫士队队长。
而除此之外的家伙，空留血迹，不见人影，显然都已经命丧猿口了。
“畜生！”
一丝懊悔的情绪掠过耶尘心间，不过作为一名猎人，他还是第一时间用理性压制住了感性，没有鲁莽地发动攻击，而是观察着头猿的异样。
紧接着少年发现，头猿在进食过程中，胸膛原先被血子弹所轰出来的大洞，竟然正在被它皮毛上的深渊物质快速填充修补着，仿佛在当场制造着第二个心脏一样。
与此同时，其它的深渊物质则环绕在头猿身上的三道捕兽夹，只见无数触手盘缠其上，几个来回，就已将铁制器具给腐蚀殆尽，半点铁渣都没留下，就这么被深渊物质消化在了体内。
这头被深渊沾染的怪物......正在吞食着鲜活生命，从而令得本体不断再生！
意识到情况严重性的耶尘，当即提刀向头猿的后背冲了过去，不过在体表那漆黑淤泥的警告下，头猿立刻察觉到了耶尘的靠近。
只见它毫不迟疑地伸手抓起另一个原地发呆的卫士队成员，再是一个飞扑加翻滚，堪堪避开了少年的斩击。
然后，头猿又是一个大跳，直接跃到山丘之下，马不停蹄地逃往森林的深处，仅留下一地人猿相交的血泊，静静地流淌于耶尘的脚边。
耶尘见状，并没有着急于追赶猎物，因为他明白，以自己的脚力是无法强行追上目标的。
耶尘快速走到护士队仅存的两人面前，冲着那个伫立在原地，神情呆滞的成员询问起状况。
“你还好吗？”
然而对方并没有理睬耶尘，仅是凝望着面前的虚空，嘴里神神叨叨地念诵着什么。
“对不起......庞森......实在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才害你变成这样......”
“我现在......就来陪你！就来给你赎罪！”
说罢，这名成员居然直接捡起掉在地上的猎枪，在耶尘出手阻止之前，便是先一步张口含住了枪管，不带任何犹豫地将指尖叩下了扳机。
砰！
血肉在耶尘眼前飞溅开来，成员应声倒地，头颅爆碎，脑浆涂地，死相凄惨。
“......”
望着脚下这具精神被彻底毁灭的尸体，耶尘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紧紧握了握手指，而后走向神志不清的罗伊德面前，俯身蹲下，用力拍打起对方的脸颊。
“罗伊德，醒醒。”
在耶尘几个巴掌的拍击下，卫士队队长很快苏醒了过来。
“外......地人？原来你没有逃跑......”
罗伊德捂着胀痛的脸颊，一脸茫然地看了耶尘几眼，接着发现附近雪地上已被无数鲜血所浸湿，而身旁更躺着一名头颅碎裂的同步尸首，不由得惊恐地乱叫起来。
“啊！？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耶尘原本还担心罗伊德苏醒以后也会立刻自杀，早已准备出手阻止，不过看对方现在这副担惊受怕的模样，显然其精神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彻底地崩坏，至少还有得救。
“其他人......其他人......他们都死了——！？”
面对罗伊德悲伤的质问，耶尘沉默地点了点头，前者见状，脸色瞬间苍白到了极点。
罗伊德原先还以为，只要大伙团结一心，终究是能够将那头食人怪物给解决掉的，就像他们卫士队过去为保卫村庄所击败的任何强敌一样。
然而这一回，一切都不一样了......
当自己的对手，与那种漆黑黏稠的诡异淤泥扯上关系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现实瞬间变得残酷，绝望，令罗伊德再也看不见任何胜利的曙光......
不过，就在他马上要彻底灰心之时，少年平静的声音犹如一声钟鸣，再度刺激了罗伊德那冰冷的心灵。
“站起来，罗伊德，狩猎还没有结束。我刚才打伤了头猿，但被它给逃到森林深处了。如果你不想同伴白白牺牲的话，那么就为我带路。”
“唉？”
当得知那只纵使是毒箭与火药都无法伤之分毫的头猿，竟然被打伤到了逃窜的地步，罗伊德的脸色瞬间凝成一团，怔怔地抬起头，向身前的少年望去。
而后，他便发现了一双坚定不移，不存在任何恐惧与动摇的蔚蓝色双眼，正在紧紧注视着自己。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罗伊德语气颤抖地反问。
“没错，不然那怪物也没有理由扔下你一人消失不见，它是被我给吓走的。”耶尘语气平淡地说道，举止间没有任何吹嘘做作的意味，仅是单纯将事实叙述出来罢了。
听了耶尘的回应，罗伊德的牙唇，忍不住猛烈地颤抖起来。
一方面，刚才与头猿近距离的接触，让他的心智饱受摧残，尽管眼下罗伊德的精神还算正常，但头猿在他心头所种下的恐惧，已算得上是根深蒂固了。
罗伊德，再也不想看见那头骇人恶兽，再也不想出现在对方的视野中了，此时此刻，他只想逃到世界的尽头，找个隐秘的洞穴躲起来，哪怕一辈子只能吃树叶，喝泥浆，他也不想再与那浑身依附着漆黑淤泥的生物打交道了......
然而，另一方面，他又难以无视庞森以及众多同伴的牺牲，况且雪风村的村民，以及他自己的妻女都需要有人站出来保护。
岁月年华所孕育出来的责任感，令得罗伊德无法抛弃掉大家，他想要保护村民与家人，不想大伙被头猿那尖锐的獠牙给一一撕碎，不想大伙和他这些逝去的同伴们一样，落得惨无人道的残忍下场......
他真的不想再看见......其他人被那头猿扔进嘴里，贪婪啃食的血腥光景了......尤其是他的妻子与女儿......那副残酷的结果，比他自己死了还要痛苦与绝望......
“快点做决定，罗伊德，你来还是不来？”
耶尘瞅瞅手中的怀表，自从头猿消失已经过了一分钟之久，如果罗伊德实在不愿意，那他也只能追随猿血，自己硬着头皮去寻找了，因为时间拖得越久，猎物的恢复程度就越多，所以耶尘可耗不起。
“我......”
“去......”
罗伊德紧皱眉目，最后终于以打抖得几乎哭出来的嗓音，从牙唇中艰难挤出了他的答案。
“算我一个！”
罗伊德的决心，终究是击溃了恐惧，只见他一边挣扎地起身，一边怒喝起来，旋即将掉落在地上的猎枪与弓箭再度紧握在手中，红着眼向耶尘大声宣告道：“跟我来，那畜生会逃到哪里养伤，我心里有数！”
第十五章 措手不及
“寒风松林最深处的山崖即是冰猿的家园。如果变异的头猿想要找个地方躲藏养伤，很有可能就会前往那里。至少往年被我们卫士队所打伤的头猿都会这么做......虽然今年的头猿......发生了极其诡异的变化......但我相信本能还是会带它去那里的。”
罗伊德带领耶尘穿过崎岖不平的松林间，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向耶尘叙述了自己的看法。
“头猿的智商向来不低，不会轻易让外来者知道家园的位置，在被敌人追杀时，它们会特地绕上大圈子，留下紊乱的脚印以使人在寒风松林中迷失方向，所以你没有选择直接追击，算是做了一道明智的决定。”
耶尘点头以示回应，他对待猎物向来保持着谨慎与敬畏的态度，仅仅是刚才那短暂的交手，耶尘就隐约感觉到头猿拥有着不低的灵智，所以才没有选择鲁莽行动。
“那畜生，残忍杀害了我绝大多数的同伴，如果不解决掉它，过不了多久寒风村也会遭受劫难......我一定要让它血债血偿......一定。”
罗伊德低声念叨着，似是在不断坚定自己的意志。
耶尘没有回话，仅是全神贯注提防着四周林木间的视野盲区，在这种深山老林里头，任何时候遭遇袭击都不奇怪。
接下来，两人一路无言，在寒风松林蜿蜒的土坡间兜兜转转，沿途路上尽是躺着各类各样生物的残骸，全部无外乎都是被头猿盯上的倒霉蛋......
在无数血腥味的环绕下，耶尘与罗伊德终于抵达山崖的入口。
在这里，成千上百头冰猿残缺的尸首以及肢体，被随意丢弃在雪地上，无声诉说着头猿的恐怖与疯狂。
耶尘低头望向手里的怀表，距离他先前制造血子弹已经过了十五分钟，这一小段时间的歇息，足以让少年有余力制造出第二枚强大的血制弹药。
耶尘动作熟练地甩出左轮弹仓，将手臂上的血滴挤入弹巢之内，在罗伊德震撼的目光注视下，一枚崭新的血制枪弹迅速凝结而生。
尽管已经过了十分钟的期限，但血子弹一造出，耶尘还是隐约感受到有些头晕，不过尚且还是能够咬牙挺下去的程度，不会对接下来的战斗造成多大的影响。
他将左轮收至怀中，而后拿起长弓与箭袋，这些是耶尘从罗伊德其中一名阵亡的同伴那搜来的武器。
耶尘快速检查一下弓弦的耐久度，以及箭头上自己的血液是否在正常地工作。
只见那锐器表面的血色，已经将原本填涂的暗绿色毒素彻底覆盖，不停闪烁着淡淡的荧光。
抵达山崖的途中，耶尘告诉罗伊德自己的鲜血拥有强化武器威力的功效，详细原理则需要保密。
虽然罗伊德起初感到难以置信，但情况紧急，他除了硬着头皮接受这种荒唐的原理以外，也没有别的选择。
“好了，罗伊德，接下来我一个人就够了，你就在这里等我吧，如果头猿不在山崖上的话，那我还得回来找你帮忙，所以先不要急着回去。”
耶尘检查完装备全部没有异样后，便对罗伊德如此叮嘱起来，转头想了想，又补充着提醒道：“当然，如果我十分钟以内没有出现，你就自己回村子吧，不用管我了。”
“啊？”
罗伊德表情一呆，他原先还以为耶尘是在邀请自己一同战斗的呢，没想到对方仅是让自己来当个领路人罢了。
“你一个人很危险啊，给我的箭头也沾上你的血吧，这样我也能充当一份战力！”
踌躇一瞬，罗伊德捏紧拳头，朝着耶尘建议起来。
他在沿途路上早已做好与头猿决一死战的觉悟，事到如今让他这个本地人充当旁观者，而身为外地人的耶尘却独自冒险去与头猿搏斗，显然会令罗伊德感到极其过意不去。
不过，耶尘果断摇头拒绝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血在别人手里能否发挥效果，风险太大，你不能跟过来。”
耶尘斩钉截铁的拒绝，让罗伊德顿时哑口无言，但是以防万一，耶尘还是将手臂上的鲜血分给了罗伊德的箭头，倘若它能发挥功效，那么罗伊德自己落单时就还能有反抗的资本，的确值得一试。
罗伊德接回沾有耶尘之血的几支箭，最终只得作罢，遵从耶尘的指示。
“好吧，那你小心，我就在这里等你。”
耶尘点了点脑袋，刚提起弓箭，随即就迈开步伐，向着山崖上行。
然而还没走十步远，他不经意一撇的目光，就猛然发觉到，那散落在周围雪地上的几具冰猿骨架之内，似是有着虫豸一般的细小黑影......在缓慢地蠕动。
少年的目光，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当他将视线聚焦到最近的一具猿尸上时，耶尘即刻意识到，这些细小黑影的真面目，与先前攀附在头猿身上的那些漆黑淤泥一模一样，即是名为深渊物质的存在！
这一刻，虽然没有什么依据，但一道恐怖的想法还是贯穿了耶尘的脑海：那头猿身上的深渊物质，或许可以剥离下来当作监控道具来给自己通风报信。
而在这些黑泥的凝视下，自己此刻的位置，可能已经被那头猿给知晓了。
如果耶尘与头猿身份互换的话，那么眼下耶尘定然会反守为攻，在被偷袭之前先偷袭对方，打其个措手不及，从而一锤定音，终结对于自己不利的形势！
当耶尘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远方的天空中，一颗被折断的巨木，旋即如同标枪一般，横跨数十米的高空，精准砸向了耶尘的所在地。
轰隆！
巨大的断木直插地表，彻底粉碎了松林中的静谧。
顿时间，雪尘暴溅，大地震动。
后方的罗伊德，见状大惊失色，浑身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怎、怎么了！？”
罗伊德望着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恐地握紧手中的弓箭。
然而漫天雪雾却阻挡了他的大部分视野，令得罗伊德根本看不见敌人的身影，完全处在茫然无措的状态。
不过，一道人影很快便是从雪雾中飞奔出来。
那是及时躲开巨木袭击的耶尘，只见他一现身，就朝着罗伊德吼叫起来。
“快后退！”
罗伊德听了一愣，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罗伊德脚下的阴影就开始急剧扩张，加深。
“它在你头上！”
在耶尘又一声吼叫之下，罗伊德抬头一瞧，只见一张硕大血红，挂着锐利长牙的猿嘴已是从天而降，朝着罗伊德的脑袋就是凶猛地砸来。
嘶。
罗伊德眼神呆滞地望向那张食欲无底线的血盆大口。
在那喉咙深处的黑暗里，那股曾经摧残了罗伊德诸多同伴心智的诡异力量，再度化为庞森那悲怆的幽魂，直接震慑住了罗伊德的神志。
这个瞬间，罗伊德忘却了动弹，忘却了呼吸，仅是苍白着面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安静地等待深渊前来吞噬掉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