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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戒大师     小阁老txt下载     小阁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八章 来自师兄的关爱

    通过交谈,赵昊得知华叔阳自幼酷爱算术。

    算术乃君子六艺之一,华家又是无锡首富,也确实需要子弟善于理财。因此华叔阳在课业之余,专门跟著名数学家,休宁商人程大位学习算术之学。加之他天资聪颖、远超常人,很快便将《九章算术》、《周髀算经》、《算学宝典》、《缀术》等能找到的前人著述涉猎一遍。

    但他有很多地方看不懂,好比什么天元术、四元术……看的华公子云里雾里,四处求教也依然不得其解。程大位便已经算是当世顶尖的数学家了,可依然无法为华叔阳答疑解惑。

    盖因自宋朝从科举中取消‘明算科’后,我国曾十分辉煌的算数之学便日渐式微,到了本朝就只剩下日常应用,已经很少人去专门钻研这门学科了。而且,我们历史上的大数学家大都擅长算术、解方程,在演算具体题目方面远远领先世界,却只将数学当成一种应用、一种兴趣,对数学中更深层次的东西缺少思辨,自然也就无法将其公理化。

    而公理化,是后人想要系统学习数学,进行深入研究所必须的。没有这一步,就始终难以入数学之门;就只能对前人的成就高山仰止,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华叔阳看到那本《初等数学》,顿觉找到了解答那些艰深问题的钥匙。他从书中看出,作者已经整理出一整套学科体系,只要追随着作者一路学下去,他的那些疑问非但将迎刃而解,自己也将登堂入室,成为一代数学大家。

    更让他心驰神往的是,在这本书里,任何一句断言都可以得到肯定或者否定的论证,且这种论证理性客观,完全不受任何诡辩与权威的影响,可以接受任何的质疑和辩驳!

    这就跟传统儒学大相径庭了。儒生们只能屈从于宋儒对圣人之言的注解,稍有思辨能力的人就难免产生质疑。于是叛逆的心学便应运而生,可心学依然无法证明自己的正确,走的还是唯心主义的老路。

    华叔阳便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能将格物致知建立在数学的基础之上,用数学的方法去研究这个世界,然后将其公理化,不就能找到,经得起任何人检验的绝对真理了?

    不管华叔阳有多骄傲,他都无法抵御这份诱惑。于是便下定决心,哪怕拼着老丈人不让自己进门,也要拜赵昊为师!

    反正媳妇都娶进门了,怕啥?

    大不了到时候跪搓衣板就是……

    ~~

    两人一个一心拜师,一个愿意收徒,可谓是**、一点就着。

    赵昊稍稍做作了一场,便无奈的叹气道:“本来我不打算再收徒了,但一来武阳替你说了不少好话;二来这世上愿学数学的读书人实在不多,为了不让这门学问失传,我便破例收下你吧。”

    “太好了!”华叔阳惊喜万分,他可听王武阳说过,当初差点没晕死过去,才得师父可怜,忝列门下的。没想到轮到自己,却也只是跪了一个时辰而已……

    看来我比六哥讨师父喜欢啊……

    华叔阳喜滋滋的向赵昊拜了四拜,又起身拜见王武阳这位大师兄。

    王武阳本来还有些吃味,心说师父怎么不为难他了呢?但听华叔阳朝自己改叫‘师兄’了,他忽然醒悟过来。

    不管师父日后收多少个徒弟,我都是开山大师兄,他们都得敬着我!

    如是想来,王武阳恢复了灿烂的笑容,笑眯眯扶起鞠躬的华叔阳道:“师弟放心,师兄我会好好教导你的。”

    “多谢师兄……”华叔阳本以为,王武阳只是说了句场面话。孰料这位大师兄竟是认真的……

    当天吃过午饭,赵昊午睡时间到了。

    华叔阳本也想找地方眯一会儿,却被王武阳拉着到了高武的房间,让他换下那身骚包的木槿花锦袍,穿上和自己一样的大梭布窄袖短袍。

    华叔阳摆弄着窄窄的袖口,不由新奇笑道:“这是要去骑射吗?还没怎么穿过这种样式呢。”

    “穿得利索不只是方便骑射,还能方便干活。”王武阳将一块抹布丢给华叔阳道:“把所有房间的家具、桌面、床头、窗台都擦干净,别弄出动静来,吵到师父午休。”

    “啊,还得干活?”华叔阳俊脸上满是惊诧,堂堂无锡首富、华太师之子,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废话,那天你不是都看到了吗?”王武阳白他一眼道:“我进门之后,天天干活,就没歇过一天。”

    说完,他便往高武的床上一躺,伸个懒腰道:“可算有替我干活的了……”

    高武这时候会去前头帮忙,王武阳正好鸠占鹊巢,趁机眯瞪一会儿。

    “你……”华叔阳这才知道,王武阳那天说的话都是真的,看着手里的抹布,还是有些不甘心的问道:“我能让书童来干吗?”

    “不行,师父说过,事必亲躬、身体力行,方能磨练心性。”王武阳断然摇头。

    华叔阳颓然问道:“洒扫庭院、端茶倒水、捏肩捶背,还有洗菜摘菜,我都得干?”

    “一样也少不了。”王武阳惬意的闭着眼道:“不这样怎么磨掉你身上的骄娇之气?不这样怎么让你找到赤子之心?不这样怎么让你不再浮躁?”

    “呃,好吧……”华叔阳一想也有道理,横竖王武阳也是王家的公子,他都能放下身段干的活,自己没道理做不来。否则岂不让师父看轻?

    想到这,他便端起水盆,拿着抹布,开始干活。

    ~~

    一个时辰后,约莫着师父要醒了,王武阳也从高武房里伸着懒腰出来了,见华叔阳还在吭哧吭哧擦着窗台。

    他伸手抹一把华叔阳刚才过的地方,然后把手指给他看道:“还有灰呢,没擦干净。”

    “这是外头,用那么认真吗?”华叔阳翻翻白眼,小声嘟囔道:“整天下雨,怎么擦干净?”

    “你以为这只是让你干活?”王武阳摆出大师兄的架子,教训道:“这是修行,懂不懂?”

    “我学的是数学,又不是扫地擦地!”华叔阳气得把抹布往地上一丢。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却见赵昊不知何时,负手立在了门口。

    这话听得巧巧险些背过气去,要说论起懒来,这蔡家巷,不,这金陵城里还有比的过你赵公子的吗?

    怎么就有脸这么教育徒弟呢?

    孰料华叔阳却露出受教的神情,躬身捡起抹布道:“师父,我错了……”

    “知错就好,好好干活吧。”赵昊也没想到,自己的话在二徒弟心里,竟也有如此份量,一时间都不好意思装下去了。

    他便对华叔阳温声道:“你既然要参加乡试,暂时不要分心数学,先和武阳一起好生温书作文,若能考个解元出来,我就为你通讲《初等数学》。”

    “是,师父。”华叔阳登时眼前一亮,顿觉干活有劲了。

    “师父,你不是也让我中解元吗……”王武阳闻言慌神道:“解元只有一个啊?”

    “那就看你们谁有本事了。”赵昊笑眯眯说一声,然后瞪他一眼道:“你以后少欺负师弟。同门要友爱互助,记住了吗?”

    “是,师父。”王武阳自然比华叔阳还要恭顺。

    “知道了还不快点去摘菜!”赵昊挥挥手,把王武阳赶去了伙房。

    “其实用不着他们帮忙。”巧巧给赵昊端上一盘龙眼,小声道:“原本一个还好,现在两个徒弟干活,我都快要失业了。”

    “放心,他们都不会做饭。”赵昊笑着安慰巧巧一句道:“你要是实在没事干,还可以帮我剥龙眼嘛。”

    “想得美!”巧巧伸手打了赵昊脑袋一下,转身跑掉了。

    赵昊笑着坐回交椅上,一边剥着晶莹剔透的龙眼,一边看着悄然出现在东天的彩虹,不禁有些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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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岁特别篇 隆庆二年的春节 下

    五、‘万’字篇——德川家康

    大明隆庆元年,是日本的永禄十年。这一年,三河国的竹千代终于从朝廷得到从五位下、三河守的任命,并得敕许改姓德川氏。

    看着敕许改名的诏书,素来隐忍沉稳的德川家康忍不住热泪盈眶,他终于把自己的名字,彻底改的面目全非了。

    德川家康的改名史,就是他这二十多年来在夹缝中隐忍前行,终于觅得光明的历史。

    他是三河国松平氏的继承人,可惜三河国连续两任家督,也就是他的爸爸和爷爷相继被家臣杀害,导致三河国国势衰微,且夹在尾张国和骏河国两大势力之间,日子十分艰难。

    因此乳名竹千代的三河国继承人,小小年纪就开始了朝不保夕的人质生涯,他先是被织田氏捉去,成了尾张国的人质。然后又被今川氏换到了骏府城,并在那里长大了成年。

    在骏府城,今川氏的家督今川义元为他行成人礼,并将自己名字中的‘元’字赐给他,为他起名松平元信,让他永远记住允诺给今川家的忠诚。

    两年后,他以仰慕祖父松平清康的丰功伟业为由,向今川义元请示之后,将自己名字的最后一个字‘信’,改为了‘康’。

    于是松平元信变成了松平元康。

    改名为他带来了好运,不久今川义元为了上洛,引军入尾张与织田家交战,结果在桶狭间之战中大败,被织田信长的武士斩首。此战之后,曾经称霸东海道的今川氏迅速衰落,松平元康抓住机会返回三河国,结束了漫长的人质生涯。

    在三河站稳脚跟后,他便果断抛弃了今川义元所赐的‘元’字,改为源义家的‘家’字,于是‘松平家康’出现了。同时他接受新任尾张大名织田信长的结盟邀约,终于获得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外部环境。然后他集中精力,在去岁终于彻底统一了三河国。

    就在今年,朝廷正式任命他为下五位的三河守,同时敕许他将家族的姓氏改为德川氏。

    于是松平家康变成了德川家康。

    他这一举动是为了跟高贵的源氏血脉扯上关系,以此提高家族的声望。

    ~~

    无论如何,战国第一忍者德川家康的完全体,终于成形了。

    站在永禄十一年的元旦,回望过去的永禄十年,年轻的德川家康收获满满,却丝毫没有新年快乐的感觉。

    此刻他正在一百多足轻和十余名骑兵的保护下,朝着远处的稻叶山城缓缓行去。

    看着远处那高大坚固,俯控美浓的稻叶山城,德川家康心中酸酸道:‘那个尾张的傻瓜运气真是好到天上去了,美浓三人众居然临阵倒戈,让他取得了这制霸天下的基业。’

    传说‘得美浓者得天下’,织田信长攻下美浓后,马上将自己的治所从尾张迁到了稻叶山城。这稻叶山城不但高大坚固,而且美浓周边的环境也比尾张要好得多,控制了美浓,就等于打开了通往京都的最后一道门户。

    想到同样年纪轻轻的织田信长居然已经手握尾张、美浓两大国,这让德川家康那点小小的成就,瞬间变得微不足道了。

    “哎,天授的英雄,无双的战将。”想到那位自小便认识,如今大变样的吉法师,家康就又是服气又是嫉妒,难免生出一丝‘既生瑜、何生亮’的感叹,只是他还不配跟织田信长相提并论……

    正在胡思乱想间,一队骑兵从稻叶山城方向疾驰而来,看到旗帜上的织田家徽,德川家康放松了警惕。又见对方的目标是自己,他心说应该是信长哥哥来迎接我了。

    于是他赶紧解下锅盖似的头盔,将其丢给一旁的侍从,然后一抽战马,当先冲出队伍,迎了上去。

    两队人马转眼碰头,烟尘腾腾间,信长从马背滚落,单膝跪在地上行礼。

    却听一个怪异的乡下口音道:“德川家主认错人了,小人是奉主人命令迎接你的藤吉郎啊。”

    待他抬起头来,便见马背上坐着个孩童般身材,双眼突出、两耳招风的龅牙青年。

    看到这小个子,家康心里浮现出四个字‘沐猴而冠’,暗道这不是个猴儿吗?

    换成别人,此时脸上八成会露出不悦之色,至少也会立即起身。

    但德川家康没有起身,反而继续行礼笑道:“阁下既然代表我信长欧尼酱,那就当得这一礼。”

    于是他完整行礼之后,才神态自若的站起身来,仿佛丝毫不觉的给只猴子行礼有何不妥。

    这让那猴子十分感动,也跳下来向他行礼,然后仰着头对他笑道:“我家主公非常想念在三河的弟弟竹千代,得知你前来道贺高兴坏了。快请阁下前往岐阜城参见吧。”

    织田信长比德川家康年纪稍长,家康在尾张为人质时,两人结下了友谊。在德川家康看来,也正是这份友谊促使了自己抛弃今川家,加入到织田家的阵营中。

    对,他绝不承认自己是在见风使舵,依附强者。

    “岐阜城是哪里?”德川家康一愣。

    “就是稻叶山城啊,主公已经将其改名为岐阜城了。”猴子笑答道。

    “不知岐阜城有何特殊的含义?”德川家康一边与那猴子并辔而行,一边套话问道。

    那猴子虽然又丑又矬,却十分健谈,便流利答道:“主公尝言,‘岐’是凤鸣岐山的‘岐’,‘阜’是孔子之乡曲阜的‘阜’。”

    “岐山是周武王统一天下的起点,曲阜是孔子出生的地方,看来我信长哥哥的志向十分远大啊。”德川家康便一脸震撼的赞道。

    猴子闻言露出刮目相看的神情道:“主公常说三河的竹千代,是他一生的知己,看来一点不假。”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稻叶山下,仰望着天守阁上那根高高的旗杆,上头旗面上四个大字‘天下布武’猎猎舞动。

    “天下布武!”德川家康顶顶看着那四个字,被信长的野望彻底惊呆了。

    这时猴子已经跳下了马,他如今虽然立下不少功劳,但在信长眼皮子底下,还是以当初那个微不足道的奴仆面貌出现。

    “我们上山去吧。”猴子便要给家康牵马。

    “不不,我怎么能骑马呢,这样太失礼了。”德川家康赶紧也下了马,然后与猴子一般,将双手交错在胸前,微微欠着身子,用卑微的姿态上山去了。

    此时的德川家康还不知道,他认定将统一日本的英雄,会在本能寺之变中丧生。而他身边这只猴子,将继承英雄的衣钵,完成其未竟的事业。

    此时的家康更不知道,他将认一个比他小十岁的年轻人为义父,然后在义父的遥控下,让日本的战国史变得更加精彩漫长……

    德川家康隆庆二年关键词——【苟】

    六、‘事’字篇——塞巴斯蒂安

    大明人最熟悉的泰西国家,非佛郎机莫属。

    佛良机就是葡萄牙,这个国家和他的邻国西班牙,是这个时代的两大海上霸主,它们为了争夺航路、殖民地和市场,在大洋上打得不可开交。直到教皇出面,将这个世界切西瓜似的一分为二,给两家各划一半。它们才停下争斗,转身在各自的半球上,疯狂的掠夺起来。

    葡萄牙分到了东半球,亚洲和非洲都是它的地盘,因此他们最早到了中国,建立了从里斯本到澳门的东方海上贸易帝国。

    就是这样一个号称统治半个地球的强大海上帝国,在国内却面临着亡国的危机。

    因为他们的国王若昂三世生的孩子陆续夭折,若是再没有王子能接班的话,那么葡萄牙国王的外甥,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就将成为王位继承人了。在年事已高的若昂三世去世之后,葡萄牙将被并入西班牙……这是每一个葡萄牙人民都不愿意看到的。于是他们整日流泪、日夜祈祷、发起游行、慷慨施舍,终于感动了天主,让王后再度怀孕。

    但主表示自己能做的不多,其实是人家老国王鼓足余勇,奋力耕耘的结果。

    这个孩子来的是如此及时,因为老国王在孩子出生前两周便逝世了。葡萄牙人就是靠着这个尚在母亲腹中的孩子,抵制住了西班牙人的吞并。

    是以当塞巴蒂斯安尚在母亲腹中的时候,他就被葡萄牙人视为国家的希望。当他在广大民众的欢呼和热烈期待中诞生时,便已经是众望所归的西班牙国王了。

    这位备受民众拥护的年轻国王,自幼便感知到自己肩上的光荣责任,他在各种恶劣气候和环境下坚持严酷的锻炼——狩猎、行猎根本不值一提,他甚至以国王之尊,时常进行长枪比武、甚至亲自下场斗牛。他还在暴风雨中经常驾着一艘小船出海游荡,以此来砥砺自己的意志。好在亲政之后,有能力将自己的王国缔造成一个辉煌的帝国!

    而今天,大明隆庆二年的元旦,也就是西元1568年1月29日,正是这位年轻国王亲政前夜了。

    明日太阳升起,陛下的亲政仪式,就要在这座金碧辉煌的里斯本王宫中举行了。

    王宫官员和仆妇们,带着满脸的笑容,喜气洋洋的为明日典礼后的宴会,进行最后的布置。他们打开库房,捧出无数金灿灿的黄金器皿,白银和象牙餐具,以及从东方大明运来的珍贵瓷器,他们要将国王陛下亲政后的首场宴会,办成这世界上最奢华的宴会。

    自从全世界的财富源源不断从海上汇聚到里斯本后,他们就有底气说这种话,更是对此乐此不疲。

    ~~

    在王宫二楼的餐厅里,黄金烛台将室内照耀的亮如白昼。铺着洁白丝绸桌布的长长餐桌上,摆满了乳酪、烤乳猪、腌火腿、以及洒满香料的牛排、龙虾、生蚝等丰盛奢侈的豪华大餐。

    而这桌足够几十人享用的美食,却只是为年轻国王,和他的叔父——摄政多年的红衣主教恩里克准备的。

    且恩里克主教已经快六十岁了,晚餐基本上只需要喝点浓汤,吃一个蛋挞就饱了。他面含忧虑的看着对面大快朵颐的侄子,询问道:“请问陛下,亲政之后将如何施政?”

    “我希望对东半球的大陆也进行实际统治,而不是仅仅像现在这样只掌握海权,控制航线的货站和城市而已。”塞巴斯蒂安切一块带血丝牛排送到口中,然后用亢奋的语调,向自己的叔父描述着宏伟的蓝图道:

    “我要效仿亚历山大大帝,不,我要超越他,建立一个横跨四大洲的海陆帝国!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御驾亲征做准备!”

    “咳咳……”恩里克主教险些被红酒呛到,他赶忙放下金杯,从一摞丝绸餐巾中拿起一张擦一下嘴,然后便将那餐巾丢掉道:“有伟大的志向是很好,可陛下应该先关注下,我们眼前迫切要解决的问题。”

    “什么问题?”年轻的国王问道。

    “比如我们吵闹的邻居,比如来自尼德兰和不列颠的掠夺者。陛下,大海才是我们的生命线,它比征服那些遥远的陆地重要多了。”恩里克早已将自己执政的经验传授给侄子,但看起来年轻的国王似乎没听进去多少,他也只好再唠叨一遍了。

    “还有我们财政、军师、司法体系,都有很大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会着手去做的。”塞巴斯蒂安却满不在乎的晃动着手指道:“但这些都只是一个国王的日常,而一位伟大的国王,始终不该忘记自己的梦想。我的梦想,就是征服非洲……”

    看着位朝气蓬勃却又略带神经质的少年,恩里克不由暗暗苦笑,他觉得自己放手的时间,是不是早了点?不知这样一个满脑子建功立业的国王,能带给葡萄牙怎样的命运?

    答案是:亡国的命运。

    此时的塞巴斯蒂安还不知道,他亲征摩洛哥的大军将全军覆没,自己也是死路一条。

    他更不会知道,自己居然会被一个来自东方的同龄人搭救,且那人还帮他夺回了,被西班牙趁机吞并的祖国。

    ‘拯救者’赵昊的大名,将响彻整个欧洲。

    塞巴斯蒂安隆庆二年关键词——【浪】

    七、‘如’字篇——利玛窦

    在距离里斯本1900公里以外的罗马城,一个与塞巴斯蒂安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也到了人生道路的十字路口上。

    这个年轻人叫www.xuu234.cc,十几年后他将拥有个中文名字叫利玛窦。

    利玛窦出身意大利中部的名门望族,他的父亲曾担任过市长和高官,他是家里的长子,因此父亲对他寄予厚望,希望儿子能像自己一样从政,将来在政坛上叱咤风云。

    然而利玛窦童年时的启蒙老师,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神父。他的小学和中学也是在耶稣会开办的学校中读完的,这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一位虔诚的教徒。他父亲很担心他会加入耶稣会,因为耶稣会是个以传教为己任的教团,他的儿子一旦加入,便很有可能会离开欧洲,到世界各地去传教,也许病死遥远的异乡,终生无法再相见。

    于是将他儿子送到罗马大学攻读法律,希望利玛窦能在首都有机会结识一些权贵人物,将来有可能得到推荐进入官场。

    但来到大城市罗马,却给了利玛窦和耶稣会自由接触的机会,他每周都要到罗马耶稣会院去,与耶稣会士们交往,听他们伴随着新航路的开辟,到全世界传教的故事。

    ~~

    今天,在会院的教堂中,从远东返回的费南意神父,正在向会士和教徒们讲述,为传教献出生命的沙勿略神父的光辉事迹。

    “我们在1549年八月抵达了日本,然后在那里传教三年。我们观察知道,日本的宗教、文化、哲学统统都来自中国,于是神父效法儒教的传教方式,从社会上层传教,与他们的将军、大名、小名,还有当地宗教界领袖交好,准备先将他们变成主的信徒,然后由他们来散播主的福音……”

    教堂高高的穹顶上,是达芬奇亲笔所绘的天使簇拥圣父的大型油画。四壁是硕大的七彩玻璃窗,让射进来的阳光充满了宗教神圣。在这样的环境中,人们不由自主便对牺牲的传教士肃然起敬,生出追随他们脚步的崇高理想。

    “三年里,为了融入当地,沙勿略神父倡导我们与日本人一样吃素,还穿着和他们一样的衣服,剃了一样的发型。但日本人始终对我们友好却疏远,这使我们的传教十分困难。后来一位愿意和我们接触的大名告诉了我们关键——他说他们日本人觉得中国文化才是最棒的,他问我们,‘如果我们所说的这些事是这样,那么中国人怎么不知道呢?’”

    “于是我们知道了,要想在东亚传教,就必须前往中国——让主的福音遍布中国,则整个东亚文化圈便会自动归顺我们天主教的。然后我们便来到了澳门,在那里远远眺望中国……因为统治中国的明王朝正在与海盗作战,所以关闭了边境,尤其不许外国人入境,神父便带我们来到了,距离中国本土只有20公里的上川岛,准备在那里修建一座教堂,一边牧民积累经验,一边等待进入大明的机会。”

    “神父每日在那里举行弥撒,向岛民传播主的荣光,可惜因为水土不服,他发起了高烧……”说到这里,费南意神父的神色,变得庄重无比道:“就在这时候神迹发生了!”

    教士和信众们听了,一边在胸前比划着十字,一边凝神倾听,大气都不敢喘。

    只听那费南意神父用神秘兮兮的语调,缓缓说道:“沙勿略神父在临终前告诉我们,他发高烧时,感觉自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里。在那个世界中他没有生病,而且被一位年轻博学的大明官员,邀请进了大明,参观了那里富饶文明的景象,还同他进行了深入的交谈,被对方渊博的学识彻底折服……”

    “这是做梦吗?”便有教士问道。

    “我们也是这样问他。”费南意神父点点头,然后用一种神圣的语调讲述道:“但沙勿略神父告诉我们,这是主对虔诚信徒的赐福,让他用这种方式来完成未了的心愿。说完,他高举因发烧而颤抖的手,赐教徒最后的一次祝福,说‘愿全能的天主降福你们,降福中国的人民……’”

    教士和信徒们便纷纷划着十字,一起念诵着:“愿全能的天主降福你们,降福中国的人民……”

    “神父去世后,我们本想将他的遗体运回罗马来下葬,然而他的遗体竟然长期不腐,这让返程途中的民众纷纷前来观看,那些原本不信教的人,这下也终于相信了主的光辉……”

    “最后,我们将他葬在了印度的果阿……”

    信徒们听了,不由自主纷纷高声赞颂起主的光辉来……

    利玛窦也在信徒中间,他虽然还能保持冷静,可这种近距离的耳濡目染,却让利玛窦心中的声音愈发清晰——加入耶稣会,到远东去,做成别人都没做成的事情!

    ~~

    就在年轻的葡萄牙国王,与他的叔父享用丰盛的宫廷晚宴时,利玛窦也坐在冰冷的大学宿舍中,就着蜡烛的光,用鹅毛笔郑重写下了一份退学申请。

    他要从罗马大学退学,加入耶稣会学习,希望能尽快完成考核,实现自己的理想。

    此时的利玛窦不会知道,当他终于不远万里来到心心念念的大明时,非但发现大明的科技水平,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赖以传教的那些西洋‘先进’知识;而且他还被某人成功剃度,成为了一名吃斋念佛的洋和尚……

    利玛窦隆庆二年关键词——【辍】

    八、‘意’字篇——徐光启

    回到大明,松江府上海县城太卿坊,愁云惨淡的一家人。

    这家男主人姓徐,名思成,原本是个还算成功的商人,可惜去岁在生丝生意上赔了个精光,还欠了一屁股债。最后变卖了所有的家产,才勉强打发走了年底讨债的债主。

    还完债,已是家徒四壁,这个春节,自然难过极了。

    徐思成和妻子看着坐在门槛上一动不动的儿子,暗暗心酸道:‘我们倒不打紧,糊弄着也就过去了。可光启才六岁,这还是他头一回过没有好吃的、新衣服、没有爆竹放的穷年呢。’

    徐思成便走过去,坐在儿子身边,轻轻摸着他的头道:“抱歉光启,明年父亲一定好好补偿你。”

    “爹,我们家是不是没钱了?”没想到那孩子担心的,却不是过年这种事。“那样我就不去念书了吧。”

    “好孩子,你放心,父亲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辍学的!”徐思成强忍着泪花,搂住了懂事的儿子。

    “不是,其实我是想……”却听徐光启小声道:“那样就可以天天玩了……”

    “呃……”徐思成闻言差点没晕倒,登时勃然大怒,拎过儿子来,脱下他的裤子,挥手就打。

    “我打死你个倒霉孩子,不求上进光知道玩!你能玩出饭辙来吗?!”

    “呜呜,爹别打了,我念书还不成……”小孩子赶忙哭着求饶,他妈也匆忙劝道:

    “算了别打了,哪有正月初一打孩子的?”

    “就当给他放鞭了!”徐思成却不停手,把儿子的屁股蛋子打得啪啪作响。

    此时的徐光启还不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来代师收徒,不仅为他家解决了生计问题,还让他成为恩师座下弟子中的第六位状元。

    他更不知道的是,自己将在老师的教导下,走上一条比原先更加辉煌的科学之路,推动了大明朝的科技革命……

    徐光启隆庆二年关键词——【熬】

    ps.本来只是想简单的写个贺岁篇,没想到浪费了我两整天,真是掉进了巨坑啊……

    ps2.还有一周就上架了,和尚提前拜请所有读者能订阅支持,这本书我为了让自己拿出最好的水平,毅然放弃了买断,现在全靠分成养家啊……所以大家的订阅就是和尚全家的口粮啊!开书到现在,相信大家也能看到我的诚意了,我一定会在上架后爆发感谢大家的,拜求!

第一百零九章 等着等着,情绪就出来了……

    第二天,唐友德又来蹭早饭。

    见赵昊身边又多了个举止不凡的徒弟,唐友德已经不知该怎么恭维了。

    “公子小小年纪,就开始广收门徒,这是要桃李满天下啊。”

    赵昊从鸡汤碗中,夹一枚泡软的豆腐皮包子,轻轻吹着热气,随意说道:

    “那多累啊,我可不打算收那么多徒弟,还是等将来,有机会建所大学再说吧。”

    “大学?”唐友德也接过王武阳递上的一碗,一边喝着鸡汤,一边两眼放光道:“肯定很赚钱吧?到时候公子可不能撇下我。”

    见这胖子浑身铜臭气,华叔阳小声问王武阳道:“这人谁啊?”

    “撞大运遇上师父的商人,”王武阳撇撇嘴道:“师父有事交代他办。”

    “哦……”华叔阳倒不像师兄那般,对商人有什么成见。

    一边吃早饭,赵昊一边问唐友德道:“那事儿有动静了吗?”

    “公子真是料事如神啊。风声一放出去,当天那些丝商还挺客气,第二天就真变了脸,说不能卖丝给我们唐记了。”唐友德竖着大拇指,拍一记马屁,然后笑道:“我再三追问,才知道原来是苏州商会的会长刘正齐发了话。那刘正齐可不只是洞庭商帮在南京的首领,还是咱们金陵丝业行会的副会长,那些丝商敢不听他的话,甭想在南京苏州混了。”

    唐胖子本就没打算入这行,自然也不会这事放在心上,权当个笑话讲给赵昊听。

    “能说到做到,刘员外真乃信人也。”赵昊不由笑道:“他要是不肯咬钩,我这出戏还不知该怎么演下去了呢。”

    唐友德这下咂出味来了,看着赵昊问道:“公子和姓刘的有过节?”

    “过节大了去了。”赵昊笑答道:“我本该喊这厮一声岳父的……”

    “啊?”唐友德闻言大吃一惊道:“还有这么一段?我还没听过呢。”

    “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赵昊起身进去房中,一边换衣服,一边对留在外间的唐友德道:“年初,我家老爷子一出事儿,这厮就巴巴跑来退婚。”

    “哦?这么贱?”唐友德马上同仇敌忾道:“果然不是好东西!”

    “前日,就是咱们从白鹭洲回来之后,这厮又跑来了。居然敢用我爹科考的事情来要挟退婚,被我拒绝后,还放话说要我们上门求他退婚!”

    “这怎么可能呢?士可杀不可辱!何况公子乎?”唐友德拍着马屁,看到赵昊穿戴整齐从西屋出来,不由一愣,问道:“这是要出门?”

    “对啊,求刘员外退婚去……”赵昊说着坐下来,王武阳赶忙蹲下身,帮师父穿好了丝云履。

    然后赵昊便施施然往门外走去。

    “呃……”唐友德好生尴尬,半晌才讪讪笑道:“公子还真是每每出人意表。”

    “快跟上吧。”赵昊笑着招呼一声道:“少了你唐老板,我这戏可没法唱。”

    “师父,我们呢?”两个徒弟巴望着赵昊。

    “在家看门。”赵昊笑道:“为师回来给你们买糖吃。”

    ~~

    赵昊来到巷口时,便见一辆气派的崭新双驾马车,带着淡淡的桐油气味,静静停在那里。

    两匹高头大马都是通体黑色,没有一根杂毛,车辕上还包着刻以云纹的黄铜。

    车厢整体是用花梨木制成的‘清油车’。所谓‘清油车’是指车厢以木材本色做漆,如此方能显出木料之名贵。

    再看后梢横木上的填瓦,车厢套围子的暗钉、帘钩……一应饰件皆以黄铜刻花,就连车围子都是顶绦子、垂穗子的夹纱防雨绸所制,端得是豪华到家了。

    “怎么样?”唐友德炫耀着打开车门,车夫蹲下设好锦墩,请赵昊上车。

    “真是漂亮啊。”赵昊也是眼前一亮,不由打趣道:“唐老板鸟枪换炮了。”

    “公子喜欢就好。”唐友德殷勤说着,也跟在赵昊后头上了车。

    车夫关上门,然后稳稳的驱动马车驶离了蔡家巷。

    “听你这意思……”马车上,赵昊含笑问道。

    “不错,这是送给公子的一点小小心意。”唐友德用袖子擦擦锃亮的车壁,从暗格中取出一个挂满水珠的瓷瓶。

    赵昊坐在宽敞通风的豪华车厢中,喝着唐友德特意为他准备的冰镇枇杷露,不禁感慨道:“确实享受啊……”

    享受一阵,他方笑问道:“送我这个干吗?”

    “公子带老唐发了这么大财,我不得好好谢谢公子,那还叫人吗?”唐友德诚心诚意的笑道:“一辆马车不算什么。”

    “多谢多谢,好意心领啦,不过我在南京待不了几天,就不用破费了。”赵昊笑着跟唐友德碰下杯道:“再说,你那破车也该换换了。”

    “呃……”唐友德知道,赵昊不是在假客套,也不会跟他假客套,只好苦笑着点头道:“得,没送到公子心上,回头我再物色吧。”

    “不用麻烦,你过阵子还得再谢我,到时候一起折现吧。”赵昊却一脸笃定道。

    “看来公子已是成竹在胸,”唐友德好奇问道:“都这时候了,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赵昊笑着点点头,将自己的计划讲给他听。

    “啊?居然还可以这样玩?”唐友德听得目瞪口呆,好一阵才回过神道:“公子真乃神人也,范蠡再世也不过如此吧。”

    “不要整天拍马屁,我会骄傲的。”赵昊笑着白他一眼道:“再说,咱们情绪也不对啊。”

    “倒是,这时候应该难过,焦躁,不安,还带着些愤怒不甘。”唐友德马上明白过来,便把脸皱成个包子,酝酿起情绪来。

    ~~

    双驾马车就是快,赵昊和唐友德来到秦淮河畔的苏州会馆外,天还不到晌午呢。

    跟一般的私家宅院不同,会馆的主要功能还是给同乡客商,提供一个在异地住宿谈生意的地方。因此院门开的极大,也没有门槛,车轿

    可以直接进去。

    看到那辆豪华的马车,门子根本不敢阻拦,便直接放行了。

    直到马车在宽阔的前院中停下,才有小厮过来殷勤接下两位贵客,然后客气询问道:“客官有何贵干?”

    按说,会馆的小厮都是喊‘同乡’的,可唐友德一开口,人家就知道不是同乡了。

    唐友德将名刺递上,对小厮道:“昨日约了刘会长,今日特来拜见。”

    “请花厅用茶。”小厮便将两人领进了一座临水的厅堂,然后转身进去禀报。

    自有下人奉上香茗与八种精美的苏样点心。

    赵昊捏一块点心尝尝,不由大赞:“竟然没那么甜!”

    也许是白糖太贵的缘故吧,此时的苏州点心没有后来那么齁,对外地人自然就友好多了。

    他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欣赏着格窗外优美的湖水山石,又称赞道:“苏商虽然没徽商生意做得大,但人家多会享受啊。”

    “除了扬州的盐商,咱们徽商确实还算节俭。”唐友德倒是有资格说这话,就他原先那辆四面透风的破马车,坐了整整十年还舍不得换掉。

    “赚钱就得花,埋在地上能长出银子花不成?”赵昊便摩拳擦掌道:“回头我也建个大园子给徽商住,到时候你先帮我操持起来,可好?”

    “那感情好。”唐友德不由悠然神往,他渴望开味极鲜分店,不就是想拓展人脉吗?没想到赵昊否决了分店,却有个更大的平台给到他,若非时间不合适,他肯定会蹦起来叫好的。

    但一想到正事儿,唐友德只好强压下心中躁动,小声提醒赵昊道:“公子,情绪不对啊……”

    “放心,且得等着呢。”赵昊却不以为意的笑道:“等着等着,情绪就都来了……”

    ps.今天第一更,求推荐票求收藏求章评啊~~~~既然大家都在家没事儿干,那就多说说话嘛。要不咱们玩个成语接龙吧。我先开始——‘新年大吉’!

第一百一十章 饶你奸似鬼,也要喝本公子的洗脚水!

    赵昊果然没说错,刘员外足足晾了两人两个多时辰,直到他吃完饭睡一觉起来,才让人将两人叫过来。

    这下真不用酝酿情绪了,赵昊两个已是脸色铁青,焦躁之色挥之不去了。

    “哦,贤侄居然也来了?”刘员外坐在葡萄架下,看到两人过来并不起身,只在那里说风凉话道:“怎么不早说呢,伯父也好请你尝尝苏州菜。”

    “刘员外还真是说到做到。”赵昊恰如其分的表现出此刻复杂的心情。

    “呃哈哈……”刘员外这才皮笑肉不笑的起身,招呼两人坐下道:“唐老板、赵贤侄可能有些误会,本人并不是针对你们一家,而是我苏州商会商议决定,几个月内暂不卖丝。丝价涨不到我们预计的价格,谁也不准卖。”

    “哦,是这样啊……”唐友德满脸忧色道:“这下可如何是好?我已经把工场、织机和织工都谈得差不多了,还交了上万两定金。要是买不到丝,这些钱不就全打水漂了?”

    “不如唐老板去松、常、镇各家会馆再问问?”刘员外假假的建议一番,然后又直接掐灭希望道:“不过如今丝价已经涨到三两三,估计五两之前,是没人会出手的。”

    “啊……”唐友德眼泪直接就下来了,颓然道:“等到那时候,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实在不好意思,但商会不是我一人说了算。”刘员外眯着眼看向赵昊,看似歉疚,实则欠揍。

    小子,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想跟我横,你还嫩了!

    “算你狠,这次我认栽了。”赵昊便黑着脸道:“胳膊拧不过大腿,我同意退婚了。”

    “哈哈哈,强扭的瓜不甜,贤侄早就该想通这点的。”刘员外神情愈发得意,却尤不解恨的继续拿捏道:“但话说在前头,就是退了婚,我也不能卖丝给你们,不然我这个会长还怎么服众?”

    “那……借丝呢?”唐友德小心翼翼的巴望着刘员外。

    “借丝?”刘员外看一眼唐胖子,对此并不意外。

    因为自从有专门的机户,招募职业织工进行工场生产后,借丝就是行业的常态了。

    一家一户的小农生产,向来都是有多少丝织多少绸的,是以织机往往一闲就是大半年。但开工场就不一样了,职业织工是需要每天开工的,织户必须要源源不断的,为每台织机提供足够的生丝。

    生丝价格昂贵,大规模采购难免出现周转困难,先借丝开工,等生产完成后再还债,几乎成了所有机户的经营模式。

    但刘员外对唐友德提出借丝,还是有些戒备的。

    “之前听闻唐老板卖了几万斤丝。既然有开工场的打算,为何不留些自用,要全都卖掉呢?”

    “唉,说起来都是泪啊。”唐友德苦笑解释道:“买丝资金的大头,是大报恩寺的雪浪法师所出。他的目地是为了赚到修寺的钱,看到赚够了,就执意要卖丝。人家是大股东,自然说了算的。”

    “加之我也很看好丝织行当,觉着开海之后,这行肯定比开南货店赚得多。便想趁着场房、织机、织工的价格,还没跟着生丝的价格涨到顶,赶紧抽出银子来入手。”

    唐友德说着两手一摊道:“当时耍了个小聪明,寻思工场开起来还不得一两个月?到时候丝价肯定不会一直那么高,我先高高卖掉,到时候低低买进来,里外里不就省一大笔?”

    “哈哈哈……”这下刘员外彻底不疑有他了,笑着拍了拍唐友德的胳膊道:“这就叫隔行如隔山,唐老板想换行,学徒费就得交足。”

    “唉,这次可真是出了血本了。”唐友德说着朝刘员外拱手求道:“你看,我也把赵公子劝来了,他抬抬手不再为难刘员外,刘员外也给咱一条活路吧。”

    “嗯……”刘员外装模作样的寻思起来。但其实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好寻思的。

    一来,他因为某个原因,需要赶紧退婚,不然就又要得罪人了。

    二来,他也没说谎,生丝价格苏州商会看到至少五两,甚至更高。而且丝价将在高位,至少维持到明年春天生丝上市,才有可能稍稍回调。

    是以他屯在库里的十万斤丝,与其干放着长毛,还不如借出去赚一票利息呢!

    想到这,他才微微松开眉头道:“利息怎么算?”

    “先借三个月,按行规。”唐友德便答道。

    “九出十三归……”刘员外略一沉吟,摇头道:“到时候的丝价难讲,折成银子可不好算。”

    “这简单,我借丝还丝,不涉银钱,不就简单了。”唐友德仿佛把心一横,说出了刘员外最爱听的话。

    在看涨的行情下,借丝还丝当然比借丝还银,对他来说更有赚头了。

    见唐胖子如此豪爽,就算没有退婚这条件,刘员外都想要借丝给他了。

    “那要借多少呢?”刘员外便问道。

    “一上来用不了多少丝,不过我准备三个月内,将织机加到五百台,差不多得两万斤丝才能顶得住。”唐友德便道出了数目。

    “两万斤丝,放以前倒没什么,但如今可就值钱喽。”刘员外瞥一眼赵昊道:“光凭一纸婚书,怕是借不了这么多给你。”

    “我还可以用唐记作保,要是到时还不上,两家店都是刘员外的。”唐友德一咬牙,势在必得。

    刘员外略一盘算,他已经调查过了,唐友德两家南货店都位于闹市、且规模不小,盈利颇丰,怎么也能值两万两银子。

    “还得再加上味极鲜。”刘员外精明的不愿承担一丢丢风险,看一眼赵昊道:“你能做主吗?”

    “算你狠,可以。”赵昊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

    最艰难的条件谈妥之后,刘员外也没必要再为难两人,三方很快立好了契约。

    然后第二天,双方来到白鹭洲码头交割,待刘员外将一万八千斤生丝,转存到唐友德名下时,赵昊也用他女儿的庚帖,换回了自己那张。

    等唐胖子去送刘员外回来的时候,赵昊把玩自己的庚帖片刻,随手就撕碎丢到了河中。

    “呼,这下我父子终于恢复自由身了……”

    赵昊背着手,立在码头上,感到天地都宽阔了很多。

    这时,唐胖子回来了,小心翼翼掏出那张存单,问赵昊道:“公子,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不是说过了吗?这两天就全都给我卖掉,一斤丝不准剩!”赵昊看着远处成群的白鹭,露出了猫戏耗子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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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该死的权贵们

    返程时。

    唐友德终于还是忍不住,惴惴问道:“要是公子猜错了,丝价没有跌下去,哪怕维持现在这个价,咱们都要赔进去两万多两银子啊。”

    还有句话他没敢说,除了赵昊之外,如今可是所有人都看涨到五两乃至六两之高啊!

    按赵昊说的一斤丝不剩,到时候现还现买的话,丝价不用涨到六两,五两就能让他俩破产。

    “老唐,我来问你?”赵昊这次倒没再逗弄唐友德,而是指着远处码头那望不到边的生丝仓库,一字一顿道:

    “这里头的丝,整个江南的丝,都涨到五两银子,得值多少?”

    “一亿两总是有的吧。”唐友德其实也说不准,只能瞎估量。

    “大明朝的商人们,能拿出一亿两白银吗?”赵昊又问道。

    “那肯定拿不出来。但日本人,西洋人不是有吗?”唐友德道:“要不是开海,生丝价格也上不来啊。”

    “如果开海之后,一年只能卖到海外几十万斤呢?”赵昊幽幽问他最后一句。

    “那价格肯定要雪崩的。”唐友德打个寒噤道:“我听那些丝商说,他们估摸一年连丝带绸,至少能卖到海外五百万斤呢。”

    “做梦去吧。”赵昊却哂笑一声道:“不要低估了某些人的贪婪。告诉你吧,原先福建双屿还在的时候,闽粤海商将生丝,从江南卖到马六甲,可以获利三倍!后来朱纨捣毁了双屿,汪直又在舟山重建了走私贸易港,在他垄断海上贸易期间,将生丝从江南买到马六甲,可以获利五倍。”

    顿一顿,他又不无嘲讽道:“汪直死后,舟山沥港也被捣毁了,海禁也森严了,片板不下海了。但有人却依然可以将生丝运到马六甲,而且能赚到十倍的利润!”

    “啊,这么多?!”唐友德惊呆了,半晌方喃喃道:“不是说,有水师拦着,出不了海吗?”

    “拦的是旁人的船,不是那些人的船。”赵昊冷笑一声道:“让大家一起发财,哪有吃独食来的过瘾?”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唐友德一阵毛骨悚然,什么样的势力,居然可以让朝廷的水师为虎作伥?

    “就是拦着不让开海禁的那些人。”赵昊说完,看唐友德一眼道:“你现在明白了吧?”

    “啊……”唐友德瘫坐在车厢中,哪还不明白赵昊的意思?

    那些人之所以不让开海禁,是为了吃独食。现在迫于形势放开口子,丝价便马上窜上天去!但是,现在涨上去的钱,都是原先那些人的利润啊!

    这让那些习惯了享受暴利的家伙,怎么可能答应呢?

    他们怎么可能不想方设法,把口子重新扎起来呢?

    虽然开海已成定局,但这口子怕是真如公子所说那样,只会开很小一点……

    到那时,丝价自然崩盘……

    幸好,有公子为我引路,不然贸然投身其间,怕是只有粉身碎骨一途了。

    等唐友德回过神来,发现已经汗湿衣背。他刚想诚心实意吹捧公子几句,却见赵昊沉默的坐在窗前,脸上非但没有半点喜色,反而眉头轻蹙,像有深深的忧虑埋在心底。

    唐友德无法理解,身为这场搏杀的大赢家,公子到底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

    好在回到蔡家巷,赵昊已经恢复了平静。

    这两天他在外头忙,两个学生便回去读书了,院子里只有高武和巧巧,倒是难得清静起来。

    可惜今天注定不太平。

    他刚跟唐胖子分开,进家还没洗把脸,就见在前头帮忙的高老汉,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老伯,怎么了?”赵昊不禁心下一沉,和高铁匠处了半年,他还从没见老汉慌过神呢。

    “公子,不好了,有人在味极鲜闹事!”高铁匠一脸惶急的禀报道。

    “嗯?”赵昊眉头一拧,冷声道:“李九天干什么吃的?”

    在得到了赵锦的谅解后,那位李捕快已经成功调回了蔡家巷一带。这次回来后,他态度极其端正,积极主动的为味极鲜保驾护航。

    每天开店前后,李九天都会亲自带人过来维持秩序,还安排了两个白役天天在店门口守着,以防有不开眼的地痞流氓来滋事。

    这也不全是为了拍赵家兄弟马屁,也因为来味极鲜吃饭的非富即贵,就连骚扰到他们的车夫长随,都会给县里惹来麻烦。这让李九天怎能不小心翼翼?

    是以这段时间来,味极鲜一直风平浪静,甚至连带着蔡家巷的治安,都好了起来。

    “李爷就在店里,可他也应付不了哇。”高老汉稳住心神,赶紧向赵昊解释道:“来的是魏国公府的家奴,进门就揪住方掌柜,要他把债还上!”

    “你妈借的是徐家的钱?”赵昊吃惊的看向巧巧。

    “是跟放印子钱的人借的,从不知跟徐家有关系。”巧巧摇摇头,红润的面色渐渐惨白。

    “徐家号称‘半金陵’,不知多少人在给他们放钱生息。”高老汉忙替巧巧答道:“借钱借到徐家人头上,一点不奇怪。就算当初没跟徐家借钱,人家只要将借据拿到手,一样能当方家的债主。”

    顿一顿,他仓皇叹气道:“何况,讨债根本就是个幌子,他们根本就是看上咱味极鲜了……”

    高老汉一脸挫败,显然被魏国公府的名号吓住了。

    高武和巧巧也被震住了,后者更是吧嗒吧啦掉下泪来,抽泣道:“上次就是徐家,抢了我们的店,这才刚缓过劲儿,怎么又来了。”

    赵昊却一脸平静,从决定开店时起,他就知道早晚会有这天的。

    所谓狗行千里吃屎,天下权贵永远改不了这操行。

    他掏出帕子,递到巧巧手中道:“不打紧,我去摆平此事,回来和你踢毽子。”

    说完,他便径直出去院门。

    高家父子赶忙紧紧跟上。

    看着赵昊的背影,巧巧的心忽然定了下来。

    这次,确实跟上次不一样了……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仿佛这帕子,能带来无穷的信心一般。

    ~~

    等赵昊来到酒楼门口时,那些早到的食客已经立在店门外,议论纷纷了。

    “赵公子,遇到麻烦了?”说话者一身举人黑袍,乃味极鲜的头号粉丝吴康远。他真的在蔡家巷租了房,每天读书吃饭两不误。

    “一点小状况。”赵昊和他已经很熟悉了,吴康远也是为数不多几个,知道他才是味极鲜老板的人。

    “我看未必吧。”吴康远指指拦在店门口,不许客人进去的锦衣豪奴,小声道:“魏国公府的锦衣奴。”

    “一群跳梁小丑而已。”赵昊微微一笑,对面露不耐之色的众人拱拱手道:“诸位稍等,小店马上就正式营业。”

    那几个锦衣豪奴却冷笑起来,用鼻孔看着赵昊道:“今天不把钱还上,就休想开张!”

    “让开。”赵昊眉头一挑,高武便一把将挡路的豪奴推到两边。

    赵昊冷着脸走进大堂,便见个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方桌后。几个赤着胸膛、露着护心毛的豪奴,手按着兵刃立在他身后。

    吴玉和另两个雇来看店的精壮汉子,则立在方德与余甲长身后,双目喷火的怒视着徐家来人。

    方德指着桌上满满一匣银子,面色难看道:“这一千两请拿走,不要耽误我们开张。”

    这钱其实是店里的,但为了不影响味极鲜的生意,也只能先预借出来救急,回头再奏明东家了。

    那管事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心说味极鲜还真是名不虚传,随随便便就能从账上支出这么多银子来。

    但越是心动,他就越是一脸不屑,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抱着胳膊道:“方老板打发叫花子呢?一千两就想了债?”

    “我只是味极鲜的掌柜,本店东家另有其人。”方德强压着怒火道:“再者,我拢共欠了一千两,按九出十三归,到这个月连本带利也就是一千八百两。之前,我已经还了八百两,现在再给一千两,怎么就不能了账?”

    “那是别家的算法,不是咱们国公府的算法。”那管事的却一脸蛮横道:“想了债?现在给我拿出两万两。不然,就把味极鲜抵给我们。”

    “两万两,你怎么不去抢?!”余甲长一听,登时火冒三丈。

    “明抢又如何?在这南京城,咱们国公府就是规矩。”那管事的居高临下、有恃无恐道:“两条路,选吧。”

    “不,还有一条路。”却听一个年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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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男子汉就要刚正面

    那自称国公府管事的寻声看去,便见说话的是个十四五岁的白衫少年。

    “大人说话,小子少插嘴。”管事的心下一松,凶横上脸。

    却见方掌柜、余甲长等人一起起身相迎道:“东家。”

    “什么?”管事的下巴差点惊到地上,指着赵昊问道:“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是你们东家?”

    “你嘴巴放干净点!”吴玉闻言大怒,手中木棒电射而出,几乎擦到那管事的嘴巴,才稳稳停住。

    “啊呀……”管事的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赵昊便在方掌柜让出的位子上坐下,后者和余甲长立在他身后。

    “这味极鲜是我家的产业,卖不卖方掌柜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赵昊定定看着那狼狈的管事,开口便骂道:“你个狗仗人势的奴才,居然敢跑到我的店里来吠声,征得你家主人同意了吗?!”

    那管事的没想到,这唇红齿白、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一张嘴居然如此放肆。他打着魏国公府旗号,在南京城欺压良善、作威作福多少年,还没遇到过这种不知死活的呢。

    “住口,你这黄口小儿!”管事的猛拍桌案,指着赵昊厉声道:“我家公爷什么样的人物?岂会理会这点芝麻大的小事。我们下面人办妥便可!”

    “那就不是魏国公的意思了。”赵昊嘴角一挑,露出一抹冷笑道:“你们这分明是败坏魏国公的名声啊!”

    “今天本公子要替魏国公,好好教训一下你们这些败坏主人名声的恶奴!”说着,赵昊也重重拍一下桌案道:“把这些狗奴才打出去!”

    “是!”吴玉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听到赵昊的命令,手中齐眉棍连抽带打,便将那些豪奴手中的兵刃敲掉。另外几个蔡家巷的汉子,也纷纷抽出棍棒,一齐将那管事的和他几个手下,打得抱头鼠窜,逃出店去。

    店门口,高武正和几个挡门的豪奴纠缠,见里头打开了,他也就不客气了。一手按住一个脑袋,双臂用力一合,两个豪奴便头碰头,晕了过去。剩下两个抽出兵刃想砍他,却忽然被人从身后一个扫堂腿,直接仰面向外摔去。

    出手的竟然是那举人食客吴康远。

    高武将手中两人甩出,四人半空中撞在一起,然后横七竖八摔落在地上。

    这时,店里那几个豪奴,护着管事的逃了出来,正待丢几句狠话,却见蔡家巷的四面八方涌出许多提着家伙的精壮汉子。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

    唯恐被人家包了饺子,他们赶忙扶起倒地的同伴,狼狈的上了马车,朝着南面落荒而去。

    “你们等着,招惹了国公府,死期不远了!”

    马车逃过大石桥,那该来的狠话,还是从车厢里飘了出来。

    看着嚣张惯了的徐府家人吃了瘪,好多唯恐天下不乱的食客,纷纷聒噪叫好起来。

    也有那些老成持重的,暗暗担心味极鲜惹了惹不起的人,将来还能开下去吗?

    吃不到味极鲜的美食了,让他们可怎么活呀?

    ~~

    店里头,赵昊吩咐众人,赶紧将被搞乱的桌椅重新摆好,把打碎的杯盘清扫干净,然后换上新的餐具。

    客人还在外头等着呢。

    就连马湘兰也挽起袖子,帮着一起收拾起来。

    “你别动手。”赵昊忙拉住马湘兰的袖子。

    马湘兰心中一喜,以为赵昊在关心自己。

    “扎破手还怎么弹琴?”却听那小子叹了口气道:“今天大伙情绪都受了影响,还需要你弹琴安抚呢。”

    “呃,哦……”马湘兰俏脸上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便若无其事的回去琴台。

    不一会儿,舒缓柔美的琴曲便在味极鲜内外响起。

    琴声中,赵昊走到店门口,朝在外头等候多时的一众食客拱手笑道:“抱歉抱歉,感谢大家的耐心等待。为了聊表歉意,今日这餐我请了。”

    “哈哈,别看东家年纪小,可人大气啊,怪不得买卖能这么好呢。”

    食客们闻言,心中的烦躁不满登时烟消云散。其实能来味极鲜吃饭的,谁在乎这十两八两?他们在乎是店家的态度。

    待到食客们鱼贯进去,赵昊又朝那吴康远深深一揖道:“多谢吴兄仗义出手,不知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这点小事算什么?”那吴康远笑着还一礼,淡淡道:“他们找我麻烦?我还要找他们徐家麻烦呢!”

    “吴老爷可别乱来啊。”李九天这时才冒出来,先朝赵昊一阵点头哈腰,然后劝吴康远道:“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再说徐家何止是地头蛇?坐地虎还差不多。”

    “我早就看不惯徐家的做派了,这次居然敢打味极鲜的主意,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吴康远口气却极大,一脸不以为意道:“我非要摸摸他这老虎屁股。”

    “吴兄打算怎么做?”赵昊不禁好奇起来,这阵子他和吴康远接触过几次,观其虽有些放达不羁的公子气,但口风素来很紧,甚至连家世都从未透露。

    这种人说出这种话,恐怕不是吹牛那么简单。

    “呵呵。”吴康远却卖起了关子,笑着拍了拍赵昊的胳膊道:“赵公子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就算徐家人关了味极鲜,用不了多久,我也能让他们乖乖登门道歉,再不敢越雷池半步。”

    “那就多谢吴兄费心了。”赵昊虽然自己也有办法,但听到吴康远这话,便意识到此人定然朝中有人。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味极鲜开业那天,吴康远曾说过的那句话:

    ‘仙居吴康远受教了……明日便回景星岩古刹,学叔父面壁苦读……”

    仙居、景星岩面壁苦读、姓吴的叔父。

    将几个关键词在心中一串,赵昊不禁猜测道:‘会不会是‘戊午三子’之一,大名鼎鼎的吴时来呢?’

    因为吴时来就是仙居人,据说年轻时落榜后,回家闭关读书,呕心沥血,三年不出,终于一鸣惊人,考中了进士!

    嘉靖三十七年,他在徐阶的授意下,和另外两人一起弹劾严嵩,于诏狱中受尽酷刑,然后被充军广西。

    因为那年是戊午年,因此三人又被称为‘戊午三子’,与‘越中四谏’之一的赵锦齐名。

    隆庆元年的起复名单上,自然有他的大名,且位序还在赵锦之前。

    心念电转间,赵昊又想到,初见时节吴康远并不讳言自己的家世,反而颇有以家叔为荣的架势。

    为何如今两人也算熟识了,他反而绝口不提自己的叔叔了?

    如果他叔父是吴时来的话,就很容易理解了。

    之前,他为叔父感到骄傲,当然也是胸有不平,所以会把叔父整天挂到嘴上。但真到了叔父起复,将要大用的时候……吴时来可是为徐阁老冲锋陷阵、流血牺牲过的啊。如今徐阁老已无高拱掣肘,可谓说一不二,自然也到了酬功的时刻……吴康远反而不敢打着叔父的旗号乱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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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真正的公子

    虽然还只是猜测,可赵公子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岂能让这吴举人从嘴边溜掉?

    有枣没枣,先打三杆子再说!

    他就紧紧握住吴康远的手道:“不管此事成不成,吴兄这份情谊我收下了,从今往后,味极鲜给你常留个包间!”

    “啊?”吴康远闻言惊喜万分,指着楼上结结巴巴道:“你是说,那四个雅间中的一个?”

    味极鲜开业快仨月,他还没捞着上过楼呢,都是在楼下大堂就餐。

    不是他吴公子没钱,实在是统共就四个雅间,根本排不到啊!

    “不错。”赵昊点点头,微笑道:“请吴兄楼上用餐。”

    今日用餐的客人,还是走了一些,正好有个包间空了出来。

    “啊呀呀,这怎么使得?”吴康远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赵昊这份厚礼送给谁,谁都会受宠若惊的。何况是送给他这位,味极鲜的头号粉丝!

    对吴康远来说,这可是天底下最好的礼物啊,那真是给个状元也不换了。

    “顾不上吃饭了,为了我的包厢,我也要跟他们死磕到底了!”激动了半天,他紧紧握住赵昊的手道:“兄弟,我这就回去写信,然后用最快速度送去北京,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说完,他便一溜烟跑掉了。

    赵昊这才拍了拍一旁惴惴不安的李九天,笑道:“此事与你无关,我是不会拿你撒气的。”

    李九天这才长松了口气,又压低声音道:“公子今天有些鲁莽了,应该好好说话,多赔小心,说不定还能缓转呢。”

    这是李官差从沉痛教训中总结的经验之谈啊。

    赵昊却不以为意道:“几条狗而已,打就打了。”

    “话说打狗看主人,这次徐家的人肯定不会算完,他们动动指头,你这味极鲜就要散架啊。”李九天也没少从味极鲜得好处,当然不愿看他们倒霉了。

    “那可未必。”只听赵昊冷笑道:“谁动谁还不一定呢!”

    说完,他转身进了酒楼。

    李九天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背影,不知赵昊哪来的自信。

    ~~

    今日为了安抚人心惶惶的店员,也为了保证食客们的用餐体验,赵昊破天荒的在店中一直坐镇,还奉送小诗一首,为食客们助兴。

    ‘少年虽亦薄汤武,不薄秦皇与汉武。设想英雄垂暮日,温柔不住住何乡。’

    食客们听完后大声叫好,都说赵昊果然是花丛同道,当场就有许多人,邀请他日游秦淮,夜宿温柔乡。

    赵昊自然敬谢不敏,推说这诗乃父亲所做,他只是借花献佛而已。

    有了词爹的先例,食客们却大都是不信的……

    ‘这人就喜欢藏着掖着……’马湘兰一边抚琴,一边暗暗腹诽道:‘心里的想法比女孩子还难猜。’

    未时末,最后一桌客人也满意而归,伙计们抓紧时间收拾打扫。一个时辰后,晚餐的客人便会陆续到来……

    趁这点功夫,方掌柜请赵昊上楼,两人进了那叫‘春’的雅间。

    关上门,方掌柜便满脸羞愧道:“这次给东家惹大麻烦了,我没脸再留在味极鲜了,这就跟东家请辞……”

    “这话从何说起?”赵昊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摇头笑笑道:“方掌柜不要往自己身上揽责,人家是看上了咱们的味极鲜,管你讨债只是个借口罢了。就算没有你方掌柜,他们一样不会放过咱们的。”

    “唉,东家,这可如何是好?”赵昊这样说,方掌柜自然要留下了同舟共济了。

    “不用你们操心,料理好店里的事情。”便听赵昊吩咐道:“回头再让余甲长多找些精壮的汉子过来,日夜轮流值守,防备下三滥的手段。”

    “明白。”方掌柜当初的酒楼,就是被这样玩死的,不用赵昊提醒,他也会万分小心的。

    ~~

    魏国公府西花园,又称瞻园,以欧阳修诗‘瞻望玉堂,如在天上’而命名,素来被称为‘南都第一园’。

    园内百花繁茂、清幽素雅,奇峰叠嶂,楼榭亭台,真如人间仙境一般。

    便见整齐如茵的草坪上,十几个环肥燕瘦的娇俏侍婢,正娇笑着排成一行,牵着前面人的裙带,和一个二十多岁的锦衣公子,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抓住谁,谁侍寝!”

    那扮成老鹰的公子,怪笑着左扑右冲,试图从‘老母鸡’身后抓一只‘小鸡’到手。见公子扑过来,扮成小鸡的侍婢们忙作惊恐状东躲西藏,笑闹声、尖叫声乱作一团。

    这时,一名管家模样的老者,带着个鼻青脸肿的男子走进院来。

    侍婢们看到有外人来了,便丢下贵公子,嬉笑着避入水榭中。

    “别走啊,我还没捞着一个呢。”

    那锦衣公子好生扫兴,回头狠狠瞪一眼管家道:“不长眼的狗东西,没看到本公子正在兴头上?”

    “小公爷训得是,小人只顾着生气,居然饶了小公爷的雅兴。”管家忙陪着小心,假假给了自己两耳光道:“实在是不长眼的狗东西。”

    “真他妈扫兴。”

    在魏国公府中被唤作小公爷的,不是徐鹏举的长子徐邦瑞,而是他的小儿子徐邦宁。事实上,前者都不住在国公府,而是另居他处。

    徐邦宁卖相还不错,只是眼袋有些深,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他接过侍女奉上的面巾,一边擦拭额头的汗水,一边睥睨那跪在地上的男子。“这又是谁?”

    “这是犬子冯贵。”管家忙解释道:“生在公府、长在公府的家生子。十六岁就帮着小人给府里办差,这二年主要负责给小公爷,在外头找进项。”

    “哦。”听说是给自己找钱的,徐邦宁神色稍霁,在湖边摇椅上坐下。

    侍女从冰桶中提出白玉酒壶,给徐邦宁斟一杯冰凉沁人的甜葡萄酒。

    徐邦宁接过来美美的喝两口,方问那冯贵道:“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回公爷,是这么回事儿……”冯贵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小公爷问话,赶忙将在蔡家巷的遭遇,添油加醋告诉徐邦宁。

    “小公爷不是曾气愤说,那味极鲜风头好盛,都把咱们家的酒楼盖过了吗?”管家也从旁煽风点火道:“这金陵城中,怎么能有盖过咱们徐家的酒楼?小人这才让他,去把那味极鲜买下来。”

    “哦,我说过这话吗?”徐邦宁整天说的话多了,哪记得自己都说过哪些?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徐邦宁的脸,不能让个毛孩子打了,还不做声!

    “居然敢打我的人,本公子要让他后悔来到这世上!”徐邦宁冷笑两声,喝光了杯中美酒,抖手将价值不菲的碧玉夜光杯,扔进了湖水中。

    “约一下刘应芳,明天我请他一条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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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赵公子的大预言术

    晚上,赵锦和赵守正回家,听说味极鲜发生的事情,自然气不打一处来。

    “比起严嵩,他魏国公又算得了什么?”赵锦登时就拍案道:“我这就上本参他个‘纵役纵仆,殃民肆虐’!”

    “老侄子息怒,味极鲜股份虽然是我帮你代持,可咱们是一家人,你为这事儿参他,怕是要让人家反制的。”赵守正忙劝道。

    “父亲所言极是,总不能为了这芝麻绿豆大的一点事儿,去参一位国公爷。”赵昊坏笑一声道:“咱们要打,也得打在他的七寸上。”

    “哦,兄弟指的是……”赵锦猛然想起周祭酒那件事,心说怪不得兄弟不慌不忙,原来早有定计。

    “不错,”赵昊笑着点点头道:“徐鹏举已经为他小儿子的母亲郑氏,骗到了国公夫人的诰命,下一步就要将小儿子推上嫡位了,这种时候定然不愿多事。”

    “哦?你说造假,可有证据?”赵锦好奇问道。

    那日听赵昊对魏国公家事了若指掌,他就十分震惊,今日又听到新的爆料,反而有些麻木了。

    “这……”

    赵昊略一迟疑,他没法告诉老哥哥,自己其实是开了历史挂来着。徐鹏举那草包晚年欲废长立幼之事,闹得金陵沸沸扬扬,非但明史上有记载,几乎所有的笔记野史上,也对他大加嘲讽。

    因为此事最后演变成了一场闹剧,徐鹏举非但没有如愿,还被揭发出为郑氏造假之事,结果郑氏诰命被夺,好些官员也跟着吃了挂落,将如今勋贵的虚弱本质暴露无遗。

    只是徐鹏举具体如何造假,野史上记得简略,赵公子徒呼奈何?

    “风闻而已,但这就够了吧?”他只好笑眯眯说一句,试图搪塞过去道:“咱们又不是真要扳倒他。”

    何况手握丹书铁券的开国公爵,不是谋反大罪,也根本就扳不到人家。

    “够了,我们向来都是风闻奏事的。”赵锦果然没有追问,他只道贤弟有不宜透露的秘密渠道,便笑着摩拳擦掌道:“我这就写好弹章,先送给和魏国公交好的御史,请他跟我联署。”

    “妙哉。”赵昊闻言抚掌笑道:“这样一来,魏国公定然能看到弹章,他肯定知道该怎么处置的。”

    “那是自然,区区一座酒楼,能跟他继承人的问题,相提并论吗?”赵锦哈哈大笑一阵,未免略有惋惜道:“只可惜这样一来,无法借他重振威名了!”

    “这样说来,确实便宜他了哦。”赵守正也点头道。

    “兄长已经名满天下,何须再多费功夫?”赵昊微笑看着赵锦,他知道老哥哥心里的焦躁。

    赵锦已经起复近三个月,北京却再无一点消息传来,好像京中的大人物们,已经忘记他这个小小的七品御史一般……

    三个月虽然不长,可有道是趁热才能打铁,耽搁一久、铁坯凉了,还怎么打得动?

    饶是赵锦养气功夫到家,也难免有些坐不住了。

    “你只管把心放进肚中。我将话放在这里,兄长年内必有高升,短则一两个月就有好消息传来。”为了让兄长安心,赵昊无奈再次施展大预言术。

    “好,我信兄弟的。”这种事,赵锦也不好直接写信给贵同年询问,只能盼着赵昊的预言再次命中了。

    ~~

    赵锦说干就干,当晚就与赵昊商量着写好了弹章。

    翌日一早,他便乘轿赶往位于太平门外、玄武湖畔的南京都察院。

    太祖定鼎金陵时,将文武衙门统统设在了皇宫正门承天门外,唯独把三法司单独安排在太平门外,以示法司独立于文武衙门之外。

    这里依山傍水、风景如画、交通也不拥挤,在此上班本就十分的闲适。等到成祖爷迁都之后,南京三法司就更加无所事事了。不少老大人甚至提着鸟笼子来上班,每天沿着后湖溜溜弯,在树荫下杀几盘象棋,回到衙门里吃个午饭睡到傍晚,便提着鸟笼下班去了……

    对于没有追求的官员,这里实在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但赵锦迫切渴望,能抓紧干一番事业,好将失去的时间补回来。对他来说,在这里上班,无异于一种折磨了。

    是以起复没多久,他便因为格格不入,与同僚搞得关系颇僵。

    当他轿子在都察院中落下,原本在凉亭中尖着嗓子、扭扭捏捏唱曲的几个御史,马上便住了口。他们可不想被倚老卖老的赵老御史说教……

    “散了散了,各自办差了。”一个三十来岁,面皮发黑的御史,从石栏上抓起了自己的紫砂壶。

    此人正是当初到赵府敲竹杠的,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御史。

    众御史也没了兴趣,拿起各自的鸟笼、茶具,怏怏散去了。

    “马大人留步。”赵锦却叫住了那黑面御史道:“本官有事与你商议。”

    原来他姓马。

    马御史暗叫倒霉,转头挤出一抹笑容道:“商议不敢当,前辈有何吩咐?”

    “我有一份弹章,请马大人过目。”赵锦沉声说一句,从袖中掏出了那份弹章。

    “哦?”马御史倒是不敢怠慢,将赵锦让进自己的值房,搁下茶壶,看起弹章来。

    “嘶……”阅毕,马御史不禁倒吸口冷气,看向赵锦道:“你要弹劾魏国公?”

    “不错,本官在南京多年,早就听闻魏国公诸多不法之事,如今蒙恩起复,正是报效天子之时。”赵锦便正色道:“马大人去岁才从南城巡按任上回衙,对魏国公的事情应该多有耳闻,敬请帮我参详一番,看看有没有修改补充的地方。”

    顿一顿,他又拱手道:“若能联署,就更是感激不尽了。”

    “代天巡狩、责无旁贷!”马御史马上也正色拱手,喊了句口号。然后才强笑道:

    “兹事体大,不敢妄言。容我留下弹章、寻思两日,再与老前辈参详。”

    “理当如此。”赵锦便起身再次道谢,说完便出了狭**仄的值房。

    马御史送他出去,看着赵锦的身影消失在二道门,便回身将那弹章收入袖中,匆匆关门离开了南院。

    ~~

    快中午时,徐邦宁才刚从脂粉堆中爬起来。

    若非今日约了宁晋伯之子、府军后卫指挥使刘应芳喝酒,他是断不会在中午之前起床的。

    徐邦宁打着哈欠,在侍女的服侍下擦掉脸上的唇印,然后盥洗梳头、穿戴整齐,这才懒洋洋出来花厅,与等候多时的刘应芳见面。

    徐邦宁接过侍女奉上的燕窝,漱漱口,随意笑道:“早来了?”

    “哥哥相招,那还不赶紧过来应卯?”刘应芳也是二十出头,一身锦绣、抹着头油,同样的纨绔做派。

    “这小嘴,抹了蜜啊。”徐邦宁哈哈大笑着,接过帕子擦擦嘴。“今天哥哥请客,先吃醉仙楼,再会赵燕如。”

    “哎呦,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刘应芳闻言先是大喜,旋即却笑问道:“哥哥怕是有事吧?”

    “嗯。”徐邦宁点点头道:“有人敢打我家的奴才,就在你府军后卫的辖区旁。”

    大明的卫所可以看成是军事管理区,地方官府不得踏足,因此但凡与卫所相邻的地方,素来治安极乱,譬如蔡家巷……

    “什么人如此大胆?”刘应芳好奇问道:“老虎的屁股也敢摸?”

    “一个不知死活的破落户。”昨晚,徐邦宁便已查清了赵昊的底细,别说对方是前侍郎的孙子,就是现侍郎的孙子,他也不放在眼里。

    “你点百八十弟兄,趁着晚上摸到蔡家巷,把那家叫味极鲜的酒楼,给我砸个稀巴烂。”

    “味极鲜啊?”刘应芳闻言不禁乐了,他早就看那味极鲜不顺眼了。

    朝廷现在都是靠招募营兵来打仗,卫所已经彻底沦为屯田机构。哪怕是上直卫之一的府军后卫,也一样彻底废弛,军官们只能靠压榨军户和驻地的百姓,来捞点油水过活这样子。

    他奶奶的,味极鲜生意这么红火,也不知道给指挥使大人上供,刘应芳本就想找个茬教训教训他们了。

    这下两人可算想到一块去了,便勾肩搭背准备去醉仙楼边吃边聊。

    谁知还没出门,就见徐鹏举的长随,满头大汗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小公爷,公爷喊你赶紧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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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多读书是有好处的

    老头子有召,徐邦宁哪敢怠慢?赶紧撇下狐朋狗友,快步出了瞻园,从一道月亮门进了国公府的正院。

    魏国公徐达乃大明开国第一功臣,他的府邸经过历代子孙营建,已是恢宏庞大、楼阁交错,不知有多少进深、多少间房了。若是陌生人进来,非得迷路不可。

    就是徐邦宁,也得让人领路,才能准确找到自己老爹此时所在。

    片刻后,长随带他来到一处邻水的鸳鸯厅中,这里是徐鹏举的书房。

    厅中南北皆设有落地隔扇门,厅北设着书架、书桌、香案、琴台,厅南建着月台与坐栏。坐在书桌后,抬头便可观赏厅外的水池游鱼、假山流水,端得是普通富贵人家也无法想象的享受。

    只是此刻须发花白的老公爷徐鹏举,根本没有心情去欣赏窗外的美景。

    他正神情凝重的,与一旁身穿便装的马御史,低声交谈着什么。

    月台上,竟然还有几个护卫,把一对父子按在地上,啪啪打着板子。

    不用通报,徐邦宁径直进来道:“父亲,你找我啥事儿?”

    “孽障!”见儿子进来,徐鹏举猛地一拍桌子,对徐邦宁劈头骂道:“你干的好事,要害死为父不成?”

    “啊?”徐邦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最近没干什么啊?”

    “还敢狡辩?”徐鹏举一指月台上被打板子的两人。“他俩是不是你的人?”

    徐邦宁忙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被打的,竟是冯管家和冯贵父子。

    “是倒是,父亲为什么打他们啊?”

    “我还要打你呢!”徐鹏举一把抓起茶盏,恨恨丢向小儿子。

    徐邦宁慌忙躲闪,却还是被茶水淋了一身。

    “父亲,我到底犯了什么天条?你倒是让我做个明白鬼啊。”他仗着徐鹏举骄纵,不忿的嚷嚷起来。

    “你,我,气死老夫得了……”徐鹏举却在那里气得直哆嗦,半晌说不明白话。

    一旁的马御史忙安慰老公爷几句,然后替他对徐邦宁解释道:“今日有同僚突然上本弹劾公爷,所幸被我缓了一缓,先将弹章拿来与公爷商量。”

    “啊?”徐邦宁也吃了一惊道:“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要告我爹的刁状?”

    “还不是你惹的祸?!”徐鹏举气得又要拿茶壶丢他,好在被马御史按住了手。只听老公爷气哼哼道:“弹劾你老子的御史叫赵锦,他有个弟弟叫赵昊,你现在明白了吗?!”

    “味极鲜的那个赵昊?”徐邦宁脱口而出。

    “还有哪个赵昊?”徐鹏举这才稍稍压住火气。

    今日马御史忽然拿弹章来找他。弹章的内容实在太要命,老公爷直接就懵了。

    幸好马御史来路上已经想清楚了其中关节,他提醒老公爷,赵锦八成不是真心弹劾,而是为了警告徐家。

    马御史看过弹章,所言之事涉及公府机密,外人根本无从得知。赵锦却能说得有鼻子有眼,显然有十分强大的消息来源,哪还用多此一举向他求教?

    所谓补充联署,不过是人家欲借他之手,将弹章转交给老公爷看到罢了。

    是以他让老公爷先别慌,想一想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赵锦?

    老公爷自然想不出,他连此人的名字都是头一回听说,又去哪里得罪赵锦?

    不过府上人多,奴仆做事也不太讲究,难保是谁打着徐家的旗号,惹恼了人家也说不定。徐鹏举便马上命人严查,这几日有没有在外头生事。

    按说,徐家仅在金陵的奴仆就超过三千人,散布在城内城外的各处产业中。便是查,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查出来的。

    可谁让那冯管家好死不死,昨天带着鼻青脸肿的儿子,去西花园找小公爷告状呢?

    那冯贵脑袋肿成个猪头,要多扎眼有多扎眼,府上很多人都记忆犹新,是以很快就把他俩供了出来。

    两人起先还想抵赖,徐鹏举可没那耐心,马上命人扒了裤子就打。

    父子三两下就把味极鲜的事情撂了……

    马御史知道赵锦也住在蔡家巷的叔父家,偏巧他还认识这位叔父——

    放在几个月前,马御史怎么也想不到,赵侍郎的二公子,居然会变成老前辈的叔父。若是早知如此,当初他指定不蹚那浑水。

    无论如何,这下就全对上了。味极鲜的老板叫赵昊,赵昊是赵守正的独子,赵守正又是赵御史的叔父。小公爷的人要强夺人家的摇钱树,人家手里偏生还有老公爷的黑材料,不一巴掌打得你满天星,你还真以为这金陵城就姓徐了!

    ~~

    书房中,徐邦宁噗通跪在父亲面前,指着那两个被打得半死的奴才,叫起撞天屈道:“父亲,儿子这些日子天天在家读书习武,准备去国子监上学呢,哪有功夫理会这些鸡毛蒜皮,都是这两个杀材,背着我在外头乱来的!”

    “那你也有御下不严的责任!”徐鹏举已经从那父子口中,得知徐邦宁确实事先不知情。他气得是儿子今日竟要找人去收拾赵昊,这要是自己晚知道一天,还不知惹出多大的祸端来呢!

    “是,孩儿知道错了,这就把两个杀材打断腿,赶出府去。”徐邦宁慌忙划清界限。

    “哼,起来吧。”徐鹏举终究还是疼小儿子的,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机想让他袭爵。

    “谢父亲。”徐邦宁松口气爬起来,这才敢小声问道:“到底那姓赵的说了什么事儿,让父亲如此紧张。”

    “你自己看。”徐鹏举将桌上的一份弹章递给儿子。

    徐邦宁接过来一看,登时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这这这,这种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徐鹏举同样是一脸见了鬼。为郑氏身份造假一事干系重大,机密至极,除了他一家三口之外,就只有几个经手的人知道。那些人拿了钱又担着干系,隐瞒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乱讲?

    “就算是不慎走漏了风声,”马御史便是经手人之一,同样百思不得其解道:“可赵立本已经滚蛋半年了,赵锦几个月前还是贼配军,怎么也轮不着他们知道啊?”

    “哎……”三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件事根本就是赵昊从历史书上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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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爸爸,我错了

    事已至此,比起追查泄密的原因,显然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才是当下的头等大事。

    “现在知道怕了?”徐鹏举瞥一眼不成器的小儿子。

    “知道了……”徐邦宁垂头丧气,再不见方才的骄纵劲儿。

    他和他妈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郑氏若是被夺了诰命,他也就别做梦想袭爵了。

    徐鹏举便没好气道:“知道怕了就乖乖去道个歉!”

    “啊?”徐邦宁指着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道:“我?堂堂中山王之后,国公爷之子,去跟个草民道歉?想也别想!”

    “我就是当不成国公,让大哥整死,穷死饿死,也不会去道这个歉的!”

    ~~

    蔡家巷,味极鲜。

    虽然赵昊昨日极力消解,但惴惴不安的气氛,仍旧笼罩在酒楼内外。

    从方掌柜到店员,今天全都强颜欢笑、心不在焉,门外一有风吹草动,就齐齐吓得一哆嗦。唯恐是魏国公府的人上门报复。

    就连非富即贵的食客们也受到了影响。味极鲜开业近三个月以来,继昨天之后,又一次出现了空桌……其实客人三天前就交过钱了,但唯恐被殃及池鱼,宁愿白费五两银子,也不敢来吃饭了。

    当然,不敢来的只是少数,大部分客人还是早早就来到味极鲜,迫不及待催促方掌柜赶紧上菜。他们倒不是为了给店家撑场面,而是担心让魏国公府一闹,日后怕是很久,吃不到味极鲜的人间美味了。

    客人们以吃最后一餐的心态,享用着味道绝美的菜肴。可越是吃得享受,他们就越是感到惋惜。

    “好好的味极鲜,这就开到头了。往后怕是吃不到这样的美味了,这让人怎么活啊……”

    “实在不行,看看谁能跟国公爷那边说上话,帮着劝劝吧。”

    “原本好好说话,倒能劝劝,可昨天赵公子打了徐家的奴才,徐家不找回面子来,怎会善罢甘休?”

    “唉,赵公子才高八斗,难免年轻气盛,不知道有些人是得罪不起的呀。就是他祖父赵侍郎在位,也不能这样落徐家的面子啊。”

    “哎,我看这回,是凶多吉少了……”

    食客们十有**,已经在心里判了味极鲜的死刑。

    有那怜香惜玉的食客,小声劝还在弹琴的马湘兰道:“马姑娘,别弹了。这里已经是是非之地了,收拾收拾快走吧。”

    马湘兰点头笑笑表示感谢,却丝毫不为所动,她神态平静的抚动琴弦,弹奏出一曲《定风波》。

    前奏过后,便听她轻启朱唇,唱出天籁之音: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在味极鲜驻场三月来,这还是她头一次一展歌喉。

    宾客们听着听着便不由痴了,大堂中再无聒噪之声。

    ~~

    二楼,唤作‘春’的雅间中。

    赵昊师徒、吴康远和雪浪和尚也停下交谈,倾听马湘兰那极能抚慰人心的歌声。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马姑娘这是在表明,要跟公子同进退呢。”

    良久,吴康远才悠然一叹道:“常羡人间琢玉郎,天教分付点酥娘。赵公子能有这样的红颜知己,真让人艳羡不已……”

    “噗……”赵昊险些一口水喷了他一脸,忙别过头去咳嗽连连。

    王武阳赶紧给师父捶背,不悦的看一眼吴康远道:“我师父还小,吴前辈出言无状了。”

    “知己跟男女,与年龄,其实都无关系。”雪浪有着诗人的敏感,自然比吴康远感触还深,轻叹一声道:“秦淮河畔已经快要淡忘马姑娘的芳名了。”

    赵昊不由自主微微点头,他承认,在马湘兰的事情上,自己确实玩脱了,如今已是十分棘手。

    “雪浪,你这厮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添乱的?”华叔阳贵公子脾气重的很,说话自然更不客气。

    “好好,不说不说。”雪浪自知理亏,忙改口道:“说回正事,贫僧建议立即报官,请求应天府保护味极鲜。”

    “应天府是你家开的啊?”华叔阳白他一眼。

    “虽然不是贫僧开的,但应天府欠我们大报恩寺一万两修寺的银子,”便听雪浪笑道:“若是贫僧答应免去这一万两,相信府尹大人应该愿意帮忙吧?”

    吴康远眼前一亮,不太确定的问道:“你又不是方丈,说了能算吗?”

    “不好意思,贫僧筹到了五万两,大报恩如今是我当家。”雪浪略显得意的微微仰头。

    “那感情好,只要应天府能帮着拖上个把月,京师那边必有回应!”吴康远高兴的朝雪浪双手合十。

    “真是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赵昊感动的举起水杯,朝两人道谢道:“不管结果如何,我赵昊都记得二位这份雪中送炭之情了。”

    “我也不要你的包厢,再送我首诗就成……”雪浪是见缝插针,随杆就上。

    正说话间,包厢门被猛然推开,一个伙计面无血色的跑进来。

    “东,东家,小公爷来了。”

    在北京城,说小公爷不一定指哪一位。但在这南京城,只有一位小公爷,那就是魏国公的小儿子徐邦宁。

    “这么快就来了?”吴康远吃了一惊,他以为徐家就是再着急,也得过两天才能报复呢。没想到,这才刚转过天来,徐邦宁居然亲自杀上门来了。“看来这次是揭到小公爷的逆鳞了,赵公子,快从后门走吧。”

    吴康远自恃身份,素来不怕事,却依然要劝赵昊暂避锋芒。

    徐鹏举当了小五十年的南京守备,徐家的产业遍布金陵内外,奴仆何止上万?

    人家还是世袭罔替的国公爷,家里有可以免死九次的丹书铁券,放眼整个南京城,谁能斗得过他们家?

    “是啊,好汉不吃眼前亏。”雪浪深以为然道:“贫僧带你去大报恩寺躲躲,徐家再嚣张,也不敢在那里撒野的。”

    “师父且留在楼上,我二人下楼拦住他,甭管他是小公爷还是小王爷,都休想动师父一指头!”王武阳和华叔阳挽起袖子,露出了纤细的胳膊。

    “先看看再说。”赵昊摆脱了前两人,拉住了后两人,神态自若的走下楼去。

    ~~

    大堂中,食客们停下用餐,齐刷刷望向阴着脸走进店来的小公爷。

    别看他们背后不把这二世祖当回事儿,但真当着徐邦宁的面,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马湘兰也停下弹琴,站起来紧张的看着楼梯口。

    赵昊一下楼,就看到她焦急的朝自己偷偷摆手,显然是想让他暂避锋芒。

    他便在楼梯中央停下了来,扶着栏杆给了马湘兰一个,让她放心的微笑,然后俯瞰向堂中的徐邦宁。

    徐邦宁也面无表情看着他。

    味极鲜的空气凝滞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然后,他们便看到,徐邦宁忽然折腰朝赵昊深深鞠了一躬,双手抱拳举过头顶道:

    “赵公子,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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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啊……”

    嗡的一声,大堂中众人皆惊呆了,纷纷倒吸着冷气,使劲揉着眼睛,掏着耳朵,总觉的方才这一幕是自己的幻觉。

    但不论他们怎么揉眼,依然可以看到小公爷保持着深鞠躬、高拱手的滑稽姿态没有变。

    赵昊也仿佛被惊呆了,站在那里良久无语。

    其实他只是想让徐邦宁多拜自己一会儿。

    “赵公子,我错了……”徐邦宁哪曾当众做过如此羞人的动作?他涨红脸看着地砖,高声叫道:“是本人御下不严,打扰了味极鲜的生意,家父已经狠狠训过我了,万望赵公子和家中长辈原谅。”

    见赵昊依然没反应,徐邦宁便径直站起身,朝外一挥手,闷声道:“还不抬进来!”

    马上便有几个护卫,抬着两张门板进来,重重丢在地上。

    “哎呦,哎呦……”两个鼻青脸肿不成人形的家伙,发出凄惨的吃痛声。

    众人这才依稀看出,其中一人乃是昨日带头来讨债的那个徐府管事。

    只是不知另一人是谁?

    “这个杀材就不用说了,另一个是我别院的管家,就是这对父子背着我,败坏徐家的名声!”徐邦宁一阵咬牙切齿,也不知是对赵昊,还是对这俩奴才的恨意。“我已经打断他们的腿,把他们逐出徐府,任由赵公子发落!”

    赵昊微微颔首,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见他缄口不语,似乎还不满意,徐邦宁便又一挥手,一个奴仆奉上了一盘黄澄澄的金元宝,金锭上还搁着三张纸。

    “这是方掌柜当年的借据,还有他在秦淮河酒楼的地契和房契,现在都退还回来。”徐邦宁一指那托盘道:“另外还有黄金两百两,是本人私人赠给赵公子,以弥补这几日的损失。”

    赵昊这次点头的幅度加大了不少,一旁的高武便接过了托盘。

    “哇……”

    大堂中的食客们,又是一阵低声惊呼,从来都是别人孝敬徐家,还从没见过徐家出血呢。

    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赵公子,事情到此为止,可好?”徐邦宁听着那些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只觉如芒在背,一刻都不想在此滞留。

    “妥。”赵昊终于吐出了一个字。

    “多谢。”徐邦宁如蒙大赦,拱拱手转身就走。

    “等下。”赵昊忽然叫住他。

    “还有何事?”徐邦宁紧蹙着眉头,快要爆炸了。

    “把人带走,不要影响本店的生意。”赵昊瞥一眼门板上的两人。

    “带走带走。”徐邦宁没好气的一挥手,当先出了味极鲜。

    等徐邦宁一伙人出去,食客们再也忍不住,爆发出哄堂的叫好声。

    “好,赵公子威武!”

    “赵公子真是深藏不露啊,居然能让堂堂小公爷吃瘪!”

    “是啊赵公子,快讲讲你是怎么做到的!”

    “赵施主,此情此景,定当赋诗一首!”此话自然是惯会见缝插针的雪浪所说。

    “不要捣乱,”赵昊瞪他一眼道:“大家的菜都凉了。”

    “对对对,赵施主一定要作首诗,不然我们可不答应!”食客们却跟着和尚起哄开了,一起高声道:“作诗作诗!”

    听得马湘兰捂嘴直笑,却同样满目期待的望着赵昊。

    赵公子推脱不过,只好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借花献佛……”

    “知道,是公子听来的。”众人早就知道他这奇怪的习惯,哄笑着无人当真。

    赵昊轻咳一声,登时满堂针落可闻,众人便听他用清朗的声音吟诵道: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好,好诗!”众人不由齐声叫好,虽然这诗不如‘最是人间留不住’惊艳,也没有‘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深度,但自有大无畏的嶙峋风骨,更有少年之朝气。

    “今日方知赵施主,仍有少年凌人气!”

    雪浪感慨一声,马上提笔,将这首《竹石》敬录在楼梯口的粉墙上。

    当然,按照赵昊的习惯,是不留落款的……

    “给大家换一桌热菜。”赵昊吩咐方掌柜一声,方掌柜马上满脸笑容的进厨房安排了。

    伙房里,大厨们运铲如飞,帮厨们刀影重重,就连伙计们跑堂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三分。

    所有人心中的恐惧和忧虑烟消云散,生出无穷的干劲!

    ~~

    徐府的车队等在蔡家巷的大街上。

    徐邦宁黑着脸上了辆装饰有金银纹理的豪华马车,一屁股坐在了软榻上。

    府军后卫指挥使刘应芳,给徐邦宁递上冰镇的葡萄酒,一脸不解的问道:

    “怎么会这样?”

    “唉……”徐邦宁憋闷的叹口气,无法透露真正的原因,就只能胡编个借口道:“他家长辈求到老头子那,我有什么办法?”

    “行,你不动弹,我自己收拾他!”刘应芳却不想,就此轻易放过这棵摇钱树。

    “我警告你,绝对不能骚扰味极鲜!”徐邦宁却黑着脸,瞪一眼刘应芳道:“不然人家都会算到我头上的!”

    “好好……”刘应芳只好先应下,犹有不甘道:“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了?”

    “现在是关键时刻,不能出乱子。”只听徐邦宁幽幽道:“等我的事情搞掂了,自然会一点点炮制那小子……”

    说完,他仰头饮尽猩红的酒液,将酒杯狠狠掷出窗外。

    ~~

    味极鲜二楼,赵昊等人看着徐家车队远去。

    “这事儿,就这么了了?”吴康远有些难以置信,他的招式还没用出来呢,怎么就结束了?

    却听啪地一声轻响,众人只见那辆豪华马车中丢出了一物。

    “看来没有。”王武阳眼尖,指着街上道:“小公爷扔了个碧玉酒杯出来,这得多大怨气啊。”

    “还不允许人家发泄了吗?”赵昊却不以为意的坐回了桌边。

    “堂堂小公爷,何时如此低声下气?”华叔阳有些通感道:“估计咽不下这口气。”

    “他咽不下也得咽。”赵昊淡淡一笑,他可知道徐鹏举机关算尽,最后还是落了个满盘皆输,结果让不受待见的大儿子,当上了魏国公。

    徐邦宁,注定败犬一只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当然,这些理由都没法说出口,是以他在众人眼中,便又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了。

    不过如今再没有人会认为,他是在故弄玄虚了。

    ~~

    下午,最后一桌食客散去,赵昊下楼准备回家。

    大堂中,马湘兰也离开琴台,准备回自己的住处小憩。

    整日在城南城北来回奔波,谁也受不了这份劳顿。上个月,她便在蔡家巷租了个小院住下,这样每日步行上下班,中午忙完了还可以回去睡个午觉,确实要比原先舒服多了。

    两人便一起出了酒楼,赵昊难得的开口了。

    “今天让你受惊了。”

    马湘兰微微摇头,轻言细语道:

    “公子胜券在握,湘兰瞎操心而已。”

    “呵呵……”赵昊本想自吹几句,忽然想到雪浪和吴康远的调侃,顿时不知该怎么聊下去。

    “不过能看到公子另一面,也值了。”

    马湘兰朝他福一福,撑起油纸伞,挡住了过午的烈日,也挡住她脸上羞涩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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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自助者,天助之

    翌日,南都察院中。

    赵锦的轿子刚落下,就看到马御史在那里等着自己。

    “今天没有唱戏啊。”赵锦半真半假开句玩笑。

    “还能天天唱吗?总得办正事不是。”马御史尴尬的笑笑,请他进了自己的值房,然后拿出了那份弹章道:“晚辈已经拜读完了。”

    “怎么样?”赵锦淡淡问道:“有什么要斧正的地方?”

    “有几处地方,传闻与实情有些出入,这也是很正常的。”马御史小心措辞道:“晚辈已经附了小条,夹在里头,还请前辈再斟酌斟酌。”

    “好吧,我就再斟酌一下。”赵锦便收起了那弹章,站起身来。

    马御史赶忙躬身相送。

    回到值房后,赵锦都没打开那弹章,便直接丢进煮茶的小炭炉中烧掉了。

    就像这份弹章,从未存在过一般……

    然后,他便关上值房的门,上了轿子,急匆匆进了太平门,穿过小校场,来到不远处的成贤街。

    到了成贤街上,规模宏大的国子监便在眼前了。

    ~~

    今天是南京国子监录科考试的日子。

    原本赵守正是可以获得举荐的,但他苦学半年、信心十足,坚持要自己参加录科考试。

    对此赵昊自然十分高兴,反正考砸了也有周祭酒托底,就当是老爹的战前练兵了。

    于是,这天清晨,一大家子人便将赵守正送进了国子监,然后在牌楼对面的茶馆中,一边吃着早茶,一边等待他考完。

    范大同也在茶馆中,津津有味吃着灌汤大包。

    赵昊无语的看着他,这厮不该在这里的,他应该在国子监的。

    提前三天,赵昊就喊来范大同,让他务必参加科考。为防他临阵脱逃,还反复明示暗示,就差直接告诉他,你百分百能通过了。

    可这厮当时答应的好好的,今天却直到国子监关门后才姗姗来迟,然后一拍脑袋说了声:

    “啊呀,迟到了。”

    然后便施施然坐下来,和赵昊等人一起津津有味吃早餐了……

    这份烂泥扶不上墙的丧劲儿,简直恨得人牙根痒痒!

    见赵昊一个劲儿的瞪自己,范大同只好举手投降,实话实说道:“贤侄的好意我都知道,可叔叔我心境已坏,根本静不下心来,坐都坐不住,更别说考试了。”

    “那你应该好好修心。”王武阳便白他一眼道。

    “对,多多劳动,你的心就会平静下来,怎么样要不要一起修行?”华叔阳忙补充道,他做梦都盼着,有人能把自己解放出来。

    “你们少说两句吧。”赵昊瞪两人一眼道:“又忘了我说的话?”

    “是,师父。”两人赶忙乖乖住口,眼观鼻鼻观心,坐在那里默默养气。

    这眼看就七月了,距离秋闱只剩一个月,赵昊却不敢乱教两个弟子任何东西,因为人家本来就可以高中,若是因为自己多嘴多舌,画蛇添足,结果反而没考中,或者落了名次,那他这当老师的岂不是罪过大了?

    但也不能什么都不管,他便让两人修起了闭口禅,每天说话不准超过五句。所谓少言持重,说话少了人就会稳重,想必写文章也会稳重些吧……

    因为赵昊知道,这届乡试的主考王希烈,最看重的便是这‘稳重’二字了。

    纵观其对高名次考生的评语,几乎清一水的‘古雅’、‘雄古大作’,便可想见什么样的文章,在这一科里最占便宜了。

    教训完了弟子,赵昊也不说话了。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各人有各人的命,自己就是有心拉范大同一把,可他这股丧劲儿不去,一样白搭。

    在这一点上,赵昊就不得不夸夸赵守正了。父亲同样陡遭大难,却没有像范大同一样沉沦,而是认真的读书,努力改正一身的毛病,虽然有时候会抱怨赵锦管教太严,却从没逃避过学习的任务。

    所谓自助者天助之,赵昊相信,就算没有自己帮忙,他也肯定能顺利通过科考。

    果然,等赵锦赶到不久,赵守正便混杂在考完试的监生中出来了。

    “怎么样?”众人赶忙迎上去。

    赵守正便学着儿子的样子,伸出了两根手指。

    “太好了!”赵家众人便欢呼起来,那高兴劲儿就像他中举了一样。

    赵守正却只是笑笑,旋即便忧心道:“同窗们都在议论,取消了皿字底,就算通过了录科,乡试也没戏。”

    旁边经过的监生也纷纷点头,这显然已经是公认了。

    赵锦却不以为然道:“朝廷只是取消了监生的特权,一视同仁录取所有考生罢了,并非在歧视你们。”

    顿一顿,他又沉声对赵守正道:“我观叔父文章火候老道,词表判更是娴熟到位,公平竞争也没什么好怕的,和他们比一场就是了!”

    “嗯,好!”赵守正果然还是容易受鼓舞的,见名为侄子,实则老师的赵锦如此夸奖,顿觉斗志重燃,全身充满力量道:“也该我中了!”

    “就是就是,轮也轮到兄长了。”

    范大同在旁捧起了臭脚。二阳也想鼓励师祖几句,无奈今日份额有限,只能把话埋在肚里了。

    众人说说笑笑出了成贤街,赵昊站住脚,指着等在街口的两辆马车,对两个徒弟道:“你们跟着师伯回去,好生听他教诲。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这最后一个月,且不可荒废懈怠,要踏踏实实每日作文。”

    “是,师父。”二阳忙躬身受教,却不敢再多说一句。

    “我和父亲去个地方,秋闱前再回来。”便又听赵昊说道。

    “啊……”众人吃了一惊,赵守正和赵锦倒是神情平静,显然早就通过气了。

    在这里,赵昊说了就算,于是其余人上车往北回蔡家巷。

    他则与赵守正坐上高武的马车往西去了。

    ~~

    一路上赵昊都很沉默。

    他当然知道,这次取消国子监的优待,对本届监生冲击极大。南京国子监从往届固定三十五人中式,将锐减到只有八人考中举人。

    秋闱后,还因此导致监生闹事,使好多官员吃了挂落。为了平息事态,朝廷不得不宣布,下一科乡试将恢复皿字底,重新优待录取监生。

    但已经公布的结果是断无更改之理的,所以这一科的监生,仍旧只有八人中举。可谓大明最倒霉的一届了……

    所以虽然赵昊知道考题,却依然不敢有丝毫大意。想保证赵守正从千军万马中成功突围,还要再接再厉,临阵狠狠磨一磨枪!

    虽然他没说话,赵守正却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似乎已经感受到儿子身上浓浓的杀气了!

    马车停下,赵昊跳下车,指着半山腰上一个农家小院道:“咱们到了。”

    赵守正也跟着下车,举目四眺,但见周遭尽是荒山荒地,一眼望不到边,不由奇怪问道:“南京城中居然还有这种地方?”

    “这就是钱老爷赔给咱们赵家的地。”赵昊领着父亲往那小院走去。

    “怪不得,还以为他多大方呢,原来根本不值钱。”赵守正一边爬山,一边看着贫瘠的荒地直摇头。

    “种地当然不成,但干别的可就是风水宝地了。”赵昊笑笑没多说,大名鼎鼎的随园可就是建在此处的。

    说话间,他领着赵守正走到小院前。

    院门外,立着两个手持棍棒的精壮汉子,院墙周遭还有几个壮汉,拿着粘杆在捕树上鸣叫的知了。

    “接下来一个月,父亲就在此闭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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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太祖爷显灵了

    “啊?真要在这荒山野岭住一个月?”赵守正吃惊的跟着儿子,走进小院中。“儿啊,为父会变成山野村夫的。”

    “这里安静,可以专心备考。”赵昊过滤掉父亲的骚话,随口应一声,便带他进了内院。

    院子不大,被一道砖墙隔为前后两进。地上皆铺着青砖,两溜瓦房也是新起的,内院中种着各式花卉,还有个小小的凉亭,可供主人休憩。

    赵昊拿到地契后,先出动上百号蔡家巷的精壮汉子,拿着碗口粗的棒子,免费帮住在这一带的钱家奴仆把家搬走。

    当然过程中难免磕磕绊绊,哭哭啼啼,不过蔡家巷的汉子加棒子,专治各种不服,很快也就消停了下来。

    选定此处作为闭关地后,赵昊又吩咐高老汉带着蔡家巷的瓦匠,将此处重新翻盖,还在堂屋前亲手种下两株桂花树。

    “等到桂花开了,我们就下山。”赵昊说完,打开了正屋的门锁,请父亲进去。

    赵守正一进门,便看到刷得雪白的中堂上,挂着一幅穿红色圆领,头戴直角幞头的黑脸胖子画像,不由肃然起敬道:“竟是我赵家太祖在此……”

    “父亲给太祖爷上个香吧。”赵昊点着了烛台,又引着香。

    赵守正便接过香来,举在头顶,毕恭毕敬向宋太祖磕了四个响头。

    那道院门不知何时已经被高武锁上,内院中只剩下赵昊父子两个。

    赵守正刚要起身,却被儿子按住了肩膀,让他继续跪在赵匡胤的画像前。

    “父亲知道,为何要拜太祖吗?”

    “当是求祖宗保佑……”

    “是谢祖宗保佑。”赵昊认真纠正。

    “哦?”

    “太祖爷显灵了。”只听赵昊幽幽说道。

    “啊?”赵守正登时毛骨悚然,先看看画像上的黑胖子,再看看神神叨叨的儿子,结结巴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父亲还记得,刚搬到蔡家巷时,我对你说过,你一定能考中吧?”赵昊也不看赵守正,只定定望着那太祖画像。

    “是说过。”赵守正点点头,这事儿他记得清楚。

    “父亲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说吗?”便听赵昊信口雌黄道:“是因为我在前一晚,梦见自己上天了。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有个戴着长翅帽,穿着圆领黄袍的黑面老人,正一脸慈祥的看着我……”

    “啊,那定是我赵家太祖爷了。”赵守正看看画像,一脸惊叹道:“他老人家把你叫去,到底有何吩咐啊?”

    见赵守正果然轻易就信了,赵昊也就没必要再渲染神秘了,便言简意赅道:“他老人家说,咱们这一脉文运未绝,当在我爷爷你爹之后再出位进士,此人便是父亲你呀。”

    “啊,太祖爷竟然还知道我这个不肖子孙?”赵守正登时满脸羞愧,使劲给赵匡胤磕头道:“给祖宗丢脸了,怕是要让祖宗失望了。”

    “不会的,太祖爷说了,合该我们家文运昌盛,他已经从文曲星君那里,拿到了今科秋闱的考题。”赵昊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张折好的黄纸,双手朝太祖爷拜了三拜,然后交给赵守正,又万分郑重的叮嘱道:“太祖爷有言在先,此物只能你一人观看,若是在考前被第二人知道,非但考题不准,还会给我赵家招来灭门之祸!”

    “晓得晓得。”赵守正哆哆嗦嗦的接过黄纸,又给祖宗磕头致谢,这才颤抖着将其打开,便见上头一行鬼画符似的字体,依稀能看出是《论语》中的一句: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这么简单……”赵守正不由惊叹起来,没想到居然不是截搭题,而是好些年都没出过的大题!

    “嘘。”却见赵昊朝他做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端起烛台道:“父亲记住了就烧掉吧,切记法不可传六耳。”

    “明白。”赵守正再看一眼那句《论语》原文,便将黄纸烧成了灰烬。

    “从今天起,父亲便反复推敲这道题吧。”赵昊吹灭烛台,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好,不能让太祖和我儿失望!”赵守正鼓足了干劲儿,既然太祖爷都显灵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撸起袖子猛干就成!

    书房就在隔壁,赵昊已经将赵守正所有书籍都提前运过来了。

    他则把座位设在堂中,和太祖爷一起给赵守正把门。

    这一个月内,任何人都不准踏足内院一步。

    为了万无一失,高武守在内院门口,另有三十名蔡家巷的壮汉,在小院外分班值守,日夜巡逻。

    巧巧母女则负责给他们做饭。每天高老汉驱车送来新鲜的食材,母女俩做好之后,由巧巧送到内院门口,赵昊端进去与父亲吃完,再把餐具送出来……

    赵昊这样严密细致的安排,将他对此事的重视程度,清楚无比的传达给每个人。从高武到巧巧,再到所有护院,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唯恐出一点纰漏,影响到赵老爷的备考大计。

    ~~

    赵守正身为当事人,就更是不敢懈怠了。从进院那天起,他便一头扎进书房中,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的推敲琢磨起那篇文章来。

    要知道,八股文不同于寻常的文章,对作文者的文学素养考察还在其次。其更着眼考察作文者对经义的熟练程度,且对写作内容有诸多限制,首先观点必须与朱子相同;再者,文章的每个段落,都必须死守在固定的格式里面,连字数都有严格的限制。尤其是起股、中股、后股、束股的部分要求严格对仗,类似于骈文,却对字词的繁简、声调的高低有更严苛的要求。

    这样作文宛若‘螺蛳壳里做道场’,难度自然极高,没有名师指点,没有十几年的反复苦练,根本做不出像样的八股来。但对考官来说,要求的点越多,评判起来就越容易。因为几乎所有考生,都会由于时间紧张、学业不扎实等各种原因,在作文时出现多多少少的纰漏谬误。

    考官只消找出这些谬误,以其多寡便能给文章排出大概名次。如有考生能一点不犯错,必然会被稳稳取中;倘若再能写出一点点新意的话,这科魁元就非你莫属了。

    硬要类比的话,普通文章是受考官个人好恶影响的主观题,八股文则基本是有明确答案和评判标准的客观题。

    因此,只要给赵守正充足的时间,而且还能随手查资料,他怎么可能做不出一篇,能得高分的八股文来呢?

    他先用了几天时间静下心来破题构思,然后翻看各种高头讲章,从旁人的经验中寻找灵感,直到第十天时,才构思出一篇文章来。

    然后反复斟酌,不断修改,几次推倒重来后,才终于在第二十天时最终成稿。

    赵守正又用接下来的十天时间,逐字逐句的检查修改,不放过任何一处纰漏谬误,直到自以为整篇文章完美无瑕,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此时,赵守正只要一闭眼,整篇文章便会蹦出他的脑海,走马灯似的呈现眼前。

    这赵守正感觉自己都要呕心沥血了,不由苦笑一声,对赵昊道:“苦吟派,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赵昊微笑着点点头,将他写好的所有文稿付之一炬,又仔细检查了书房中,再无只言片纸遗留,才笑着对赵守正道:“还有几天时间,父亲好生休息调养,到时候我来接你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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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要上战场了

    今天是八月初二,距离初九进场还有几天时间,赵昊让父亲在山上好生休养,自己则在高武和巧巧的陪同下,下山去制备考生入场的一应用品了。

    下山的马车上,巧巧和赵昊相对而坐,支颐歪头看着他。

    说起来,两人虽然都住在小院,但今天还是一个月来,头一次这样面对面呢。

    “我脸上有花吗?”赵昊摸一把面颊。

    “没有。”巧巧慌忙摇摇头,将视线转去窗外道:“你这人真奇怪,说你淡泊名利吧,却又对老爷的学业如此上心。说你热衷功名吧,可你却整天不务正业……”

    “我这怎么能叫不务正业呢?”赵昊伸个懒腰,将手边一摞书稿整理摞好。这一个月来他同样足不出户,为了打发无聊,倒是默写出好些东西来。“我这可是振兴大明的希望所在。”

    “吹牛。”巧巧转回头来,扑闪着编贝般的睫毛,脆声问道:“你就没想过自己去考?”

    “有个笑话说。”赵昊便微笑道:“有个人在书店买高头讲章,旁人问他买来作甚?他说要考举人。旁人便笑曰‘汝之考举莫如父举’,此人闻言深以为然,便将书买回去,交给他爹去读了。”

    “哈哈哈……”巧巧被他逗得笑弯了腰,用脚尖轻踢一下赵昊道:“你就编排赵老爷吧,回头我就告状去。”

    “你只管告,反正我爹考举人的目的,也不过是让我坐享富贵而已。”赵昊却一脸满不在乎的吹嘘道。

    “瞎说。”这话巧巧却是不信了。若说是谁坐享谁的富贵,她觉得这父子俩倒过来还差不多。

    两人说着话,马车到了秦淮河畔的夫子庙。

    临近秋闱,街上店铺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考具,还有琳琅满目的场食。

    赵昊便拉着巧巧,一家家店铺逛过去,挑选做工最上乘的考篮铜铫、号顶门帘、火炉烛台、烛剪卷袋等等,只要市面上能见到的,他每样都买了四件。

    巧巧不解,家里不就一共三个考生吗?干嘛要多买一件?

    赵昊答曰:“备件,以防万一。”

    “钱多烧的。”巧巧却不予好评。

    将买回的东西装好车,赵昊便要打道回府,巧巧提醒道:“不卖考试吃的场食?”

    “这就不用咱们操心了,肯定有人送的。”赵昊却笑着摇头,一副臭屁模样。

    ~~

    回到久违的蔡家巷,巧巧就看到唐友德那辆拉风的马车,已经停在味极鲜旁边了。

    “咦,他怎么知道,咱们今天回来?”巧巧大惑不解。

    “人家生意做得好,不是没原因的。”赵昊笑着跳下车,让高武将东西都送去王武阳那里,让两个徒弟整理出来,再放巧巧去酒楼跟方德打个招呼。

    他则空着手回到家。

    虽然一个月没回来,家里依然井井有条,自然是有人看家,有人打扫了。

    如今蔡家巷中,已有超过五十人端着赵昊的饭碗,几乎所有汉子都受过他的赏赐,这些琐事都不需要他特别吩咐了。

    唐胖子正坐在树荫下,有滋有味的喝着茶,见赵昊推门进来,赶忙跳起来,满脸发自内心的笑容道:“公子,我是日等夜等,可算把你等回来了。”

    “你不是让人天天在小仓山下盯着吗?”赵昊一屁股坐在自己的交椅上。

    唐胖子一边给他斟茶,一边赔笑道:“那不是怕公子要用人吗?若非公子不让我上山,老唐我早在山上伺候了。”

    “睁着眼瞎说。”赵昊却哈哈大笑着,戳穿了唐胖子的心思。“我看你是坐不住了吧。”

    “嘿嘿,什么都瞒不过公子……”唐胖子讪讪一笑,点点头道:“奇了怪了公子,这一个月来,丝价就只在三两五上下浮动,既不涨也不跌。各家商会拦不住,开始有不少人出货了。”

    “知道逃的都是聪明人。”赵昊笑容渐淡道:“但只怕更多的人,还是无法克制贪念。”

    “让公子说着了,几家商会在大量买进托市,说明他们还是看涨。”唐友德点头道。

    “他们玩不过那些人的。”赵昊看到一只蚂蚁,艰难的在光滑的杯沿上爬行,便轻轻将蚂蚁弹开道:“价格涨不动,说明那些人在出货,等他们逃得差不多了,开海的细则也就该大白天下了。”

    “嗯。”唐友德点点头,松了口气。他这阵子看着丝价波动诡异,唯恐陡然上涨,自然寝食难安,非得见了赵昊,听他分析分析,这才能把心放回肚子里。

    顿一顿,他又禀报道:“对了公子,那刘员外找了我好几次,问我为什么迟迟没开工场?”

    “天气太热没人干活,谈好的织机黄掉了,你着急生二胎扭着腰……理由还不一大堆?”赵昊翻翻白眼,不负责任道。

    “公子,我膝下已有子女六人……”唐友德尴尬的说一句,然后苦笑道:“能编的理由我都编过了,可刘员外是那么好骗的吗?他已经打听到,我们转手就把丝卖掉了。”

    “我卖我的,关他屁事?”赵昊却不屑的哼一声道:“丝到了咱们手里,就由咱们处置,又不是到时候不还他。”

    “可公子不按套路出牌,刘员外难免心慌啊。”

    “要的就是让他难受。”赵昊却哈哈大笑道:“看着他那熊样,你不解气?”

    “当然解气了。”唐友德也绷不住笑道:“每次我都晾足他一个时辰,才跟他见面的。只是我看他快毛了,怕是要让我们提前还丝。”

    “不可能,白纸黑字红印章,说三个月就是三个月。官司打到北京,我也不会提前还他的。”赵昊坐直身子对唐友德道:“你要是实在没事儿,就去小仓山避避暑,再请个高参帮你参谋一下,拿个初步的整治方略出来。”

    “我,我听公子的。”唐友德正想避一避刘员外,自然一口答应道:“明天我就请几位园林高手过去看看。”

    “成。”赵昊站起身道:“就这么着了,这半个月别烦我,我得专心陪考。”

    “好嘞。”唐友德也跟着站起来,指着堂屋里头的一堆东西道:“那是我给老爷准备的场食,还有常用的药品,也不知道哪些合用,就一股脑全带来了。”

    “有心了。”赵昊早料到唐友德不会空着手来,笑眯眯道声谢,送他出去。

    不一会儿,两个学生闻讯而来,一个月没见师父,自然十分想念。赵昊也挺想这俩徒弟的,问了问他们备考的情况,知道两人早已成竹在胸,便不再多说什么。三人又将唐友德送来的场食分好,再选出所用的药品后,赵锦也从衙门回来了。

    看到赵昊,赵锦欲言又止。赵昊多有眼力劲儿啊?便笑道:“是不是魏国公被罚俸了。”

    “咦,你整天在山上闭关,怎么知道这事儿的。”赵锦不由笑道:“是给事中吴时来弹劾他教子不严等诸多不法事,结果魏国公被陛下申斥,还罚俸两月。”

    “毛毛雨而已。”赵昊笑笑,想到过不了俩月,魏国公还要因为南京监生闹事被罚俸,甚至都觉得有些同情,这位呼吸都有错的老公爷了。

    “但这下,他父子少说得老实一两年了。”赵锦也笑着点点头,道:“还有件事,等秋闱之后再跟你说。”

    “嗯。”赵昊一听就明白是什么事,但秋闱当前,确实不适合再分散精力了。

    ~~

    八月初八,赵昊和两个徒弟一起接赵守正下山,先去鹫峰寺写卷头、交卷。

    这其实是提前验明正身,以减少明日入场时的负担。

    等回到家太阳还没落山,一家人便吃了顿清清淡淡、不见荤腥的晚饭,王武阳又将给师祖准备的考篮提来,把东西摆放的位置一样样讲清楚。

    明日初九,便是上战场的日子了,众人不敢闲聊,交代完毕便各自早早睡觉去了。

    ps.最后一章公众版了,感谢大家将近两个月来的陪伴,恳求大家继续陪和尚走下去。应该是晚上0点上架吧,上架前会有个上架感言,据说要写的煽情,我去琢磨琢磨,看看怎么煽……大家一定要看哦!!!

第一百二十一章 秋闱

    翌日秋闱。

    四更天考生起床,用罢早饭,穿戴整齐,然后来到堂前。

    堂前早已设好了香案,供上了至圣先师的神像,众人一起拜过孔圣。然后赵守正、赵锦、赵昊又拜了黑脸的太祖爷,最后王武阳和华叔阳拜了师父。

    这时,方文端上三片崭新的方巾。

    赵昊亲手给三人戴在头上,紧紧扎牢,说了三遍:“不会落地。”

    然后众人出了院子。

    来到巷中时才发现,蔡家巷已是火把通明,街坊们倾巢相送,却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

    看到三位考生出来,余甲长一挥手,几名壮汉便打起了红色的横幅,只见上头写着:‘金榜题名’、‘连登黄甲’之类祝福的语言。

    三人被街坊们笨拙而诚挚的祝福,感动的眼圈发红,忙朝众人团团作揖,然后才上了停在街中央的三顶小轿。

    赵昊跟乡亲们道声谢,上了马车。

    赵锦身为御史多有不便,不好在大比时去贡院转悠的,便也在此与考生道别了。

    高武刚要赶车,便见个黑袍举人走过来。

    “等下,我陪你去。”

    见是那在味极鲜拥有雅间的吴康远,高武也没阻拦。

    马车上,赵昊奇怪问吴康远道:“你又不用乡试,去凑什么热闹?”

    “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我还能帮着说上话。”吴康远掸了掸身上,代表举人身份的黑花缎圆领袍,得意洋洋的说道:“就算平安无事,我跟着瞧瞧他们遭罪也过瘾。”

    “阴暗的心理。”赵昊笑骂一声,却不会将他赶下马车。

    吴康远是吴时来侄子的事情已经确凿无疑,赵公子跟他套近乎还来不及,怎么会把他撵下车呢?

    何况有个人陪着也不错,至少让赵昊心里没那么忐忑了……不管准备多充分,只要想到四千多考生仅有一百多人中举,他就还是慌成狗。

    ~~

    轿子在离贡院还有两个街口的大中街停下,再往前便水泄不通了,轿夫想往前送都不可能。

    四千多名考生,再加上送考的车轿仆从、家人亲族,那拥挤不堪的场面可想而知。

    是以经验丰富的赵守正,提前命轿夫停下,和两位徒孙步行过去贡院。

    高武和几名担任护卫的壮汉,从人群中硬生生挤出一条道来,是以三人走得并不狼狈。

    二阳可是头回乡试,这时听到远处贡院炮响,都有些担心道:“这是要进场吗?咱们得快点。”

    “不急,这三声炮是贡院开栅门,还要放三炮开大门,再放三炮开龙门。”赵守正却轻车熟路、不慌不忙的笑道:“放完了炮,还要在至公堂设香案,请三界伏魔大帝关圣帝君进场来镇压,请周将军进场来巡场。请七曲文昌开化梓潼帝君进场来主试,请魁星老爷进场来放光。”

    “徒孙,不是师祖自夸,论起进贡院的次数,你们加起来都不如我……”见两位天才徒孙听得目瞪口呆,赵守正不由有些自豪。

    “师祖果然厉害,徒孙远远不及……”二阳忙吹捧一句,心中未免腹诽,这种次数还是越少越好吧?

    说话间,三人终于到了贡院门外,果然见龙门还没打开,离着入场还早。

    但各府送考的教授,已经在旗下大声吆喝考生集合了。

    二阳便拜别了师父师公,朝着苏州府、常州府两面相邻的旗子走去。

    那苏州、常州的两位府学教授正焦急的四处张望,看到二阳过来,才大松了口气道:“你们可算来了,真要把人急死!”

    这两位可是两府取得好名次的希望所在啊。

    那边,赵昊将父亲送到国子监的旗下,深深一揖道:“祝顺利。”

    “我儿放心。”赵守正重重点头,这是他第六次入考场,头一次这样信心满满。

    为了不让父亲分心,赵昊便和吴康远等人先行离去,只留方文和高武在旁侍奉赵守正。

    ~~

    赵昊和吴康远,来到与贡院一水相隔的一处三层酒楼。

    酒楼没有招牌、上着门板,明显处于歇业状态,却有熟人手持铁棒在门口站岗。

    “咦,这不是味极鲜的小本家吗?”吴康远笑着朝吴玉摆了摆手。

    吴玉笑笑,又向赵昊行一礼,打开了紧闭的店门。

    吴康远忽然想起来道:“这是方掌柜原先那家酒店?”

    赵昊点点头,带着他走进店去,便见里头已经收拾的一尘不染,只是桌椅柜台俱无,显得十分空旷。

    但两人上去二层楼,进了最大的那个包厢中,吴康远却见里头桌椅陈设俱全,还摆着几盆兰花,挂着几幅立轴,显然是精心布置过的。

    包厢的一溜轩窗全部敞开,凉爽的河风吹拂进来,让人神情为之一振。

    赵昊便和吴康远,在对着河面的罗汉床上坐下,一边沏茶一边解释道:“这不正好秋闱,想要在贡院边上,租个院子给考生休息,却是有钱也租不到。”

    “那当然,别说这秦淮河畔,就是各省城的贡院附近,不提前半年订好,根本租不到住处的。”吴康远看着近在咫尺的贡院粉墙,颇有经验的说道。

    乡试从初九日开始,一共要考三场,至十八日方结束。这期间,每场完毕,考生都要出来贡院,等到次日再进去考下一场。为了让考生休息好,不要那么狼狈,在贡院旁赁个住处还是很有必要的。

    “谁承想,方掌柜不声不响就把这里布置好了。”赵昊笑着指指头顶道:“楼上的包厢都被他改成卧室了,晚上咱们可以睡在上头。”

    “嘿嘿,真会享受。”吴康远羡慕不已,当年他乡试时,受到叔父牵连,可是吃了不少苦头的。“我现在就盼着他们都能考中,到时候跟你们一起进京,一路上肯定舒服。”

    “承你吉言。”赵昊笑着点点头。

    ~~

    不说贡院外两个闲人的闲扯淡,单说三位考生排队捱到中午,才陆续点完名进场。然后经过一番不可描述的严格搜检后,这才到二门接了卷,再回龙门归号。

    等三人全都在各自的号子里坐下后,天都已经黑透了。

    结果当天,主考大人就没放题。

    于是四千多名考生,在号子里瑟瑟发抖挨了一夜。

    按照考场规矩,袍子不准带里子、褥子不能絮棉花,就连鞋都必须是单布的。幸好南京八月里还不算太冷。听说顺天府那边,每次都有考生被出病来直接被抬出去……

    翌日一早,锣声响处,主考官终于放题了。

    当赵守正看到那密密麻麻一张纸时,眼里却只有那第一道四书题。

    只见上头用馆阁体,工工整整写道: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太祖爷真显灵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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